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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我言

殿外。

洛景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一隊頗為貌美的宮娥從他的麵前走過，剛剛在殿中的所有焦躁似乎都消失了。

隱隱約約從殿中傳出了聲音，證明這場爭論還冇有停止，洛景忍不住想起自己父親生前說的話。

“在國家大政上，從來就冇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當政之人，每一條政策的施行，就是在選擇一個得到當前最為需要的東西。

比如朝廷需要足量的高質量的銅錢，所以纔有了允許私人鑄錢存在。

如果有一天朝廷需要其他的東西，那就是收回鑄幣權的時候了。

這卷書你拿去看，但記住，稍微看看就行，不要被其中的思想內核困住，裡麵有些不好的東西，你這孩子這方麵天賦不足，很容易就會被引導。”

洛景和賈誼慢悠悠的走在眾人身後，賈誼發現洛景有些沉默不語，一點都不像平日裡那副神采飛揚的樣子，於是有些好奇的問道：“侍中，您可是心頭還有什麼疑慮嗎？”

這場爭論到了這裡就該結束了，被洛景政治正確的一番話直接殺死了所有的還能夠想出的理由。

賈誼很聰明，他立刻就猜出了洛景所擔憂的事情是什麼，就是之前那些反對派的理由，那些理由是真的有道理的，而不是隨便編出來的。

秦滅六國之後，有大儒向秦始皇進諫，希望能夠分封功臣子弟到山東諸國，安定山東的人心，鎮撫六國的豪強，當時還被斥責是腐儒之言，但秦朝滅亡之後，以現在的眼光看來，難道不是忠正之言嗎？

那些支援收回鑄幣權的臣子們已經忍不住從坐席上站起，大聲歡呼道：“彩！”

想到這裡，洛景深深吸口氣，便回到殿中，殿中依舊在爭論。

所有人都望著洛景，看著那些臉上還帶著稚嫩的少年，就那樣挺拔的站在大殿之上，擲地有聲的問所有人，“隻有這兩個選擇，諸君要選哪個？”

回想著父親曾經說過的話，洛景緩緩開口道：“先前雙方的爭論，吾都聽到了。

洛景回到坐席坐下，劉恒見到他回來，笑著點點頭，然後就見到洛景在眾人的目光之中走到大殿之中，向著劉恒就是一禮。

對這項的政策的益處和弊端，父親都非常的清楚。

劉恒頗有些驚奇，但還是一揮手道：“卿自便！”

您的眼光放在天下，而我的目光卻侷限在一隅之地，這大概就是您想到瞭如此深遠的事情，而我隻能在這裡重複一些繁雜之言的緣由吧。

賈誼沉吟了一下，說道：“侍中，既然如此，您不如直接和陛下申請去盯著這件事的反饋，隻要保證不害民便足夠了。”

洛景聞言眼睛一亮道：“賈卿所言有理，明日見到陛下便將這個差使要來。”

天下要一統這幾乎是所有學派的共識，就連支援分封製的儒家，那也是因為大儒們認為封君比官吏的忠誠更持久，封君比官吏統治地方更穩定。

洛景轉身在大殿之上走了兩步，他還是個少年郎，在這麼一群中年人之中顯得很是突兀，所有人都望著他，等待著他說話。

“侍中所言有理！”

“君侯高才，這纔是謀國之言啊。”

戰爭對天下的傷害有多大，我想諸君都是非常清楚的。

群臣紛紛垂首拱手行禮，然後紛紛離開走出大殿，在禁衛的引導之下離開宮中。

現在吾想要問諸位一個問題，那就是天下安穩，政令如一和銅錢質量哪一個更加的重要？”

洛景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向著劉恒一行禮，然後走回自己的坐席坐下。

漁夫不會因為海上危險就放棄出船。

不瞞您說，景心中總是有種不祥的預感，似乎今日所做的這件事情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會成為日後霍亂天下的根源，但思來想去，如今的天下的確是需要朝廷收回鑄幣之權的。”

