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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分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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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全麵暴走(下)藍色學者與戲言玩家

漫長的分彆翻譯

lich84

http://www.lightnovel.cn

因為喜歡,所以討厭。

雖然討厭,卻又喜歡。

1

複仇是一切的開端。

隻是為了複仇而已,我想。

隻是為了贖罪而已,我想。

隻是為了憎恨而已,我想。

隻是恩將仇報而已,我想。

隻是罪有應得而已,我想。

但是,並不正確。

那些不過是,藉口罷了。

隻是,想要做些什麼而已。

覺得不做些什麼就會死掉而已。

於是我,和藍色的少年相遇了。

初次見麵時。

玖渚還是一個在沙地裡玩耍的孩子。

用沙子壘起城堡。

為了什麼而建的城堡?

為什麼要建城堡?

對那些事情一無所知。

玖渚,全神貫注——

將集中力全部集中。

使集中力彙聚一處。

壘起城堡。

她的城堡。

城堡離完成已經不遠了。

冇有任何理由的,我踢散了那座城堡。

破壞。

將其破壞了。

當然,那時的我還不知道玖渚友。

並不知道,眼前的藍髮到底意味著什麼。

踢散城堡——隻是因為看不順眼而已。

理由那種東西,真的什麼也冇有。

玖渚,什麼也冇說。

甚至都冇有看向我的意思。

與城堡被強風吹塌,一樣的反應。

不隻是視野的問題。

藍色少年之中,冇有我的存在。

攬起沙子,將崩塌的城堡,重建起來。

驚愕。

驚愕於——玖渚,將散落的沙子一粒一粒,毫無差錯的,向著構成城堡時原本的位置,原本的固所處,複原了回去。按照與被我踢散之前,可以在嚴密的意義上稱之為毫無變化的狀態——複原了整個城堡。

到底這種行為,需要多強的記憶力,多強的認識力,還有多精密的技巧這點,這種令人無可奈何的問題,我連想都不願去想。玖渚,並非把沙堆看作一個整體,而是作為一粒一粒相互分彆的存在來認識,然後,恐怕,對這個世界本身,也是以同樣的原子單位來看待,那時的我理解了這一點——

然後,屈服了。

向藍色的少年,屈服了。

對會被榨取這件事,有所覺悟。

有所覺悟,然後——認同了。

在初次見麵時,我就已經輸給了玖渚。

我——

這一次,因為惱羞成怒,

真的冇有任何理由的,

向著玖渚,藍色的長髮,踢了出去。

「久渚?玖諸?到底是什麼?」

「是玖渚,玖渚呦。K·U·N·A·G·I·S·A·玖渚。然後是朋友的友。玖渚友這麼念呦」

「嗯。這樣啊。玖渚君。嘿嘿,頭髮,很帥呢」

「以後叫我友就好咯」

「這樣啊,那麼以後也叫我友就好了」

「麻煩死了啦。我已經決定要今後叫你‘阿伊’了」

「那麼今後我也叫你‘阿伊’好了」

「麻煩死了啦」

我,得知了藍色的少年是少女這件事。

同時也知道了少女是玖渚家直係血族的事。

主動向我搭話的,玖渚機關,直係。

妹妹成為她的犧牲品這件事也一樣。

為了少女被榨取的事情也一樣。

全部都知道了。

毫無保留的,知道了。

直到最後也冇能弄清的,隻有少女,稱我為‘阿伊’的意義而已。

那隻是——瑣碎的事情。

冇有什麼,特殊理由的事情。

開端——

複仇是一切的開端。

隻是為了複仇。

隻是為了贖罪。

隻是為了憎恨。

隻是恩將仇報。

隻是罪有應得——明明隻是這樣。

不知不覺間,我們兩人。

滿不在乎——滿不在乎的。

若無其事——若無其事的。

彷彿理所當然一般。

共同度過了一段時間。

令人悲傷般,共同度過。

很長一段時間。

永遠。

但那卻又隻是,刹那般的瞬間。

破局,不久就到來了。

隻是想要——救她而已。

隻是為了把玖渚友,拯救出來而已,我想。

雖然結局,我的行為,不過隻是終結,隻是複仇,隻是贖罪,隻是憎恨,隻是恩將仇報,隻是罪有應得——但即使這樣,有一點,在那時的我心中,如果說還有一點可以被認為是正確的,還有一點可以如此評價的話——就是那時的我,確實,是想要拯救玖渚這件事。

從未想過要毀壞她。

從未想過要殺死她。

即使其他一切都無可救藥——

隻有這一點。

隻有這一點,想要原諒自己。

連存在本身都幾乎被罪惡和汙濁填滿的少年時的我,雖然是無論怎樣都無法被原諒的存在——即使這樣,一定要說的話,隻有這點,想要原諒自己。

玖渚友。

和現在一樣——從原子單位上使分寸狂亂起來。

那時的我,為了她。

即使是赴死,也在所不惜。

明明——明明如此,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選擇逃走呢。

然後。

為什麼我會——

獨自一人,發生改變了呢。

明明決定要和她在一起。

明明發誓要和她在一起。

想要,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即使在現在也冇有改變。

明明如此——

「唔,阿伊。比想象的要早呢。不過,這種情況下,說是比想象的要晚,或許,更恰當吧?」

玖渚——

玖渚友,在城咲,作為自宅的高級公寓樓頂——圍住四周的,掉落防止用鐵絲網邊緣,隨意的,輕輕的,彷彿真的毫不在意般,坐著。

隻要略微失去平衡——

就會從公寓的最高處,墜落下去。

墜落夠,整棟大樓的高度。

這樣的位置。

這樣的姿勢。

這樣的平衡——

或許,我們,一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我和玖渚,一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正因——如此。

什麼時候,都不奇怪。

正如玖渚所說。

這樣的場景——來得太遲了。

或許,比起原本,早了一些。

但是,比起原本,要晚很多。

一直,走到這一步。

走到了現在。

活到了現在。

「友——」

我,試圖喊出玖渚的名字——

像平常一樣,打聲招呼。

但是,即使這樣,語言也阻塞了。

無法,發出聲音。

玖渚微笑著隻將頭轉向這邊,看著這樣的我——

「快點過來嘛」

這麼說。

「人家旁邊,是阿伊的位置呦」

「……是呢」

是這樣呢,的。

勉強做出了點頭的動作。

向著玖渚邁出一步,

輕輕爬上鐵絲網,

在玖渚身邊,坐了下來。

「真高啊」

「一百四十米。比京都鐵塔還要高喔」

「冇問題嗎?」

「什麼?」

「這麼,高的地方」

「高的地方人家並不害怕呦」

「可是——」

玖渚患有三種,精神類的疾病。其中之一,就是不能獨自完成極端的上下移動,這件事。如果是在屬於自己的領域,習以為常的自宅中的話尚可以例外,但這個公寓的樓頂,對於玖渚來說,應該不在自己的領域之中纔對。對這種上下移動,玖渚應該難以忍受——不,如果隻是登上樓頂的話,有剛纔的宴九段——滋賀井統乃小姐同行也未嘗不可,但即使如此,也難以想象那個統乃小姐,會把玖渚一個人留在這裡。而且,在統乃小姐看來,我未必一定會來這裡。

「啊,那個,那種事,已經不要緊了」

玖渚若無其事的說。

「原本,就隻是為了隨時有人陪身邊,纔給自己戴上的枷鎖」

「枷……」

「或者說,鎖鏈?其餘的兩個,其實,也是類似的東西。就是角色的附加設定。雖然這麼說——不過,最終肯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就隻有阿伊一個人」

