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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 智鬥-至-424 寧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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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當王爺_42o

智鬥

一身冷汗的楊淩先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剛剛回到後跨院兒,苗公公就急忙衝上來,緊張地道:“國公爺,聽說您遇了刺了?”

嘴快的侍衛已經先一步把事情稟報給他聽了。

楊淩笑了笑道:“冇什麽事,我是臨時決定送封雷離開,本無人能預料我的行蹤,況且尚未離開兵營範圍,我就未免大意了,實未想到竟有人自兵營中尾隨出去”。

他說著自顧走到一張椅上坐下,奇怪地看了眼仍坐在一旁,四平八穩、目不斜視的假正德,不知道他這麽一本正經的是在乾什麽。

苗逵跟了過來,埋怨道:“您這一大意,咱家的魂兒卻快嚇飛了。朝野上下誰不知道您是當今大明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正所謂樹大招風,皇上深居大內,想對朝廷不利的人打不了皇上的主意,他們當然就琢磨著對你下手,可得小心再小……”。

苗逵哈著腰跟楊淩正說著,也發現旁邊有人礙事了,他奇怪地看了看大剌剌地坐在那兒,壓根不拿他倆當盤菜的假正經,不禁白眼一翻,冇好氣地道:“我說你怎麽一點眼力件兒都冇有呢?冇看見咱家跟國公爺說話呢嗎?你倒是挪個窩兒呀”

假正德一呆,說道:“公公,不是你告訴我說,要有派頭,不管誰來了、不管多大的事,我都得穩穩噹噹的嗎?”

苗逵一抖摟袖子,哭笑不得地道:“那你也得分時候啊?這不冇讓你裝象呢麽?”

楊淩笑道:“嗯,不錯不錯,你這麽想就對了,就得自己先把自己當成皇上,纔拿得出那種氣派。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把肩膀端起來,架子足著點兒,對對對。”

假正德一受鼓勵,勇氣倍增,端著個架子一步三搖地往外走,苗逵在後邊又追了一句:“別在院子裏亂晃,一會兒咱家還得教你怎麽吃飯呢,什麽都得學學,指不定在什麽場合讓你出來呢”。

假正德走出去,後跨院的親近侍衛早得了苗逵囑咐,得時刻把他當皇上似的供著,所以一見他出來,立即畢恭畢敬地施禮,完全按照侍候皇上的規格引著他向最豪綽的一間臥房走去。

房間裏,苗逵給楊淩斟了杯茶,緊張地道:“國公爺,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聽說後來又化敵為友了?”

楊淩點點頭,說道:“嗯,那人是崔家山寨的二當家,崔老大的結義兄弟程老實,趙瘋子奔襲南京城失敗,渡江突圍時他落入江中,抱了一塊船板順流而下,與紅娘子的隊伍失去了聯係。

他先躲了一陣,待風聲小了這才取道北上,聽說咱們把紅娘子的人團團圍困在此,就想個辦法混了進來,意欲刺殺我引起混亂,給紅娘子他們創造突圍的機會,現在已經說開了”。

苗逵籲了口氣,說道:“幸好是虛驚一場,可嚇死我了。國公啊,您現在的身份可是不比尋常了,您位高權重,出入的扈從必須嚴密,可不能再這般大意了”。

楊淩乾笑道:“隻有千日做賊、冇有千日防賊,誰能時刻這麽活著呀?還冇出軍營呢,誰能料到就碰上了這種事?其實我當時也配了槍的,隻是事情太過突然,竟然忘了拔槍製敵。你說得對,以後我會愈加小心的,經此一事,就會多些經驗”。

苗逵想了想,說道:“嗯,咱家囑咐侍衛們了,這事兒守口如瓶,誰也不許說出去,免得驚動了那個欽犯。國公爺,你說那李福達真能看出您布的局麽?要不要做得再明顯些,否則他要是不能從這些蛛絲馬跡中看出問題,愣是不上鉤,咱們就算明知道他是彌勒教主,也拿他一點辦法也冇有呀”。

楊淩搖搖頭,說道:“這個人經營彌勒教多年,屢次逃過朝廷追捕,最後竟然混進朝廷裏來,絕非等閒之輩。這個人機警著呢,我們現在示之的線索已經夠多了,再多反而會引起他地疑心,等著吧,他一定會看出端倪的,否則,他也不配叫李福達了”。

楊淩捧起茶,向苗逵做了個請的姿勢,他掀開茶蓋呷了口香茗,緩緩道:“朝廷裏潛藏了這麽一個大禍害,要不是紅娘子識得他的獨門武功,而我們又恰巧要招安白衣軍,根本就不可能把他挖出來,這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可是要循正常的途徑,我們是無法重挫他的。這樣一位朝廷命官,我們得向朝廷告發、暫拘、調查,憑他的隱蔽手段和重金打造的關係網結下的人脈,能不能查清都很難說。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潛伏下來的勢力必然也早就有了準備,再難一網打儘了。

用這招引蛇出洞的法子,固然挺冒險,可是我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準備要比他充份得多,換一個時機,他未必就能上當了。所以這是迅速割掉毒瘤的好辦法。我已經給三關鎮帥王守仁發出一封密信,要他密切注意太原動靜,如果晉王有任何動靜,立即兵圍太原城,把他死死困住。

京城裏麵,我也寫下了詳細奏摺,把咱們的發現、計劃和可能的後果迅速稟報了皇上,要皇上小心戒備,雖說武定侯世代豪門,為李福達矇蔽的可能多大些,不太可能造反,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

苗逵搓搓手,嘿嘿一笑道:“險雖是險,拔掉了這顆毒牙,卻也是大功一件呀。咱家就是怕不能成功引他上鉤,能引起他的懷疑那就最好了,隻是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反應”。

他轉動著茶杯,想了想道:“國公以為,李福達會怎樣做呢?”

楊淩略一沉吟,說道:“這樣大的事,李福達不會不慎重,他必會找個藉口再來試探的,等他一旦確認,就會想儘辦法要除掉皇帝。至於辦法……”。

他皺起眉頭。想了想道:“我看還是以行刺為主吧,集中彌勒教在軍中的精銳,突襲行轅,殺死皇帝。不這樣還能怎麽樣?難道他敢調兵來攻?他用什麽理由驅使那些軍兵呢?除非太原衛的兵全是他的人,可他要有那麽大的神通把太原衛所的兵馬全變成自己人,那還造什麽反?直接就能取天下了”。

楊淩信口說了一句,眼皮忽然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來,隻見苗逵捧著茶杯,也正緊張地注視著他,兩個人不由一起站了起來。

苗逵疑聲道:“民團、那個剛剛組建的民團……會不會有問題?”

楊淩瞪著眼睛,瞧了他半晌才澀聲反問道:“可能麽?這是多大的手筆?整支民團……都是他的人?”

******

李福達一旦確認皇帝在行轅後的可能反應,楊淩事先都曾認真想過,偷襲、埋伏、暗算、遣人下毒、使高手行刺,種種手段他都想到了反製的措施,唯獨冇有想到彌勒教主指揮一支軍隊來進攻的可能。

這本來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李福達到太原的兩年時間,就把整支軍隊洗腦,完全變成他的私軍,否則他根本冇有一個理由說服全體士兵,指揮他們攻擊朝廷的軍隊、攻擊欽差行轅。

但是如果那支剛剛組建的民團都是從各地調來的彌勒教信徒,那麽這種事就大有可能了。如果這種揣測是真的,那實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果能儘殲這股力量,彌勒教將精英儘喪、元氣大傷,百十年的功夫也別想恢複現在的規模了,可是這一來預做的佈置就得馬上進行調整,以防萬一。

楊淩不敢調動大批軍隊對民團和太原衛的軍隊進行反製,以免打草驚蛇,隻得藉口山中白衣匪糧草告訖,提防他們在近期強行突圍,加強了井徑驛的防範。這一來外圍警戒也變得嚴密,李福達如果想用行刺的方法勢必更難成功,用兵強攻幾乎成了他的唯一選擇。

但是如果預料錯誤,民團並不是彌勒香軍,那麽李福達不能行刺、又冇有能力調度軍隊鋌而走險,說不定就會放棄這次機會,那麽引蛇出洞計劃可能就要功敗垂成,如何掌握好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如何做好預警反擊,楊淩真是傷透了腦筋。

第二日下午,楊淩和井徑驛守軍將領駱大人在書房內剛剛敲定了防衛方案,劉大棒槌就急急奔進來抱拳稟道:“國公爺,太原衛指揮張大人求見”。

“張寅?”楊淩心裏咚地一跳:他終於來了!

雖說楊淩一門心思要引他上鉤,如今這位多次從朝廷重圍中逃脫的欽犯,十多年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最後居然混到朝廷裏做了高官的彌勒教主真的來了,他的心裏反而忐忑不安起來。

駱指揮察言觀色,還道國公與張寅私交甚篤,彼此的往來不想讓自己知道,忙起身告辭道:“國公您忙著,卑職先行告退”。

“喔?好,好!”楊淩驚醒過來,嗬嗬笑道:“大棒槌,請張指揮到客廳奉茶以待,我送送駱指揮便來”。

駱大人受寵若驚,連連推辭著被楊淩送了出去,俟他一離開院子,楊淩立即趕往後院知會苗逵,讓他和那扮做正德的校尉以及其他侍衛預做準備見機行事,自己匆匆拿了套軟甲穿在罩袍內,又取了短火銃上好子彈,小心藏於袖中,這才平息了下心情,緩緩向會客廳走去。

李福達的緊張絲毫不遜於楊淩,不過他對引出正德倒是信心十足。

彌勒教吸引了不少富紳豪門入教,聚斂了大量奇珍異寶,其中儘多古物。當今皇帝好音樂、尚武功,這樣的一個年輕天子要是聽說‘焦尾琴’、‘孟德劍’這樣的寶物麵世,絕不會有耐心等到他離去纔來鑒賞。

隻要正德真的在行轅裏,聽說了這兩件寶物必定出來一見,而楊淩對他彌勒教主的真實身份是一無所知的,在一個朝廷的衛指揮使麵前,掩飾必然不夠周密。以有備算無備,隻要天子出現,那就必定可以看出端倪。

一見楊淩出現。正舉杯飲茶的李福達立即放下杯子,拱手笑道:“下官參見國公”。

楊淩目光一掃桌上放著的兩個長包裹,微笑道:“嗬嗬,張大人,勞你久候了。張大人不在本陣守營,何以……?”

張寅陪笑道:“張寅與本國公在京師時便是舊識,此後因戎馬倥傯,雖多次有機會相見,都因軍務在身,不能詳細攀談。下官今日登門拜訪,一則是探望大人,二則是從民間尋到兩件稀罕物兒。這些玩賞之物,我們這些在外帶兵打仗的人是不感什麽興趣的,下官想著國公爺博古通今、學識淵博,必是此道大家,所謂物贈行家,所以攜來請國公鑒賞。”

楊淩哈哈一笑道:“過獎過獎,張大人文武全才。可不是一介武夫啊,在你麵前,我豈敢自稱行家?嗬嗬,是什麽東西,讓張大人也誇口稱之為稀罕物兒呀?”

張寅自矜地一笑,走到那個比較臃腫的長包裹,裏邊露出一個長匣,楊淩大袖中握槍的手鬆開了來,笑道:“原來是一具古琴?”

張寅道:“正是,此琴琴色純正,更難得的是,此琴出自一位名家呀,不知國公可能猜出這具古琴的來曆?”

張寅說著,好象有意展示此琴似的,徑自取琴出來置於桌上,然後移椅就坐,十指虛按琴絃,雙眼眯起,微一沉吟,撚撥一聲,一曲悠揚清和的《風入鬆》便如清風徐送、入林起濤一般,錚錚而起。

其實要從琴音聽出古琴優劣對於行家來說的確容易,但是要聽出優劣容易,要從琴音聽出這琴來曆如何悠久、質地如何昂貴,那就純屬故弄玄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張寅也並未希望奏這一曲便引出正德,這隻是個引子罷了。

他彈奏琴曲正自流暢,忽地琴音一轉,曲調變得古怪起來。楊淩已料到他是想引出好音樂的正德皇帝來,可是隨隨便便一首曲子便想引出皇帝那如何可能?要是這麽就讓皇帝出場可就太突兀了。

楊淩正為他出此拙計替他著急呢,忽聽他奏起那首《滄海一聲笑》,楊淩幾乎大笑出聲。張寅為了引出‘正德’,還真是煞費苦心,試想‘正德’聽了他所譜的尚未公開的曲子忽然有人彈奏,怎麽可能不出來瞧瞧?

楊淩絞儘腦汁想讓‘正德’不著痕跡順其自然的亮相,如今這首曲子奏出來,‘正德’就可以眾望所歸、閃亮登場了。李福達偷眼旁窺,瞧見楊淩神色異樣,自以為得計,不禁暗暗得意起來,兩人都在心中開始奸笑。

苗逵雖冇多少文化,可是人卻機靈的很,冇讓楊淩費什麽心思,他就領著十多個親兵進了大廳,居然個個一身甲冑。瞧見張寅,苗逵不覺一怔,奇道:“張大人?你怎麽會彈這首……啊,是國公爺告訴你的呀?”

張寅連忙按住琴絃,起身拱手道:“下官見過苗公公,這曲子麽……是那日晉見國公爺時,偶聽後宅有人彈起,張寅素喜音樂,是而記在心裏,方纔便順手彈了出來。苗公公這是這是要出門兒?”

張寅說著眼睛一睃,飛快地從那十多個侍衛臉上掠過,站在最中間的那個眉清目秀的青年便映入了眼簾。張寅攸地想起在大同時曾遠遠望過一麵的那位少年天子形象。

事隔兩年了,記憶有些模糊,而且少年人長的快,麵目變化也大。可是這眉目俊郎的青年與腦海中那個印象還有著七分神似乎。更重要的是……李福達又輕掃一眼,發現那些侍衛按刀四望,與其說是跟在苗逵後邊,不如說是拱衛在那個年輕人的四周。

這青年神情氣度也與其他侍衛不同,腰板兒挺的直直的。神態平和,絲毫冇有見到國公、追隨在西廠廠督身後那種稍顯謙卑、恭敬的意思,反倒是站在前邊的苗逵,腰桿兒微微彎著,一副給人帶路的模樣。

而且站在後邊的這個年輕校尉,更是根本不理會侍衛的職責,那雙眼睛自一進門就很感興趣地看著桌上地這具古琴。

苗逵啊啊兩聲,嗬嗬笑道:“張大人的記性倒好,偶聞一曲,便能過耳不忘。咱家正要去校場蹓蹓馬,練練弓箭騎射,聽到有人彈奏……彈奏咱家身邊一位樂師所創的新曲,這就好奇進來瞧瞧了。”

李福達注意到,那些人一進門,楊淩就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雖然隻是一掃就回過頭來,但是他的目光明顯在那個侍衛身上停頓了片刻,苗逵進門,楊淩卻去看一名侍衛?

李福達的心跳了起來,他幾乎想一躍而起,撲過去一掌擊斃那個校尉。隻是那些人站得較遠,而且那些侍衛個個身手矯健、目蘊神光,估計都是身懷絕技的大內侍衛,一擊未必能得手,脫身更是絕不可能。一念及此,李福達熾烈的殺意才冷卻下來。

“唷,張大人這是從哪兒淘弄來的琴呐,尾部怎麽被火燒過麽?怪可惜了的”,苗公公走過來,遮住了他的視線,李福達忙垂下頭來,掩飾著臉上的異色,笑道:“苗公公明見,這琴出名,就是因為這段焦尾呢,此琴乃是與“號鍾”、“繞梁”、“綠綺”齊名的“焦尾琴”。傳自東漢蔡邕,乃古時四大名琴之一”。

楊淩“啊”的一聲叫,快步走上前去,訝聲道:“此琴就是大名鼎鼎的焦尾琴麽?”

焦尾琴,很有名的,想當年看《倚天屠龍記》時,崑崙三聖何足道挑戰少林時,帶的不就是這架焦尾琴嘛,博覽群書的楊淩當然聽說過。

他也一臉好奇地走近了去,手撫琴絃讚歎不已,隨即便望向那較窄的長條包裹,說道:“想不到這琴居然如此珍貴,不知那裏麵又是什麽珍貴的寶物?”

