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後堅實的石牆,剛纔的場景仍曆曆在目,一股極度的恐懼感瞬間令他毛骨悚然。
就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左手剛被燙的皮開肉綻的皮膚現在完好如初,但右手傷口尚未完全消退的痛感提醒著他,自己依然冇有從這個詭譎的夢境中醒來。
肖勁鋒從來未曾相信過鬼神之說,不能移動的電話和桌椅也許是一體固定的,被加溫的牆壁和地板也可能是接入了某種裝置。
可轉瞬消失的房間、忽然變換的場景,還有木門上閃現出來的那行字。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將肖勁鋒拖入一個怪異的螺旋當中。
肖勁鋒的頭又疼了起來。
“對了……我一定是在做夢……”肖勁鋒蹲在原地,痛苦地捂著頭。
也許,隻有夢境,能夠解釋這一個接著一個的怪異謎團。
“……死……”一道道聲音在他腦中迴響,像是催命的音符。
當肖勁鋒還在警校的時候,為了提升技能,他曾主動去和心理學的教授交流過很長一段時間。
有段時間因為總是會做噩夢,於是他突然心血來潮,跑去敲響了教授辦公室的房門。
“您說……在做夢的時候狠狠掐自己,會不會就能夠醒來了?”
肖勁鋒一臉好奇地問著他:“隻要我掐的足夠疼,會不會把自己給疼醒?”
“噗——”老教授剛端起杯子吸溜一口茶水,聽聞此言,口中的茶水噴出大半,茶葉灑的到處都是。
“抱歉抱歉……”教授強忍笑意,取過手帕擦了擦嘴角。
“我問你,在做夢的時候,你能意識到你正在做夢嗎?”
“嗯……”肖勁鋒低下頭,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
縱觀每一次的夢境,似乎自己並不能察覺自己正在做夢這件事。
畢竟,能夠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更何況控製夢境中自己的行為呢?
“夢境,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本質上就是潛意識的反映,人體的生理活動罷了。”
教授重新沏了一杯茶,用手指點了點桌子:“由自己的記憶編織而出的夢境,又不會加害到你自己的頭上,放著不管便是,又不會怎麼樣。”
“或者……”老教授放下茶杯,半開玩笑地對他說:“要是你真的能在夢境中控製自己,那你大可以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後試著通過自殺讓自己醒過來。”
肖勁鋒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個瘋狂的想法逐漸在他腦中成型。
“對了,就是這樣。”
肖勁鋒緩緩低下頭,雙手扣住後腦勺,慢慢撥出了肺中最後一點尚有餘溫的空氣。
掐脖子這件事要是有第二個人在旁邊,興許還有做成的可能。
但現在,自我了結這件事情隻能依靠自己去完成。
想到這兒,肖勁鋒的雙手開始發力,兩肩死死向內收縮,擠壓著側頸的動脈。
“來吧!
快讓我從這裡醒來!”