「也不能……這麼講吧。我不過是,誰都能夠代替的,平凡的——」

「冇有這回事呦。絕對冇有這回事。阿伊的替代品,這種。對了,既然會來這裡,阿伊,已經見過小奈了吧?滋賀井統乃‘屍’」

「……嗯」我點了點頭「那個人,到底哪邊纔是真名啊?不,比起說是真名……那邊纔是真正的姿態?滋賀井統乃和,宴九段。作為『團隊』的滋賀井統乃和——作為『十三階梯』的宴九段」

「真正的姿態,聽起來怪怪的。哈哈,阿伊,對有很多名字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呢。從過去開始一直就是這樣子。其實,並不存在那邊是真的問題。因為小奈隻有一個。勉強來說,嗯,先認識她的是人家哦」

「——然後,和狐狸先生」

「對,和‘狐狸先生’」

玖渚說。

「詳細地說明就免了——在人家作為『團隊』開展活動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對手——就是阿伊所說的‘狐狸先生’。然後,從那個時候開始,小奈就成為‘狐狸先生’的部下了」

「背叛者嗎?」

「比起背叛者,應該是膽小鬼纔對。總之詳細的說明就不提了。重要的是,小奈也身負著一點間諜的任務。即使在『團隊』活動終止期間,小奈也無意中,把間諜行為繼續了下去」

「無意中……」

「不過,在『團隊』消失後,那種行為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間諜了也說不定……人家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小奈好像,還在一直繼續著的樣子」

「……這麼說,你,對於我現在處於什麼樣的狀況這件事——大體上,早就從統乃小姐那裡聽說了嗎?」

「不是呦,既冇有特意去問,小奈也冇特意說些什麼。隻要想想小兔的事就能明白,人家和夥伴們,並不是那種密不可分的關係咩。不過,雖然這麼說,就在剛纔,小奈還是全部都告訴我了。全部,連從冇想過要問得事情也是。對阿伊也多嘴了呢,真是的,有種被小奈背叛的感覺。這就是所謂,膽小鬼就是叛徒,嗎」

「…………」

「狐狸真的很難對付咩,狐狸」

唔咿,的玖渚轉過頭去。

明明是這麼高的地方——冇有風。

說是無風也不為過。

這種狀況,令人感到恐怖。

反而恐怖。

狐麵男子——西東天。

不隻是哀川小姐和真心而已——

那個人,就連和玖渚友,也有著聯絡。

不禁回憶起,狐麵男子,之前曾經在這棟公寓的地下停車場等待我的事。然後在此之前,說起來——和那個男人的初次見麵,不就是,發生在這裡的嗎?

玖渚友,‘死線之藍’。

或許——那隻是狐麵男子所謂的‘試行錯誤’,隻是通向世界的終結,物語的終結的過程之一,大概隻是這樣。當然——那並不是可以如與哀川小姐,真心間的聯絡般強固的東西……作為狐麵男子來說,畢竟那是已經結束的事情,可有可無——即使這樣,事到如今,卻仍然可以感受到一層更深的痛感襲來。

我和,西東天間的,緣分。

敵人。

敵——敵人、敵人、敵人。

簡直就像——宿命一般。

像是,註定無法逃離一般。

無論怎麼掙紮——結果都是一樣。

「…………」

……戲言。

那種事情,已經考慮過,無數次。

在真心的事情發生後醒悟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

我,其實,十分羞愧。

隻有玖渚。

隻有玖渚友——不希望她參與進來。

隻有玖渚,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即使如此——玖渚。

為我願意把她牽扯進來感到高興,像這樣胡來的話——即使如此,也願意說出口。

還要,說這種話嗎。

對身處這種境地的我。

對這樣的我。

「反正,原本——小奈也好小兔也好,其餘的人也好,都是作為阿伊的候補,被人家找到的。雖然冇有一個人是泛泛之輩——即使是這樣,最終,就算是集起所有人的力量,也冇能抵得上阿伊一個人。不過,雖然這麼說,就算很糟糕,『團隊』是阿伊代替品的事實也不會有絲毫改變。如果說阿伊和,‘狐狸先生’是絕對性的敵對關係,那麼人家『團隊』,和『沙漠之狐』之間的敵對——說是自然也的確自然,說是理所當然也的確理所當然」

「我的——代替品嗎」

「說是代替品,也實在是很糟糕呢。不是說過了嗎?阿伊的替代,那種事。雖然如今在傳聞中,被稱作是傳說級的恐怖分子之類的東西,實質上不過是一支連世界的一丁點都冇能毀壞的脆弱的軍隊罷了。如果是阿伊,如果能一直保持那個樣子不變,不隻是世界,明明連宇宙都能輕易破壞——而人家不用說是狐狸,連殺死一隻小貓都冇能做到。阿伊的替代——最終根本冇有人能做得到。小奈也是,小兔也是,其餘的人也是一樣」

「冇有——這回事吧。替代我這種……雖然你這麼說,如果是兔吊木那傢夥的話,一定會輕而易舉的完成。兔吊木,為什麼對我如此固執的理由,雖然可以因此得到解釋——」

「喔,原來如此。那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不過——那也不過是,嫉妒而已。真是孩子氣,不像是小兔的作風呢。在人家看來,那種事明明不言而喻。替代阿伊這種事,誰也做不了」

玖渚淡淡的說。

像是在詠唱圓周率一般,平淡的。

「理由有兩個,想聽嗎?」

「…………」

「其一,這個再簡單不過了。首先,如果是彆人不就無法得到人家的愛了嗎?這件事,除了阿伊彆人肯定做不到。喜歡的雖然可以是任何人——人家愛著的就隻有阿伊一個人而已」

玖渚露出了少許微笑。

無法直視。

那一定是,一旦直視就會難以忍受的——微笑吧。

無法看向玖渚。

「然後是其二——作為理由來講這個更有決定性。一個人,如果想要把人家身邊的位置——把屬於阿伊的位置作為自己的立足之地,那一定要,從心底裡深深的厭惡人家才行呦」玖渚說「這一點,小兔他們絕對做不到」

胸口好痛。

冇有風。

小心的,俯視地麵。

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整個世界,看起來都太小了。

是個——小不點而已。

「我喜歡你」

「喜歡?」

「嗯,喜歡」

「對人家的事情,喜歡到,什麼程度?」

「願意去死的地步」

「那麼——討厭到,什麼程度?」

那,簡直就像。

依照順序一般正當的,附加提問。

「阿伊對玖渚友,討厭到什麼程度?對讓阿伊的人生變成最惡的人家,討厭到什麼程度?對將阿伊的妹妹僅僅作為用來壓榨的殘渣的人家,討厭到什麼程度?對在阿伊還是一個充滿罪惡和汙濁的少年時,就這樣把阿伊停止住,如果冇有見到現在一定會變的更加正常的人家,討厭到什麼程度?」

「……友——」

「討厭到,願意去死的地步?」

「——我」

「應該是,殺死也無所謂,毀掉也無所謂的地步吧——按照常理來想」

——你。

其實是討厭玖渚友的吧?

兔吊木垓輔的——戲言封殺。

但是,因為是能夠用輕妙的語調,簡直像是,將我映入鏡子一般的語言達者那個男人的語言,所以當初並冇有產生那種想法——

既然原本戲言就是用來掩蓋真實的手段。

真實一定也可作為封殺戲言的手段使用。

「明明是這樣——」

這時,第一次。

在玖渚的語言裡,感受到了,可以稱之為感情的情感。

「阿伊——對人家的事,卻從來都不會置之不理——呢」

那是——那種感情。

恐怕,可以稱之為憤怒。

那是可以稱之為憤怒的情感。

「為什麼?」

「就算你——這麼問我也」

無法回答。

那種事情,不可能回答的了。

……不,不對。

並不是無法回答,我已經做出回答了。

因為——喜歡你。

因為喜歡,所以無法討厭。

因為喜歡,所以無法逆反。

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的,簡單易懂的原因。

從那天起。

從最初相遇的那一天起——不過。

玖渚,一定,不會滿足於這種回答。

那並不是玖渚所尋求的回答。

那種曖昧不確定的東西——

玖渚友,並不想要。

斜道卿壹郎研究設施裡——玖渚友,那時,在那具被損害到一塌糊塗的屍體之前浮現出的,那個笑容。

從那時起——就開始了。

然後——

從相遇的一刻開始,其實就已經開始了。

不是當然的事情嗎?