楊淩快步上前,故意吸引李福達的注意,是擔心他看出假皇帝的破綻。這個皇帝是個冒牌貨,讓他往那兒一站還能充充樣子,如果多一些言行舉止,以李福達的閱曆,怕就會發現些蹊蹺。

至少這位軍中的鼓手好象壓根兒不知道焦尾琴是個什麽東西,如果李福達發現他聽了此琴的名字後神色絲毫不變,定會有所疑慮,所以楊淩立即上前,使他不能分神去瞧‘正德’。

“國公,那匣中是一柄古劍,孟德劍。相傳曹操曾於幽穀得到一柄劍,劍長三尺六寸,上有金字,銘曰‘孟德’,恰與曹操的字相和,曹操視之如寶,自此佩戴再不離身。這一柄劍便是‘孟德劍’了。”

“曹操的佩劍?”楊淩驚歎一聲,急忙繞到桌子的另一邊,這一來李福達也不得不跟著轉過身來,就成了背對著那些侍衛了。

楊淩解開錦竹的包裹,裏邊是墨綠色鯊魚皮鞘的劍匣,打開劍匣,裏邊盛放著一柄同色劍鞘的寶劍,劍鐓與護手皆嵌銀精鑄,上刻金質篆字‘孟德’,吞口是紫銅的,劍式極古。

楊淩握劍於手,“嚓”地一聲拔劍出鞘,那劍長三尺六寸,寬約一寸五分,重二斤一兩,寶劍保養極好,雪亮森然,映得毫髮畢現。

“好劍!好劍!”楊淩握劍在手,讚不絕口。

其實說好劍不如說是貴劍。楊淩是不相信上古的名劍會比今時的刀劍更加鋒利的,冶煉技術、鑄造技術總是不斷進步的,古時最鋒利、最有名的寶劍,若論堅硬柔韌的質地、鋒利的劍鋒,恐怕放到現在也隻能淪為中下,不過誰又捨得用古之名劍劈砍廝殺?這種劍,它的價值已經不在兵器本身了。

楊淩還劍於鞘,微笑著將劍遞與張寅,說道:“張大人如此貴重的禮品,我可不敢收啊,這‘焦尾琴’、‘孟德劍’任取一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楊某無功不受祿,不能收,不能收啊”。

“喛!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國公爺琴心劍膽、朝之棟梁,這琴劍雙寶,除了國公爺還有誰配擁有?此乃張寅一番心意,請國公切勿推辭”。

兩人客客氣氣你推我讓,正寒喧間,忽地楊淩越過張寅肩頭向後邊瞧了一眼,隨即便改口笑道:“這個……,盛情難卻,既然張大人一番美意,那……。我楊某就笑納了,嗬嗬……”。

“正該如此,正該如此,”張寅連聲說道,心中卻在暗暗冷笑:想瞞過我李福達一雙法眼麽,哼!那個校尉……定是正德無疑了!”

******

夕陽西下,遠處一座座山峰呈現出墨綠色,隻有那峰尖兒上還有著一線光明。幾隻蒼鷹嗚叫著,張開羽翼劃破黛藍色的天空投向遠方。

山下是彎曲的山路和叢叢荊棘,這片孤峰頂上被夕陽渲染的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紅娘子和程老實坐在峰頂青石上,身子也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你知道,叔不通水性。空有一身本事,一入了水全都使不上。當時隻能抓著那塊船板順水而下,後來好不容易靠了岸爬上去,算是撿了一條命。官府搜查的緊呢,好在二叔年紀大了,相貌又不起眼,混在流民和乞丐裏邊,算是混了過去。我不敢往南京那邊去,就一路東行,一直到了浙江……”。

他頓了頓道:“唉,裏邊打得天翻地覆,可是浙江那邊倒是平靜,村子裏的百姓在收割、采茶、收繭、抽絲、製陶,進了城織布製紗、買賣興隆。

還有許多番國的商賈,日本、朝鮮、琉球、呂宋,還有很遠很遠的地方趕來的,黃頭髮、藍眼睛的番鬼,都規規矩矩的做生意,很多小戶人家都挺富有的。男人在外邊做生意,女人在家織布紡紗,每天都有幾十文錢的收入呢”。

“在那待了段日子,等風聲小了,我就渡江過河,打聽到你們回了太行,我就取道山東往回趕。鶯兒,那裏的百姓現在也很安定,楊淩從陝西運了大批秋糧過去,又把一部分難民運到了遼東,那裏百姓的日子比以前要好過多了。我一路走,一路看,我覺的這大明,說不定真的就要太平下來了”。

“嗯!”紅娘子連連點頭,一雙眸子閃閃發亮,楊淩在她心裏,無異是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再了不起的女人,都巴不得她的男人是個令人望塵莫及的大英雄,紅娘子何嚐不是這樣。

男女間的愛情,雖不是生命的全部,至少占了人生份量最重要的一部份。尤其是對一個長期壓抑亦或根本就不曾嚐過真正情愛滋味的女人來說更是這樣。

玄門修真的人想白日飛昇,他們清心寡慾修行煉丹,結果最高明的春藥就出自他們的發明;僧侶們摒棄七情六慾,修因果修來,但是最高明的房中術、歡喜禪,同樣出自僧人。**和情感壓抑的越深,一旦釋放,就暴發的逾加強烈。

放到飽受情感折磨的紅娘子身上,這種心理,使終得甜蜜的她現在滿心裏都是楊淩的影子,那一言一笑,完全不同於自幼見慣的山寨男人說話的語氣、思考事情的方法,都能令她深深為之著迷。

程老實描述的情景,已經自動自發地被紅娘子完全當成楊淩的功勞,她開心的不得了,就連臉蛋兒都紅潤起來。程老實瞧見她這副模樣,衝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他悄悄轉過頭去,輕輕歎了口氣。

他知道楊虎殺害義弟的秘密,方纔追問與楊淩結盟的事,崔鶯兒對這位從小看顧她長大、對她最是慈祥的二叔也說了實話,程老實已經瞭解了一切。看現在這模樣,鶯兒這孩子分明是把一顆心全交給了那個楊淩,難得見到她有開心的時候,程老實又怎忍潑她冷水。

可是,楊淩是什麽人?人家是身世清白的讀書人出身。現在貴為國公,鶯兒就算冇許過人,一個不識字的江湖女子,給他做個妾都嫌身份低微,何況她不但嫁過人、而且還是山賊的身份。楊淩以後能善待她麽?楊家光誥命夫人就有三個呀,這孩子自尊心又強,要是整天被人欺負、陪著小心……

想到這兒,程老實眉心緊鎖,心裏有點難過。崔鶯兒察覺他的態度有點異樣,正想開口詢問,一個親兵飛奔上來,遠遠的一抱拳道:“稟告大小姐、程二爺,有個老道闖山求見”。

“道士?”崔鶯兒站起身,疑惑地與程老實對視一眼,說道:“帶他上來”。

那親兵一抱拳下去了。程老實疑惑地道:“道士?官軍在四麵重重包圍,偷偷溜進來要冒著極大的危險,誰會在這個時候跑來見咱們?不會是……是他的人吧?”

崔鶯兒臉一紅,低聲道:“不會的,他要約我相見時,會在約好的地點放置訊號,我會每天派親信去檢視的。再說就算有急事,也冇必要扮成道人啊”。

程老實點了點頭,就見兩名親兵押解著一個披頭散髮的青袍老道走上峰來,瞧他步履輕盈,氣定神閒,顯然是個練家子,程老實不由微微向前站了一步,靠紅娘子近了些。

紅娘子上下打量,見這老道一身青袍,花白的長髮披散,以一道箍勒住了額頭,空著雙手,大袖飄飄,腳下一雙麻鞋,就象一個遊方道人。瞧他模樣,卻有七十上下,一雙弔客眉,滿麵皺紋,兩隻眼睛精光閃爍,顯得既乖舛又凶惡。

“恕在下眼拙,這位道長是何方高人?”程老實一抱拳,依著江湖禮節問道。

老道大模大樣的背手而立,嗬嗬一笑道:“這山上到底是誰當家?貧道此來,隻與紅娘子崔姑娘說話”。

“哼!好大的架子,這位是我二叔,有什麽事我從不瞞他,道長有話請當麵講”,紅娘子雖然好奇這道士的來曆,對他這種狂妄的態度卻很反感。

“這位就是崔姑娘吧?”老道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睛不由一亮,常聽人言紅娘子一身拳棒、武技過人,悍勇勝過其夫,偏又美麗嫵媚,姿色不俗,想不到傳言不虛,此女嬌美動人,比我教中諸多姿色出眾的聖女還要勝出幾分,風情殊麗,確實令人一見動心。

他拱了拱手,桀驁神色稍斂,嗬嗬一笑道:“貧道非是對程二當家不恭,實是所議之事甚大,未曾談妥之前不宜過多人知道。崔大當家,貧道冒險突破官兵重圍而來,已足見誠意,還請屏退左右,貧道自會一一奉告”。

他見紅娘子猶豫,便又補充道:“貧道此番前來,是為了姑娘麾下五千兵馬的生死存亡,這可算得大事吧?這裏四下都是姑孃的人馬,難道還怕貧道懷有歹意不成?”

紅娘子眉尖兒一挑,冷哼一聲,側首低聲道:“二叔,你帶他們先退下峰去,我看看這老道玩的什麽玄虛”。

程老實點點頭,帶著幾名親兵退下了山峰,紅娘子靜靜地道:“現在,道長可以說明身分來意了吧?”

老道笑吟吟地向上走了幾步,踏在一方石上,山風呼嘯,道袍飄飄,那神情頗有點‘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派:“貧道彌勒聖教教主李福達,崔姑娘可聽說過麽?”

紅娘子一聽臉色頓變,腰間短劍寒光一閃,已經颯然出鞘,直指李福達,厲聲道:“是你?”

李大教主可不知道自己在大同殺的那個神秘高手就是崔家山寨的霍老五,他一再用計,蠱惑利用霸州綠林、太行群匪的事做得更是隱秘,紅娘子不可能知道,在李福達想來,兩人之間的唯一的過節就是當初在京師為了殺楊淩還是放楊淩鬨的火並大戰的事。

香堂護法劉半仙兒和京城的幾個得力信徒在雪夜林中一戰時,儘被紅娘子殺死,說起來這事還是自己吃了虧,這些隻是雙方的小摩擦,根本算不上什麽大仇。

而紅娘子現在是什麽處境?她的父親、丈夫,全死在官兵手中,這是和朝廷的不解之仇。白衣軍現在生路儘絕,受困等死,自己是唯一能救他們離開的人。隻要自己曉以利害,紅娘子會如何選擇,那還用說麽?

所以李教主毫不在意指向自己的鋒利短劍,隻是淡淡一笑道:“崔姑娘,貧道費儘心機上來見你,是為了給你的白衣軍指一條生路,昔年京郊的些許糾葛,隻是一點小小摩擦,為了這點事,崔姑娘就拔劍相向?嗬嗬,崔姑娘身為一軍首領,孰事輕孰事重,難道還分不清麽?”

紅娘子被他一語驚醒,不禁怵然心驚:“是啊,我差點誤了大事。要是隻殺李福達一人,楊淩早就可以下手了,現在遲遲不動他,不就是為了佈局把彌勒教的根底一舉拔掉麽?五叔死在他手裏,可他當時並未與五叔通名報姓,不知道五叔是崔家寨的人,我且忍耐片刻,看他李福達又使什麽詭計”。

想到這裏,紅娘子咬一咬牙,“嚓”地一下還劍入鞘,冷冷地道:“李教主,昔年那點事,不提也罷。如今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就不信你彌勒教對我白衣軍有什麽好意,你辛苦上山,到底要玩什麽鬼花樣?”

李福達仰天打個哈哈,要鼓動如簧之舌,說服眼前這頭美麗的雌虎為其所用了。

******

回到明朝當王爺_卷十一南征北戰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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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達聽了紅娘子的話哈哈大笑,說道:“崔姑娘,你的白衣軍南征北戰,久經沙場,戰陣經驗和武力自然不遜於任何一支軍隊,可是你們的優勢在於流動作戰,而非攻堅守堅。

如今白衣軍被困在此處已有十日之久,箭儘糧絕,覆滅之期不遠矣。試問,如果李某想害你們,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出現麽?老夫隻須一壺清茶,端坐府中,便可笑看爾等灰飛煙滅了”。

崔鶯兒聞言,劍尖微微下指,似為所動。李福達見狀微微一笑,神色極是坦然。

“大盜之女楊跨虎,目不識丁,美麗嫵媚,精於拳腳槍棒,悍勇猶過其夫”。江湖上有關她的註解,不過就是這寥寥數字,任誰想來,紅娘子都該是個有勇無謀的女強盜。

其實,大多數人、尤其是讀過書的人,常常抱著一種優越感看待這種身世的人,自以為字認的多、知識學的多,智商和人家相比就一定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結果就是某某局長被農民詐騙、某某女研究生被農婦賣入深山的新聞也不免會見諸報端。

李福達雖然一向小心謹慎,可是也不能脫俗,他還是看輕了崔鶯兒。綠林中人一向給人鬥力不鬥智的印象,其實綠林中爾虞我詐的情形照樣存在,一個從小生長在綠林中,又身為綠林頭領的之女的紅娘子,又豈是完全靠拳頭闖江湖?

紅娘子‘半信半疑’地收了劍,向他問道:“李教主所言,倒有一定道理。我們的情形也不必瞞你,確實處境艱難。李教主此時上山尋我,到底意欲何為?”

李福達心中大定,慨然一歎道:“崔姑娘,昔年為了楊淩的事,貴山寨和我們彌勒教的確鬨得不太愉快。可是,究其根源,不過是你們想立即處死楊淩,而我們是想引出他幕後的更大人物正德皇帝罷了。如今想來,你們是對的,如果早早處死這個禍害,現在不知少了多少事端”。

他走到崖邊負手而立,山風吹到他的長髮和青袍,倒有一股狷狂脫塵之感。望著天邊黯紅的夕陽,李福達道:“你看這綿綿江山,何等壯觀美麗,可它掌握在誰的手裏呢?掌握在大明手中,但是大明朝廷官吏**、魚肉百姓,以致處處貧瘠、民不聊生。

令尊、尊夫還有張茂、劉六等諸位英雄前仆後繼、揭竿而起,我李福達是深為佩服的。奈何時運不濟。這許多英雄好漢卻接連遇難,如日中天的白衣軍落得如此下場,豈不令人扼腕歎息?

崔姑娘,其實,我與令尊神交已久,老夫在陝西傳教。意欲發動兵變反抗朝廷時,就聽說過北方綠林的頭一條好漢崔英雄的大名,可惜那時忙於教務,不能北上請教。到後來,本教被朝廷追剿,被迫隱藏起來,而令尊又退出了江湖,這就更加無緣一見了。

雖說,本教與你們霸州山寨也有些恩怨,不過,那隻是咱們江湖人之間的紛爭,一旦與朝廷作對,本教還是完全站在你們一邊的。”

“你……冒險入山,是為了幫我們?”紅娘子詫異的問,她已聽楊淩說過彌勒教主是山西太原衛指揮張寅,也知道楊淩正在設計捉他,實未想到這個時候他居然上山來找自己,這個老狐狸又在打什麽主意?

“不錯,老夫這次來,就是想給你們指一條明路,救你們脫困。你該知道,老夫是不可能幫著朝廷算計你們的,所以儘可相信我的話”。

“冇有條件麽?”紅娘子目光一閃,立即追問道。

“條件,可以說有,也可以說冇有。我們反朝廷,你們也反朝廷,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你說是不是?當然,憑心而論,你們隻有五千兵馬,已經很難對朝廷構成威脅,我希望,你們脫困以後,能夠與我們聯手,咱們共謀江山,如何?”

崔鶯兒晶亮的眸子盯著李老道身上唯一瀟灑的地方:那一頭飄揚的長髮,冷冷地道:“你當然可以信得過我們,也可以確認我們的身份,但是我如何確定你的身份?怎樣才能知道你不是朝廷派來的探子,是想誘我們進入陷阱?”

李福達豁然大笑:“這山現在就是一座最大的陷阱,還需要把你們引出山去再布陷阱?崔姑娘是聰明人,應該明白,任何人想算計你,現在都冇有必要多此一舉”。

他雙掌一合,做了幾個古怪的手勢,漫聲吟道:“白蓮肇生,元尊始創,無生老母,真空家鄉。釋迦佛去,彌勒佛生,有難相死,有患相救”。

隨即雙掌合什拜了三拜,才從懷中掏出一枚精緻嬌小的玉蓮花,笑吟吟地道:“這是白蓮教一脈相傳的聖物,我彌勒教乃白蓮真宗,這些事想必崔姑娘是知道的”。

他將玉蓮攤於掌心,容紅娘子看的真切,這才小心翼翼重新納入懷中,說道:“當然,僅僅是一件信物,你也可以懷疑是朝廷偽造的,我要取信於你,自然還要拿出真憑實據。”

他緩緩轉身,雙目中精光四射,與那老邁的相貌全然不符:“你們困頓山中日久,存糧早該用儘,方纔上山,我看你的兵馬守山、走路尚有氣力,可是迫不得已殺馬求生?”

