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格興第九科學研究院，研究人員成堆地聚集在一起，討論著下任研究院監理的人選。

六年前，中格興州與盧達州之間爆發了一場科技戰爭，以中格興州的失敗告終。兩州簽下條約，中格興州除了需要賠償一百萬兩黃金以及十萬噸稀土外，還要讓出中格興第九科學研究院的監理權。

“聽說了嗎？盧達州派來的下任九院監理是方行遠？”

“我去？是誰？”

“你冇聽錯，是方行遠。據說任命通知早就下來了，中格興州政府為了這件事已經把院長請過去三次了。”

“呸！三姓家奴，他也配？希望院長能挺住壓力，嚴詞拒絕。”

“院長肯定是拒絕的，不然也不會被請過去三次。但是話說回來，都被請過去三次了，還能拒絕得了嗎？”

“外交部的那些人真的是欺軟怕硬，他們有本事去和盧達州談啊？為難自己的研究院算什麼本事？”

“你以為冇談過嗎？兩州第一次會談，那些人都冇反應過來方行遠是誰，直接像往年一樣，公式化把名單接了過來。第二次倒是知道方行遠是誰了，但他們做了什麼呢？他們又像往年一樣，直接把中格興第九科學研究院監理待遇書交了過去，一個“不”字都冇敢提！”

“那怎麼辦？我們就隻能眼睜睜等著方行遠空降九院，成為監理嗎？”

“是誰都可以，憑什麼是他？聽說當年宋院長剛剛去世，作為宋院長最喜歡的學生，他扭頭投奔了盧達州。如果今天讓他當上監理，當年的宋院長情何以堪啊。”

“不僅如此，聽說再往前一些年，他父母叛逃了中格興州。這是叛國罪啊，是宋院長可憐他年幼，又珍惜他的才華，頂住壓力，讓他繼續上學，還給他提供生活費。宋院長那麼好的人，他怎麼能這樣！”

“政府真的不能強硬一點嗎？憑什麼，我們中格興州的九院，憑什麼要派盧達州的人來做監理？”

“誰讓當年我們技不如人，輸給了盧達州呢。”

“靠！真特麼的憋屈！”

方行遠即將擔任中格興九院監理的訊息不脛而走，充斥在中格興州的每個角落。

中格興九院院長室裝修得十分簡約，一張三米長的辦公桌占了整個院長室的三分之一，桌子上堆滿了檔案和廢紙，宋閱聲幾乎被埋在成堆的檔案之中。

“進。”聽到敲門聲，宋閱聲頭也冇抬。向中格興政府申請科研經費和向盧達州監理提供科研報告的工作都集中在年末，宋閱聲現在把一分鐘掰成兩分鐘來用。

“閱聲，你怎麼還坐在這裡？九院論壇都炸了。”張業推門進來，把手中的電腦轉向宋閱聲。

電腦上的論壇介麵映入宋閱聲眼簾，一篇“誓死護衛九院尊嚴，拒絕方行遠擔任九院監理”的帖子明晃晃地掛在上麵，熱度還在不斷飆升。

宋閱聲握著筆的手捏得更緊了，他快速翻閱了一遍帖子，聲音沙啞得厲害：“貼主是誰？算了，不用聯絡貼主，直接用九院權限刪帖。”

“靠，你幾天冇睡覺了？”宋閱聲眼裡佈滿血絲，薄唇因為缺水已經起皮。張業被他疲憊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帖子熱度已經頂到第一了，不差這幾分鐘，你先喝點水。”

“聯絡人刪帖。九院基層的同事們情緒很容易被煽動，趁現在還冇有人組織**活動，先把這件事情熱度降下去。”宋閱聲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堵不如疏，給九院各級領導發通知，後續如果有人提起相關話題，可以討論，但是要把握好度，注意引導。”

“往方行遠德不配位，中格興九院臥薪嚐膽的方向引導可以嗎？”張業一邊處理帖子熱度，一邊問道，“這樣既讓大家有了發泄憤怒的方向，也有利於穩住他們的情緒。”

“可以。既不要提盧達政府也不要提中格興政府，九院現在不宜談論政事。”宋閱聲想了想，又補充道，“然後幫我聯絡一下外交部，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過去一趟，給他們打個預防針，就算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不能動九院的人。對了，還有財務部，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孫子日。”

“呸，哪年不是我去當孫子要錢？我站在中間，左邊一位院長大爺，右邊一位財務部大爺，上天，救救我吧！”張業假意抱怨了一聲。

“那隨了你的願，明天你自己過去？這樣就隻需要伺候一位大爺了。”

“哈哈哈，我就隨口一說，你得過去，你隻要站在哪裡，我就有了無限的勇氣。”張業想，你不過去壓陣，讓我一個小羅羅，張嘴要一個億的資金，我得多有麵子才能把錢拿到手。

宋閱聲把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等他處理完，已經到了深夜10點。他盯著九院論壇看了良久，然後狠狠把電腦螢幕扣上，又從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也不在乎地板是否乾淨，直接往地上一躺，攤開四肢，照片鬆散地搭在他的手上。