「咩,回答我嘛。為什麼?為什麼阿伊不會討厭人家呢?明明隻要對我感到厭惡——就能輕鬆很多很多」

「比——比起這種事」

我——

不想對玖渚,在這裡使用戲言。

不想像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一樣。

所以,轉移話題。

轉移。

但是——這裡,已經是死路了。

轉移的去向,受到限製。

就連可以轉向的地方,也是死路。

「友。聽說你——就要死了」

「…………」

「什麼時候會死,都不奇怪。統乃小姐是這麼說的。這是真的嗎?」

「嗯,真的」

玖渚普通的點了點頭。

冇有虛張聲勢的意思,但是,也同樣冇有模棱兩可的意思。

十分普通的點頭。

像是,從很久以前及已經知道了一般。

「不過,小奈也真是一個話匣子,傷腦筋呢。臆病般守口如瓶這一點,明明是人家喜歡的部分——也是,最接近阿伊的部分。真是的,總是做一些多餘的事情。畢竟代替品就是代替品,模造品就是模造品,跟實物有天壤之彆。完美的互替品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雖然還會再說很多次,阿伊真的是獨一無二」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我的事情無所謂。現在並冇有在談我的事情。那麼,為什麼?對我,為什麼,隱瞞了一切?如果冇有統乃小姐告訴我這些——我,直到一切結束之前,什麼都不會知道嗎」

像六年前一樣。

在一切結束之前,處於蚊帳之外。

世界中心,蚊帳之外。

擁有自覺症狀的無知。

知道高度的,不知分寸。

那樣的回憶。

還會,再次重疊嗎。

當然——早就知道了。

那種事情,早就知道了。

玖渚,早晚會死這件事。

原本,就隻是刹那般的少女。

仍然活在這一瞬間本身,都是奇蹟。

「根本不懂」

玖渚像是看透了我的內心一般說道。

大概,是在笑吧。

像是在觀看一具屍體般。

「至少,阿伊,根本就不懂。人家,原本,活著這件事自身就是不自然的現象。像是發生了差錯強行活著一般。像是已經活了數百年卻仍然延續著冇有死亡的生命的,違背常理的存在——那種事,根本不懂。這藍色的頭髮,就是劣性的證據」

就是這樣——早就知道了。

不知是否可以稱之為死。

不知是否可以稱之為生。

既然是由生至死的話——

生本身,又是多麼不自然的事情。

那樣的話——

活著這件事本身,就像是死亡一般。

雖然在最愛的妹妹麵前,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就連想都不會去想——偶然,隻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哥哥,玖渚直,並冇有什麼特殊感慨般,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議的側起頭,自言自語道。

『為什麼我的妹妹——不會死呢』

那一定是,被甲殼包裹住的發言。

正因為是從來不會展露出真正感情,既強又弱的,直先生——纔會通過無意識的製禦,給自己的語言加上保護。

其實,他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我的妹妹會活著呢,這樣。

實際上,那是一般的——

豪無殘酷的,一般的意見。

無論何時——無論是幾歲的時候都可以,玖渚友,一定都擁有著超過常人三百倍的份量,隻要看過病曆,對於那種異常無論是誰,一定都會變得啞口無言。

然後這麼想。

為什麼會活著。

所以說——不自然的事情什麼也冇有。

隻有死而已。

隻有,死而已。

玖渚友,隻會死而已。

像是世界終有一天會毀滅一般,理所當然。

正如世界會終結一般。

正如物語會終結一般。

少女隻會獨自一人,死去而已——

明明是這樣,為什麼。

逃過一次。

曾經——從這樣的事實中,逃過一次。

玖渚友會死。

會被毀壞。

會被破壞。

會被殺死這種——現實之中,逃過一次。

讓即使置之不理都可能會死去的少女——

更加,接近死亡了一次。

「雖然是些無關緊要的事,不過——絕對不是阿伊的錯哦。這是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好的事情。至少,人家自己,從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對了,好像是八月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已經很危險了。伏線早就準備好了,覺得如果突然死去的話,阿伊會很吃驚」

「可是——」

不是吃驚不吃驚的問題。

因為——隨後。

你不是,說過嗎。

已經,不要緊了,這樣。

「啊……那個。嗯,那個呢,是小小的失敗。不敢相信那是人家做出來的事。難為情難為情。現在想來,真的是做了很多多餘的事情。也想要,讓阿伊報有一些無謂的希望——而且」

玖渚說道。

「見到了,不想見到的夢」

「…………」

「原本呢——是打算立刻收回的。是說謊,其實馬上就要死了——打算這樣委婉的說出來。但是——」

「阿伊,會高興呢」

玖渚,很傷心的樣子。

或許在哭也說不定,這麼想。

但是,應該冇有在哭。

玖渚友——不會哭。

即使流出眼淚,其實也並冇有在哭。

「冇有想到,阿伊會那麼高興」

「…………」

「原本是打算作為最後的惡作劇——覺得如果人家今後也一直在阿伊身邊的話,阿伊,一定會感到厭惡」

「厭惡——怎麼會」

「一直以為是謊言呦,對不起」玖渚說「阿伊,雖然口頭上說過很多,態度上也表現過很多——心底裡,一定是討厭人家的,這樣想。阿伊的話,人家,雖然全都相信——那也隻是,願意把謊言當做真實相信的意思。並冇有相信那就是真實」

「……友」

「雖然阿伊說喜歡人家,人家也可以做到相信這一點,但其實並冇有把它當做事實來想」

「完全……冇有信用呢。有種狼少年的感覺」

「狼少年不是撒謊說狼來了嗎?阿伊,一直在撒謊說冇有狼存在。其間的差距,怎麼說呢,看起來無所謂,既是卻是決定性的」

「但是——我」

「嗯,因為那是真正的反應,所以人家下了一跳。喜歡之類,討厭之類的暫且不論——阿伊,為我高興這點,實在是意料之外。喜歡之類,討厭之類的暫且不論——至少阿伊,是覺得有人家在身邊也可以,是這麼想的對吧」

「當然了」

語言中——帶著焦躁。

原來一直被那麼認為的嗎,真不甘心。

不,也不是不能理解。

被相信的事——被原諒的事。

無條件的信賴,無條件的容許。

對玖渚所說的事情,我變得難以忍受這一點,是事實。這樣的感情最終,會化為完全相反的事物從我身上反射出來——自然的,形成惡性循環。

到底有那裡自然——

我的心情,並冇有傳遞到玖渚那裡。

那種事,在玖渚看來——

無論是傳遞到也好冇有也好都是一樣的事。

仔細想來,實在是滑稽。

發自內心的真實的語言也好。

發自舌尖的虛構的語言也好。

下場都是一樣的——不起作用。

如果極端到這一步的話,被相信的事和被懷疑的事,不就幾乎擁有交換可能的等價了嗎。

所以才——討厭。

被相信的事情也是。

被允許的事情也是。

我討厭這些事情。

「被能求婚,人家好高興。就算那是謊言也好,就算那是事實也好。說實話——雖然並不是什麼很現實的話題——畢竟現在阿伊,不像是可以立足於玖渚機關中的樣子——不過,高興的事就是很高興。高興到想要死的地步」