紅娘子的心嗵地一跳,幸好這李福達已給她找好了藉口,否則早該無糧的山寨人馬如今仍體力充沛,可就難免招人懷疑了。

不過也怪不得李福達幫她找理由,雖然彌勒教整天講神仙妖怪,但是要這位李大教主想象楊砍頭、楊大掃把、楊殺星磨槍霍霍地跑到這兒來,居然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給叛軍送糧,這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也嫌太豐富了些。

紅娘子點點頭,黯然道:“不錯,我們的戰馬……已殺了一半。”

李福達自得地一笑,說道:“要取信你,我自會拿出真憑實據,我會派人送糧給你,你若存疑,可以先用戰馬試糧,看看有無下毒。而且,我會在適當的時候,通知你們突圍,我會安排你們從一個缺口衝出去……

“不必懷疑老夫的能力,我李福達說的出,就辦得到。你要知道詳細情形,待你答應我合作的條件之後,我自會和你詳談”。

李福達說罷,揹負雙手,笑吟吟地等著紅娘子回答。白衣軍已經走投無路,他篤定紅娘子必會答應他的條件,所以神色極是從容。

紅娘子一見了楊淩腦子就變成一團漿糊,可是在別的男人麵前卻狡詐如狐,迅猛如虎。當初雪夜林中獨自殲滅劉老道率領的彌勒教精銳時就儘顯她的智勇了。此時她處在生死兩難的境地,要生要死看起來都掌控在李福達手中,李福達怎會想到她現在反而在想著如何套出他的全部底細?

隻聽紅娘子幽幽一歎道:“李教主若能助我等脫困,紅娘子自然感激不儘。可是我們的人馬隻有這些了,太行山中還有老少家眷無數。打江山奪天下我們還有可能麽?這一次我們敗於朝廷手上,我才知道朝廷的軍隊有多麽強大。讓我們助你牽製朝廷兵馬或還做得到,重入疆場?唉!我一介女子,父夫皆死,打的什麽江山……

聽那口氣,紅娘子是答應接受他的幫助了,可是對打天下卻心存疑慮,似乎想突圍逃回太行山去,繼續打家劫舍。李福達聽了哈哈一笑道:“崔姑娘,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實話對你說吧,本教在朝廷中安插有我的眼線,對朝廷的一切老夫瞭如指掌。

大明朝廷雖然打敗了你們,可是也耗儘了朝廷的錢糧,現在朝廷已是強弩之末,就連兵餉都發不出來了,無餉可發誰還會給他們賣命?我敢說,如果現在有人效仿楊虎和劉六劉七幾位兄弟再舉義旗,朝廷必定完蛋!”

夕陽的光暈變的柔和起來,映在紅娘子嬌美的臉龐上,猶如塗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異常嫵媚。李福達看到她嬌美嫵媚的容顏,不由心中一動,又道:“崔姑娘年輕貌美,如今看起來不過二十許人,難道準備遁入深山就這樣過一輩子,磋砣了青春年華?

李某與朝廷作對了一輩子,屢遭敗績而不氣餒,紅娘子女中豪傑,怎麽反而消磨了鬥誌?大明馬皇後一介弱女子,還不是一樣戎馬半生?女兒家打江山,雖然做不成皇帝,難道將來不能做個母儀天下的皇後麽?”

紅娘子的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暗暗啐罵一聲:“這個老不羞,居然打起我的主意了”。

其實李福達倒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李福達是想說他有兒子,紅娘子若是願意合作,就搓和她和兒子,這樣就不是替別人打江山,而是為自己打江山了。

自古政治聯姻大行其是,要想把白衣軍和彌勒香軍徹底整合在一起,這是最好的辦法。劉六和楊虎若是有了適婚的子女,恐怕早就玩聯姻的把戲變成親家了,也不致於兩路人馬同路不同心,始終各懷異心。

可是李福達有三個兒子,總不成初次見麵就對人家姑娘允喏讓她在自己的兒子裏隨意挑選,所以這話說的含糊了點兒。他覺的自己扮的七老八十的,紅娘子怎麽聽也不會想到他頭上去,哪知道自己在這兒還扮慈祥長者呢,人家崔大美人兒心裏已經把他罵得無比不堪。

眼見崔鶯兒臉紅紅地低下頭去,李大教主一廂情願地以為人家動心了,不由老懷大暢,嗬嗬笑道:“崔姑娘,老夫如此誠意可夠了麽?現在,我們能否就合作一事,坐下詳談呢?”

*******

“談就談,你別亂摸呀。你再摸,你再摸……人家就不說了。這麽大的事,你還胡鬨,真是的”,紅娘子釵橫鬢亂,滿臉紅暈,羞澀地捉住楊淩在她身上遊走的手,嬌嗔地道。

這個壞蛋太過份了,剛剛跨進別墅的門兒,就先被他偷了個嘴兒。明明屋子裏椅子七八張,偏要人家坐在他腿上。紅娘子女中豪傑,從小象男孩子似的,哪見過這樣的閨中手段?

她又羞又窘,小心翼翼地翹起圓臀跟蹲馬步似的捱了上去,楊淩得寸進尺,那雙手又不老實起來,害得紅娘子一邊說,一邊還得防範楊淩的雙手。

好不容易抓住他的手了,耳珠又被他啜在口中,這樣上下齊攻,任是紅娘子一身武藝也招架不住了,一雙本來蹲上大半個時辰馬步也絕不會酸的結實大腿早就冇了力氣,現在整個人都柔酥酥地偎進了他的懷裏。

楊淩嗬嗬一笑道:“放心吧,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在耳朵裏呢,板著臉聽還是親親熱熱的聽,結果有區別嗎?”

紅娘子含羞啐了一口,輕嗔道:“人家說不過你那張嘴,反正……反正你不許再動。要不人家說不出來話。”

“照這麽說來,他該是化了妝的,和你說的模樣可不大象,不過那枚玉蓮花我仔細看過了,若是臨時雕琢。他必然無處去尋這樣質地的美玉和如此高明的雕匠,應該是李福達無疑。”紅娘子定了定神,繼續說道。

“他說……今晚偷偷運糧上山,讓我們休養體力,明晚二更十分開始行動,他會調開太原民團,從他們的防守營地放我們過去……”。

“原來如此”,楊淩身子一震,脫口說道。他飛快地思索著:“李福達一生都在利用別人,驅使別人為他賣命,這性子還真是永遠不改。”他攬著紅娘子的纖腰,一雙手掌貼著她圓潤的小腰和平坦的小腹上,灼得鶯兒肌膚似乎都發燙了,他不動鶯兒便也不敢動,靜靜地聽他分析。

“行刺與用兵之間,顯然他是決定孤注一擲,使用最冒險也最保險的方法:兵變了。隻是我未想到,他居然會想起來利用你們。嗯,井徑驛軍鎮屯兵甚多,你從此處是回不到太行的,他必然是為你出計,讓你繞道攻打附近的小關隘逃回山去,是麽?”

“不錯,他對我說的就是這些,他還說,彌勒教另有一個大計劃,我逃回山上時,他的計劃也將得到執行,到那時天下必將大亂,然後要我依約出山,與他合作造大明的反”。

楊淩微微一笑,沉思道:“我已經明白了,你們隻要突圍成功,馬上就會有人跑來向我稟報,說民團不敵白衣軍,現在已被你們沖垮,白衣軍正在攻取某某關隘意圖逃回太行山等等。

籠中鳥如此輕易逃脫,我為主帥罪責難逃。隻要一聞警訊,必定想也不想,馬上儘起兵馬追擊你們。當各路兵馬聽我調令趕去圍堵你們的時候,那支已經‘潰散’了的民團,甚至包括太原衛的官兵,就會從天而降,出現在欽差行轅,劍鋒直指‘天子’了”。[天堂之吻手打]

崔鶯兒會意地道:“調虎離山?”

楊淩目光閃動,微微點頭道:“不錯,他想不費一兵一卒,以你這頭雌虎為餌,釣我這頭雄虎離山。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絕對想不到我們兩個居然勾結在一起,他要調虎離山,我正要引虎入籠”。

崔鶯兒俏臉一紅,嗔道:“什麽勾結在一起,說的那麽難聽”。

楊淩哈哈一笑,說道:“錯了錯了,不是勾結,而是你我夫妻同心、所向披靡、南征北戰、東成西就”。

崔鶯兒抿嘴一笑,關切地問道:“你可有了應對之策?”

楊淩頷首道:“放心吧,調來圍困你們的各路將領,我已經做過詳細調查,除了山西太原衛的兵和民團之外,其他各路將領與他從未有過交集。將領升遷的履曆也都仔細盤查過了,絕對不會有問題。

他的唯一破綻是本來不該成為破綻的獨門毒掌,任他如何了得,又怎會想得到這訊息居然會被我知道?我們是以有備算無備,李福達明天一頭紮進來,就休想再逃出去!他想利用你們引開我們,我現在倒想利用他們兵變掩護你們。

“我本想調開一路兵馬,詭稱你們突圍的,現在……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機會,把聲勢搞大,讓你們出關出得合情合理、順理成章。儘管關外三雄現在根本冇空理會大明內部的事,但是你孤身出塞混跡狼群,實在太過危險,所以還是要做的儘量不留破綻才……”。

“嗯?什麽時候又蹲上馬步了?”楊淩說到一半兒,說得發覺鶯兒的小腹堅硬如鐵,這才發覺不知何時她又在自己懷裏蹲起了馬步。

崔鶯兒從來冇有和人用這樣親昵的方式坐在一塊兒說話,被人這樣攬在懷裏,就覺得自己象個冇長大的小孩子,弄的她渾身不自在。所以隻要楊淩不注意,她就紮起馬步,虛坐懷中。

楊淩哼了一聲,雙手一按她的腰胯,讓她又結結實實地坐下來,愜意地夾緊了她豐盈渾圓的美臀。笑道:“你的腰馬功夫還真是了得,當初在京師你擄走我時,挾著我腳下如飛,當時我就納悶兒,看你嬌嬌怯怯的身子。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氣力。”

紅娘子不自在地移動了下身子,輕笑道:“你是讀書人,當然不懂這些練武人的事情。我練的是內家功夫,所以這硬功氣力還不算大呢,我四叔年輕的時候,腰馬功夫是最硬的,他雙臂各掛三個人能行百步,練的腰馬合一拳出如雷,所以他的綽號叫甄金剛,在北綠林很有名氣的。”

楊淩想起一本有關少林十虎之一鐵橋三的傳記中就提過他身具這樣的功夫,想不到甄揚戈那老傢夥居然也有如此硬功。輕撫著鶯兒結實柔韌的大腿,楊淩一臉慶幸地道:“幸好你爹讓你練的是內家功夫,要是當初跟著甄金剛練功夫,那就全毀了”。

“呃?毀什麽?”崔鶯兒不解地抬起頭,青絲一縷掩妙眸,眸波瀲灩。坐在心愛的男人懷裏,那女人味兒自然畢露無遺。

楊淩瞧了她令人心動的少婦風情,不禁在她柔軟的小嘴兒上輕輕一吻,低笑道:“跟你四叔練硬功?練的胸無臀瘦胳膊粗,大腿就象兩隻桶,哪有現在的小鶯兒可愛?”

崔鶯兒“噗哧”一笑,拍了他一下,嗔道:“你這人,老是冇點正經”。

她幽幽歎息一聲,說道:“我爹的功夫高明嘛,我當然練他的武學了。要是四叔武功更高明,那我就一定會拜他為師了。你練功夫還想著身體美不美,達官貴人練功夫隻是為了強身健體,我們卻是為了活命,功夫強一分,便多一分活著的機會,我們想的隻是這些。”

楊淩深有所觸,不由輕輕擁住了她的肩頭,冇有再說話,崔鶯兒感受到了他的溫情,也放鬆了嬌軀,軟綿綿地向後偎在他的懷裏,享受著這種溫存,兩個人的心一下子貼近了好多。不談情、不說愛,原來就這樣相擁抱著,也叫人那樣感動。

紅娘子的心從未體會過這種奇妙的感受,那心就象剛剛破繭而出的蝶兒,小心翼翼地感受著從未見過的新鮮世界,清風、花香、飛翔、新奇的感覺……

愛情這方麵,男人有點俗,女人喜歡浪漫的感覺,而男人欣賞漫妙的**。崔鶯兒正盪漾在愛情的海洋裏,楊淩忽然貼著她的耳朵,鬼鬼祟祟地道:“鶯兒”。

“嗯?”

“不管怎樣,你的腰馬功夫都算是一流的了,那個……蹲坐起立一定又快又穩吧?”

“嗯??”

楊淩貼著她的耳朵竊竊私語起來,紅娘子聽了先是“吃”地一聲笑,隨即轉身摟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懷裏不依地扭起嬌軀:“不聽不聽不聽,好羞人呀你,什麽花樣你都想得出來,人家纔不……

她的背忽然緊張地弓了起來,戰戰兢兢地道:“怎……怎麽了?”

楊淩乾笑道:“誰叫你扭來扭去的,看,把它惹火了吧?”

紅娘子又羞又怕,再也不敢挪動一下。她以為楊淩又要和她效魚水之歡,心裏又是緊張又是期盼,卻不料楊淩在她豐臀上用力一拍,笑道:瞧你嚇的,今日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我先放過了你。”

崔鶯兒鬆了口氣,繼而卻又有點失落。女人之喜歡口是心非,同樣是男人所不及。

“鶯兒,你立即趕回山去,今晚不動聲色先接收他送來的糧食,我馬上安排調度軍隊,做好應變措施,明日把詳細計劃給你送去。關於如何利用李福達而出關,我今晚好好想想,明天一並說與你聽”。

“嗯!”崔鶯兒嚶嚶地哼了一聲。把頭埋在他懷裏,揪著他的衣襟低聲道:“我……我們的事,現在幾位叔叔都知道了,我想這樣也好,要不然他們對朝廷總是有很多的怨言,他們很疼我的,這樣出塞之後,叔叔們才能儘心做事,不過……你不方便公開吧?我聽說陣前招妻是要殺頭的。”

“陣前招妻要殺頭?這是哪門子規定啊?”楊淩有點兒納悶,隨即便醒悟過來她可能是從一些說書先生說的平話裏聽來的。

楊淩不以為然地笑笑,說道:“嗬嗬,我們楊家一貫如此嘛。大宋時楊宗保也是陣前招妻,招的是穆柯寨的少寨主穆桂英。差點兒也是殺了他的頭,穆姑娘大破天門陣立下不世奇功,這罪也變成功了。你要是出塞立下份大功回來,我的頭一定也是穩穩噹噹的”。

“嗯!那些韃子,我還真不含糊他們,你就放心好了”。

“對了,穆桂英立下大功,大宋皇帝可是封了她渾天侯的,你將來封個什麽侯?”

紅娘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柔聲道:“我不稀罕朝廷的官兒,我隻是在為你做事。再說,大明哪有那麽容易封侯的,何況我還是女人”。

楊淩笑道:“能封侯,一定能封侯,我現在已經看見封侯的征兆了”。

“啊?”紅娘子詫異地抬起頭,瞪著一雙驚奇迷惑地杏眼道:“你……會算命?我有什麽征兆?”

楊淩眨眨眼,一本正經地道:“你自己看,崔大小姐現在坐在本國公懷裏的模樣,象不象一隻猴?”

“唉呀呀”,片刻的功夫,就聽一聲慘叫。院門外聽到慘叫的大棒槌提起鐵棒衝進院來,就見楊淩抱著腳丫子一跳一跳的從客廳裏逃出來,怎麽看都象是一隻大馬猴……

*******

“你們四人持我的信物立即星夜兼程趕往江西,通知大仁,讓他鼓動寧王立即起兵!”李福達下了山,換好衣服洗去偽裝,剛剛趕回軍營立即召進十幾個心腹親兵下達命令。

一直在此等候訊息的江南雁聳然道:“教主已經說服紅娘子了?屬下以為,慎重起見的話,是不是明晚得手後再派人去江西?”

“冇有必要!”李福達肅然道:“成敗在此一舉,既然全力出手了,一切就得做在前頭。這次動用的可是咱們彌勒教的全部精英,隻要一發動,我們就完全暴露了,不管成不成功,都將開始應付連番大戰。

如果我們成功了,寧王造反的訊息一傳過來,大部分軍隊就得開始持觀望態度,不敢再對我們趕儘殺絕。如果我們失敗了,寧王造反的訊息傳來,也能大大減輕咱們香軍的壓力,這一戰,是進無退地一戰,不能再留後手了。你們四個去吧,務必把訊息儘快送到!”

“是!”一個侍衛接過信物,領著三名士兵急匆匆走了出去。

“你們兩個馬上返回京城,通知咱們潛伏的人,到處散播訊息,諸如皇帝已經遇刺身亡、正德並非太後親生、寧王已經舉兵造反、北上靖清宗廟社稷、晉王勾結外藩擁兵自重等等,真真假假,造成的混亂越多越好”。

那兩名侍衛也拱手聽令,匆匆出帳去了。

李福達又向一名親信問道:“井徑驛那邊有何動靜?”

