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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丹房內,火星點點,牆壁四處都能看出火燒的痕跡。
一鼎金銅爐被八根玄鐵鎖著沉放在水陣之中,隻是如今水陣中的符水已經蒸發殆儘,金銅鼎也四分五裂,焦黑的器底不知藏著什麼,發出耀眼的金光。
徐蒙達看著眼前此景,怔愣的許久後不自覺走近水陣,“這就是十境丹?”說著,便想伸手去拿。
“小心!”安娘臉色微變,剛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但見徐蒙達被一道金光震開,摜在三丈之外的岩壁上,疼得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咳咳咳!這什麼東西?”徐蒙達咬著牙爬起身,驚恐看著水陣裡的金丹。
安娘神情複雜,“好像是天階結界。”
“天階結界?”徐蒙達捂著胸口,“這又是什麼名堂?”他實在冇想通,他怎麼會被一枚金丹打了出去。
安娘抬手,剛觸碰到水陣領域金丹便散發出一道對抗之力,將她的手阻隔在水陣之外。相比方纔摜徐蒙達的雷霆之力,這力度不知溫柔了多少。
她道:“師父說過,這世間萬般都有機緣,天階丹藥並非丹師之力,乃機緣之力。所謂天階結界便是丹藥守護自己的天道之力,為的就是防止機緣被無緣之人破壞。”
徐蒙達連連稱奇,再次上前,正欲伸手試探忽然想方纔的教訓便訕訕作罷。
安娘看了他一眼,好笑道,“誰讓你上來就動手,我攔都攔不住。”
徐蒙達也覺得冤枉,他又不是丹師哪能知道這裡麵的彎彎繞繞,隻不過這小丹也忒厲害的,剛剛那一掌打得他差點昇天了。
“那……好辦,我這就傳信給寮主,讓她來取。”說罷,徐蒙達轉身要走。
“等等。”安娘連忙叫住他,“急什麼,我還冇說完。”
“啊?還有事?”徐蒙達走了一半又折回來,“你說。”
安娘神色微有些凝重,回頭看向水陣裡的金丹,實則她還有另外一個擔憂。
那便是這天階丹藥煉得太順利了。
她雖然在煉丹之術上頗有天賦,但比之丹陽還差了火候,就算是丹陽耗儘心血之力也未必能熔鍊出一顆品相如此完美的天階丹藥。
一般煉製新丹都有試藥過程,丹師會根據試藥者的身體反應推測出丹藥的效能。
可十境丹隻是傳說,大晉千年隻聽過卻冇有人見過,所以這枚金丹到底什麼功效就連她也說不準,再加之硃砂果世間隻此那一顆,且已經被熔鍊成丹,她們根本冇有試藥成本,就算有,這天下又能到那去請九品武尊來試藥呢?
安娘左思右想,終是下定決心,抬眸看向徐蒙達,“你傳信給仙仙,讓她快些回來,遲則生變。”
徐蒙達愣了愣,略有些不放心,“安娘,你怎麼了?”
安娘搖頭,“無事,你直管這麼說,其餘的交給仙仙自己決定。”
有些事是直覺,她說不清楚。
這枚金丹爆破銅鼎時她就守在水陣前,丹房四處都遭了殃唯有她安然無恙。看到金丹那一刻,她不知為何心慌的要命,那不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喜悅之情,是凝視深淵的惶恐之色。
但願這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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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悠悠,時光流轉。
兩個月後。
苗域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雪花落在十裡梅林,如骨墨般的梅枝吐露出一個個含苞待放花骨朵兒。
“下雪了,梅花兒要開了。”銀鈴望著枝頭上的嫣紅,笑得純真可愛。
摘星閣中燒了地龍,謝靈毓攏了件火狐大氅在窗下看書。
爐火溫新酒,茶香繞盈袖。
“下雪了!”窗外飄來侍女們的驚呼聲。
郎君指尖微頓,偏頭看向窗外,忽然間,他眼眸深處好似也落了霜。
銀鈴摘了一隻帶著花苞的梅枝從廊下穿過,恰巧看見窗下的年輕郎君在看雪,小丫頭不覺放輕了腳步。
主上真生的好看,便是來日滿園梅花都盛開也不抵他一眼。
謝靈毓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索然無趣,正欲起身忽然看見窗台下放著一枝梅花,他眸光微亮,不覺抬眸看向廊下,但找了許久也冇有看見熟悉的身影。
夜裡,侍女們進殿掌珠,滕娘如往常一般跪在案前點香,剛起身眸光一怔。
軟榻的案幾上,不知何時多一隻玉瓶,那玉瓶裡插著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
滕娘不動聲色,抬眸看向謝靈毓,“主上,長生大人求見。”
謝靈毓靠在軟榻上假寐,聞言,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什麼時辰了?”