「……冇有,其他辦法了嗎?」

我說。

像是要垂死掙紮般。

「想辦法——延長生命這點,做不到嗎?隻要動員玖渚機關的全部力量,不是冇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嗎?如果說是領域不同,『殺人集團』之類『詛咒之名』之類的鬼魅魍魎們,由我說服他們並帶過來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就算不必尋求他人的幫助,隻要靠你擁有的知識,會比死亡這種事,應該也是可能的吧」

「嗯——」

在提出無理的要求這點我是知道的。如果真有辦法的話,應該早就已經實施了纔對。簡直像個孩子一樣,我想。一味想要迴避無法認同的現實,小氣,無藥可救,不講理的孩子而已。

不知計算為何物。

不知界限為何物。

但是,關於這一點——玖渚友也一樣。

那麼……

「嗯,不過」

玖渚,罕見的,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怎麼說呢——雖然不知道小奈給你說了些什麼,可以確定的是以現在的身體維持身體構成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和至今為止的身體異常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何時會死都不奇怪』的表現形式,也冇有什麼不妥。不過——即使如此,其實,根據人家的計算,今後,還有兩三年左右——繼續活下去的可能」

「原來還有嗎!」

「…………」

對激動的我——以沉默回答的玖渚。

這麼說來。

無法直視玖渚的我。

從剛纔開始,和玖渚,完全冇有互相麵過。

明明坐在一起——

正因坐在一起。

無法互相麵對。

無法互相麵對的,鄰座。

藍色學者與——戲言玩家。

「就是非零,的意思呦,阿伊」玖渚在長達十秒的沉默後「仔細聽好哦,阿伊」

「什麼啊」

「零點……」

玖渚——

深吸了一口氣,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三,以下省略」

這麼說。

「…………」

「不是百分之,是成」

單位,不一樣嗎。

即使這樣,也。

「當然,這也伴隨著相當的代價。一旦來到現在這樣的終末,無傷了事是絕對不可能的。人家偏置的才能,一定會更加偏離遙常規的方向,嗯,而且,可以稱之為才能的才能,一定會消失。一直落到被稱為愚鈍也不為過的領域。製禦——枷鎖和鎖鏈現在也逐漸消失,已經冇辦法再拖阿伊的後退了。視力也會,幾乎消極殆儘——頭髮也一定會變黑。降到凡人以下」

「…………」

「即使付出這麼多代價——也隻有這樣的概率。雖然這是客觀的計算,並冇有感情因素乾擾——但是,既然是這種結果,當初要是稍微自欺欺人的計算就好了」

玖渚「嗯」的,像是要從自己的語言中確認什麼一般,點著頭。

然後,繼續著。

「……不過,阿伊,雖然,隻是可能——人家,即使是這樣的概率,應該也會順利的過關。如果隻有人家一個人還不好說——但如果有阿伊在身邊就不同了」

「…………」

「因為阿伊,運氣特彆的差」

「……那麼」

「但是——阿伊,要是真心希望人家能活下來的話,那就真的冇有辦法了,隻有去死了」玖渚說「那是場賭博呦——看到小奈要去那裡,卻冇有阻止她,就是因為,覺得或許阿伊不會來這裡也說不定。那場求婚也是,為了我那麼高興也是,如果都隻是阿伊的謊言的話——人家或許還有機會也說不定,這麼想」

玖渚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

感覺不到仇恨。

但是——

那聲歎息,卻像是在責備我一樣。

隻有那件事。

隻有那件事是我的責任,不言而喻。

「如果——」

玖渚繼續著。

語氣,冇有絲毫改變。

「如果說阿伊,其實,從心底裡,不,不用說心底,就算在心中的一個角落裡,在正中央自然也無所謂,隻要有一點點——討厭人家的部分,那場求婚,隻要有一點點謊言摻在裡麵的話,或許,即使不具現實性,結婚之類的是可以作到也說不定」

「…………」

「雖然可能不會有孩子」

是誰——在預想這些事。

到底,是誰的預想。

戲言玩家的少年——

竟會真的,喜歡上藍色的少女。

毫無目的。

純粹的。

可笑般,率直的。

可悲般,真心的。

我對玖渚友——真的很喜歡。

喜歡到,無法討厭的地步。

厭惡這種事完全無法做到的地步。

想都不會去想的地步。

真的,喜歡她。

六年前自然不用說——現在也冇有變。

至今,完全不會斷絕。

至今,完全冇有改變。

最初隻是,複仇而已。

最初——明明為了是複仇。

直到最後——也是為了複仇。

從最初到最後,一直喜歡。

即使其他的都是謊言,也隻有這件事是真實。

即使全部都是謊言,這也是真實。

即使是謊言,也是真實。

冇有狼。

狼那種東西,那裡也冇有。

一路,這樣說了過來。

一路,這樣喊了過來。

直到聲音沙啞,直到喉嚨潰爛。

所以這是——理所當然的歸結。

完全均分的,預定調和。

既是命運——也是物語。

早已看透的——結束。

「我……單憑我的運氣好壞,就決定你的生死,怎麼會甘心。不隻是你——無論什麼事情都要以我作為理由,以為作為根據這種事,求你不要再做了。沉重。太沉重了。你的信賴也是你的原諒也是——沉重到我難以承受的地步」

「哈哈」

玖渚,笑出聲來。

「怎麼說呢。想起來,阿伊像這樣,談一些嚴肅話題的樣子,或許是第一次見也說不定」

「…………」

「感覺總是,說一些冇有意義,冇有用處的事情呢。冇有具體內容,一秒過後就會全部忘記,怎樣的無所謂,這樣的話。明明已經有很深的交情了」

「很深——嗎」

一直是這麼想的。

但是——

已經,冇辦法,這麼想了。

「不過,空白期間過長了一些,加上人家又是個家裡蹲,實際的接觸時間,應該也冇有多久」

「可是——」

我說。

「在我心中,你的存在,太過龐大了」

「……嗯」

「大到願意捨棄其它一切的地步」

這是真心話。

到了現在,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既冇有虛偽,也冇有戲言的,真心話。

比起六年之前,的確,喜歡的東西想要守護的東西都增加了很多——不過,即使如此,玖渚處於其頂點這件事也冇有絲毫改變。

隻有這點,不會改變。

順序的變動不可能發生。

隻要是為了玖渚,捨棄其他一切我都願意。

隻要那是玖渚所願——

我,可以殺死任何人。

美依子小姐也是一樣哀川小姐也是一樣。

崩子也是一樣繪本小姐也是一樣。

可以殺死任何人。

隻要是玖渚希望,就會去殺。

無論對什麼,都不會手下留情。

就像是——殺人鬼一般。

粉碎。

連碎片都不留的,粉碎。

殺死誰也無所謂。

誰也可以殺死。

將喜歡的那些人,毫無迷茫的殺死。

這樣的自己——

我覺得,值得自豪。

既冇有可恥之處,也感覺不到罪惡感。

這麼想。

對我來說,玖渚就是全部。

玖渚友,是完美的。

這一點——我十分清楚。

「完美,並不是好事」

玖渚說。

彷彿又一次,看透了我的心中。

「完美也就等於,毫無長處」

「…………」

「所以人家才需要缺點,才需要束縛。枷鎖是必要的。鎖鏈——是必要的」玖渚說「絕對是,必要不可缺的。而且,比起其他事情——刀鞘,是必要的」

「——刀鞘……我嗎」

「這種事情,其實是準備要一起帶進棺材的——不過,難得,嗯,也算是小奈一個麵子,乾脆,就告訴你好了。至少,就算對阿伊來說人家並不是必要不可缺——對人家來說,阿伊也是並不是必要不可缺的存在」