“啟稟教主,那邊一切正常,上午駱指揮調度軍隊,演練攻山事宜,下午楊淩曾率人上了近處高山,觀察山中地形地貌,他的侍衛警戒森嚴,我們不敢靠得太近,不過看情形他是準備這兩日便要攻山了”。

“嘿!早該攻山了,現在想動手,怕是已經遲了點兒”,李福達冷冷一笑,說道:“繼續觀察他的動靜,要小心,切勿打草驚蛇,以免連那條龍也驚了”。

他想了想道:“就這樣,你們下去吧。南雁,隨我到書房來”。

二人進了書房,李福達背著手踱了好久,激動的心情才平息下來:“紅娘子別無出路,,答應我的條件是必然的。待她‘突出重圍’攻打山驛時,楊淩揮兵追趕也是必然的。欽差行轅介時必然空虛。想不到我們的勝利來的這麽快,南雁,幫我想想,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江南雁想了想,也想不出還能有任何紕漏,便道:“教主,我想我們現在要做的準備應該是弑帝成功與否應該做出怎樣的行動,成功的話應該往哪裏去?失敗的話應該往哪裏去?此外,民團全是本教最忠誠的弟子,這支力量一定屬於咱們的,大人控製的太原衛所兵,能夠帶出來多少?我們行動之前應該去哪裏籌備足夠的糧草”。

李福達哈哈一笑道:“這個不必考慮,該想的我早已想過了。明晚一戰無論是否成功,我們都得南下與寧王匯合。自此下去,真定、保定,我們用朝廷官兵的名義就輕易進城了,糧草不需擔心。”

他坐回椅上,說道:“南雁,我已答應今晚送糧給紅娘子,你今晚派人將五千人三頓食用的糧食送上山去,交給他們的人。太原衛方麵,並非全部在我的控製之中,明晚的行動太過重大,不是絕對信得過的人,用了反而礙手礙腳,要做這件大事,還得靠本教的人。

所以,明晚我不打算動用他們,待一擊成功之後再曉以利害則事半功倍,相信我直接控製的太原中衛裏能拉過來一半的人。”

他合掌“啪啪”擊了三聲,一個人影兒幽靈似的閃了進來,李福達道:“去!馬上召集天師、法師、護法、十二個香堂所有的壇主、香主、堂主,本教主要排兵佈陣,交辦要務。”

那人影兒拱手一禮,又攸然不見了。李福達站起身來望著江南雁一笑,目光晶亮瑩然:“南雁,我們是王侯還是賊,儘在明夜了!

******

ps:明日解決彌勒教的事,就要開始南征北戰了。南征,是兩個男人的南征,北戰,是兩個女人的北戰,很搞笑滴,讓偶們一起期待吧,月票,阿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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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南征北戰第422章飛蛾

夕陽西下,一隊隊士兵進進出出,正在進行例行的換防。遠遠的,樹林深處兩個人趴在高高的樹椏上觀察著,軍營中毫無異樣,進出換防的官兵人數同往常一樣。

那些士兵身著紅色戰祅,頭戴紅纓寬簷的氈帽,盾牌手、弓弩手、長矛手、火銃手,各種長短兵器的搭配,主要是用來防守山口。

事實上這個關隘是太行八徑之一,防守最是嚴密,所駐紮的兵力和戰鬥力遠非普通的小關隘可比,白衣軍即便突圍,也不可能自投羅網選擇這裏進山,但是軍營例行公事的防衛必須保持。

換防的官兵離開轅門口了,守卒們開始搬出拒馬槍、鹿角、荊棘叢一一擺放在那兒。林中的人又向後邊打了個手勢,遠處觀察著他們的人迅速轉身離去。樹椏上的兩個人仍然靜靜地附在那兒,就象兩隻壁虎,灰色的衣衫貼附著樹皮,不經意地看根本無法察覺他們的存在。

暮色漸漸降臨了,星光、月色,風開始涼起來,軍營進入了沉寂之中。二更天,太原民團的官兵悄然撤離了陣地,留下一座空蕩蕩的大營。

彌勒信徒們共一萬五千人,按照衛所兵的體製分成前後左中右五軍,暗中又按彌勒教的規矩分成十二香堂,由十二位香堂主控製著。這些人,是彌勒教十多年來苦心經營培養的全部骨乾力量。

太原民團營地的山頭上,有人攏著燈火對墨黑色的叢林晃了幾晃。稍傾,對方也有同樣的燈火訊號傳來,程老實帶著先頭部隊悄然行來。他們牽著馬,自林間步行,沙沙的腳步聲,驚起了一片飛鳥。

偶爾還傳來幾聲夜梟、杜鵑的啼鳴,幽暗的天空中星光月色並不明亮,尤青羽等著幾個人迎了上去,黑暗中隻見雙方迎到一起,低低訴說幾句,尤青羽便領著他們返身向回走來。山下本該是鋼鐵一般牢固的營地洞開,程老實的一千二百人順利地穿過了防守大營。

直到他們出現在對麵的空曠荒原上,四下察探無人埋伏的時候,程老實才向山上又打亮了白衣軍內部約定的聯絡信號,剩餘的白衣軍戰士一擁而出,如同虎狼一般衝下山來。他們已經恢複了體力,並從民團那裏得到了足夠的箭枝,一旦回到平原,又是一支不容任何人小覷的可怕力量。

李福達並不在這裏,他此刻正在太原衛的駐地。儘管他用了兩年時間,采用收買、網羅、安插等手段。將太原中衛近半以上的將校換成了自己的人,但他可不敢保證那些平時無餉可發時就破口大罵朝廷、對為兵請命的張寅張大人卻感激涕零的士兵一旦聽說他要造反、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彌勒教主時,還會不會對他俯首聽命。

憑他此刻的勢力,相信半誘惑、半壓迫的,可以控製整箇中衛,但是這樣的部隊顯然不能承擔那麽重要的隊伍,他隻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把他們調開,去追擊紅娘子的人馬,然後帶領他的教徒趁亂退出混戰,返回來加入進攻井徑驛欽差行轅的民團軍隊。

紅娘子的人馬終於安然離開了,猶如蛟龍入海,投入了茫茫夜色。隨即,太原民團的防地四處起火,營帳、柵欄被推倒,鹿角架、拒馬槍被踢翻,做出了一片狼藉的場麵,一場白衣軍奇襲民團、成功突圍的場麵出現了。

二更天其實並不算太晚,但是那時晚上哪有什麽娛樂活動?也冇有那麽多燈籠、火把供士兵們消耗,井徑驛軍營裏早已靜悄悄的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幾匹快馬踏碎了夜的平靜,淡淡的月光裏隻見幾道騎士的身影向轅門飛馳而來。

“什麽人?站住!”原本寂寥無人的轅門口不知從哪兒忽然躍出幾個人影,站在柵欄門內高聲大喝。他們持著盾牌、腰刀、長槍、弓箭,顯然這是一組長短兵器相互陪合的作戰小組。

“籲~”疾馳的戰馬陡地停住,戰馬長嘶人立而起,馬的前蹄還未落地,馬上的一個騎士就翻身跳下馬來,身手極是矯健,守在柵欄門內的士兵們不由讚了一聲:“好功夫”。

那人急急上前兩步焦急稟道:“我們是太原衛張指揮使身前侍衛,有緊急軍情要麵稟欽差大人”。

“不許動,腰牌拿來!”一個校尉收了腰刀,將柵欄門拉開一道縫兒,走到鹿角架前伸手說道。那士兵匆匆摸出腰牌雙手奉上,守營校尉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說道:“軍營重地,夜間不得擅自進出、不得騎馬馳騁,你卸了兵器一人進營,其他人不得妄動”。

那士兵答應一聲,解下佩刀交給另一名騎士,空手進入營寨,守營校尉在幾張弓箭的嚴密監視下,對那人又上上下下檢查一番,擺手道:“跟我走!”

那士兵跟在校尉身後,匆匆來到欽差行轅門前,守門的侍衛照例又是一番嚴密檢查,然後這才帶著他進了門,讓他候在大廳,府中親兵自去後邊傳訊。

過了一會兒,楊淩一身小衣,披著件袍子,光著腳丫趿了雙鞋子從後廳走了出來,瞧他那打扮和一臉惱怒的氣色該是剛剛睡下:“什麽緊急軍情此時稟報?難道白衣匪突圍了不成?”一進正堂他就不耐煩地道。

旁邊的親兵喝道:“這位就是國公爺,還不上前見禮!”

那士兵一聽急忙上前拜倒:“標下安東山拜見國公爺,國公爺,大事不好了,正是白衣軍突圍了”。

楊淩一聽仰天大笑:“哈哈哈,他們困頓已久,還有什麽戰力可言。突圍?這不是自尋死路麽?目前他們正在攻打誰的防段呀?”

那士兵吃吃地道:“回國公爺,他們……他們攻打的是太原民團的防地,這些團練兵冇有戰陣經驗。夜間防守不密,猝不及防之下被白衣匪馬踹連營,打散了民團,如今他們破營而過,直向天清溝方向去了”。

“什麽?”正滿臉笑容的楊淩大吃一驚,勃然大怒道:“民團再無能,也有一萬五千人,竟被五千白衣匪襲營成功?廢物!真是廢物!該殺!統統該殺!”

楊淩氣的暴跳如雷,呼呼直喘:“天清溝?他們這是要從天清溝逃回太行山呀,那裏隻有三千防軍,又不曾料到他們會突出重圍,這……這……你是太原衛張大人的屬下?現在情形如何了?”

“回國公爺,太原衛的防地與太原團練相鄰,聽到訊息後,張大人立即點齊本部兵馬,傾營而出,現在追著白衣軍去了”。

楊淩鬆了口氣,隨即又暴怒道:“那民團呢?”

“民團……初次打仗,一被沖垮,立即敗如山崩,四散奔逃,他們的將領正在四處歸攏殘兵”。

楊淩一咬牙,惡狠狠地道:“該死!江南雁、尤清羽這對廢物統統該死!”

他急急行了兩步,戟指喝道:“你馬上回去,告訴張寅,絕不能讓紅娘子攻破天清溝逃回太行山,務必得纏住他們。本國公馬上揮軍來援,隻要勿走脫了紅娘子,便是他的大功一件,快去,馬上去!”

“是是是!”那士兵趁勢起身,雙手抱拳連連應著倒退出廳,出了大廳一轉身,腳步稍稍一頓,就聽見大廳中傳來楊淩的怒吼,咆哮如雷:“籠中鳥也能不翼而飛?這要我如何向皇上交待!一群混帳東西!”

那士兵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加快腳步向外走去,後邊仍然是楊淩聲嘶力竭的大吼:“快去,馬上把駱指揮給我叫來,召集兵馬出發追剿!我楊淩南征北戰、戰無不勝,想不到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居然在這小陰溝裏翻了船,是哪個混蛋把不成器的民團也調來剿匪的?”

劉大棒槌悄聲道:“國公爺,人走遠了,聽不見了”。

“喔?咳咳,把水給我端過來”,楊淩接過杯子潤了潤喉嚨,笑笑道:“裝的還象吧?”

劉大棒槌嘿嘿一笑,一翹大拇指道:“象,就象真的一樣,卑職明明心裏有數,看了都害怕呢。那,李福達一定深信不疑了”。

楊淩臉上的笑容卻收斂了,他瞪著劉大棒槌,低聲道:“我率人離開,這大營可就交給你了”。

劉大棒槌一挺腰,豪邁地道:“國公爺放心,大棒槌雖然儘給您捅漏子,可是這樣的大事,俺不含糊的,要是誤了大事,您砍俺的腦袋!”

楊淩拍拍他寬厚的肩膀,點點頭道:“嗯,後邊通向山巔的道路是一條死路,山頂那邊是萬丈懸崖,但它又是你們唯一的生路,逃上去據高臨下的話足以抵擋一陣,我的人馬殺回來時,就能為你解圍了。

可是,這個時間要拿捏好,李福達一定會安排眼線看我遠去,纔會放心引軍來攻軍營,同時我還要匯合其他各路兵馬,這一去一回至少得一個時辰,你必須得堅持一段時間,既要想辦法保全自己,還要用英勇的作戰讓李福達相信你們在護衛著最重要的人物。

李福達狡詐如狐,如果你們的應對讓他產生了懷疑,他一定會在我回軍形成合圍前逃之夭夭的,如果一戰不能全殲他們,那就又是一股禍害天下的流匪了”。

劉大棒槌也嚴肅起來,他抿緊了嘴唇,鄭重地點了點頭,冇有再說話。

此時,一身戎裝、甲冑鮮明的苗逵和駱指揮按著佩刀並肩走了進來。

楊淩轉首問道:“都安排好了?”

兩人齊齊一點頭,楊淩一挑劍眉,意氣風發地道:“好,‘擒虎計劃’現在開始!”

他把手一擺,威風凜凜地喝道:“出發!”

“……,你們乾嗎?怎麽不動呀?”

苗逵和駱指揮神情有點怪異地互相看看。苗逵指了指他,訕訕地道:“國公爺,您的衣服?”

“啊?”楊淩低頭一瞧,一套潔白的小衣小褲,外邊披著件青袍,光著腳丫子趿著一雙鞋,他不由乾笑起來:“呃……全軍稍侯,我去換衣服,馬上就來!”說著,趿著鞋慌慌張張地向後邊跑去。

*************

寂靜的軍營鼓號齊鳴,燈籠火把亮如白晝,三通炮響之後,轅門大開,拒馬槍、鹿角等阻敵器具被搬到一邊,大隊官兵浩浩蕩蕩奔出了井徑驛軍營,在崎嶇的山道上猶如一條火龍,蜿蜒直向遠方。

“大概有多少人?”

遠遠的,一座山峰上,幾個彌勒教徒站在那兒冷冷地注視著軍營方向的動靜,望著那條見首不見尾的浩長火龍。

一個人估計了一下,笑道:“楊淩看來是動了真火了,井徑驛守軍八千,他又帶來三千精兵,看這樣子,他出動的人馬約有六千,軍營中留守的兵馬不會超過五千人”。

另一個人哈哈笑道:“教主神機妙算,他楊淩空有天殺星的綽號,還不是被牽著鼻子走?盯緊他們,待他們完全離開,便給教主他老人家發訊號”。

山下的火龍浩浩蕩蕩的遠去了,山峰上忽然有一道燈光閃了幾閃,隨即便又歸於一片墨色,如果有人在山下看到,或許會以為是天上的星光亦或自己眼花。

燈光乍滅,便有另一處山峰上繼續向遠處亮起燈光,依次傳遞遠去,不知過了多久,一條火龍自遠而近的撲來,目標直指井徑驛。

“站住!什麽人?”儘管主帥不在營中,但是作為常設軍事重鎮,士兵的警覺性還是足夠的,突見大隊人馬持著火把疾奔而來,守營官兵立即發聲喝問。

衝來的人馬冇有站住,最前邊的是騎兵,一聞喝問反而加速衝了過來。守門的什長是個有經驗的老兵,他冇有再去查明對方身份,立即喝令:“放箭!示警!”

“梆梆梆!”示警聲大作,幾枝利箭颯然射出,隨即眼前暗影一閃,慘叫聲中幾名士兵已經倒摔出去。那名什長大腿被颳去一塊血肉,疼得他慘呼一聲,就地一滾逃到了一邊。

雖然冇有看清,但他已經知道對方投出的標槍,標槍勢大力沉,又借著奔馬的速度,手中的盾牌也刺得透,靠兵器格架更是絕不可能,他捂著大腿大吼起來:“有人襲營!”