他的胃裡好像有無數的蛇膽在翻騰，他想把這種苦吐出去，卻隻是緊緊捏了下照片，然後就好像有了一往無前的勇氣，硬生生把所有苦澀嚥下去。

張業再次進來的時候，宋閱聲已經重新坐到辦公桌前，又埋頭到工作中，好像什麼都冇有發生。

“閱聲，休息會兒吧。”張業比宋閱聲大五歲，是宋閱聲父親最欣賞的後輩之一。宋閱聲父親還在世的時候，為人平易近人，經常邀請張業去家裡吃飯，久而久之，張業就把宋閱聲當成親弟弟看待。

“閱聲，你不能繼續工作了。”張業把檔案從宋閱聲眼前拿開，整個人正經了很多，他靜默良久，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開口，“你其實可以不當這個院長的，你才24歲，應該去享受自己的人生。”

宋閱聲冇有迴應這個話題，隻是態度上不像剛剛那麼隨意：“業哥，工作都集中在了年末，所以最近比較忙，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如果宋院長還在的話，他一定會心疼死的，他最疼愛你了。”張業一邊說著，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聲音裡摻了幾分沉重，“當年你才18歲，是我們無能，對不起宋院長。”

宋閱聲終於放棄工作，拍了拍張業的肩膀：“業哥，中格興九院成立這麼多年，年僅18歲的院長，隻出了我一個。當年那論壇上是怎麼寫的來？”

張業果然順著宋閱聲的思路想下去：“繼承製再現中格興九院，18歲少年天才宋閱聲承父遺誌任院長？”

宋閱聲想了想，一字一頓地開口，“不對，還有另一篇，風流倜儻少年公子花落中格興，是顏狗的盛世還是道德的淪喪？”

張業噗嗤一聲笑出來：“這篇帖子是你自己寫得吧？”

“當然。”宋閱聲理所當然地開口，“當年我才18歲，靠著父親的餘光繼任院長，很多事情都做不好，總是捱罵。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著，就開始思考怎麼才能不捱罵，想到淩晨三點，爬起來寫得這篇帖子。”

“效果顯而易見，後麵每一篇罵你的帖子，都有無數的女同事替你罵回去。”張業開口接到，“我當年看到那篇帖子裡掛著你那麼多照片，還和行遠討論過，是不是有哪個變態在跟蹤你，後來發現帖子冇惡意，也就冇有在意。”

“呸呸呸，我怎麼又提起方行遠那個狗東西了。”張業看到宋閱聲的臉色冇有變化，放下心來，把剛買的粥和小菜鋪在一旁的茶幾上，又把宋閱聲按在椅子上，“來，先吃點宵夜，然後就去休息。天大的事情也等明天再說。”

張業這些年熟知宋閱聲的習慣，專門買的他常吃的那家粥鋪。

宋閱聲端起粥來，小米粥的清香散在空氣中，他確實有點餓了。他就著小菜墊了墊胃，把一口粥慢慢嚥下去：“其實後續工作也不難，每年都是一樣的流程，甚至今年還簡單一點。”

“怎麼說？”

“盧達州今年派過來的監理是方行遠，中格興政府冇有對此表示半點異議就接受了。”宋閱聲思考了一下，繼續開口，“訊息一經傳出，就引起了民眾的強烈抗議。普通民眾還好，三分鐘熱度，過幾天也就不在意了。但是中格興九院以及九院名下各級分院的學生就冇有那麼好糊弄了。”

“確實，這不今天九院論壇就炸了，我忙到晚上九點多，才堪堪穩住了大家的情緒。”張業想到今天不僅要安撫普通科研人員，還要安撫那些小領導，不禁頭大，“我感覺自己頭上現在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對，但是這也是一件好事。我們不願意大家摻和到政治中去，政府也不願意。他們不敢拒絕盧達州，就隻能來說服我，讓我幫忙安撫大家的情緒。以往申請科研資金的時候，都是我求著他們，今年不一樣了，他們得求著我。”宋閱聲又就著如何把這件事利益最大化的話題和張業聊了一會兒，大致勾畫出一個計劃。

“好的，我明白了，我明天上午就把具體計劃作出來。正好九院實驗室缺幾台精密儀器和超級計算機，還有化學和物理方麵的資深研究員一直不夠，對了，夥食也該改善改善，我要再去看看還差什麼，得一次性把本賺回來。”張業越說越有興致，恨不得現在一一清點九院財物，把壞的都換掉，缺的都補上。

“嗯，等你整理好了我們兩個再討論一次。這件事得趕緊落地，等方行遠真的來了，事情就不好談了。”宋閱聲再次提起方行遠的名字，聲音裡冇有一點波瀾，不過是個趨利避害的小人而已，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