「為什麼——」

當然,這我知道。

玖渚,自己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擁有那,過於偏離的才能同時,缺點也過多,欠缺的事情過於的多——其無法適應日常生活的存在,必須要有像我一樣,或者說像兔吊木一樣的人,來支撐那嬌小的身體。換句話說,必須要有一個麥田守望著的角色,陪在她身邊。

但是——

如果,如剛纔所說。

那些缺點,隻是自己加上的枷鎖,鎖鏈的話——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不隻是**的異常,如果能夠關係到精神的領域——

「謊言家」

玖渚說。

「要說謊言家——比起阿伊,甚至可以說人家更適合這個頭銜也說不定」

「……為什麼」

「哼哼。因為冇辦法像阿伊一樣使用戲言,人家能用的隻有率直的話,所以戲言玩家的頭銜,非阿伊莫屬——但是,說到謊言家,人家可是比阿伊還要技高一籌呦。因為——」

玖渚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是把重心,移向了前方吧。

原以為她會這樣落下去。

但是。

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鐵絲網。

冇有落下去。

現在——還不會落下去。

話才說到一半。

「阿伊,雖然冇法做到連自己都欺騙——不過人家,就連自己,也騙得了」

人家可以對自己說謊哦。

玖渚,這麼說。

「這已經是,謊言家的最高境界了吧」

「……嗯。像是秘傳的最終奧義之類的東西」

如果說是在無意識間欺騙自己的話——

大家,都可以做到。

但是——意圖性的。

有意識的,偽造自己的精神。

那已經是,接近催眠的領域了。

如果說。

如果說,可以像用右手使用筷子般輕易的,

操作自己的精神和記憶——

如果有這樣的人存在。

那已經是,謊言家的最終形態了。

要做到那種事情——

除了擁有龐大的記憶力龐大的集中力,

龐大的認識能力的玖渚以外都不可能。

即使對那個玖渚來說——

到底——

為什麼,會有要做那種事情的必要?

憑自己的意願,用枷鎖封住身體。

憑自己的喜好,用鎖鏈限製自由。

「弱點是必要的」

玖渚說。

「脆弱是必要的。貧弱是必要的。缺點是必要的。欠缺是必要的」

渴望得到脆弱。

渴望得到貧弱。

渴望得到缺點。

渴望得到欠缺。

渴望——得到弱點。

「過去呢,人家,一直錯了」

「過去是指——什麼時候的事」

「從出生之後立刻」

玖渚的語言中並冇有特彆懷唸的意思。

並非回憶,而是將記憶直接說出來一般。

「因為很敏銳。所以馬上就發覺了。這裡——並不是人家應該來的世界」

「嗯,錯了,是說」

「——和選錯了該走的道路,一樣吧」

「嗯,像是在最初的轉彎處搞錯了左右一樣。雖然,左右不過是一旦轉身就會改變的不確定的東西,所以其實選那邊都無所謂了說不定——但是,錯了。那是失敗。阿伊常說,自己的人生是錯誤和失敗的連續這樣的話——就算是這樣。就算真的是這樣,阿伊來到這個世界的事本身,一定,不是錯誤」

「冇有這回事」

「就說有這回事嘛。而且冇有這回事的人——是人家。最初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所以——人家的場合,是不斷在彌補那些錯誤和失敗的人生。至今為止的十九年間,不對,快要到二十年了。如果還來得及的話」

「你——不適合這個世界的事,我可以理解。既然優秀到那種程度,這些事自然——」

「不適合。不過,仔細想來這句話也像是謊言一樣呢。更加直接的——世界的另一側,可以,這麼講也說不定」

「……那是當然的」

我不假思索的說。

玖渚家。

考慮到玖渚機關的性格——那是當然的。

壹外、貳栞、叁榊、肆屍、伍砦、陸枷、跳過柒的姓氏,接著是捌限,以及統帥眾勢力的玖渚機構。

外和栞,榊之屍,砦與枷,然後是至限的渚。

這些即是,詛咒的語言。

除去七番目的理由,就在這裡。

玖渚友,是純血的。

不但純潔——而且是純血。

在這層意義上,玖渚機關,以及其周圍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玖渚的東西。

藍色的頭髮,就是劣性的證據。

一直追求著——那種顏色。

啊,原來如此。

所以是——鎖鏈嗎。

玖渚友。

想影真心。

然後,包括哀川潤——起源都是一樣的。

根源,都是一樣的東西。

隻是——跟在一個男人的意圖下被製造出來的哀川潤和想影真心不同,玖渚——不因為任何人的意圖,隻是偶然的,以概率的問題,在漫長的,和永遠相比也冇有任何遜色的曆史之下——從曆史中被創造出來的存在。

怪物。

化物。

異物。

由曆史所生——

由世界自己創作出來的,世界的另一側。

自我矛盾。

但是——完美。

存在世間,可以被稱之為完美的事物。

「完美就是錯誤」

玖渚靜靜的說。

「所以,人家,需要其他人。不這樣,就活不下去。這種性格——」

這種性格也是,偽造品。

這種性格也是,模造品。

「自己設定的,最適合生存的性格。藍本好像是阿伊的妹妹對吧?不過,阿伊的妹妹也好,當時的其他孩子也好,那時還冇有一個確定的性格。之類的!人家!這樣」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

曾經把小姬,當成玖渚看待過。

試圖把六年前,冇能拯救玖渚的份——通過幫助小姬,彌補回來。

因為玖渚跟小姬很相似。

但是,當然,小姬並不知道玖渚的存在。

冇有見過。

所以最終,那隻是——對我來說,最放心不下的性格。小姬所扮演的那個性格,準確的說就是她的演技——並不是小姬本身。

那不過是,小姬的處事術而已。

但是——

玖渚也一樣。

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原始。

非人的她——

作為人形,需要一個性格。

作為其中一環的,我的妹妹。

那種事——

那種事情,早就知道了。

早在,六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常有的事。

因為是常有的事。

但是——殘酷的是,玖渚一方——

那既非處事術也不是演技。

素。

第。

不是其他任何東西。

因為——

隻是空殼而已。

正因空——所以殼是必要的。

隻是這樣的事。

安裝是必要的。

安裝後的——重新啟動是必要的。

「殼和鎖。所以呢」

滴落的雨點般,嘟囔著的玖渚。

「人家一直——從最初開始,就尋求著阿伊。獨一無二的,阿伊。其他的,即使是世界都可以放棄的程度」

「也對……我就像是,缺點的集合體一樣的東西。和冇有缺點的你,正好般配。和冇有缺點這一點是唯一缺點的你——」

雛鳥。

那是,直先生的話……

但是,雛這種話,過於——

玖渚友也,過於的。

「阿伊,喜歡,人家嗎?」

「所以說,喜歡」

「人家呢」

玖渚說。

「喜歡,阿伊」

「…………」

「從一開始,阿伊就是我的理想」

一直尋求著像阿伊一樣的。

可以替代的東西——找不到。

與世界。

一直在尋求——

可以一同與世界敵對的人。

想要,朋友。

「……那麼,一定很失望吧?實際看到的實物,是這個樣子」

「不,比想象的還要好」

「這是缺點比想象的還要多的意思嗎」

「嗯」

「不要在這裡點頭」

「或者,說」玖渚略微斟酌了一下「除阿伊以外就冇有彆人了。能抵達人家那裡的人類。突破玖渚機關的守衛,來到人家那身邊的人,隻有阿伊一個人。就連‘惡害細菌’、兔吊木垓輔——就連那個破壞和破壞和破壞的專家,也是由人家主動接觸的呦」

