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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夏天寶二十三年二月十九，小雨。

淅瀝的雨絲打在窗外的海棠葉上，奏出春天的腳步。

那個算命的道人離開了，冇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就像冇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上次之後，我又偷偷去見過他幾次，想要問清楚我的氣是怎麼回事，可總也得不到一個明確的回答。

那個叫俞妄的道人，自稱來自‘清風觀’，可我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清風觀’在何處。

我聽聞自讖言之變後，道士的地位一落千丈，終南山一派更是被朝廷扣上‘妖言禍首’的帽子而發大軍剿滅，天下道門不得不隱居避禍，難怪那個明顯不同凡俗的道人也隻能擺攤算卦為生。

他似乎在等一個人，因為當他得知名動京城、年芳二八的‘謫仙子’是我的時候，眼神裡明顯出現了震驚和失望。

一個太上忘情的道士，也會有放不下的人嗎？

我和他聊了許多，也許是因為那場觀氣吧，我將他當成了可以短暫卸下‘張靜’身份，做回‘文靜’的契機。

前幾天的時候，他說我一個月內將遇到血光之災，想用一枚護身符和我換一首詩，我並冇有當真，因為上元節後向我求詩的人數不勝數，‘謫仙子’的名頭也越來越響。

出於捉弄他的心態，我故意給了他一首與清靜無為的道家氣質完全相反的詩，冇想到他讀了以後卻很是喜愛，真是一個怪人。

護身符是一枚裝在黃色錦囊中的銅錢，與普通的銅錢並無區彆，我甚至懷疑是不是他臨時從袖子裡摸出來塞進去的。

不過那個錦囊倒是挺漂亮，正麵繡著仙鶴祥雲，背麵是太極陰陽，不知道曾經裝過什麼東西，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悠久綿長，聞之沁人心脾。

‘玄霄子’俞妄？倒是個有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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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道，巨馬城。

這裡是平盧節度使史安邦的治所，扼守北夷南下的邊塞重鎮。

此城依山而建，兩側山巒聳立，碉堡如林，一隊又一隊民夫在士兵的監督下，不停搬運石料上山，加固城牆。

因此地漢蠻雜居，不僅有河北道的漢民，還有南附的夷人、契丹、奚人等各族群，致使民風彪悍，不服王化。加之大夏朝土地兼併愈演愈烈，稅賦連年增加，許多失去土地的農民不得不淪為士紳大族的佃戶，辛苦勞作一年，甚至連家人都養不活。

讖言之變後，皇帝擔心朝中大將勾結東宮，威脅他的皇位，於是大肆提拔重用番將，史安邦便是有著胡人血統的邊將，且擅長逗皇帝開心，常常蒐羅奇珍異寶進獻宮中，甚至認皇帝做義父，因此被升為節度使，加尚書左仆射銜。

十幾年的經營下來，其麾下已有騎兵5萬餘，步卒12萬，控弦三萬餘，總兵力20餘萬，其兵勢之重，為各邊鎮之首。

今日，巨馬城城主府中，正在舉行一場歡宴，慶祝史安邦大軍攻破北夷沛沛城。

史安邦帳下共設有一幕府，八駿營，以及全由精銳中的精銳組成的義子親衛團。可謂是謀士如雲，大將如雨。

城主府的大廳堂，風格與漢家建築迥異，反而更接近草原蠻族的審美，正中擺著一張虎皮大椅，那是史安邦的專座，比周圍其他的座椅要高出老大一截。

此時平盧軍各將領齊聚一堂，觥籌交錯、人聲鼎沸，有些胡人將領喝到興起，竟**上身，當眾跳起了舞。

“節帥到！”

隨著侍從響亮的唱喝，一名身材健碩、滿臉鬍鬚的壯漢朗笑著走進了堂中，徑直坐在了那張虎皮大椅上。

平盧節度使、常山郡公、上柱國、加尚書左仆射銜、金紫光祿大夫——史安邦！

從他踏進來的那一刻，全場氣氛更是達到**，所有幕僚和將領的視線齊刷刷跟著移動，目露崇拜與狂熱！

史安邦虎目掃視一圈，將眾人反應收入眼裡，滿意笑道：“此番大破北夷，全賴諸君用命，今日重重有賞！”

說著，他兩隻毛茸茸的大手一拍，便有奴仆們抬著一箱箱金銀銅錢進來，數量之多簡直要擠滿整個大廳。

史安邦親自上前，踹開了箱蓋，霎時間，大廳內充斥著珠光寶氣，金碧輝煌。

這還冇完，史安邦再次拍手，又有一群群衣著暴露的胡姬魚貫而入，載歌載舞地轉著圈，撲進各將領懷中。

史安邦大笑著摟過一名胡姬，舉起酒杯：“哈哈哈！諸君！飲甚！”

“為府君賀！！”

眾將領齊聲道賀，一飲而儘，此間酒色財氣具足，歡飲達旦直至天明，與河北道百姓流離失所的現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待眾人喝得酩酊大醉後，史安邦招過首席幕僚裴無矩，兩人另尋一處靜舍，揮退左右，談起了正事。

“事情進展如何？”史安邦用冷水洗了把臉，將酒意壓下，打起精神問道。

“今年朝廷又加了二成稅賦，按照府君的吩咐，我已派人到各郡煽動，至此，已有七成大族承受不住，選擇歸附府君。”裴無矩答道。

“好！讓他們知道，朝廷在河北道橫征暴斂，隻有靠我罩著，他們纔有好日子過。”

“是，而且距我觀察，今年開春以來，雨水明顯不足，關中恐有大旱。這正是老天都站在府君一邊啊。”

“給聖人‘桃花祭’送禮的隊伍到哪了？”

“算算行程，應該已快入京了。”

“能趕上就行，今年為了準備賀禮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加上此次大勝北夷，想必我那‘義父’更加沉浸在盛世明君的幻想之中了吧，哈哈哈！”

“府君這次準備的賀禮太過貴重，為何不留著招兵買馬呢？”

“唉，你不懂，我若是大肆招兵買馬，必引起朝廷猜忌，不如送給‘義父’，既能討其歡心，又能麻痹朝堂，更何況等我攻入京師後，那些東西不還是我的嗎？”史安邦拍了拍謀士的肩膀，笑著道。

“英明無過於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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