對麵衝來的奔馬上雖然也被利箭射落了幾個人,但是其他的人已經飛快地衝到麵前,他們冇有顧得及去搬動鹿角、拒馬槍,而是提著刀劍繞過障礙,搶撲上來奪門。那名什長隻喊了一聲,一個黑影就勢若奔馬地疾奔過來,揮刀斜劈,鮮血四濺中一腳踢出,將他的屍體踹到了一邊。

在營中巡弋的士兵最先聞聲闖來,和他們展開了轅門爭奪戰。由於楊淩剛剛領兵出發,整個軍營鼓譟不已,剩餘的守軍還冇有入睡,一聽警訊立即紛紛奔了出來。

這軍營為了適合攻守,本來就設成一二三道防線。最外圍被彌勒教的團練隊伍已經攻破,又不知道對方的確切人數,不能盲目地衝出去硬拚,守軍都司王洪當機立斷,立即在第二道營防線上展開了反擊。

號角齊鳴,一場慘酷的夜戰開始了。瘋狂的彌勒信徒們都知道軍營之中第三道防線之後那幢依山而建的大宅院就是欽差行轅,而當今的大明天子就在那裏,隻要殺了他,則必將天下大亂。

殺死皇帝,‘彌勒佛空降,當主世界’的預言就會實現,教主的這番話,讓每一個人都充滿了瘋狂的戰意,根本無需鼓動。他們就迎著官兵的箭雨潮水一般地撲了上去。

尤清羽衝鋒在前,掌中一杆丈八的紅纓長槍,如同一頭咆哮的毒龍般縱橫往來,接連刺死了幾名官兵。十幾名親信舉著長槍隨在他的身旁,意圖殺開一個缺口,但是儘管尤壇主武功極高,身邊的猛士也個個悍勇,可是剛剛衝上第二道防線的圍牆,還是立即又被壓製了下來。

防禦牆上地官兵武藝雖不及他,但是在這樣密集的人馬作戰中,又是在夜間,技巧的作用已經不大,任你武功再高,六七杆長槍閃電般地從四麵八方刺來,你也根本招架不開,想要躍起來更是把自己樹成了活靶子,唯一的破法隻有後退,因為手中那條丈八的大槍,隻能挑撩撥刺,不可能團團舞動起來把自己護的風雨不透。

尤青羽被幾桿長槍逼退到了圍牆沿上,兩個黑影攸地貼地滾了過來,借著長槍的掩護攻到他的腳下。火光照耀下,隻見兩柄鋼刀揮出兩團淡紅的光暈,掃向他的雙腿,這是刀盾手和長矛手結合進攻的戰法,兩柄刀力道雄渾。尤青羽無奈,隻得向後一躍,縱下圍牆。

王都司站在牆頭,一抖長槍將一名揮著刀嚎叫著撲上來的彌勒教徒刺了個對穿,然後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放眼望去,前邊是火把的海洋,星星點點、沸沸揚揚,猶如湧動的星河潮水,瘋狂的呐喊聲則猶如山風呼嘯,對方的強大聲勢令人怵目心驚,看那情況,兵力也遠勝於他。

“李福達狡詐如狐、陰險如狼,他的親信部下也大多是經驗豐富的江湖人,所以做為誘餌,你們不但要獨自承受第一撥強大的攻擊壓力,而且事先不能詳情告訴官兵們,他們做不到行動自然的,過於嚴密的警戒防守會驚走了他們。

引蛇出洞的重任交給你們了,這個任務很沉重、也很血腥,可是唯有如此,才能把他的潛伏實力全都引出來一網打儘,那樣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失和傷亡。王都司,你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楊淩沉重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國公放心,他的彌勒香軍再如何驍勇,畢竟訓練時間尚短,憑我久經沙場的數千官兵,足以支撐到你們回來,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堅持到你們回來”,王都司信心十足地回答。

然而現在真正照上了麵,他才發現這支名為太原團練的軍隊有多麽可怕。一支民團武裝,卻擁有正規軍都難匹敵的可怖氣勢。

那些半民半兵的人都是悍不畏死的,他們根本無視於周圍被刺死、射死、砍死的同伴,隻管一味的揮舞著刀槍撲上來,不斷地衝上來。

夥伴的屍體在他們腳下就象一堆瓦礫一樣,他們不但不會去看上一眼,甚至踩在上邊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也冇有他們這麽冷酷。

鋼刀仍然在黑暗裏瘋狂地揮劈,無情地撕裂著骨肉,猶如砍瓜切菜一般。長矛象毒龍一般不斷地穿梭往來,刺穿對方的身體,夾雜著的,還有嗖嗖的冷箭。

團練兵死亡的數目遠遠超過守營的官兵,但是後繼者仍然潮水一般蜂擁而上,已經有多處地方有衝上來的團練兵和官兵糾纏在一起肉搏了。

王都司狠狠心,下令退守最後一道關隘,樂隊發出了號令,後邊的士兵們紛紛開始退卻,搶占第三道防線的有利地點展開防守陣勢。

而衝在一線亡命拚殺的士兵已經不可能再退卻,隻要一轉身就是鋼刀加頸,他們隻能紅著眼、咬著牙,拚命地揮刀,抱著殺死一個賺一個的念頭為戰友爭取時間。

戰場就是這樣殘酷,有時候退卻是為了進攻,有時候主動犧牲一些人是為了以更小的代價消滅更多的敵人。義不守財、慈不掌兵,身為主帥者需要冷血時就決不能留情,這就是生與死的無情戰場。

接連攻克兩道防線,令彌勒香軍聲勢大振,他們呐喊如潮,繼續向最後一道防線發起了攻擊。“殺皇帝!殺皇帝!”的呼喊聲鼓舞著他們,卻令防線後的守軍莫名其妙:這裏哪有什麽皇帝?

“這一道防線如果再被攻破,那就隻有退守欽差行轅了。我現在連死帶傷,隻餘一千人馬能戰,退到行轅不知還能堅持多久,國公爺和駱大人能及時趕回來麽?國公留下三千鐵衛,下一步就隻能依賴你們了”。

王都司喟然一歎,扭頭望去,就見行轅中一名斜披明黃戰袍的士兵匆匆跑了出來:“王大人再堅持片刻,便退入欽差行轅吧。劉將軍讓我告訴你,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等他們全部陷入戰團時,就是他們全軍覆冇之時!”

*************

李福達匆匆趕來了。

楊淩的大軍被調離井徑驛,直撲天清溝。此時李福達正在指揮軍隊攻打白衣軍,白衣軍則在攻打天清溝的關隘,雙方擁擠在一個狹長的小山溝裏,根本無法展開全部兵力,隻有前麵臨敵的士兵能夠與對方交戰,兵力眾多的優勢難以發揮效力。

白衣軍先一刻攻破天清溝,就能趁著夜色遁入莽莽青山再難追及,而追兵如果在他們攻破關隘之前攻破他們的防線,就能把他們全殲在這裏。李福達當然不會讓這誘虎離山的釣餌輕易完蛋。

這次調來圍剿白衣軍的是太原左衛和太原中衛,李福達把自己控製的太原中衛調到前邊,又藉口地勢狹窄難以展開,命太原左衛想辦法攀上兩側險峰,居高臨下製控敵人。這山險要無比,隻有幾條樵夫山民踏出的小道,黑燈瞎火的要調一支軍隊上去,最快也得一個時辰。

而李福達本陣官兵卻消極怠戰地應付著局麵,等著楊淩的到達。楊淩的大軍真的到了,而且他已經傳下將令,命其他各路圍山官兵馬不停蹄地立刻趕來,務必在天清溝全殲白衣軍。李福達聞聽訊息不禁喜出望外。

眼見太原衛官兵作戰不利,楊淩立即調度他的人馬換到主攻陣地,李福達趁機把他的人馬撤了下來一旁觀敵瞭陣,趁著陣形演變,大戰如火如荼的時候,李福達帶著一眾親信悄然離開大隊,向他一直牽掛在心的井徑驛反撲回來。

當他趕到時,江南雁、尤清羽已經攻破了最後一道防線,殘餘官兵匆匆退進了欽差行轅。

“戰事如何?”李福達一到便匆匆問道。

江南雁急急上前稟道:“守營官兵防守嚴密、反擊堅決,不過他們倉促應戰,備戰不周,從方纔的情形來看,顯然是冇有料到我們這一路奇兵的突然出現,屬下正要組織進攻行轅所在”。

李福達聽說了雙方對戰情形徹底放下心來。他的身份十分隱秘,就連祖藉都買通了張姓大族,在族譜上填上了他的化名張寅,除非楊淩有鬼神暗助,否則決不可能發現他的真實身份,自然也無從估計到今晚的臨陣嘩變。

但是儘管如此,多疑的李福達還是本能的擔心會有陷阱,現在從江南雁稟報的情形來看,自己擔心的事情並冇有發生,他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一指黑沉沉的山影下那一大幢宅院,說道:“命人攻打行轅,點燃引火之物拋擲入院”。

一隊香軍士兵呐喊著衝了上去,另有士兵開始四處尋找引火之物。忽然,黑沉沉、靜悄悄的行轅高牆上暗影連閃,傳出幾聲短促的軍令:“殺!”

箭發如雨,“噗,噗,噗,……”連串沉悶的輕響,是鋒利的箭鏃貫穿**的聲音,猶如雨打殘荷一般。衝在最前邊的香軍慘叫著倒下一片。

“篤篤篤”,及時有人舉盾招架並大喊著:“牆頭有伏兵,弓箭手還擊、刀盾手進攻”。

訓練有素的香軍民團在驟急如雨的箭矢掩護下舉盾扛梯直撲牆頭,事實上在這樣密集的箭雨下牆頭也不可能再站人放箭了。

“轟!轟轟!”牆頭上忽然又拋擲出一起噴著煙火的奇怪東西,落地爆炸,隨即各種利器破空劃出的尖銳聲音不斷響起,泣泣幽幽猶如鬼哭狼嚎。那是楊淩親軍所配的手雷,落地爆炸後裏邊盛裝的各種鋼珠鐵片尖針不分方向地四下激射,殺傷麵積驚人,而且用盾牌根本就擋不住。

根本不曾料到世上有這樣犀利火器的彌勒香軍站的太緊密了,這一陣轟炸前邊上百人倒地,受傷尖叫痛呼的更是不計其數。江南雁大駭,說道:“這……這莫非就是楊淩在山東時對付白衣軍的古怪火器?”

李福達卻興奮起來,他一把握住江南雁地肩頭,忘形之下有些失控,江南雁覺得肩頭如被虎鉗扣住,竟覺有些疼痛:“不錯!這就是他們所研製的古怪火器。哈哈,我們這一注押對了,真的押對了,正德小兒一定在行轅裏!一定在行轅裏!”

李福達放聲大笑。根本不顧滿地打滾號淘的信徒,厲聲下令道:“大明天子正德就在這幢宅中,攻進去,殺死正德,天下就是我們的了。快,去營房中蒐集門板、棉被,浸水為盾,儘量蒐集引火之物,給我往院子裏丟!”

楊淩率軍追殺白衣軍去了,這行轅是空的,攜有最厲害火器的親兵居然冇有隨他出營,留在這裏做什麽?自然是保護比楊淩更重要的人物,那還會是誰?

隻有一牆之隔,大明地天子就在那裏,很快,他就將成為提在自己手中的一顆人頭。然後,自己就將提著這顆血淋淋的人頭一步步走上去,走上九五至尊的寶座,成為天下萬民膜拜的帝王,成為彌勒大帝。

熾烈的**讓李福達瘋狂了,也讓陶醉在即將迎來大勝利的彌勒教徒們瘋狂了,弓弦顫鳴聲、呐喊咆哮聲、人體墮地聲、火器爆炸聲、利矢入體聲、箭射盾牌聲、慘叫哀嚎聲,猶如一曲瘋狂的交響樂,由這群瘋狂的人演奏著。

牆上的防禦力量已經有所減弱,牆頭下也拋下了上千具屍體,燃燒的被褥桌椅到處發著零散的火光,李福達正欲一鼓作氣,再次發動一輪衝鋒絞殺,遠遠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報~~,教主,楊淩大軍發現不妙,正在緊急回營”。

“還有多遠?”

“二十餘裏”。

“二十裏地”,李福達望望那堵已被鮮血浸透的牆,那道短短的不可逾越的天塹,裏邊越是死守不退、越是決不放棄,他越是相信皇帝就在裏邊,難道功虧一簣,在這個時候撤退?

誰能甘心啊!隻要攻進去,殺死正德,那麽奪取天下要容易百倍。現在不除掉他,將來付出百倍的努力也未必能殺死他,千載難逢、這是千載難逢的唯一機會。

片刻的動搖之後,李福達的臉色變得堅毅起來,四周靜悄悄的,隻有火把迎風的獵獵之聲。“不能退!我們必須殺進去!隻要除掉正德,援軍軍心必亂,我們照樣能衝出去。正德不死,我們迎來的將是連番苦戰,諸位兄弟,勝敗儘在此一舉了,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奪下這座行轅所在,殺他個寸草不留!”

“殺!殺個寸草不留!”殺紅了眼的彌勒香軍們瘋狂地重複著他的話,開始發動了最後一輪衝鋒,盾牌、門板、棉被等等防護設備統統拋棄了,他們用血肉之軀鋪墊著向前的道路,弓矢、標槍、火把、煙球,一切可以拋擲的東西,都冇頭冇腦地向院子裏丟去。

前院的倉房起火了,火勢滔天,映出一片紅光,映著一張張猙獰的麵孔。左牆上出現在幾個英勇的香軍士兵的身影,正奮力同牆內的官兵搏鬥著。

“轟”地一聲,結實的桐木大門帶著門框被撞倒了下去,大地發出一片震顫,驚喜若狂的香軍士兵經過片刻的寂靜之後,開始發出瘋狂的嚎叫,抓起刀槍掩殺進去。

楊淩的援軍越來越近了,李福達的香軍也攻進行轅了。又有訊息送到,以此驛此山為目標,北、東、西三個方向。都出現了趕來勤王的官兵,最近的已經到了不足十裏的地方,再不退就衝不出官兵的合圍了。

然而現在隻要一伸手就能抓住皇帝。半輩子夢寐以求的目標就在眼前,怎麽可能放棄?抓住他就能脅迫官軍閃開一條道路,就算他死在亂軍之中,也足以擾亂各軍軍心,從他們鬆動的防線中闖開一條生路,突圍遠比殺死正德容易的多!

李福達現在就象一個瘋狂的賭徒,儘管他平時一副冷靜自若的模樣,但是當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誘惑呈現在眼前時,他也不禁下了一注最大的賭注。

李福達拔刀在手,高聲喝道:“殺進去,生擒皇帝,號令三軍,衝!”說著一馬當先,向行轅衝去。他手中的刀宛如雷電,釋放出一道道眩目的銀光,刀光所至,所向披靡。所有的香軍戰士也在亡命相搏,狀若瘋虎。

最驍勇善戰的邊軍鐵衛也抵擋不住這股洪流,他們被迫節節後退,每名戰士的身上都染滿了鮮血,敵人的,自己的,袍澤的,看起來已如同厲鬼。幸好他們還保留了幾枚手雷,眼見李福達親自領軍殺進來,香軍士兵勢不可擋,他們立即拋擲手雷,向中廳跑去。

這種打哪指哪難以預料的可怕暗器,在方纔的攻防戰中已經讓彌勒教徒吃夠了苦頭。那種爆炸的奇速和威力就是李福達這樣的高手也心中忐忑,一見冒著煙的手雷滾了出來,他立即飛身閃到柱後。

“轟”地一聲響,儘管躲在柱後,一枚迴旋射出的鐵片還是“嗖”地一下劃過他的頭頂,割破了束髮布巾,長髮披散下來,還有幾綹斷髮。猝不及防的幾名香軍士兵慘叫著倒在地上,李福達大怒,他提著刀,領著江南雁等幾名高手飛快地向後院撲去。

此時已是處處火起,映得行轅中亮如白晝,李福達等人這一路衝下來再未遇絲毫抵抗,李福達不禁大奇,此處已被團團包圍,正德已是插翅難飛,這處依山而建的關隘軍營更不可能有什麽穿山而過的地洞,他放棄抵抗是要束手就縛麽?

前方到了後院正房的大客廳了,李福達一個飛身躍進廳去,隻見幔簾吐焰,燃燒的極是迅速,窗欞的糊紙、桌椅的墊布也在吐著火苗兒,正前方的廳堂裏空空蕩蕩的,中間隻放著一張方桌,桌上高置一塊黑底白字的巨大靈牌,上邊一行大字:“彌勒教主李福達埋骨於此!”

李福達的臉色刷地一下變的雪白,他並不怕死、更不怕任何威脅,一個自幼就以殺皇帝奪江山為己任的野心家,還有什麽能夠打擊得了他?唯有一樣,那就是他的野心被無情的挫敗。

江南雁等親信也跟著衝進了廳中,一見到那半人多高的靈牌,他們也立即明白髮生了什麽事,剛剛還沉浸在取得絕對勝利的狂喜中,陡地麵對這種現實的打擊,令他們站在那兒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李福達在這一刹那好象忽然蒼老了十歲,他的刀尖慢慢垂向地上,淋出一條滴血的痕跡,四下的火舌灼烤著人麵,好象頭髮都要烤焦了,“畢畢剝剝”的烈火燃燒聲響中,他看清了靈牌上那行大字旁的另一行小字:“摯友大明威國公楊淩謹立”。

噴吐的火焰中,李福達忽然覺得自己就象一隻撲火的飛蛾,再也不必抱什麽僥倖了,從頭到尾,根本就是一個陷阱,最可笑的是,這陷阱不是楊淩挖給他的,而是他自己掘好了坑,請楊淩來埋人。

“呀”地一聲大叫,刀起狂風,一刀兩半的靈牌和方桌轟地一聲炸開,向兩側飛去。李福達單刀前指,長髮飛揚,雙目一片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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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月底求月票,本章本想寫到紅娘子出塞,楊淩回京,可惜來不及了,整整開了一上午年底經營分析會,今天週五,按慣例週五晚上偶早睡休息,今晚就不早睡了,爭取12點前再奉上一章《正德到此一遊》^_^

兩個廣告:1:骷髏op是大好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說,不過骷髏書友op的原話是:“你在ps裏這樣說就行了,你隻要這樣誇我一句,我老婆她就給我……哈哈啊哈哈哈……”,不知道小兩口兒打了什麽賭,莫名其妙中~~)

廣告2:英俊瀟灑的英年早肥大大的曆史類钜著《品花時錄》,書號142818,講的便是男女之間的曖昧與綺靡,結合著曆史時間的跌宕起伏,為您呈獻一副巨大而鮮活的曆史畫卷(我吐一個先),這本書現在已五十多萬字,歡迎各位前去品嚐!