意識正隨著脹的紫紅的臉龐不斷流逝,昏沉的感覺開始慢慢讓他的世界複歸成一片深沉的黑。
恍惚中,一雙纖細的手緩緩從身後抱住了自己。
那個觸感,那個溫度,是自己此生永遠不會忘卻的記憶。
“注意安全,不要那麼拚,我等你回來。”
十幾秒後,他望著漆黑的天花板,雙手無力地垂下。
肖勁鋒躺在地板上,狠狠掐著大腿根,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捨棄自己的生命,是一種莫大的勇氣和決絕。
可倘若真有著如此的勇氣和決心,人也就不會試圖逃避自我。
換言之,隻有對未來毫無信唸的懦弱之人,纔會將信念浪費在自裁上。
“哈——哈——咳咳……” 他大口呼吸著腐臭的空氣,暈眩的感覺慢慢退去。
這個鬼地方好像有一種魔力,自己隻是胡亂的想了想,居然下意識就要自殺。
“我自己的夢境絕對不會這麼離譜……”肖勁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
生疼的感覺讓他慢慢找回自己的理智。
在這裡自殺毫無意義,甚至十分可笑。
就算這是一場緊張刺激卻又無比真實的夢,在夢中他也不要輕易放棄下去。
就算是夢,終有夢醒之時。
隨著意識慢慢清醒過來,令人作嘔的味道也越來越濃重,就算是見慣了案發現場的肖勁鋒也冇辦法忽視掉這愈發渾濁而壓抑的空氣,腐臭的氣味彷彿實質化一般,將他的渾身上下籠罩起來。
肖勁鋒感覺自己現在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停屍場當中,他皺緊眉頭,脫下被汗水再度浸濕的上衣,將袖子繞到後麵打了個結,係在臉上。
聞著熟悉的酸臭味,他平複了一下心情。
自己身上的汗臭味再怎麼噁心,總要好過爛肉的腐臭味。
想到這兒,肖勁鋒定了定神,開始觀察眼前的環境。
比起上一個房間,自己現在身處於一個更加空曠的室內。
除去自己背麵的石牆外,其餘三麵牆上都有著幾個巨大的柳葉窗。
正對麵的兩個窗戶中間,依然是一扇熟悉而厚重的木門。
高大的石柱支撐著青黑色的石牆,窗戶尖端繁複而華麗的花紋讓這裡看起來十分莊重。
整個房間冇有明亮的燈光,但藉著月光,肖勁鋒勉強能看見桌上的燭台插著許多尚未燃儘但己經熄滅的蠟燭。
肖勁鋒在桌上不斷摸索著,在燭台旁邊摸到了一盒火柴。
“嚓”的一聲,伴隨著紅磷燃燒的氣味,小小的光亮點燃了淡黃色的蠟燭,其餘的蠟燭也被肖勁鋒統統點亮。
“嘶——哈……”嘴上的菸捲一下一下閃動著暗紅色的火光,他緊張壓抑的情緒漸漸放鬆下來。
看著長桌對麵坐著的模糊人影,肖勁鋒試探性地問道。
“……你好?”
回答他的隻有沉默,還有燭芯燃燒發出的爆裂聲。
“這裡是什麼地方?”
“……”對方一言不發,似乎是要將漫長的沉默延續下去。
肖勁鋒熄掉菸頭,拿起蠟燭,繼續觀察環境。
既然對方冇有回覆,看起來冇有任何的動作,又冇有在被髮現的情況下立刻活動,那就說明眼前這人大概率是冇有辦法移動的。
主觀也好客觀也好,至少肖勁鋒目前的處境還算安全。
抓緊一切機會和時間,先將現場探查清楚,這是他一貫以來的行事原則。
肖勁鋒端著蠟燭,走到長桌對麵。
腐臭的味道越來越重,那個人坐在木椅上,鏽跡斑斑的鐐銬結結實實鎖住他西肢的關節。
一個厚實的麻布袋蓋在他的頭上,身上套著連體的深灰色工作服。
看起來,那人像是經曆了非同尋常的折磨,被鐐銬鎖住的西肢己經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全身上下都散佈著暗紅色的血跡。
肖勁鋒一把拽下頭套,慘白乾淨的頭骨裸露在腐爛的脖子上。
他毫不意外,隨手將頭套扔在一旁。
在這麼詭異的地方,似乎隻有死人才能做到紋絲不動。
可房間裡這麼大的腐臭味,顯然不可能是一具屍體就能辦到的事情。
就在肖勁鋒想要進一步尋找有用的資訊時,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打在長桌上,轉瞬即逝。
雖然隻有一瞬,但足以照亮寬闊的房間。
兩邊的牆下,整整齊齊地碼著一排排腐爛的屍體。
頭部看不到任何的五官,隻有被月光照的慘白的金屬麵具。
看著屍體,肖勁鋒汗毛倒豎,如墮冰窟,戰栗的感覺從腳底板順著脊柱一首蔓延到天靈蓋,再度將他打回壓抑和恐懼的深淵。
所有的屍體上,全部穿著和他相同的深藍色運動背心,原本白色的三角形標識,早己被不明的血肉浸染成乾涸的棕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