滕娘,“剛剛戌時一刻。”
謝靈毓神情淡淡,“本君乏了,讓他回去。”
“是。”滕娘小聲應下,躬身退出主殿,便往雲霄閣。
彼時長生還在玉廊殿前候命,遠遠瞧見滕娘便迎上前,“如何?公子怎麼說?”
滕娘作揖,溫聲道,“巫大人請回吧,主上說他累了,今日不議事。”
又不見他?
不知為何,這兩個月公子待他們愈發疏離了,便是從前也不親近但好歹還能跟近伺候,不比現在,見一麵都難。
長生心緒沉悶,神情冰冷轉頭出了雲霄殿。
滕娘盯著長生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直至他轉入宮殿外才慢慢收回目光。
自女君走後,主上便一蹶不振,對什麼都不上心,就連長生都不親近了,如此看來,那顧妙音還真是她們的福星。
原本她還擔心主上智多近妖拿不下,現在看來倒是她多慮了。
滕娘收斂心緒,轉頭回了摘星閣。
她一向心細,方纔案幾上的梅枝讓她有些放心不下,眼看著侍女們從主殿出來,滕娘笑著上前。
“今日是誰伺候的主殿?怎得這麼粗心?冇開花的梅枝也敢拿來糊弄主上?”
雖是責問,但滕娘言語溫和且帶著笑意,侍女們知道她是關心,便大著膽子回道,“姑姑冤枉我們了,是公子自個兒拿了隻梅花吩咐我們拿玉瓶裝著。”
滕娘更加疑惑了,麵上卻不顯,“休要胡說,公子今日未曾出殿,上哪折的梅花?”
“是真的姑姑,午間銀鈴折了朵梅花放在窗台,公子隨手撿起看了一會兒便拿進了殿。”
“銀鈴?”
小侍女點點頭,“銀鈴今日折了好多梅枝,每個人都送了,姑姑窗下也有,姑姑冇看見嗎?”
聞言,滕娘這纔想起今日出院子的確看見窗下有隻梅花,但她心裡裝著事便也冇在意。
滕娘無奈笑了笑,“倒是姑姑錯怪你們了。”
“姑姑言重了。”平日滕娘對小侍女們照拂有加,大家自是不在意。
問清緣由滕娘也算安了心,態度愈發溫和,“你們去忙吧。”
“是。”
小侍女們有說有笑往廊下走,趕巧看見銀鈴奔奔跳跳從梅林走來,眾人立馬圍了上去。
“銀鈴,公子撿了你的花,還吩咐我們插在玉瓶裡養著,你可真是好福氣。”
小侍女們滿是豔羨,早知道今日她們也去折花了,如此公子便會養她們折的花。
銀鈴愣了愣,“我冇……”
不待她說完,小侍女們一鬨而散,不約而同跑向梅林,現在折興許還來得及。
“誒!你們去哪?”銀鈴一頭霧水,低頭看著手裡的梅枝。
這支花她原想送給主上,可她躲在廊下偷看了許久終是冇敢上前打擾。
方纔她們說公子殿中養了一枝梅?
那……
那是誰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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