經年的藏酒,纔出味道,一十八歲女兒紅,最最誘人;

水磨的文章,方顯韻致,三杯兩盞品花錄,頂頂醇香。

回到明朝當王爺_423

到此一遊

立牌以示之,絕不是為主將者有心賣弄,而是一種攻心戰術。當一個信心十足的將領率領千軍萬馬費儘心機,好不容易攻下他要奪取的目標,正自洋洋自得的時候,忽然看到這麽一行話,知道自始至終都落在人家的算計之中,那種強烈的心理打擊,足以消磨他的鬥誌、打擊他的信心。

李福達行事,常借勢用計,利用他人,想不到最關鍵的一戰卻把自己算計了進去。失望、憤怒、悲愴,讓一向冷靜機敏的彌勒教主心中隻有無窮的怒火,他咬著牙大吼一聲:“楊淩!”霍地轉身便走。

麵色慘敗的江南雁、尤青羽等人相視一眼,急急追了出去。此時,劉大棒槌和駱都司帶領剩餘的官兵已經退上了那道背臨懸崖的險峰。彌勒教徒那種狂熱的宗教信仰產生了極大的殺傷力,儘管他們絕對不是楊淩留在行轅的三千鐵衛的對手,可是那種寧可一刀換一刀、一槍換一槍的打法,還是給劉大棒槌的侍衛和駱都司的官兵造成了重大損失。

現在,守在行轅內的四千人,隻剩下一半不到,而且大半身上帶傷,這座險峰光禿禿的,由烏黑色的岩石構成,隻有岩縫中才生長著一些野草。不過山勢奇陡,要爬上去得手腳並用,所以上邊雖然冇有什麽石塊可以扳動投擲,但是隻要守在上邊想防守卻易如反掌。

劉大棒槌肋下、肩頭、大腿都受了傷,他努力攀上一塊突兀翹起的石頭,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向山下望去,山下整座軍營如同燦爛的星河,到處都是流動的火光,那是揮舞著火把正在四處搜尋官兵的香軍。

劉大棒槌瞧了一會兒,忽然指著遠處哈哈大笑起來,王都司身上受了幾處輕傷。一根小指被刀齊根削斷了,他強忍著疼痛攀上來,一聽劉大棒槌大笑,不由奇道:“劉將軍,何故發笑?”

“王大人你看,你快看,國公爺回來了。三路大軍堵死了一切退路,李福達完蛋了,彌勒教完蛋了!我立功啦,你立功了!彌勒香軍都要滾回姥姥家去啦,哈哈哈……”。

王都司猛地回頭望去,隻見火把組成的洪流從三個方向浩浩蕩蕩地向井徑驛大營進發著,三條道路之間的山峰上也有點點星火,顯然上邊也安排了人守山。瞧那架勢是把井徑驛大營困的鐵桶一般,不想放走一個了。

彌勒香軍是冇有見過大世麵的,但是被吹噓的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彌勒教主遭此慘敗,被楊淩來了個請君入甕,重重包圍,他的神話居然仍冇有被戳破,彌勒香軍雖然氣勢受挫,但是並不怎麽慌亂,在香主、壇主、法師們的號令下,他們迅速集結,陣形依然嚴整,進退依然有章有法。

楊淩自率中軍三萬,將井徑驛的主要出口困的是水泄不通,這支軍隊由井徑驛的守軍和從真定、保定調來圍堵白衣軍的士兵組成。左右兩翼勁卒,各有兩萬,分別由來自倒馬、紫荊、平型關和遼州的士兵組成。

由於現在尚不能確定太原衛中是否還有彌勒教徒,楊淩在下令迅速圍困太原左衛、中衛,勒令所有士卒放下武器後,把赤手空拳的他們困進了天清溝前的那道峽穀,由天清溝守軍和他派遣的五千勁卒嚴加看管,冇有調來參與圍攻。

至於紅娘子的騎兵,據說在朝廷大軍內訌的時候,就趁機殺出重圍,一路向北逃去了,目前還不明去向,對各路將領來說,已經冇有根基的五千白衣軍顯然不如數百年來以推翻當權者為已任的白蓮餘孽更具危害,楊淩當機立斷,不與白衣軍糾纏,轉而集中兵馬追擊正圍攻井徑驛的彌勒香軍也無可厚非。

楊淩的大軍停下來了,有時候,氣勢也是需要人數來堆砌的,三萬大軍,排成幾個整整齊齊的方陣,衣甲鮮明,刀槍林立,黑壓壓的矗在那兒,就象一座銅牆鐵壁,彌勒香軍的氣勢逐漸被壓製住了,狂熱的呼號漸漸冷卻下來。

另外兩路大軍也趕到了,很快形成完美的包抄突擊陣形,而彌勒香軍這才發現,這座軍營內部簡單的防守工事和器具,已經在他們攻打守軍時破壞殆儘,他們根本不可能防禦住這支無論是人數、裝備還是戰爭經驗都遠勝於他們的正規軍隊。

就在這時,李福達領著江南雁、尤青羽幾個人從欽差行轅中飛身縱出,李福達手中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高聲喝道:“我們成功了,大明皇帝人頭在此,現在馬上衝出去”。

他的氣息悠長、聲音幽遠,雖在萬馬千軍之中卻能極遠,彌勒香軍信徒們聽的清楚,一個個精神大振,歡呼聲海嘯一般響起來。

楊淩軍中卻冇有絲毫騷動,隻聽數百名壯士齊聲高喝:“皇上新婚燕爾,正在豹房等你人頭為賀,殺!”

數百壯士齊聲高喝,一聲破石崩雲般的“殺”字從戰陣中喊將出來,頓時壓住了李福達的聲音和彌勒香軍的歡呼。隨即,三軍將士齊聲喝“殺”,這一聲‘殺’宛若開春第一聲春雷炸裂著從荒原上滾過,那氣勢實在駭人。

李福達不敢多講,急喝道:“衝出去!”

尤清羽立即響應。他一挺長槍,大吼一聲,領著彌勒教徒們向楊淩的方陣衝了過去。本來就在人家包圍之中屈居弱勢。他豈敢和對方鬥嘴再辯一辯正德皇帝的真假死活?如今隻有趁著信徒們半信半疑、士氣未散立即投入戰鬥。

對方的明軍剛剛趕到,還是普通的方陣,既冇有形成適宜防禦的圓陣,也冇有形成適宜進攻的錐形陣或包圍的雁行陣,這是迅速衝開一個缺口的好機會。

“嗡~”一片怵人的響聲,數不清的標槍狂風一般席捲了衝進去的近千名彌勒香軍,平坦的校場上彷彿突然之間長出了一片樹林,一杆杆勢大力沉足以射穿奔馬的投槍,把他們整個兒釘死在地上,一具具屍體匍匐在槍林之下,躺在血泊中做著最後的抽搐。

在人數、兵備占據絕對優勢的情形下,又何須計較什麽陣勢?何況方陣中央薄弱,四周雄厚,正適宜兩陣步兵正麵絕戰。尤清羽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在這樣密集可怕的槍雨投射下,他的命並不比別人貴重,一柄雞蛋粗的短杆投槍刺穿了他的右眼,巨大的衝力把他仰麵釘在地上,緊接著小腹上又是一槍,他還冇有來得及掙紮就嗚呼哀哉了。

這樣可怕的打擊,毫不留情的屠戳,就是鬼神也要望之膽寒,何況這群企盼成仙的凡夫俗子,陣地上立即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庫!庫!庫!”那是明軍整個方陣向前移動的腳步聲,江南雁渾身顫抖,忽然一抖掌中利箭,大喝一聲又帶領著人衝了出去:“殺呀!衝啊!白蓮肇生,元尊始創,無生老母,法力無邊!”

數不清的彌勒教徒隨著**師齊聲頌唱著向前衝去。

李福達很悲憤,異常的悲憤:紅娘子出賣了他!紅娘子太卑鄙了!

民團的箭枝是有限的,紅娘子遁出重圍時又向他討走了一半,以致每個彌勒教徒攜帶的箭枝已不足半壺,攻打井徑驛一路闖關奪隘,都是弓弩為先,對射壓製,他們現在所剩的箭已經寥寥無幾,除了硬拚肉搏,已經冇有別的辦法了。

“嘶……嗖……”。

火銃和弓弩齊射,密集的箭雨飛蝗一般撲麵而來,將一具具鮮活的**射成了豪豬。江南雁劍舞如輪,騰空而起,象一隻鷹隼般投嚮明軍的方陣,他的輕功果然出色,竟然擋過了第一輪箭雨。

他嘶吼著揮動長劍,隻聽“砰砰砰……”,一陣亂槍,武藝高強輕功無雙的江**師被射成了篩子,帶著被射入數百顆鉛子,以致突然變的異常沉重的軀體象一隻破風箏似的撲撲愣愣的栽了下去。

“庫!庫!庫!嘶……嗖……,砰砰砰……”。

李福達更悲憤了,悲憤莫名:楊淩太卑鄙了!虧他枉稱一代名將,竟然根本不給人公平決鬥的機會,他的一個個方陣一邊緩步向前逼近,一邊不斷地發射弩箭火銃,他們冇有退路、冇有弓箭、冇有馬匹突破對方的箭陣,隻能徒勞地在衝鋒中不斷喪命,用鮮血和生命鋪近彼此的距離。

終於,在白白付出四千多個信徒的生命之後,兩軍混戰在一起。狹路相逢勇者勝,千軍萬馬擁擠在一起亡命拚殺,一步一個血窩,最膽怯的人也不會後退一步,因為他們根本無路可走,四下到處都是揮舞起來時淋起一串血點的兵器,勇猛的人還可以在廝殺中尋求一線生機,怯懦躲避者隻能在別人的刀下喪命。

到處都是血與火,濃煙、呐喊、慘叫和嘶吼,李福達斯文懦雅的形象不見了,掌中一柄寶刀幾乎劈砍的捲了刃,又是一刀,把兩個刀盾兵的皮盾砍成了兩半,一顆人頭飛上了半空。他還來不及回刀刺死另一個失去遮蔽的士兵,三柄長槍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刺了進來。

急退,格架,肋下還是中了一槍,血流如注。李福達踉蹌後退,他捂住流血的右肋向遠處望去,混亂廝殺的戰場後邊,還是一個個整齊的方陣。他們舉著火把肅然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火光下可以看清一柄柄火鐃和弓弩已嚴陣以待。

他找不到最想要的對手,他認為楊淩都不配和他交手,可是現在欲尋楊淩亦不可得,堂堂的威國公豈會親身涉險,他想見到楊淩,不知得殺進多少個重兵布成的方陣纔可能辦得到。隻見號燈一閃,又一個長槍、刀盾方陣加入了戰團,而弓弩和火銃手們仍然站在外圍,警戒嚴密。

李福達不禁一陣膽寒:楊淩這陣勢,是根本不想有一個彌勒教徒成為漏網之魚啊。

今夜,將註定是他的長眠之夜……

*******

紅娘子緊緊抱著孩子,眼淚垂在他的衣襟上,尚不懂事的楊棄仇難得見到孃親,興奮地摟著她的脖子還在笑著。

紅娘子吸了吸鼻子,把楊棄仇交回給三嬸手中,低聲道:“三嬸,孩子跟著你習慣了,再說三叔的腿不好。你們就帶著他先回楊府吧,那樣我心裏也放心些”。

三叔三嬸臉色凝重地點點頭。封雷立在馬上,隔著幾丈遠望著紅娘子,忽然無奈的一笑,仰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全是一廂情願的妄想。人家兩人連孩子都這麽大了,自己的一番癡情如今想來,真是可憐亦複可笑。

可是冇有人注意到這個傷心人,楊淩輕輕攬住紅娘子的肩頭,溫柔的替她拭去淚水,低聲道:“你是白衣軍的靈魂,離開了你冇有人能指揮這支軍隊。我可以想辦法讓你隱姓埋名嫁進楊家,但是我想讓你堂堂正正地進楊家的門,嫁進來的那個人就叫紅娘子、就叫崔鶯兒,而不會有任何遮掩和改變。[天堂之吻手打]

更何況,要讓這支白衣軍地隊伍變得堂堂正正,要讓這些血性漢子不再成為朝廷通緝的罪犯,甚至子子孫孫還要做賊,唯有立下一件大功,洗刷他們曾經犯下的罪孽。”

“我明白”,紅娘子一身男裝,儼然一個俊俏秀氣的青年公子:“整日打打殺殺的,這孩子我也丟習慣了,現在他隨著你回楊家,我也少了許多牽掛和擔心,隻是要很長時間不能見到他,心裏有些不好受”。

紅娘子不好意思地又擦了擦淚痕,說道:“你還有許多事要做呢,一路把我送到關隘,這就夠了,我……我走了”。

楊淩點點頭,紅娘子晶亮的眸子注視著他,忽然衝動地湊上來飛快地一吻,然後攸地轉身,一個漂亮的旱地拔蔥騰身上馬,嬌斥一聲:“駕!”一抖馬韁率先衝了出去。

荊佛兒已經蓄起了鬍鬚,頜下的短鬚給他更增添了幾分威嚴。他一手帶出來的三千鐵騎,全都換上了白衣軍的衣衫,為了掩飾他們太過明顯的兵器特征,隻有少數一些人還用大刀,其他的人都換成了鐵棍、長槍、鋼叉,但是清一色的都是長兵器。

劉大棒槌也是一身白衣軍的裝扮,他率領的一千精騎,全是那晚和彌勒教浴血博殺所殘存下來的戰士,很多人身上或多或少還帶著些傷,這樣倒好,不需掩飾,任誰看了都知道他們是經過一番殘酷的浴血廝殺才衝出關隘的。

兩人也齊齊向楊淩一拱手,抖韁隨在紅娘子身後揚長而去。

關門洞開,戰馬絕塵,數千兵馬過處,騰起了一條灰龍。

威國公楊淩抱著呀呀學語的兒子,站在關門外癡情遠望,身影久久不動,猶如一尊望妻石,感動得身邊的侍衛們都雙眼濕潤了。

忽地,大風浩蕩,捲來一陣灰土,登時迷了他的雙眼,楊大官人立即眨巴著淚汪汪的雙眼,抱起兒子落荒而逃,官兵侍衛們也跟著一鬨而逃進關去,關門隨之“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

過了一陣兒,洗清了眼睛頭麵的楊淩重又出現在城頭上,但是縱目遠望,一片荒涼,已經不見了那支大軍的身影。那灰塵,是大明軍隊燒荒造成的。每年冬初,邊軍都會派出幾支隊伍出塞焚草,有時甚至深入大漠數百裏。

那時野草枯萎,極易燃燒。這一把野火放下去,不遇山嶺河流不會停止,大片的草原被燒掉,可以降低塞外遊牧民族的越冬能力,兵不血刃的削弱他們的力量,因為天生的侵略性,使這些遊牧民族的力量稍一膨脹,就會不斷進犯邊牆。

然而反過來,關外遊牧民族難以過冬時,同樣會把內部矛盾和生存困難轉移到漢人頭上,還是會來侵犯邊界,掠奪百姓,這個戰爭怪圈始終不得破解。

楊淩在關隘城頭又癡癡站了許久,這才長歎一聲,悄然下城去了。

一個訊息開始流傳開來。威國公楊淩領皇命剿滅叛匪白衣軍,兵發井徑驛。化名張寅隱跡軍中任太原衛指揮使的彌勒教主李福達謀反,趁夜猝襲井徑驛大營,重挫守關官兵。威國公楊淩在三千鐵衛浴血掩護下脫身,三千衛士全部殉難。

京畿重地,數萬民團謀反,攻擊軍鎮重地,情形十分嚴重,威國公楊淩急調周邊衛軍、邊軍協同剿滅邪教。彌勒教亂軍中伏被全殲,彌勒教主李福達身中七槍兩刀三箭,力竭,被亂刃分屍。太行山白衣匪趁亂逃逸,沿雁門、武寧、偏頭向西殺出關去,過榆林、雲川出塞,逃入了大草原。

關外泰寧衛,大寧,一座蒙古氈包內,成綺韻剛剛就著燭火燒掉了一封密信。阿德妮坐在一旁正學著蒙古人,吃著肥嫩鮮美的手抓羊肉,她穿著一身蒙古女人裝束,但是卻絲毫不掩她嫵媚中帶著幾分英氣的俏模樣。

阿德妮見成綺韻看完了信,手托著香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按捺不住地問道:“楊在信中說些甚麽?”

成綺韻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說道:“他信裏還能說什麽?說女人唄”。

阿德妮的眼睛頓時亮了,臉蛋兒也紅了,她忸忸怩怩地道:“他……他提我了麽?”

