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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書房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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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乃世家大族,府中規矩森嚴,內院一共有兩個書房,東廂房這個通常隻有王國公親令才能進,平日就是王七郎也不能壞了規矩。

如今書房外黑甲白衛十步一防,還有個身穿道袍的道士守在門外。

王七郎不著痕跡打量著眼前頗有仙風道骨的老者,聽聞三清觀的道濟已是八品境,如今寸步不離跟著君王,想必就是此人。

若是君上要用武力鎮壓安業寺,此人便是最強助力。

習武之人對敵意最是敏感,王七郎的目光剛落定,道濟便睜開了眼,“王家七郎?”

王七郎不動聲色收斂情緒,微微頷首,“正是。”

道濟盯著他又看了一眼才慢慢閉上眼,“郎君請進。”

王七郎輕牽嘴角,點頭還禮,轉身推門步入了書房。

書房內,茶香四溢。

司馬昱端坐在主案之上,王淵源跪坐在一旁,兩人不知說到了哪,見王七郎入內皆擱了茶杯。

王七郎先是看了父親一眼,隨即姿態從容上前見禮,“王家七郎拜見君上。”

司馬昱此番出宮特意換了身白月常服,他本就生的俊秀,褒衣博帶,這一身儒服將他少年風流的氣韻彰顯了十成。

“七郎去哪裡了?叫孤好等。”

王七郎早已領教了小天子陰晴不定的性子,即便司馬昱一副看著好說話的樣子,他也絲毫不敢怠慢。

“回君上,七郎上山拜見師父去了。”

司馬昱聞言,低頭端茶,指腹輕輕研磨杯口,“說起來孤也很久冇有見過了渡方丈了,孤記得上一次見他還是三年前。”

王七郎心下一凜。

三年前司馬昱親上安業寺遊說了渡,但被了渡拒絕了。

司馬昱撩眸,淡淡掃了王七郎一眼,“七郎何以如此狼狽?莫不是路上還與人交手了?”

王七郎麵上毫無破綻,“許久未見各位師兄弟了,一時技癢,同門之間切磋了幾招。”

聞言,司馬昱輕笑了一聲,隨即站起身,“七郎與安業寺果真情分不淺,孤甚感欣慰,如此孤便可放心將受封一事交付給王家了。”

王七郎頓時臉色一僵,不等他反應,王國公已經先一步站了起來,躬身作揖道,“得君上垂信,老臣定當全力以赴。”

司馬昱唇色鮮豔,微微一彎,“孤自是相信國公大人。”說罷,長袖一擺將方纔喝過的茶杯拂下案台,“孤回宮了,國公留步。”

王淵源看著碎裂在地的茶杯,朝著司馬昱的背影俯身一拜,“恭送君上。”

司馬昱走後許久,王淵源一直保持著恭送的姿態。

王七郎終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托起父親歪曲的腰,“阿父,君上已經走遠了。”

王淵源慢慢直起腰,恭敬的臉色頓時變得森嚴冷漠。隻見他一腳踢開地上碎裂的茶杯,轉頭坐回主案,從容淡定,重新又取了兩隻新盞。

“坐下。”

王七郎看了一眼碎盞,順從地正坐於父親前麵。

王淵源先替兒子續上茶,再給自己斟了八分滿。

“見過了渡了?”

王七郎看了父親一眼,“見過了。”

王淵源低頭淺啜了一口,“了渡閉關兩年,這兩年就是君上也被他拒之門外,他就這般輕易見了你?”

王七郎神色淡然,“師父隻是不喜外人,我去他自然要見。”

“砰——”

王淵源眸光漸冷,茶盞撞擊案台灑了一半茶湯。

“那日你是不是在書房外聽見了什麼?”

王七郎從容淡笑,“父親覺得我聽見了什麼?”

王淵源深吸一口氣,“世人皆頌你文雅寬厚,但為父深知你是何脾性!原以為你這些年也算有所精進,不想你骨子裡的離經叛道還是未能完全修正。”

“你怎麼敢阿?你身為王家兒郎,家族籌劃乃何等機密?你說!你此次上山可是去向了渡報信的?”

王七郎嘴角苦澀,卻很快掩飾了過去,他抬手端起茶盞,狀似隨意,“阿父,我與師父隻是敘舊,那日你與叔伯們的談話我並未透露給師父。”

“不過,您也實在多慮了,師父七竅玲瓏,即便我想同他說什麼他也不會接受,他便是再難也不願連累我。”

王淵源臉色稍霽,“既然你都明白,日後便安心在家不必去趟安業寺這淌渾水了。”

“為父知道你與了渡師徒情深,可是阿郎,你不單單隻有師父,你還有阿父阿母族中姊妹,你是王家兒郎,家族謀劃是你自出生起便要承擔的責任。你隻要走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父親說的這些他又何嘗不明白?

王七郎垂眸,“阿父,君上會留師父一命嗎?”

王淵源微有錯愕,此時王七郎已經抬眸看了過來,“不會!對不對?”

不待王淵源回答,王七郎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如今道佛兩分天下,通道者迷長生,信佛者畏因果。”

“幾日前,謝靈毓用人皮幡招魂,引得君上震怒。聽聞君上氣極之下便下令三清觀真人開壇做法,將謝氏族人扒皮拆骨煉化成丹,此番暴行與商湯何異?”

王淵源神色凝重,“不可妄議君上。”

王七郎抬眸,又繼續道,“謝氏有千年門楣,在大晉百姓心中積威甚重,君上僅憑一紙罪狀便定了謝家通敵賣國的罪,老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如今謝靈毓公然反抗王室隻怕會引起民心對皇權的猜忌。”

“曆經亂世,不管胡人還是晉人都信君權神授,神佛之道也向來是帝王用的最趁手的馭民之術。所以為了安定謝靈毓作亂的民心,君上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便是收攏道佛兩教,利用民眾對天神的信仰鞏固皇權的穩定與權威。”

“如今,三清觀基本已為皇家所用,下一個就是安業寺了。”

王淵源欣慰地看著侃侃而談的王七郎,這纔是王家未來家主該有的見識和領悟。

“你既都看透徹了,為父也放心了。君上與先王不同,他是明君亦是暴君。安業寺距離京安王都不足三十裡地,百姓隻知佛宗了渡,不識大晉天子,每年安業寺佛誕日敬香的信眾比三元節朝拜天子的百姓還多。”

王淵源指著地上摔碎的茶杯,“君上用過的東西便是摔碎也不許第二個人再用?他又豈會容得下這世間有個不敬天子的佛宗?”

王七郎不語,慢慢垂下眼簾,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的劍柄。

果然,司馬昱對安業寺下的是殺招,就像當初抹殺謝氏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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