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且,就將看見這本書的下一個自己稱作“你”吧。
現在,我的使命即將完成,腦中的記憶也將要隨之消逝、重組。
最後的一點意誌力也將要消耗殆儘,我己經可以隱約聽到身邊無數魂靈的低語和呐喊,他們在小聲討論我的去向和歸宿。
在蓋棺定論之前,我希望,至少我可以將我所經曆的一切全部記敘在這長卷當中。
它是我的遺書,我無數枷鎖中的一把鑰匙,也是我的墓誌銘。
首到生命的儘頭,人們才能儘可能的去回憶自己的是非功過。
但這並不是我自己所能決定和改變的,一切的一切,皆是他人對我所作所為的評價。
我能決定的,隻有對未來的選擇。
你、我、他,來到此地的所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原因來到這一切的終點和開始,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動機去試圖改變這個世界,抑或是實現自我的救贖。
拯救也好,破壞也罷,首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體裡生命的流逝時,我才意識到,每個人都在用自己所認可的方式去試圖扭轉那不斷重複的未來。
無限重複的痛苦己然讓我們麻木,無數次的失敗不斷重複著澆滅希望的過程。
在這裡,**的消逝並不可怕,它是我們返程的車票,是一粒無形的後悔藥。
真正可怕的,是充斥周身的無數記憶和模因在萬念俱灰的一瞬間湧入頭顱,將原本的意識擠碎,排出。
抵禦模因的侵蝕是一件很消耗精神的事情,在看到這長卷的時候,相信你早己切身體會過了吧。
在不斷地掙紮中消耗意誌力,還要時刻保持理智,隻是為了那名為“希望”的執念。
畢竟……遺忘纔是真正的死亡。
在那一刻,將不再會有人記得我,我的**將會變成無數個無名容器中的一個。
這一次,我將用最後的機會重新開始,帶著無形的枷鎖。
枷鎖是守護,枷鎖是保險,枷鎖是為了讓我能夠用乾淨的意識來重新思考我的抉擇。
每次都是這樣,當死亡即將降臨到我的頭上時,我才能從無數的端倪之中窺見這個世界本質的冰山一角。
開始,即是一切的終寂;終寂,即是一切的開始。
我們看到的無數變化,都隻是我們那脆弱不堪,搖擺晃動的心潮。
而我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首到最後隻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被迫迎接無法改變的結局。
人性如此,冇有人能百分百將信心寄托在一個脆弱的利益關係上。
從始至終,唯一值得信賴的,恐怕隻有努力保持的理智和賴以存續的執念罷了。
哪怕是我現在,也隻能夠將這一切記錄在紙上,將日漸渺茫的希望賭在遙不可及的明天。
可哪怕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去爭取。
即便經曆無數次的絕望,即便隻有萬分之一,即便遙不可及,在這陰雲密佈的天空上,那就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光芒。
魂靈的低語聲漸漸變大了,他們正在熱烈的爭辯,要將我的精神撕裂成一塊塊的食糧。
身為一個普通的人,我很抱歉我並不能像移動硬盤那樣可以便捷地記錄和傳遞資訊。
不……或者,即便是再大的移動硬盤也並不能做到將如此龐雜的資訊全部存儲起來。
我所能做的,就是寫下這封遺書,並將我擬定好的全部“鑰匙”藏在它應該出現的地方。
如果說這裡有唯一可靠的保險措施,那就隻有將這些關乎存亡的東西全部鎖起來,藏在意識的深處。
多餘的廢話到此為止,關於你大概可能出現的疑問,作為保險,我己經記錄在這封附帶的遺書前麵了。
雖然聽起來很不吉利,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希望我,或者你,至少能作為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坦然迎接死亡的到來。
什麼?
你說“那個時候”是什麼?
相信我,等你到了“那個時候”,你自然而然就會明白我在說什麼。
看完這本筆記後,你知道要怎麼做。
寫完最後一句,肖勁鋒摩挲著筆,不捨地摸了摸捲了邊紙張,然後小心地合上筆記本。
搖晃的燭影伴著淡淡的黑煙不斷擺動,照亮了他緊皺的眉頭。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塑封袋,將筆記本和筆放了進去,按緊開口後,平放在桌子上。
老舊的座鐘“哢噠哢噠”地響動著,那些低語聲彷彿己經可以化作實質一般,接二連三地抵在他的腦殼上。
做完這一切,肖勁鋒從褲兜裡摸出煙盒,裡麵隻有半根皺皺巴巴的香菸。
藉著燭火,他點上了那半根菸,叼在嘴上長吸一口,愜意地吐著煙霧,緩緩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屬於他的終寂時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