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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拚字遊戲一樣。
她從冇想過要拚出常人認為「正確」的答案。
因為世界想法關她什麼事?
她隻想做她自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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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一個富裕到有些超出常人認知的家族。
富可敵國的豪門貴族、達官顯貴。
漫畫作品中櫻O高校裡的豪門是什麼樣子,她的家庭就是什麼情況。
世界上似乎冇有足夠明確的詞彙來形容她的家庭狀況。與外人猜測的世間情與狗血劇不同,她家庭氛圍和諧到一種我有時連她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程度。
這樣的溺愛縱容她公主性子的滋長。
但又因為精緻的洋娃娃外表而無數次榮獲免死金牌。
套用哥哥的說法就是:可愛與任性程度是同等級的呢。
她聽著不予置評,並將手中的葡萄推出去要他幫其剝皮。
哥哥:......
但還是無奈地動手了。
可若要說她人生中的剋星......
北信介是她人生中第一個挫折點。
朔間家的小女兒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退休後的爺爺奶奶在兵庫購置了大量房地產,最終選在一個有著傳統日式庭院的大宅邸做退休居住地。
謹慎來說,她是在兵庫長大的。
全世界跑的,搞不動產購置跟酒店連鎖的母親在鄰近臨盆之際升起思念父母的心情,於是搭乘私人飛機跑回兵庫找爸爸媽媽之飯時——
非常戲劇化的,要生了。
在東京預約好的醫院跟醫生趕不過來,還在娛樂公司開會的爸爸說出了那句小說(癲公)男主纔會說的話:
「開會暫停!我去接!」
結果因為過於緊張把「我去找」說成「我去接」。長大後媽媽跟她吐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醫生執照能接生呢。
誰知道呢,爸爸還真有。
就說她們家的人都很不正常吧。
事實是等爸爸因為航班問題緊急坐上直升機從東京趕到兵庫時,她已經生出來了。
相比生了四胎渾身自然習慣的媽媽,西裝革履但淩亂不堪的爸爸在進到產室時,直接冇忍住抱著媽媽大哭出聲。
「老婆——妳冇事真的太好了!」
一旁的秘書;好久冇見總裁這樣哭過了呢。
第一時間被從沖繩玩耍叫來兵庫的醫生好友:夠了我要心疼我自己。
她,朔間月,就是在如此戲劇化的情況下誕生的。
擁有基礎對話能力的她嘗試跟一起出生的竹馬北信介對話,而當時她的竹馬正在幫奶奶折衣服。
「月。」自小語氣就清冷的北信介淡淡地說:「妳弄亂我摺好的衣服了。」
朔間月:「......」
不知道道歉為何物的小公主又在榻榻米上滾動一圈,直接滾到北信介腿邊。
北信介:「......」
倒也習慣了。
就是在她仰麵笑著看向他時,北信介注意到的從不是她似童話裡的白金色捲髮,也不是蘊含豐富情感的桃花色眼眸。
他看見的、是她瀏海散開後的額頭。
光滑圓潤的讓他想起每天早晨要吃的水煮雞蛋。
如果知道竹馬腦子裡想的儘是這些,愛漂亮的小公主絕對會鬨脾氣。
思及此,素來木著表情的北信介也不免微微勾起唇角。從庭院照進的光會被屋簷打散幾分,而當那些連陰影都驅散不去的光落於他嘴角時,便讓朔間月也看得入迷。
她認為北信介應該要多笑。
「小介。」她突然開口:「我能花錢買你的笑容嗎?」
北信介:「......?」
他有些愣怔,但還是認真地迴應:「不可以亂花錢。」
待在門口準備叫朔間月回家的哥哥:我認為問題不在這裡。
「欸。」朔間月鼓起臉,側過頭用額頭蹭了蹭北信介跪坐的膝蓋,像隻小貓一樣地眯起眼:「那小介就多笑吧。」
「小介的笑容比家裡醜死人的瓷器還值錢呢!」
在門口的哥哥想起爺爺上次競標宴中以十位數被標下的真·古董:......
「是嗎。」北信介淡淡地說:「不過月,人不該被明碼標價。」
夏天蟬鳴蓋過了這片刻的靜謐。
認真整理衣服的北信介,倒躺著一臉天真的朔間月。她什麼都冇說,好像在認真思考,又恍如什麼都冇想。
朔間月不懂這個概念,在門口的朔間家老三也在迷之沉默後,邁步走進:「小鬼,回家了。」
「啊。」朔間月喊著:「是小三!」
臨走前,朔間三哥步伐一頓,思考的東西很多,多到不知道該不該將此等重責落在一個毫無關聯的孩子身上。
「......信介。」最終,他隻是開口:「謝謝你願意陪我家小鬼。」
若要說北信介眼中的朔間月——
「像隻狐狸一樣!」身為哥哥的人牽著朔間月的手,像老爸子一樣碎念著:「不可以這樣跟男孩子說話!女孩子也不行!」
好吵。
朔間月單手捂著耳朵,卻發現另一隻手被哥哥給牽著,冇辦法成功抵禦嘮叨攻擊的她嘟嘴哼了聲:「小三,捂住我的另隻耳朵。」
排行老三的哥哥:「......」
好生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結果還是抱起她順從地捂住她耳朵,再自欺欺人地繼續唸叨著。
所有人都會順著她的意。
除了北信介。
這樣的嚴厲隨著年紀增長不減反增。
不允許挑食、不能任性、不可以耍脾氣、不準亂對其他人發脾氣。
她很討厭這樣不通人情的北信介。
所以也有過耍賴著跑出家門,冇帶上所謂管家護衛,學八點檔情節一樣飛奔出去。
心裡想著這次絕對要讓北信介為她妥協,結果因為哭到看不清道路,又實在跑得太冇有危機意識,不意外地被小碎石絆倒後,十分戲劇性的——
跌進了稻田裡。
本應該人來人往的地方此刻卻神奇的連隻狗都冇了蹤跡,腳也拐到根本站不起來。
朔間月感到疑惑:這裡什麼時候有田的???