大儒是希望通過分封製能夠維護天子的統治，而不是為了讓封君反過來威脅天子，當年春秋戰國之時，儒家弟子為了維護國君的地位，為了維護禮製的存在，死難者不可計數。

洛景本就不是政治家的料子，他天生有些文人的多愁善感，比賈誼的性格還要情緒化的多，自然會不自覺的思考這些政策的弊端。

這兩者之間孰輕孰重，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商量的問題，麵對洛景的詢問，先前反對的人隻能沉聲道：“侍中所言有理，天下政令如一，至關重要。

洛景輕輕一歎道：“賈卿，這道詔令推行下去之後，您就有的忙了，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利慾薰心之輩，敢於冒著殺頭危險觸犯刑律，鑄造小錢這樣的暴利行業他們一定不會放過的，到時候一旦處理不當，今日我們就是罪人。

當今陛下，乃是聖明之君，收回鑄幣或許會有奸邪之人，使銅錢的質量有些許的下降，但隻要朝廷嚴加監管，對那些故意熔鑄小錢的不法豪強嚴懲，是完全可以控製住的。

這有冇有道理呢？

有！

但人有善惡，王亦不同。

這兩個選擇對百姓來說是冇有太大區彆的，他們的生活會不會受到影響，是要看朝廷會不會下大力氣去管理。

劉恒望著洛景，滿臉都是笑意。

但若是繼續放任私人鑄幣，吾請諸位大臣都好好想想昔年的吳王之亂，他為何敢於悍然對抗朝廷，就是因為他通過私人鑄錢聚斂了大量的財富，甚至到了不需要收取賦稅就富裕到諸王第一，有了財富就蓄養甲兵，於是就不將朝廷放在眼中。

洛景最後向眾人拋出了那捲書籍最後的問題，一個洛新也冇有給出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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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有數言想要對諸位大臣說。”

關於“鑄幣”的討論，讚同與反對雙方分彆列出了不同的理由，但最終結束這些爭論的卻是與錢幣本身冇有關係的社會穩定，政令如一。

洛景直接繞過了那些雙方爭論的道德問題，而是直接將爭論真正的核心提煉了出來。

就像是之前洛新處理那些用小錢強買強賣的人，這才確立了良幣驅逐劣幣的邏輯。

選哪個？

能選哪個？

當然是天下如一！

收回鑄造錢幣的權力，可能造成小錢橫行，但是不收回，地方就一定會做大，朝廷就會失去製衡地方的利劍，那就要用兵，引起更大的混亂。

之前慷慨激昂的博士出身黃老，崇尚小政府，也就是朝廷不要多管事，就讓社會按照自發形成的規矩去運轉。

之前有博士說：上好貨則下必死利也！

劉恒眼見冇人再說話，便笑道：“今日眾卿暢所欲言，所言所語都讓朕大有收穫，今日所議，眾卿應當冇有異議了。”

“陛下聖明！”

這一下眾人都沉默了，他們都是朝臣，是長安朝廷的臣子，不是諸侯王國的臣子，除了少數出身大豪族的官員，大多數人在這方麵自然是站在朝廷一方。

但是麵對天下政令如一這樣的事情，即便是黃老一脈，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洛景見到冇人說話，便望向之前出言反對的那些人。

昔年允許私人鑄幣是吾的父親所推行，但諸君，這世上唯有變纔是永遠不變的，昔年素王所建立的五等爵分封，到了現在難道還存在嗎？

父親臨終之前就同吾和陛下說過，允許私人鑄幣是權宜之計，是因為剛剛經曆秦末亂世，百姓再也經不起任何的傷害，才實行的政策。

這天下冇有因為擔心噎食就餓肚子的道理。

賈誼望著洛景，臉上有敬佩的表情，從這一番話之中，他彷彿見到了昔年那個永遠不會迷茫的攝政大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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