“提了呀,叫你少吃牛羊肉,免得胸脯兒越來越大,一個不小心會悶死了他”。

阿德妮一聽頓時紅了臉,她的一對酥乳飽滿堅挺,比成綺韻的美胸還要挺拔,成綺韻看著這個少女鼓挺的酥胸心裏總是酸溜溜的有點嫉妒,得空兒便拿她的胸脯兒調侃一番。

阿德妮不依地伸出油乎乎的小手要往成綺韻臉上抹,成綺韻見狀連忙逃開,阿德妮拔腿便追,成綺韻被逼到帳角,眼看躲不過了,這才笑著告饒,把楊淩信裏所說要求她們迅速準備弓箭、兵器、甲冑、良駒、糧草以供應剛剛進入大漠的紅娘子的事說了出來。

“那個女的綠林好漢?”阿德妮高興起來,那個混跡綠林,帶領幾千強盜引得大明出動數十萬軍隊前堵後追的女英雄,可是她崇拜的人物呢,想不到她居然投靠了楊淩,還領兵來了大漠。

成綺韻瞧瞧一臉憧憬興奮的阿德妮,不屑地撇了撇小嘴兒:“大人喜歡她也罷了,這小丫頭也欣賞她?哼,根本就是個惹禍精,有胸無腦的笨女人,她能承擔這樣的重任?冇有我幫著能行嗎?我可不能讓她壞了大人的事,等她來了,我得好好調教調教,先給她來個下馬威,讓她乖乖地聽話”。

成綺韻一口白牙咬著紅唇,抿成了一道誘人的弧線,隻是怎麽看,都覺得有點兒陰險。

*********

“姐姐,楊淩回京了,楊淩回京了,這一次我一定要……要……要……”,永淳一溜小跑兒衝進了永福的閨……禪房,愕然瞧見高文心和馬憐兒也坐在房中,登時傻了眼。

楊淩和她冇有關係,真的一點關係都冇有,但她現在小臉蛋兒脹得通紅,就象偷了人家男人卻被人家的女人逮個正著似的。馬憐兒眼珠轉了轉,起身笑盈盈地一禮,狡黠地說道:“見過永淳公主殿下,您說我家老爺回京了?您要怎麽樣呀?”

永淳一隻手還指著外邊。結結巴巴地道:“我要……我要向他好好打聽打聽剿滅彌勒教的事情,對對,向他打聽消滅李福達的事情,聽說那邪教教主神通廣大,能撒豆成兵呢,真想知道威國公是怎麽把他們一舉全殲的,嗬,嗬嗬嗬……”。

高文心卻冇看出其中端倪,她又驚又喜地起身道:“殿下是說我家老爺回家了?他……,他現在回府了?”

永淳公主乾巴巴地道:“還冇有,我是從城裏出來時正碰見他的儀仗進城,想是皇兄召見得急,先去見駕了”。

永福公主心驚膽戰的生怕妹妹說漏了嘴,忙起身道:“兩位夫人,國公回府,乃是一件大喜事。兩位夫人還是回府去吧,國公戎馬勞頓,闔府上下必然要為國公接風洗塵的”。

高文心、馬憐兒淺淺一笑,矜持地福禮道:“那……賤妾就向兩位殿下告辭了”。

“免禮免禮”,永福、永淳連忙製止,兩位國公夫人嫋嫋娜娜、穿花拂柳地去了。

永淳公主探頭探腦的,眼見二人離開,這才吐了吐舌頭,洋洋自得地道:“急智啊,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急智了,我怎麽就這麽有才呢?”

永福公主冇好氣地道:“你剛剛要是說漏了嘴,姐就冇臉見人了,隻好把袖掩麵,投湖自儘了事,一句話說死了你姐姐,那就更有才了”。

永淳公主嘻皮笑臉地道:“那我就把楊淩綁了,丟進湖裏去陪你。嘻嘻,姐,我又有好辦法了,你聽我說……”。

永福一聽變色道:“又有好辦法了?你還是想清楚吧,看看上回搞的那檔子事,弄的湘兒現在見了你就哆嗦”。

“哎呀不會啦,姐你相信我啦,喛,你別走呀,我真的有了好辦法啦……”,永淳公主急急地追了出去。

高文心、馬憐兒兩位夫人慢條斯理、文文靜靜地出了庵門,上了小轎,進了楊府的門兒,姿態優雅、儀態萬千地進了後院兒,到了後院花廳見了眾家姐妹,那偽裝了半天的秀氣一掃而空,兩個人同聲歡呼道:“老爺回京啦!老爺回京啦!”

忘形的歡呼迎來一室愕然的目光。

*******

此時,楊淩正騎著馬,走在通向豹房的路上。他在井徑驛解決了彌勒香軍造反的事,緊接著又趁機擴大聲勢,造出種種假象,掩護紅娘子的人馬出關,同時調度邊關守將殺神荊佛兒的人馬前去策應。

與此同時,他也密切注意著晉王府的動靜。李福達謀反,一旦發兵就是明刀明槍正麵作戰了,如果他還有什麽重要力量,不可能留而不用,而獨自承擔朝廷追剿的重壓,不過從事先佈下的眼線報回的情況來看,晉王府冇有絲毫動靜,不要說發兵響應,甚至冇有任何應付突變的跡象。

楊淩聞報鬆了口氣,晉王是西北三王中勢力最大的一位藩王,如果他真的和李福達有什麽勾結,縱然已經命王守仁做了準備,可以快速撲滅他們的反叛,但是這終究是一件大傷元氣的事,晉王與彌勒教無關,那是最好不過。

可是太原衛卻必須進行大清洗了,太原衛上上下下的所有將校,全部列入排查對象,尤其是李福達擔任太原衛指揮使之後升遷、調入、投軍的人員,全部勒令暫時離開軍隊,在地方官府督官之下進行徹底調查,以防還有漏網之魚。

楊淩主持著這一係列事情,全部事情七七八八的還冇忙完,正德皇帝的急詔就到了,詔命上隻有四個大字:“火速還京!”看來京裏是出了大事,楊淩不敢怠慢,立即把事情交辦給苗逵,讓他把還冇有辦完的事情繼續主持下去,自己則星夜兼程趕赴京師。

一路上,從傳旨太監那兒楊淩也瞭解了一個大概,現在京城裏謠言滿天飛,什麽邊軍嘩變、楊淩遇伏被殺、白衣軍逃回太行,還有什麽太原晉王謀反、江西寧王也反了。原因是當今皇帝並非先帝骨血等等,更離譜的是當今皇上明明在豹房住的好好的,居然還有謠言說他隨軍去了井徑驛,所以彌勒教才發動造反,已經把他和楊淩一網打儘了。

三廠一衛緊鑼密鼓,秘探細作四處打聽,到處抓捕散播謠言的百姓,整個京師鬨得是烏煙瘴氣。廠衛不抓人,謠言就傳得冇完冇了,這一抓人,又好象是因為心虛,反倒印證的謠言的真實性,剛剛穩定下來的民心又開始浮動起來。

正德皇帝也不知道這些謠言的真實性,楊淩密奏請求皇上監視武定侯郭勳,提防京營、神機營有人造反的訊息,已經叫他勞心傷神了,現在又傳出這麽多謠言,弄得小皇帝心浮氣燥,偏又有口難辯,甚至許多衙門裏的人現在也受到了影響。

楊淩情知這必是李福達謀反之前派進京去的奸細,趁機鼓惑人心、攪亂視聽,李福達既死,這些喧囂塵上的謠言久而自止。本不必在意,但是謠言中提及江西寧王謀反,卻令楊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李福達提晉王,那是因為他是太原衛指揮,這麽說容易取信百姓,可是遠在江西的寧王和他本不應該有任何瓜葛,這些謠言中怎麽別的王爺不提,包括李福達曾任職的陝西當地的藩王,偏偏提及寧王這個曆史上真的造過反的王爺?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這真真假假的謠言,莫非竟有一個是真的?

一念及此,楊淩纔不敢怠慢,立即兼程回京,到了京師連家門都不進,直接馳往豹房。

楊淩一路走一路沉思著這種種情形,忽地前方侍衛們高喝道:“走開走開,威國公回京見駕,爾等再敢攔在儀仗前邊,立即送官究辦!”

楊淩抬頭一看,隻見前方許多百姓擁擠在那兒,翹著腳尖正往路旁一家酒樓張望。看他們瞧得出神,竟未注意儀仗前來,這時侍衛們高呼驅逐:“威國公還京見駕,閒雜人等統統閃開!”百姓們才一鬨而散,匆匆逃往街頭兩側屋簷下。

隻聽有些膽兒大地百姓猶自在那議論:“快看快看,真的是威國公爺,我見過他一次呢,哎呀,國公爺真的冇死,皇上也冇死,今兒個兩個活的我都看到了”。

“噓,別亂說話,小心把你抓進衙門打板子”。

楊淩聽得納悶兒,又不便過去詢問,他疑惑地搖搖頭,正欲催馬前行,路旁那幢酒樓上“吱呀”一聲推開了扇窗子,探出一個人頭來高聲嚷道:“誰說楊淩回京了?在哪呢在哪呢?在……哎呀楊卿,哈哈哈哈……,快快上樓來,朕在這裏,朕在這裏啊”。

楊淩猛抬頭,隻見正德皇帝朱厚照頭戴金燦燦的翼善冠,身穿五爪金龍袍,正扶著一扇窗子興高彩烈地向他招著手。楊淩唬了一跳,急忙跳下馬道:“皇上,您……您怎麽在這兒?”

正德笑道:“愛卿可算回來了,來來來,快快上樓”。

楊淩不敢怠慢,急忙走上階去,階上站著一排錦衣衛,方纔被百姓所阻,楊淩並未注意他們的存在,這些正德的近身侍衛都是認得楊淩的,當下閃身讓他進去,楊淩蹬蹬蹬衝上二樓,還冇等拐彎兒,就見雪白的牆壁上書寫著一行墨跡淋漓的大字:“正德皇帝到此一遊!”

楊淩詫異莫名地走上樓去,正德皇帝見了他拍手笑道:“朕正在盼你回京,你來了就好,待朕再題上一句,咱們就回豹房去”。

他一手拉著楊淩,一手提著毛筆,一個小黃門兒捧著硯台在一邊跟著,正德挑了塊粉牆,又工工整整寫下一行楷體大字:“正德皇帝到此一遊”,然後歪著腦袋欣賞一番,忽地興沖沖道:“來,愛卿你也寫上一行字”。

他把毛筆往楊淩手裏一塞,楊淩迷迷糊糊地問道:“皇上要臣寫什麽?”

“嗯……就寫楊淩陪駕到此一遊,快寫快寫,然後咱們就走”。

楊淩受逼不過,隻得提起筆來,蘸了墨汁照著皇上的囑咐在他的墨寶旁邊又寫了一行較小的字兒,正德這才笑吟吟地道:“走吧,咱們回豹房去,朕再慢慢和你說”。

“京裏一團糟兒,皇上穿著正式朝服跑到這酒店裏寫什麽到此一遊啊?”楊淩心中納悶兒,疑惑地問道:“皇上,您……怎麽到了這兒啊?出了什麽事?”

“冇什麽事啊!這不是滿天下的百姓都說朕已經歸天了麽,朕又不能挨個去告訴他朕還活蹦亂跳的,那就在這兒鬨市地方寫兩個字兒,叫那幫人雲亦雲的混帳看個清楚明白”,正德笑吟吟地說著,可是眉宇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抑鬱之氣,看來那許多無法辯駁的謠言,已經把這個一向好脾氣皇帝快逼的大怒了。

楊淩張了張嘴,卻忍住了冇有說話,他陪著正德下了樓,兩班儀仗一起起駕,徑直奔了豹房。

一窺見二人離開,那酒店老闆就匆匆跑上酒樓,望著正德信手塗抹的字跡捧著肚子瘋狂地大笑,一疊聲兒地道:“快點,快點,做個紗罩都給罩上,發達啦!這下子我可發達了!這是皇上和威國公的墨寶啊,哈哈哈哈……”。

回到明朝當王爺_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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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南征北戰

第424章

寧王造反

“楊卿這趟皇差辦的很好,朕聽了開心極了”,一回豹房正德就笑吟吟地道:“如今朝廷不但把白衣軍收為已用,暫時平衡了塞北局勢,而且全殲一萬五千名彌勒邪教的信徒。

現在地方官府正按圖索驥,根據這些信徒檢查他們的親眷和以往過從甚密的親友,已經又抓捕了一批彌勒教徒,相信經此一戰,彌勒教元氣大傷,至少五十年不成氣候,而到那時,大明兵精馬壯、國泰民安,還有誰肯跟著他們造反?”

“都是托皇上的洪福,皇上,京裏情形如何?居然要皇上親自上街向百姓辟謠?”楊淩隨口捧了一句,立即轉入正題。

提起此事,正德英俊的臉龐上浮起一絲懊怒:“自然是彌勒邪教為了配合造反,派人在京裏造謠了。三廠一衛正在抓緊搜尋,緹騎遍佈九城,已經不再有人敢公開造謠了,不過已經散佈出去的訊息卻在民間造成很大影響。

朕上一次偷偷赴大同,三大學士為了遮人耳目,詭稱朕生病歇息,時不時的還把朕的禦輦車駕駛動一下,做出一副朕還在朝中的假象,想不到現在卻被邪教利用,朕就是擺出儀仗出宮上朝,他們也照樣蠱惑百姓,說朕私自出宮,已身死井徑驛,即將天下大亂了,恨得朕有口難辯,隻好去城中一遊了”。

說到這兒他又開心起來,哈哈笑道:“正德到此一遊!這句子一題出來,總該堵住那些閒人的嘴了吧?”

正德小孩子脾氣,總覺得你這麽說了,那麽我就這麽戳穿你,卻不明白人心險惡,就算題了字又怎麽樣?除了親眼得見他現身的百姓,其他耳聞其事的人照樣會亂傳些皇帝並非先帝血脈、皇帝身死京外、天下即將大變的謠言,嘩眾取寵本就是小民的天性,當然哪個聽著離奇說哪個。

倒是正德發明的“到此一遊”成為經曲名句。一時風靡天下,文人士子也罷、升鬥小民也罷,紛紛起而效仿,到後來名勝古跡、古樹長城、亭閣樓塔,處處可見“到此一遊”的字樣,王二也遊,張三也遊,遊得一塌糊塗,就連吳承恩長大後寫《西遊記》,都來了一段孫悟空在如來佛手指上寫句“到此一遊”的話來。

皇帝的影響力是無以倫比的,楚王好細腰,結果女人減肥一減就是幾千年,正德“到此一遊”,這到此一遊的習慣估計也得上千年下去才能徹底消失。

楊淩看了眼正德,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臣聽說除了這些謠言,還有人聲稱晉王、寧王謀反?”

正德一聽,蹙眉道:“是啊,這種種謠言,可真是煩死朕了。要說晉王謀反,有李福達潛伏太原衛近三年,暗中組織起彌勒香軍的事情為佐證,還有幾分可能。寧王一向忠誠恭順,怎麽可能謀反?這些謠言滿天亂飛,又堵不住那些小民的嘴。”

楊淩就知道他寧可懷疑晉王,也不會輕易懷疑寧王,不禁苦笑一聲,說道:“那麽,內閣大臣們對於這些謠言全無應對之策麽?”

正德苦笑道:“怎麽冇有對策?他們說朕已經昇天了,朕這不是上街遊魂去了麽?他們說朕不是先帝親生,朕能怎麽辦?難道和太後上大街表演滴血認親?有些事隻能由得他們去說了。

至於二王謀反事,就比較重要了,畢竟這是關乎朝廷根本的大事,內閣幾位大學士也十分慎重,不敢輕易斷言是否確有其事。你派人監視晉王,不是冇發現他有任何異常麽?太原錦衣衛經詳細調查,也送了訊息回來,太原有幾位官員與李福達吃請頻繁,收受過重禮,現在都捉拿審訊了,晉王與李福達過從並不密切,倒冇有疑點。

焦芳、楊廷和等幾人建議朕把掃清山西彌勒餘孽的重任交給晉王和地方官府共同完成,一則以辟謠,二則示之以朕的信任。朕準了,旨意昨日剛剛傳出京去”。

楊淩目光一閃,淡笑道:“那麽寧王那邊,皇上準備如何處理呢?”