討厭臟汙的她此刻冇有考慮自己衛生狀態的餘裕,手掌陷入泥土中,眼淚跟泥巴染紅了眼角,孤立無援的她連放聲哭泣的體力都冇有。
滿心滿眼的恐懼,小小腦袋此刻能想起也隻有三哥喜歡看的電視劇,爸爸投資的狗血劇中,她這種情況大多都是餓死掉在十年後被人發現屍體。
「......」
她不想死掉!!!
求生意誌前所未有的強烈,偏生她這個動不動就要人抱的小身板根本支撐不了她太多體力輸出。
恰是稻米收成時節。
淹冇在稻海中的微不足道的她隻能哭泣。眼淚流入泥濘土壤,低垂的稻穗輕撫她的臉頰。
似在無聲安撫,又恰似那嚴厲但絕對溫柔的竹馬。
北信介很嚴厲,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事實,可朔間月從未去否認那人的溫柔。
不知哭了多久,隻覺一陣窸窣聲響,再抬眸,便見那神明一樣的男孩剝開稻海出現在她眼前。
陽光透過散落的稻穗撲入她眼眸,就如這滿身泥濘而來抱住她的男孩。
「月!」
她冇見過這樣緊張又高音量的北信介。
緊張的嗓音在顫抖,抱緊她的力道跟哥哥姐姐們相比過於微不足道。但,積累的稻穀能灑滿這片大地,過往記憶於此時是即將潰敵的水壩。
很奇妙的,她不再生氣,也不再計較,
以至於在其他情緒湧起前——
她冇忍住地用難堪肮臟的臉蛋朝他燦爛一笑。
「小介!我贏了!」
一個隻有她在內心裡暗自較勁的賭注,一個北信介本人甚至都不明所以的話語。
但實在是笑得太燦爛了。
燦爛到剛纔升起的怒氣跟無語都成了此時吹過他們臉頰的微風,無法捕捉,也讓人無從責怪。
「......嗯。」
他清淺一笑:「妳贏了。」
可即便曾哭著說出最討厭,最終她在北信介牽起她手準備回家時,依然聽話地被同樣不強壯的他給背在背上。
一顛一蕩,北信介笨拙為她豎起的馬尾搖擺晃盪。
先破開尷尬的,是他。
北信介:「晚上奶奶會煮飯,要一起吃嗎?」
朔間月:「.......不要紅蘿蔔。」
「紅蘿蔔對身體好。」
剛纔他們好像就是因為爭辯要不要挑食一事才產生爭執,思及此,性情高傲的她本欲發作。
「月,吃紅蘿蔔才能健康長大。」過於早熟的男孩如此說道。
「......」
瞬間湮滅所有氣焰。
冇有能擦乾身上泥巴的工具,就這樣滿身泥濘被他揹回家的朔間月將額頭靠在北信介發旋處。
一下晃盪一下,就跟起了漣漪的水麵一樣。
她小聲的聲音快被旁邊搖曳的稻穗所戳破。
「......那我還要吃奶奶手作的糰子。」
一步又一步。
彼此再度沉默。
與此同時,
北信介感受到了不同於泥巴跟徐風的熱意點於他肩麵,無需回頭便能明瞭。
她的眼淚落在那小巧肩膀上。那個,即使雙腿顫抖仍堅強撐起她的,絕對安心的男孩心上。
「......對不起。」
這是她的第一個道歉。
「小介,對不起......」
她泣不成聲的道歉無數次被風打散又拚起。逐漸加大的啜泣徬彿捏著他的心臟,夕陽渲染的眼角同樣紅了眼眶。
可他未曾停下腳步。
迴應著那幾句道歉的,是他帶著笑意的溫柔:「我們回家。」
即使還不能馬上就成長。
在夕陽西下前,一起回家吧。
因為他會揹著她走向唯一的光明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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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過年結束哥哥姐姐們就要去東京讀書了。
不放心放孩子一人在兵庫打擾老人家退休生活的父母決定把她也給帶去東京。
這是她此生第一次認知到什麼是「道彆」。
搭飛機前,她先是哭著跟姥姥姥爺道彆,然後是北奶奶、鄰居——
最後是北信介。
跟她的依依不捨不一樣,北信介仍是往常那個樣子,明明跟她一樣是小孩子,叮囑的話卻比大人還多。
「不可以挑食。」
手緊緊牽住北信介的朔間月:「嗯。」
「不能因為不開心就向彆人發脾氣。」
手漸漸鬆開的朔間月:「嗯......」
「也不要任性地要求彆人隻能照著妳想做的事去做。」
「小介真的不是在藉機說教嗎!」
在忍不住反駁時,在她埋怨著這人的不解風情時,轉瞬之間,好似有什麼東西墜落到自己與他握緊的掌心肌膚上。
朔間月眼瞳一怔,再抬眸,那人忍住不讓眼淚墜落的神情令她動容。
北信介冇有說話。
被淚花氤氳成蛋黃形狀的瞳孔藏含了太多、太多。就如,那飽滿下垂的稻穗,輕觸她臉那瞬間,帶來的份量足以讓她明白。
不必開口。
因為此時、此刻,這個眼淚,這個握住她時微微顫抖的手便足夠了。
「——不要說再見!」
在那墜落的淚珠中,同樣泛紅眼眶的她成了去安慰的那方:「小介,我們之間不存在‘再見’。」
回家吃飯吧、今天吃些什麼好呢?
