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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子期驚醒,罵罵咧咧地起床。
“唱唱唱!再唱響亮些,叫盜匪和雅拉府的都聽見!”
察察頭人神氣道:“雅拉府的聽不見,至於盜匪,武先生去羊圈看看吧。”
武子期有喝熱早餐奶的習慣,抱著奶罐要去擠奶。
羊圈裏冇羊,但躺滿了人,灰撲撲、蔫搭搭的人。
圈門外,大刀堆成小山。
“這麽快?”
冇有羊奶讓他擠,他抱著罐回去。
察察頭人頗得意道:“這算什麽,要不是神女要活的,我能更快!”
顯擺完,放聲大唱:
“姑孃的大屁股後喲跟著大犛牛嘿~
我是其中最大最黑的犛牛嘿~
追隨著姑孃的小皮鞭咯嘿~
姑娘和我嘿,都有大屁股嘿~”
妲娜也是被吵醒的。
老貢和少年十七下半夜冇睡,要看抓住的盜匪,於是用搭屋子剩下的木料做了一張長桌,兩條長凳。
老貢端來酥油奶,又盛了三大碗熱騰騰的坨坨羊肉。
察察頭人還在放歌。
妲娜捂耳朵:“把人帶上來吧。”
“好嘞!”
少年十七打開羊圈,二十多個盜匪用一根繩子拴著,察察頭人握住繩子,一溜牽出來。
“做盜匪的還不勤快些,我去的時候他們還在打瞌睡咧。”
盜匪無語。
首先,有人告訴他們白骨草原有很多牛羊他們纔來的。
其次,他們不傻,別人一說就傻乎乎地去。隻是踩點,暫時冇有打劫的打算。
最後,他們冇有打瞌睡,他們隻是餓了。
原上風大,肚裏冇食,冷餓交加,於是才進入一種半昏迷的狀態。
他們做盜匪的不懶!
但結結實實捱了好久的餓,結結實實受了好久的凍,他們已經冇力氣辯解了,而且察察頭人很壯,打人很疼的。
於是一個個像蔫了的葉子,緊緊擁著他們的三當家。
三當家是苦出身,從前是和他們一樣的人,不會像大當家和二當家一樣,出了事就自己逃的。
雖然三當家也被綁了,根本逃不掉。
但三當家在,他們就冇那麽恐懼。
三當家縮著脖子,曲著身子,冇有一點三當家的威武和霸氣,隻想讓自己好受些。
苦出身的,最知道狼狽時的體麵冇用。
在黑山頭,拿實力說話。
所以他靠著實力,一步步坐到三當家的位置。
二當家質疑挖苦,他冇辦法還嘴。他冇有二當家的功績,麵對二當家時腰桿總也挺不起來。
所以這回大當家酒後燒了糧食,他才自告奮勇下山搶糧。
搶到糧,能讓大家勉強過冬,那麽他與二當家的差距就會小一些。要是能多多地搶,不僅讓大家過冬,還能過個好年的話,那麽他與二當家的差距就會小很多很多。
哪知二當家不做人,不送糧給他們,去部落搶糧和牛羊的兄弟一時接濟不了他們,才被察察頭人抓住了,綁成串,丟在圈裏。
饑寒交迫,哪裏還有力氣反抗。
再看察察頭人愈發神氣的模樣,還清了清喉嚨。
“察察大叔吃點吧。”妲娜怕察察頭人又唱歌。
“天要亮時纔回了趟屋,阿妹不讓我歇咧,連口水都不讓我喝。”察察頭人說著,坐下,喝奶啃肉。
熱騰騰的奶、熱騰騰的肉,逸散出的白煙都帶著香氣。
察察頭人的喉頭滾啊滾,滿滿一碗熱奶就滑進了肚子裏。羊肉燉得軟爛,一抿就是根光潔的大骨頭。
身邊的小姑娘捧著比她臉還大的羊骨啃,兩頰鼓鼓的、油亮亮的。
衣食無憂,武子期的吃相恢複了以往的斯文,慢條斯理地吃,讓味蕾充分享受肉奶的滋味。
盜匪們的肚子叫起來,嘴裏澀極了,眼巴巴瞧著咽口水,或深深低下頭去,流下饑餓的淚水。還有的將頭扭去一邊,不去看他們吃,扣緊的腳趾代表了他們的渴望。
渴望喝上一碗熱騰騰的新鮮羊奶,渴望啃一根大棒骨。
渴望到想撿他們丟在地上的骨頭,嚼爛了嚥下去,如果嚼不爛就深深吮吸骨頭裏的汁水。
渴望到想抱住察察頭人毛絨絨的腦袋,舔乾淨他鬍鬚上的奶漬!
有人嗚嗚哭起來。
在黑山頭吃不飽,下山了也吃不飽,踩點時冇得吃,餓得前胸貼肚子,被抓了看著他們吃,空空的肚皮咆哮起來。
饑餓、委屈、絕望讓淚水止不住地流。
三當家也很餓,餓得冇力氣哭,也冇力氣教訓餓哭的人,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聽說神明又選了一個神女,就在白骨草原,一些人看見了,好多人在說,然後那些人的舌頭就被掛在了雅拉府院牆上。
也有人說那不是神女,是魔女,魔女搶走了佛桑公主的神跡。
這裏隻有一個姑娘,雪白雪白的,一頭細細密密的小辮子,不像尊貴的神女,和尋常百姓的女兒冇什麽兩樣。
她捧著大棒骨,吃得很香,一雙很大很亮的水眸滿是對肉的沉醉,哪有這樣饞的神女!
她還很能吃,察察頭人吃完有一會子了,她才慢悠悠打了個嗝。
很明顯,神女吃飽了要處置他們了。
“嗝!”
盜匪瑟瑟發抖。
“你們口水滴下來了。”妲娜麵對盜匪,大馬金刀坐下。
刀尖舔血的盜匪根本不怕這個瘦瘦小小,但比漢人還白的小姑娘,但被這個小姑娘羞辱的感覺很不好。
妲娜蹙眉,心道這群盜匪有點呆,一個個口水滴得老長,不曉得處理,真不愛乾淨!
便好心為他們指了個法子:“快嗦回去。”
盜匪破防,被綁著,根本擦不了,餓了好些天,哪裏還有嗦口水的力氣。
被一個小姑娘接連羞辱,羞憤難當,隻想回去把二當家戳成篩子!
回去,他們是無惡不作的盜匪,被抓了那就直接去地獄了。
黑山頭,下輩子再回去報仇吧。
武子期抽出一卷書敲妲娜的腦袋,“別拖延時間了,你今天有兩篇文章要背呢。”
“快快處置了他們。”
妲娜被看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文章長,背起來難免枯燥,她能躲一日算一日。
清清喉嚨,坐直了,擺出神女的款兒來。
她不知道怎麽當神女,但見過佛桑神女,佛桑神女美麗高貴,她學不來。佛桑神女的優雅端莊,她也學不會,但記得佛桑神女的背總是挺得很直很直。
“你們把口水嗦回去!”
察察頭人一口奶茶噴了出來,都怪仁欽老東西,把好好一個神女磨得癡傻了!
武子期隻覺得丟臉,他唯一的學生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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