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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門的溫家兄妹,拋去了清冷的偽裝。兩人去國營飯店大吃特吃了一頓。
飯後,溫弈欽忙著趕回單位。
溫若瑜目送他走遠,轉身往廣播站走去。
75年高中畢業後,她經老師介紹考進了廣播站,成為了一名廣播員。
如今她順利考上了文工團,廣播站的工作自然乾不下去了。
早早提出辭職,也正好給廣播站預留找人的時間。
廣播站內。
胡主任推了推眼鏡,看著眼前清冷大方的溫若瑜,眉眼間帶著惋惜。
這小姑娘普通話說得好,聲音好聽,人也有文化。
最主要的是好學。
廣播站有三個廣播員輪流工作,小溫同誌閒暇時總愛跟著站內的編輯下到基層采訪,寫出來的稿子也是可圈可點。
能寫能播,在廣播站內,算是複合型人才。
她原本想著等人攢些資曆,再往上提拔。
但人誌不在此,這麼好的苗子,可惜了!
胡主任長歎一口氣,卻又不得不麵對事實。
“你有了更好的去處,我也不留你了。隻是這兩天可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你還得再幫忙頂一下。”
溫若瑜微笑,“這是自然。”
本就是她突然辭職帶來的問題,她自然得挑起擔子。
而且這時間也不會太長,如今北臨城工作機會和常住人口完全不匹配。
隻要訊息放出去,不出兩天,廣播站的大門都得踏破。
“好,那彆的就不多說了,祝你前程似錦!”
“謝謝!”
順利辭去工作,溫若瑜不想回去那個於她而言冷冰冰的家裡,索性在城裡逛了一圈。
以往,忙著學習,忙著工作,她總是形色匆匆,從未靜靜地看過這北臨城。
以廣播站為起點,隨性選擇路線,走過大街小巷,每一處都有別緻的味道。
她蒐羅了所有記憶,從未有過如此新奇的情緒。
恍然路過一小巷時,目睹了一對小姐妹被旁人欺負的場景。
即便姐姐頭髮被抓得毛燥,臉上也有了痕跡,也依然奮力把妹妹保護在身下。
那一幀幀畫麵,像是一把鑰匙,把溫若瑜又拉回了那一個個恬靜的午後。
“住手!”
她出聲阻止。
突來的聲音,讓施暴的人有了懼意。
半大的孩子目光直直朝她射來,三兩下就四處逃竄而去。
溫若瑜正要上前檢視傷情,但姐妹倆淚眼婆娑相互安慰的樣子,讓她無法插入進去。
她久久駐足,刺目的陽光下,那對姐妹攙扶著消失在小巷儘頭。
溫若瑜捏緊帆布包的揹帶,手指關節微微泛白,呼吸慢慢急促。
最後,她來到所愛之人棲身之處。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裡,女孩眉眼帶笑,好看的鳳眼一動不動地望著來人,麵容雖然稚嫩,眉眼間和溫若瑜十分相似。
“姐,我來看你了!”
溫若瑜緩緩坐在墓碑麵前,手指輕輕拂過墓碑上的刻字:“愛女溫若瑾之墓”
她麵容帶笑,一如小時候在姐姐耳邊呢喃一樣,“姐,我考上文工團了!”
陣陣微風拂過她的麵頰,裹挾著寒意,黑白照片裡的女孩依舊笑得溫柔,隻再也不會迴應於她。
溫若瑜一下噤聲,來時的千言萬語,終究都憋了回去。
她在姐姐墓前靜坐許久,待到夕陽西沉,即使再不願,也隻能緩緩起身。
“姐,我走了!往後,我可能很久纔來看你一次了,對不起啊!”
溫若瑜眷戀地看了一眼照片的人兒,而後果斷轉身。
回到軍區大院,正好撞見下班歸來的三哥。
兩人冇有過多言語,相視一笑,步履一致往家裡走去。
纔到家門口,就聽見裡間矯揉造作的聲音,帶著啜泣。
“溫伯伯,怪我不爭氣,不能追隨父親成為一名光榮的軍人。”
隨後一道男聲響起,溫柔至極,“不怪你,北臨城本就人才輩出,一次的失誤算不得什麼!”
兄妹相視一眼,張青青又在給溫副司令上眼藥呢!
兩人冇著急進去,靜靜在外聽著,看張青青這次又要討要什麼!
果然,下一秒,柔弱的女聲再次響起。
“隻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去父親熱愛的軍隊走一遭了。”
“兒時,他總說讓我和弟弟出息一點,長大了也成為一名保家衛國的軍人。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父親不在了,弟弟下落不明,而我,也辜負了他的期許。”
“誒,要是我也能像若瑜一樣出息就好了!”
“不過沒關係,溫伯伯,我決定了,這次考不上我就不妄唸了,我年紀也大了,想來往後文工團再招也不會要了!
我準備下鄉去了!去兒時弟弟丟失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回他。”
話畢,溫弈欽瞳孔猛然收緊,以退為進,不點明自己想要的,卻時時提醒老溫欠她的,張青青一如既往的好手段。
屋內一陣寂靜,大概兩三分鐘後,溫有成滿帶愧疚的聲音響起。
“你是好孩子,你弟弟這些年溫伯伯一直冇放棄尋找。就你那身體,下鄉定是熬不住的。
若瑜年紀還小,機會還多,我會讓她把名額讓出來,部隊那邊我會打招呼,你先頂上。”
說到這時,溫有成語氣明顯不足。
溫弈欽冇想到他迂腐如此,猛地推開門!
“我不同意。”
溫有成看著進來的兄妹倆,冇有被當場拆穿的心虛,反而冷冷看向溫若瑜。
“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同意也冇用!”
這話看似是給溫弈欽說得,但其中警告的是誰,不言而喻。
溫若瑜嗤笑,這就是她的父親。
“憑什麼?你是司令就能隨意決定彆人的人生?”
溫弈欽據理力爭。
溫副司令臉色難看地挑了挑眉,“不憑什麼,青青身體不好,下鄉受不住,這是溫若瑜造成的,部隊……”
話冇說完,就被溫弈欽打斷。
“身體不好,是要殘了還是要死了?要真是這樣,你就不怕她死在文工團演出的台上,禍害部隊?還是說你貪戀部隊發的死亡撫卹金?”
“溫弈欽”,溫副司令震怒,氣得身體微微抽搐。
張青青也委屈啜泣,“三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為什麼咒我?身體不好是我的錯嗎?我想嗎?要不是當初若瑜推我下水,我用得著被你咒嗎?”
細碎的哭啼聲,更加惹溫副司令疼愛。
溫弈欽狠狠瞪她,慣會裝模作樣。
一天天就會拿身體不好當作藉口。
身體不好?身體不好一頓吃得比他都多?
身體不好,能和彆人乾架還把人打得求饒?
張青青佯裝害怕地瑟縮著身體,還不時往溫有成方向移動。
眼看溫副司令拿起茶幾上麵的菸灰缸就要砸出去,溫若瑜冷冷出聲。
“溫副司令真是好手段,對外公正無私,對內嚴苛刻薄,還端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做子女的就是你的所有物?用我的努力來慷他人之慨,臉呢?”
溫有成目光狠厲地瞪著溫若瑜。
她也不懼,直直對上他的眼神。“怎麼?我說得不對?做你的女兒可真悲哀!
哦!我算幸運的,隻丟個前途,冇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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