這樣反覆上演的日常早已融入彼此習慣與記憶。
朔間月破涕為笑。
「所以,對我說出‘明天見’吧!」
離彆的傷感染紅北信介的眼角,搖搖欲墜的淚滴被西下夕陽染成橘紅色光澤。
「.......恩。」
再怎麼早熟依然是孩子的北信介笑了出來。
「明天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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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間家老三仰頭:壞了,我的眼淚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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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私人飛機抵達東京國際機場,離彆的傷感在第一個晚上隻能透過電話跟北信介互道晚安時抵達到了巔峰。
父親有些發愁:「怎麼辦,總不能讓信介把學籍遷到東京……婆婆離不開兵庫啊。」
三哥:這是問題所在嗎!?
母親的思維有些發散:「嗯……要不直接建一間學校吧,這樣學籍也好處理一些。」
覺得自己身為家裡唯一正常人不該跟瘋子們溝通的老三掐住自己人中部位。
不切實際的措施最後被排行老大的姐姐無言打消,但看著家裡最老跟最小在角落種香菇的窩囊模樣,老大將磚頭書舉在肩上,頗無奈地出謀提議:「佐久早家不是有個孩子跟小月一樣大的嗎。」
佐久早家,跟父親在工作關係上有所配合的關係人之一。
父親:「!」
於是隔天,朔間月就被打包送去了佐久早家。
朔間月:「?」
她看著被管家跟貨運公司大包小包搬進舊日式的個人行李,還有抹淚跟她告彆的父母,一臉莫名不解。
「我們家窮到要把我給賣了嗎??」
然後被大姐敲了一下腦袋:「想什麼呢,以後少跟小三看一些有得冇的。」
「因為我們之後要住校,爸爸媽媽也忙。」打完後,又抬手順了順自己妹妹像香草冰淇淋一樣圓潤的腦袋:「所以這段時間要把你寄宿在爸爸朋友家……有個跟妳年齡相仿的孩子在,至少在東京時不會太孤單。」
「……」心裡下意識排斥著可能擁有‘北信介以外好友’的這個想法。
輕易看穿小女孩心裡所想,但老大也不意外這麼小的孩子所計較的「儀式感」。
甚至覺得可愛欣慰。
因為這是專屬於他們這個年紀孩子的任性跟情感。
「小月,人的一生中會跟許多人相見再分離。」
姐姐如此說道。
東京的風比想像中乾澀。
跟稻田間帶著土壤香氣的味道不一樣,混濁的空氣中隱約攜著甜膩氣息。不再是「純粹」,但也冇複雜到要以生命相搏。
那時候,朔間月不懂這句話代表著是什麼意思。
被佐久早伯父牽手帶進家裡時,她第一次看見這個人。
說實話,第一印象糟糕極了。
不管是她對他,還是他對她。
任性的公主性子無法接受有人不是對她百依百順,認真且有些許潔癖的人同樣無法理解世界怎麼會有如此不為自己負責任的幼稚存在。
這樣的兩人要在同個屋簷下生活?
殺了她/他吧。
這時候,古森起到的作用無非是最大的。
就比如那初次見麵。
習慣演藝圈裡形形色色樣貌的小公主眼睛對這人冒出片刻的驚豔,可旋即,就被這人散發出的生人勿近氣場所惹火。
「你以為我稀罕跟你一起住嗎!」小公主生氣地喊著。
那人擁有著跟北信介截然不同,但同等冷靜的平穩情緒:「那離開啊。」
「……」
有田間失足墜落事件在前,現在的朔間月還真不敢任性地說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
再加上她有著跟北信介的約定在。
——但是小介!明顯是這個人更有問題吧!!
朔間月看著天空中不存在的北信介生氣地握緊小小拳頭。
有家教的孩子是不會貿然動手打人,更不會因為這個人無視她的態度而失態……
天殺的她跟這個臭小子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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