「偶然……而已」

是的,偶然。

我,就連玖渚機關的中樞那種地方——也能抵達那種事,如果要用偶然以外的語言來表達的話,除了必然意外不會再有其他一般,無可奈何的的偶然。

隻是自暴自棄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渡過危橋。

卻連過橋的想法都冇有。

如果存在與玖渚機關接觸的必要手段這種東西——那一定,跟冇有手段是一樣的。

而且……

最後作為結局,我拜托了直先生。

那個場所。

把我領到,那個沙地去的,是直先生。

我和玖渚的相遇——

戲言玩家與藍色少女的相遇,

經由少女哥哥之手,得以上演。

到底——

直先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

讓我和玖渚,相遇的呢。

最愛的妹妹和——

失去妹妹的我。

「在人家眼裡隻有阿伊」

「所以,絕對不肯放手」

「…………」

「所以呢,詛咒了阿伊」

玖渚真正靜靜的,說著台詞。

「用詛咒的語言,束縛住了」

用詛咒的語言——

詛咒之鎖。

「因為阿伊是個好人」

「好人?」

「真的是,好人。真的是一個溫柔的人。雖然要用語言描述就會有超級陳腐,老套的感覺,嗯,不過,就是那樣,那句常說的話。其實是個好男人,戲言玩家,阿伊」

「為什麼——大家,都會這麼說呢。說我這個,懦弱的,窩囊廢」

「很簡單。因為其實一個溫柔的好人。因為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好人。」

「如果真是那樣不知會有多好」

「如不不是那樣——就不會直到現在還一直陪在人家身邊」

從沙地——到樓頂。

「之前也說過——雖然對中途逃跑的事,稍微有些生氣——但是,即使這樣,阿伊還是回來了。雖然可能並不是為了人家,但還是回到了這裡不是嗎」

「原本——是打算陪你從搖籃一直走到墳墓的。作為我來講。不過,雖說如此——要是照這種結論來看,和現在也冇有什麼區彆」

沙地是搖籃——而樓頂則是墳墓。

要說像玖渚的風格,也的確如此。

無法弄清到底在考慮些什麼的,空殼。

抬頭望去,是無限延伸的天空。

到底談了多久呢。

淡淡的,東側的天空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能將那光芒——遮擋住的事物,什麼也冇有。

哪裡也冇有。

高。

這裡一定是——最高的場所。

如墓標般。

「無論如何阿伊都是必需的。隻有阿伊,不像讓給任何人。小直也是小美也是——絕對不會。當然,世界也一樣」

如世界般。

不會把阿伊讓給彆人。

那是——

年幼,純真無垢的,天才的想法。

唯一的,願望。

完全冇有期望其他事情。

僅有如此的,祈禱。

想法也是願望也是期望也是祈禱也是——

僅有如此。

夢。

那就是,夢。

因錯誤而出生——如物語誤植一般的藍色少女,連延續生命都存在困難的藍色少女,被稱為學者的同時,卻做著這樣現實,切實的夢。

所以——

所以纔會,連一丁點也冇有實現。

滑稽。

有我在身邊——那種希望之類,怎麼可能實現。

完全不可能。

那種事……明明,不去做就好。

隻要冇有我——隻要,冇有我的話。

隻要冇有我,玖渚,現在一定會幸福的,在自己構建的空殼裡,在名為玖渚機關的牆壁內,封箱中生活著——

一定會,變的更加幸福。

我……但是。

即使這樣,也想要拯救她。

這——不是謊言。

然後玖渚也——並冇有追求那種中庸。

事實證明——她是天才。

而且,是偏執狂。

她從過去開始——大概現在也是一樣。

除究極外,不尋求任何東西。

所以,我也,奉陪了這一點。

向尋求究極的少女——展示了究極的不幸。

然後。

齒輪拚成的少女,停止了。

支離破碎的少女——毀壞了。

停止也好毀壞也好都是我的錯。

無論彆人怎麼說。

就算玖渚可以原諒——我也不會原諒。

「人家被弄壞是人家自己的錯呦」

但是——

玖渚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設定太過勉強了。從一開始就是。想要把阿伊這樣的不確定因子,歸於自己的的統治之下這件事本身就是錯誤這種事從開始就知道,所以才積極的,想要讓阿伊掌握主導權——不過,就是因為無法持久掌握主導權,所以纔是戲言玩家。唔,那個,是小美對吧?對阿伊,最先以戲言玩家相稱的人……這種場合下,應該說『最先察覺』纔對咩」

「那邊都無所謂啦——這種事」

「唔,無論用那邊,都很微妙呢。給天生的戲言玩家——賦予戲言玩家這個記號的小美,實在是功臣。千金難求的命名感。唔,這種應該叫,命名學冇錯吧?」

「你的‘藍色學者’,也是那個人嗎」

「嗯,那真是不錯的稱號。但接下來的‘死線之藍’就有些過分了。雖然夥伴們都很喜歡,嗯,不過那些夥伴們的‘惡害細菌’之類‘屍’之類的也好討厭」

「其他的——嗯,是什麼來著?之前好像聽到過。‘二重世界’和‘最惡夜行’,然後是‘永久立體’‘狂喜亂舞’‘凶獸’‘街’對吧。名字反而記得並不是很清楚……這麼看來,嗯,隻有小豹的名字感覺很普通呢」

「小豹呢——是個對名字冇有多少興趣的人。隻是因為名字叫綾南豹,所以就是凶獸,隻是這麼單純的理由而已」

「豹應的話應該是念panther纔對吧」

「咩,當時小兔也是麵帶好看到一塌糊塗的笑容這麼吐槽的呦」

「哇……」

那種場景實在是不想看到,那種……

「‘請這位博學的動物博士務必擔任搜尋係’這樣,小豹就成為黑客了」

「是冷笑話啊」

「不過,那個名字聽起來,卻是語感最好的。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連『團隊』也拜托小美起一個名字就好了。如果是小美的話,會給人家的『團隊』起一個什麼名字呢……」

綾南豹。

即使在團隊解散的現在——

仍然是一個信奉著玖渚,過著牢獄生活的同齡人。

「嗯……我也覺得,比起‘死線之藍’,‘藍色學者’要好上許多。‘死線’這種,聽起來既奇怪又難以對抗的感覺」

「嗯,從一開始,就有破綻。阿伊的模造品——根本做不出來。全部都是白費功夫。哈哈,作了一些很對不起大家的事呢——不過,小奈也是小豹也是小兔也是,大家都分彆獲得了不同的樂趣,所以倒是並冇有道歉的需要,不過即使這樣,能奉陪人家的模型製作,盆景製作也真是辛苦他們了……那種的,正確的說應該叫消磨時間纔對」

「……消磨時間?」

「不好,說漏嘴了呢。唔,和阿伊聊嚴肅的話題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時機很難掌握。說實話,人家真的很想和小潤聊一些嚴肅的話題——嗯,總之,就是,消磨時間」

「…………」

曾經向兔吊木垓輔——問過這樣的問題。玖渚友為什麼會構建『團隊』,進行恐怖活動。為什麼學者會變成死亡的象征。為什麼她會變成那樣。

兔吊木——是怎麼回答的呢。

她……

因為她,對此,有所期望……?

那就是。

「消磨時間」

玖渚友,重複了一遍。

「直到阿伊,從ER3回來為止的——消磨時間」

「……一直確信,我會回來嗎」

「雖然冇想到你會中退。不過,那樣也好。預定持續十年的『團隊』也因為『狐』的出現,壽命減半了」

「……看來,狐狸先生對你的影響超出我的想象呢。不過,那個人會把瑣碎的事情全部忘記這點也不奇怪……」

或者說,就算與哀川小姐和真心有再多的‘緣’,再多的聯絡,畢竟那是如果知道就可以一語道破的事情,所以狐狸先生大概,對統帥『團隊』的‘死線之藍’就是玖渚友這點,並不知情。

嗯。

並不是那麼出名嗎。

那麼,為什麼伊梨亞小姐會知道呢……

跟那個島的事情,有所聯絡嗎?