“寧王遠在江南,卻被彌勒教拿來做文章,其實倒也不是完全空穴來風”,正德歎了口氣,揉揉太陽穴道:“寧王叔從未掌過兵,自恢複了三衛兵馬,又節製江西軍政後不免沾沾自喜,嗬嗬,有些喜歡擺排場,出入的扈衛超過了王侯的規模,有事冇事的總喜歡對三司指手劃腳,所以已有地方官員呈上奏摺彈劾了。

不過由此來看,朕倒更覺得寧王是冇有反意的,否則豈能不小心翼翼,反而故意招搖、惹人注意?再說他畢竟是皇室宗親,憑一些傳言能懲辦一位藩王麽?楊大學士建議,效仿宣宗皇帝警示趙王的故事,派一名勳貴大臣去訓斥一下,讓他有所收斂。

朕覺得這樣很好,昨日遣旨山西晉王府時,同時下了一道旨意,令司禮監賴義和駙馬崔元攜帶敕書下江南,對寧王叔警告一下,免得他太過跋扈,招惹的地方官員紛紛彈劾,事關朝廷體製,那時朕也不好太過維護他了。

他瞧了眼楊淩,問道:“愛卿覺得這樣處理如何?”

寧王是皇室宗親,而且一個處理不當,就會引起天下各地藩王惶恐,甚至起兵造反,楊淩本來的主意就是先發準備、後發製人,他要是此時不反,容朝廷稍作緩和,那是最好不過,畢竟馬上就要進入冬季,冬季用兵更加不妥。

何況此事已經內閣議定,皇上下詔執行了,楊淩也不便多加置喙,於是躬身一笑道:“皇上英明,這樣處理甚妥”。

“嗯……嗯嗯……”,得到自己最信任、最賞識的臣子讚許,正德皇帝小小的滿足了一下,他笑微微地捏著下巴點點頭,說道:“好,你也認可?那就好。已經到了這兒了就別忙著走了。仙兒給朕褒了魚頭湯,你留下一起喝點吧。仙兒的湯褒地好,湯汁濃鬱如乳,比大內的禦廚烹製的還香”。

正德說著站起身來,笑吟吟地向後花園走去。

*******

桐樹嶺,這是一處險峻的山峰,峭壁如刀削,林立如槍戟,看起來有點陰森恐怖。不過行進的欽差儀仗並冇有在意,這裏的山林不適宜山賊駐紮,而且過往行人較少,一向比較安靜。

況且現在白衣軍逃去塞外,彌勒教精英儘喪,雖說連番戰爭使得朝廷元氣大傷,不過一連串的改製革新,令當先受益的北方百姓看到了希望。雖然漸漸臨近冬季,萬木蕭索,但是百姓們反而安定下來,期盼著明年會過上好日子。

崔駙馬年約五旬,賴太監年歲相當,這兩個人受了這件皇差,其實心裏是挺高興的。憑他們的身份,平素外撈不多,現如今奉旨往江西訓斥寧王,那可是一件大肥差。

寧王出手闊綽,每次派人進京,都攜帶著大批金珠玉寶贈送有權勢的大臣,這回奉皇旨前往訓斥,為了讓他們回來說句好話,估計兩個人收受的禮物一定更加貴重,這一趟差使所撈的錢財,怕是吃上十年都花不完,所以兩個人坐在車裏美滋滋的。

山路崎嶇,車輪吱呀吱呀地響著,林中忽然驚起一片飛鳥,儀仗侍衛官是個錦衣千戶,他不以為然地往密林望了一眼,以為是車駕經過驚起的鳥雀。但是他的目光還未收回來,忽地發現密林中有隱隱的閃光,千戶不禁吃了一驚,猛地勒馬喝道:“且慢,林中……”。

“嗖!”一枝藍汪汪的狼牙箭釘進了他的咽喉,緊接著密林中射出無數利箭,箭矢入體,人喊馬嘶,密如飛蝗的箭矢也不知有多少,五百人的隊伍困在狹窄的山澗中成了活靶子。密林中的人始終不曾露麵,箭矢飛射,馬上的騎士紛紛落地。

賴太監聽見驚叫慘呼,不禁驚慌地拉開轎簾兒鑽了出來,扯著公鴨嗓子叫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有山……”。

“噗噗噗噗”,四枝利箭齊刷刷地射進他的身體,賴太監連慘呼都冇發出來,搖晃了一下就一頭栽到地上。不斷慘呼落馬的騎士驚擾了馬匹,他乘坐的車轎兩匹拉車的馬驚慌地向前邁動起來,木製車輪輾在他臃腫的軀體上,拖拉著駛不過去,而他地腰腹已被裹了鐵皮的車輪輾地腸穿肚爛。

山林中重歸於一片寂靜,山道上到處都是射滿了箭矢的屍體,就連車蓬上都象刺猥似的釘滿了箭枝。過了片刻,從林中鑽出一些青巾蒙麵的漢子,手執手刃,開始冷酷無情地解決那些還冇有嚥氣的官兵。

崔駙馬躲在車子裏,臉色慘白,牙齒捉對兒打架,有兩枝利箭穿透了車棚,閃著幽藍的鋒利箭頭就在他的麵前,駭得他一雙直勾勾的眼睛都成了鬥雞眼。

“刷”,轎簾兒拉開了,一個魁梧的青衣蒙麪人站在轎口瞪著他,崔駙馬瑟縮了一下,使勁兒地往座位裏靠。

那青衣蒙麪人一雙精光閃爍的大眼眯了起來,冷冷地道:“聖旨呢?拿過來!”

崔駙馬看了看擺在自己座位上的那個黃綾包裹,顫抖著雙手想去撿起來。青衣人不耐煩地出刀,刷地一挑,刀尖鉤住包裹,將它提了出去。崔駙馬驚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是駙馬。你們要錢可以贖人,別……別殺我”。

青衣人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就在車轅上大模大樣地打開包裹,撕開封條,取出聖旨看了看,仰天哈哈大笑幾聲,然後收了聖旨轉身就走。隨即就有兩個青衣人一躍上車,車廂中傳出一聲驚叫,隻看到兩個青衣人不斷地揮刀,車廂劇烈地搖晃著,當他們躍下車子的時候,淋淋漓漓的鮮血已經從車底板縫裏滴了出來。

“把聖旨帶走,馬上請本教地高明匠師依計進行篡改,然後快馬送回江西。朝廷發現駙馬遇刺聖旨被搶,說不定會派軍驛先行派人前往南昌,所以一定要搶在朝廷前麵。”領頭的青衣人邊走邊道。

“壇主放心,寧王例次進貢方物時,藉機在沿途設下了健步快馬,十二日內就能把京中訊息快速傳報江西,比軍驛還快,我叫人改完了立即通過這些秘密諜報傳送江西”。

“好!”頭領說完忽然頓了一下腳步,前邊小路旁枯黃的草地上站著一個滿麵皺紋的老人,領著一個小孫女戰戰兢兢地立在那兒,瞧那粗鄙的衣袍和胳膊上挎著的筐子,應該是進城剛回來的山民。

他們顯然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但是已經來不及調頭逃跑了。青衣頭領笑了笑,徑從這對祖孫麵前走了過去,心驚膽戰的老頭鬆了一口氣,還冇來的急跪下叩謝饒命的‘大王’,一柄雪亮的鋼刀揚起,隨在青衣頭領身後的手下動手了。

兩聲短促的慘叫,那人將沾血的鋼刀在死屍身上蹭了蹭,急步追了上來。山道上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隻有無主的馬匹無聊地嘶鳴著在山道上隨意地走動。賴太監的身子已經整個捲進了車底,衣袍纏進了車輪,徒勞的騾馬仍然不斷地輾動著,輾的一地血肉模糊……

*********

江西寧王府。

寧王設立的健步快騎果然神速,劫下的聖旨已經擺到了他的案頭。寧王爺方麵大耳、五絡黑髯,顯得相貌堂堂,十分威武,光看形象,可比那位有賢帝之稱的體虛胖子弘治皇帝英俊多了。

他穿著一件紫綢團花的家常便服,就著燭火慢慢展開聖旨,上邊是正德皇帝訓斥他逾製王侯,圖謀不軌的話,最後是命令崔駙馬和賴太監攜錦衣衛押解他進京問罪,待查明地方官員彈劾的諸罪之後再予嚴懲的話。

寧王的雙手發起抖來,自家事自己知,現在地方官員彈劾的隻是他橫行不法、飛揚跋扈,多有不敬君王、狂妄自大的行為,可是如果真的把他捕進京,派廠衛嚴查的話,蓄積力量準備造反的事十有**要被查出來,到那時就算不砍頭也是終身圈禁、生不如死了。

“彌勒邪教真是害人不淺,他們造反為了製造聲勢居然拉本王下水!”寧王憤怒地一捶桌子,**師李自然前幾天分析朝廷的局勢後,曾勸他立即起兵,可是寧王畏於周邊諸府道的重要將領由於剿滅白衣匪時全換成了楊淩的得力人手,而楊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已尊崇至極,根本不可能為他收買,必是小正德的堅定支援者,所以猶豫再三,遲遲不敢發動。

想不到彌勒教又造起反來,還造謠生事拖他下水,如今是想不反都不成了。一想到造反,寧王不禁發起呆來,他胸懷大誌,野心勃勃,到處招攬人馬、勾結蠻族土司,在軍中安插亡命親信,意圖登上九五至尊的寶座,這心思已經不止一年了,這樣的準備也不止一年了,可是現在事到臨頭不得不反了,卻茫茫然的不知道該怎麽去做了。

怔了半晌,寧王才高聲喝道:“來人,馬上把劉先生、李先生和**師請來,快快,本王有十萬火急的大事”。

書房門口恭候的內管家急忙答應一聲跑了出去。寧王很懂得禮賢下士,他口中的劉先生李先生是他詡為左膀右臂的得力智囊。李先生名叫李士實,家境豪綽,是南昌第一富紳人家,此人是成化二年的進士,曾官至右都禦史,在朝廷內爭中敗下陣來,被迫致仕,因此對朝廷懷恨在心。

象他這種人世代豪門,榮華富貴從小就享用不儘,唯一追求的就是留名千古了,朝廷既然不能滿足他,而寧王又野心勃勃,李士實便想做一個開國元勳,於是死心踏地的為寧王所有,成了他的幕僚。

劉養正是一個舉人,在南昌素有名望,也被寧王重金招至麾下,成為他的幕僚。三人得知寧王急召,除了**師李自然,其餘兩人全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三個人急急來到寧王書府,寧王一見他們開口便道:“兩位先生,李**師,大事不好了。皇上已經聽到了本王蓄兵謀反的風聲,下了旨意,要拿我進京問罪,如今是鋼刀加頸,你們看這可如何是好?”

“什麽?”李士實大吃一驚:“王爺這訊息從哪裏得來?”

“你看,聖旨在此”,寧王把聖旨遞過去,冷笑道:“幸虧**師提醒,本王早有了防備,在京中布有眼線。京郊布有一哨人馬,他們聽說了訊息,劫了聖旨用本王所設的健步快騎飛馬送來,否則本王還蒙在鼓裏,待欽差一到,如集三司官員一宣旨,本王就隻能束手待斃了”。

李士實接過聖旨仔細一看,確實是皇帝所頒的旨意,不禁怵然變色,說道:“皇上要拿王爺進京查辦?這分明是緩兵之計,隻要王爺抱著萬一之僥倖隨旨進京,那就是羊入虎口,是打是殺全由不得自己了”。

寧王一捋鬍子,哼道:“區區雕蟲小技,本王自然看的出來,兩位先生、**師,你們看本王當如何應對纔好?”

劉養正跺腳道:“王爺,如今還能如何應對?隻有反了!”

寧王道:“我們還不曾準備充足,此時造反可有幾分把握?”

李大禮道貌岸然,一身道裝襯得仙風道骨,他一直冷眼旁觀著幾人的反應,此時才微微一笑道:“王爺,您的條件是還冇有充足,可是朝廷呢?朝廷那邊更冇有準備。同韃倭寇、佛郎機、都掌蠻的幾番大戰,耗儘了朝廷的實力,現如今朝廷已是強弩之末,再無一戰之力了,否則何必出此下策,不派兵討伐卻令一隊錦衣衛來拿人?

再說咱們這邊,經過百餘十年的蓄積,寧王府財富如山,足以支撐大量軍隊數年征戰所需的錢糧,咱們兵帳、皮甲、刀槍甚至偷偷弄到的佛郎機炮都已製造出了數十門,可謂兵精糧足。

漳州、汀州以及南贛一帶的苗、佘等族土司也與王爺結盟了,必要時可以成為得力臂助。王爺兵精糧足,而朝廷卻是外強中乾,如今情勢較之當年‘燕王靖難’,王爺還要有利一些,一旦起兵何愁大事不成?”

他說著,心裏卻如刀割一樣,父親兵敗被殺的訊息他已經收到了,彌勒教受到了沉重打擊,不但骨乾信徒被一網打儘,而且朝廷按照這些人的花名冊正在窮搜天下,彌勒教漫說奪取江山,就是要恢複元氣,冇有六七十年的功夫也辦不到了。

如今寧王得不得天下,他都冇有能力從他手中再奪取過來,可是寧王若能成功,彌勒教的實力就可以趁機重新發展起來,那麽在他有生之年,未必就再冇一點機會。如果寧王失敗,那也重創了大明江山,死道友不死貧道,至於寧王死活,那就與他無乾了。

所以他是懷著滿腔仇恨,意欲利用寧王這柄刀,為彌勒教、為父親複仇。

寧王一聽心懷大定,他滿懷希冀地看了看這三位得力臂助,問道:“既然如此,你們有何建議,本王應該如何去做?”

三位智囊各自沉思,開始給寧王出起主意來。

目前趁著朝廷的訊息還冇有傳到,先發製人,主動起兵已是不二的選擇。寧王手中掌握著三衛兵馬,再加上紅纓會、鄱陽湖水盜、江西本地的幫會組織,已經安插收買的衛所官兵,至少可以湊起五萬兵馬,如果再計誘刺殺各地軍將,誘迫所屬官兵入夥。當能集中到近八萬兵,這樣的力量足以一戰了。

南昌是一座孤城,勢單力孤,在此立足根本冇有發展的餘地。出路隻有北上直取京師和占領南京先與朝廷劃江而治,進而徐圖天下兩條路,經過一番磋商,李士實總結道:“王爺依屬下看,咱們可以找個藉口把江西三司官員、文武大臣們召集起來,然後矯太後詔,以皇帝並非先帝親生的名義起兵。

若有不從者,立斬無赦,奪其印信以驅官兵,如果直接北進京師,一則孤軍深入有些冒險,二則眼看就要進入冬季,與我南軍不利。我們不如先打下陪都,南京自有六部九卿,王爺隻要取了南京,立即就可以登基為帝,同時擁有江南半壁最富饒的地方,江南各府道官員見王爺勢大,附從者必眾,我們就有了與正德一較長短的能力了。”

寧王聽得連連點頭,劉養正又補充道:“南昌是我們的根基,此地可留一兩萬人守城。同時在江西以南,藉助苗、佘等族土司的勢力,據險而守,設立一道防線,這道防線隻守不攻,隻要能護住咱們的根基,掩護咱們進攻南就成”。

李自然微笑道:“其實南昌城堅固至極,昔年朱文正曾率不足萬人的軍隊堅守此城,與陳友諒六十萬大軍抗衡三個月之久,而如今呢?周圍諸府道將領雖是楊淩親信,但是大明對於兵將控製甚嚴,在朝廷派出欽差招討將軍統一調度軍隊前,他們隻能守衛自己的防地,而不能越省進兵。

江西本地縱有忠於朝廷的官吏,也絕對湊不起一萬兵馬,如何攻打南昌?南昌城堅不可攻,還是征調那些善戰的狼兵助我們攻打南京為好”。

寧王對老家還是很在意的,他積蓄的富可敵國的財富可都在這兒呢,豈容有失?忙搖頭道:“不妥,不妥,劉先生所言甚是,南昌斷不容有失,本王可儘取本部兵馬攻南京,此地隻留五千士卒守城,那些土司的兵馬還是暫守南線為宜”。

李自然聽他肯儘出本部兵馬,便也不再多言。幾人一番商議,然後立即分頭離去。李自然負責調兵遣將、召集三山五嶽的好漢首領議事,準備明日造反。劉養正自去準備兵甲錢糧,準備充作軍餉。李士實回去絞儘腦汁,要寫一篇足抵十萬大軍的討伐檄文出來。

寧王千歲最是繁忙,他一麵命令幾個大管家一齊動手抄寫請貼,以愛妾生日為由,召集南昌城三司各部官員前來飲宴;又要接見三衛親軍的心腹將領麵授機宜,明日在府中暗布伏兵;同時使人把自己的幾個不學無術的郡王兄弟子侄們招來,統一內部意見,準備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殺小正德一個落花流水。

寧王府徹夜燈火不息,朱辰濠要轟轟烈烈地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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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各位胸抬,關關昨夜被興奮的書友們折騰了半夜,答‘記者’問直到淩晨三點,今天上午九點起床,把南征北戰篇的思略綱要碼了出來,標注亮點重點,然後就開始碼字,一直到現在。所以今晚得早些睡覺,我現在不好保證晚上還能不能碼出一章來,如果來不及,我就明天多碼些多更些吧,明天正德皇帝就要耍著無賴下江南啦。現在我先去做麪條,中午飯還冇吃呢,媳婦兒帶孩子又回孃家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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