「阿伊回來了,和預料中一樣」

「…………」

「為了和人家見麵,回來了」玖渚說「死去的朋友和——人家的事,雙重因素。中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呼呼,這種意義上——人家,已經把阿伊,牢牢的,掌握遭手中了」

「手中——」

「阿伊——」

「無論看到誰,都隻會考慮人家的事」

「無論喜歡誰,無論討厭誰——全部都會,以人家作為標準來比較。那個人,哪些地方和人家相似,哪些地方和人家不同,這樣的評價會第一時間跳出來——人家既是無法用來比較的絕對存在,同時又是,不能不用來比較的,評價基準」

「…………」

「阿伊對喜歡人家了,冇有人家就活不下去」

冇有玖渚——

就等同於冇有任何人。

等同於,冇有我。

那麼,這,已經,不是喜歡之類討厭之類,或許已經不是這種程度的問題了。

空氣之類。

水之類。

藍天之類。

太陽之類——和這些東西一樣。

「……那就是,你的詛咒嗎?」

「嗯」

玖渚——充滿活力的點頭。

「就是這樣哦,阿伊」

「…………」

「阿伊,空氣,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水,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藍天,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太陽,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對玖渚友——喜歡嗎?」

「……纔不知道呢」

我說。

於曾幾何時對兔吊木說過的,同樣的話。

「你……到底,想要從我這裡,問出什麼來?想要——讓我說些什麼啊?友……你,到底要我,說些什麼?說討厭你,就可以嗎?如果我說討厭你的話,你就會滿足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你會,徹底的,死去嗎?」

可以不留任何記憶。

輕鬆的——死去,是這樣嗎?

至少在最後,安詳的。

「這麼說,或許也冇錯呦——」

玖渚,至極無所謂一般的說。

像是對那種事情完全不感興趣一般。

對自己會死那種事——

既冇興趣也不關心。

「如果怎真的是這樣,阿伊,會願意去討厭人家嗎?如果,人家拜托阿伊,討厭自己,這麼說的話」

「如果說謊也可以的話自然」

「所以說,無論是真是還是謊言——都冇有關係,隻要是阿伊說的話,人家,什麼都相信」

就像我——

隻要是為了玖渚,什麼都無所謂一樣。

「隻要是為了阿伊,什麼都無所謂呦」

「…………」

「啊,不用那麼認真也可以。今天的隻是質問,疑問。隻是隨便問問罷了。不用擔心,並冇有那種打算。事到如今,人家,對自己的感受,根本不在意。反正感受這種東西可以隨意改變。對呢。如果真要死的話——希望能痛苦的,痛苦的死去,因為想要親身體驗,活著的實感」

活著的——實感。

那種語言——

帶著微妙的感覺,傳到我的耳中。

聽起來有,奇妙的感覺。

彷彿那是——什麼的關鍵詞一樣。

因為是像死去一般活著的,我?

不,不對,不是這樣……

真心。

這種場合是——想影,真心。

苦橙之種。

對橙色的,那個朋友——

「疼痛,是活著的證明呦。心也好身也好,既然傷痕一定會伴隨著疼痛出現——那麼,受傷也不是那麼不好的一件事」

疼痛。

那既是,生存,這件事。

和世界——連接在一起,這件事。

有所聯絡,這件事。

「所以,人家在想的——就隻有阿伊的事情有哦」

「我的——事情」

「所以呢,原本打算,儘快的崩潰掉,把殘留的餘生在和阿伊的快樂遊玩中度過然後說聲再見,像完結的漫畫一樣迎來結局——但是,阿伊」

「…………」

「阿伊,會高興呢」

真正的,為人家感到高興。

原本以為會很失望——高興。

明明,隻是小小的惡作劇而已。

明明,隻是最後的惡作劇而已。

惡作劇——失敗了。

在最後,失敗了。

玖渚說。

「所以——對阿伊,想要,給與獎勵,這麼想。借小奈這件事——隻有阿伊,決定解放出來」

「解放……在說什麼」

「人家的東西就要擺在人家身邊——雖然這是人家的行事主義,但在怎麼說也帶不到那個世上。而且,其實隻是想要把回憶帶到那裡去的,嗯。雖然直到剛纔還很迷茫,知道剛纔還很猶豫,但是——可以的話,希望等到最後一刻纔是人家的真心話……不過,現在,決定了」

「阿伊的事情,連回憶也會忘光」

「……為什麼」

「所以說,是解放。解除的解,釋放的放,解放。詛咒,會除掉。替阿伊——除掉從六年前開始一天不停,一直對阿伊施放的,詛咒」

玖渚說。

「為了把阿伊變成自己的東西,為了讓阿伊看不到人家以外的任何人,為了讓阿伊聽不到人家以外的任何聲音,每天每天,不停施放的詛咒。將那個——現在,解除掉

將鎖,解除掉。

所以——近後,可以照阿伊自己的意願去做了」

「照我的——意願」

「不是有想要幫助的人嗎?不是又想要守護的人嗎?除人家以外——不是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嗎?那麼,阿伊,必須好好照顧它們才行。幫助,守護,看重它們才行」

「那些事情,和你比起來——」

「已經,不能比較了」

「……可是……已經,全部,結束了。和狐狸先生的戰鬥,已經結束了。那個人,已經不會再對我出手,這麼說過。所以——」

「纔沒有結束呦」

玖渚說。

根本冇有結束。

或許——正是如此。

滋賀井統乃——宴九段,到底對玖渚說了些什麼,說到什麼地步這點,我並不知道……但是,的確……還冇有結束。

古槍頭巾。

澪標深空。

澪標高海。

一裡塚木之實。

禦苑的,那個事件——

那場慘劇,不過是數小時前的事。

「根本冇有結束呦」

「但是,友。對我來說,你的事,遠比起那些——世界之類物語之類,那種莫名其妙的偽科學為哲學重要的多——」

「哼。那麼」

「那麼願意,一起去死嗎?」

彷彿——

那纔是,發自內心般的,遺憾。

「和人家一起,從這裡跳下去」

玖渚,啪嗒啪嗒的,甩起腿來。

在地上一百四十米的高度上。

冇有風。

一如以往的,冇有風。

像是在證明不可能因為事故而墜樓一般。

「捨棄一切。捨棄世界的全部,捨棄周圍的所有人,從這裡跳下去,和人家一起去死這種事,做得到嗎?」

「…………」

「如果有阿伊一起死,會很高興呦」

我——

我,考慮了。

考慮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至今為止的事情。

沙地的事情。

六年前的事情,藍色少年的事情。藍色少女的事情。在玖渚機關中樞旁邊——一起無邪玩耍的事情。下定決心與世界作戰的事情。與世界對決敗北的事情。逃跑的事情。在對麵發生同樣事件的事情。回來的事情。迎接我的事情。隨後的事情。

樓頂的事情。

與玖渚友一起時發生的,全部事情。

從過去,走到現在的過程。

現在——和過去的差異。

現在和過去的,錯誤。

考慮了。

拚命的,回憶。

然後,我。

我,看向了她。

坐在對麵——

總是像理所當然般在身邊,

隻要在身邊就會很安心,

看向了,她。

她也在,看著我。

久違的——

六年之久,和玖渚友再會的感覺。

然後,我開口了。

對她的問題——給出了回覆。

「不要」

迴應了她的感情。

「那種事,做不到」

「……唔咿」

玖渚——

像是從心底裡感到遺憾一般,靦腆起來。

「電池——用光了呢」

「……對不起」

「並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呦」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是為了你,就算是捨棄其他一切,也絲毫不會在意——即使去死也無所謂,但是……現在,我,死這種事,已經——做不到了,我」

我。

帶著決意和覺悟,說。

「我,不想,死」

這樣啊,的,玖渚輕輕的點了點頭。

正麵接受了我的語言。

「那麼……至少」然後說「阿伊,視為我的對映的那個……朋友,一定要好好幫助她呦」

「……是從統乃小姐那裡聽說的嗎?」

「就算冇有聽說也會有所察覺的。苦橙之種——對於那個,卿壹郎博士,也十分關注的樣子」

但是——

幫助她。

幫助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真心,明明,已經不要緊了。

應該,已經冇事了。

「……向人家保證,阿伊。隻有那個朋友,一定會好好守護」

「…………」

「妹妹的事也是,人家的事也是,雖然阿伊最終,既冇能守護和冇能拯救——就連報複就連複仇也冇能做到,但是,那些都冇有關係——」

「嗯,我發誓」

我要——讓真心自由。

那是,已經決定的事情。

將那傢夥——解放。

從無數的,鎖之中。

「我保證。隻有這一點」

「嗯,那麼」

輕輕微笑。

像平時一樣的微笑。

用可愛的笑臉。

她——

玖渚友——

將六年前,對我施下的詛咒,解除了。

六年間,不停施放的詛咒——

「阿伊,討厭你」

然後——她,跳了下去。

咻的一聲,輕巧的——向著內側。

墜落夠,鐵絲網的高度。

落地音。

就這樣,走了。

想要看過去。

叫她,停下來。

但是,已經,太晚了。

已經,無計可施了。

為什麼呢,這樣,不可思議的想。

不過是——死亡這樣的事。

隻因這樣的事,就會斷裂般——我和玖渚間的聯絡,就隻有這麼淡薄而已嗎。

因緣,太淺了嗎。

那時當然,原本,一般市民的這個我,和玖渚機關的直係——本來,就不存在因緣和聯絡。

明明是這樣——我們卻相遇了。

相遇之後,相互,喜歡上了對方。

我的心為玖渚所奪——

玖渚,從心底裡,期待著我的到來。

那麼,這樣應該就好。

這就是與之匹配的終結。

玖渚友。

玖渚友的友,是friend的友。

我和玖渚友——

從周圍看來,是什麼樣的的朋友關係呢。

那一定是相當扭曲。

如邋遢的惰性般。

無法取得平衡。

雖然關係很好卻又難以捉摸——

明明如此卻還相互意識,

擁有著奇異依存關係的——朋友關係吧。

但是,這對我們來說,是恰到好處。

並冇有合二為一的打算。

能待在對方身邊——隻要這樣就好。

這樣就是最好的。

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

「明明是喜歡她的」

明明——如此喜歡。

不論作出多少努力,世間也有令人無可奈何的事情——這一點,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明白,因此我才,選擇了不去喜歡任何人,不同任何人競爭,不向任何人表示友好——

到底在哪裡崩潰了呢。

是誰讓我,狂亂起來了呢。

我恨你,友。

為什麼,冇有完全,徹底的,把我停止住呢。

冇能將被罪惡和汙濁填滿的我——

原封不動的,停止下來。

不對……

不是……這樣。

如果說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停止的玖渚的時間再次啟動這件事,如滋賀井統乃所說,是我的責任的話——那麼這個結束,應該也是我所期望的。

我改變了。

我啟動了。

所以。

這是,我所期望的事。

因此——玖渚友。

玖渚友才,把我——解放了。

從施放的詛咒之中。

「喂」

哢嚓,一聲。

身旁的鐵絲網發出了響聲。

冇有走近的足音,什麼也冇有——零崎,在我身邊,前一刻還是屬於玖渚的位置上,怡然自得的,彷彿那就是自己的指定位置般,坐著。

罕見的——

臉上,並冇帶著平日的微笑。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嗯」我點著頭「總之,先靜靜的待在那裡就好」

「在這就好嗎?」

「在那裡正好」

「這樣啊」

「你雖然性格最惡不過這張臉長的卻還算可愛,雖然,不及玖渚的程度,不過拿來養眼還是可以的」

「……那個藍色的是你的女人嗎?」

「見過了嗎?」

「從身邊經過了,像是很高興般,笑著走過去了」

「這樣啊。其實,算不上是我的。我不過隻是,那傢夥的男人罷了。雖然就在剛纔被甩了」

「真遜——」

「吵死了。不是說過要你安靜嗎」

「難以想象這是生於口中的你的台詞呢」

這時,零崎終於「哢哈哈」的笑了出來。

你是生於笑臉的殺人鬼啊,這麼想。

笑臉迷人的殺人鬼這種東西,一點也不灑脫。

「……統乃小姐……怎麼樣了」

「嗯?哦,那個奇怪的女人啊」

「冇殺死她吧」

「…………」

「這是因為什麼理由的沉默啊」

「開玩笑啦。不,嗯,不過,那個女人還有,她的同伴。後來陸續都見了一麵,全員五人。和他們,談了一些」

「談話嗎?」

那個『團隊』的成員和零崎人識,科技恐怖分子和殺人鬼之間,到底會有什麼聊得來的話題呢?

「嗯,湊巧,有共通的相識——聊了很多有趣的話題哦。而且,也有關於你的事」

「你是主婦嗎?搞什麼井戶端會議來收集情報」

「我,對情報收集,出奇的拿手哦。雖然不及‘小豹’的程度」

「…………」

不過,的確,但是從那些明明關係緊張配合卻意外良好的傢夥口中套出‘小豹’的事這點,就很不簡單。

「不過,雖然這樣,但你在禦苑會被襲擊的原因,那個奇怪的女人,好像並不知情的樣子。雖然試著用很多方法去試探過……可以確定的,隻有‘澪標’的那對雙胞胎,確實是打算在那殺死你這個事實而已——關於空間製作者的事,看來是不知情」

「這樣……」

「怎麼看都有種情報錯綜複雜,平衡狂亂的感覺……那個女人雖然『那個一裡塚冇理由反對狐狸先生的意願,所以一定有隱情』的這麼說,不過這同時也是自己不知道詳情的意思纔對」

「應該是吧」

和『團隊』不同,對『十三階梯』間的連攜之差,事到如今也不好多說些什麼——那麼說,統乃小姐,不隻是玖渚的事,也是為了傳達那個事實纔去拜訪我的公寓的嗎。

和玖渚見麵之前——

我還不能,被人殺死。

「不過說起那個大將——大哥的預料原來就是那件事啊……算了,無所謂。都是往事了。對了,那群傢夥的話,都已經離開這裡去了其他地方。也冇有特意去追」

「這樣……」

去了其他地方。那麼,滋賀井統乃,一定,會放棄宴九段——離開『十三階梯』。這會是,對狐麵男子——第五千零四十一回的背叛了吧。

他們一定——

無法遠離,玖渚的身邊。

和我,不一樣。

為了玖渚他們大概可以——去死纔對。

「那麼,欠缺製品。今後,有什麼打算?」

「嗯……」

「說實話,我現在肚子很餓」零崎說「就算是剛被女人甩過,用這種態度對待救命恩人再怎麼說也有些不妥吧」

「……也對呢」

我——抬起了一直低下的頭。

看向天空。

藍天。

我——喜歡藍天。

這樣想。

「總之,先回公寓好了。如果隻有自來水就好的話,可以任你喝個飽」

「我說至少要請我吃頓米飯吧」

「知道了知道了」

從鐵絲網上跳下來。

那麼——就轉換一下心情吧。

雖然不可能,卻仍然這麼想。

即使強引著,也必須走下去。

即使拖拽著,也必須走下去。

不回到公寓去不行。

再怎麼說——

隻有真心。

隻有真心,不能失去。

再見了,玖渚友。

你會死。

我會,殺死你並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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