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妙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手裡拿著的正是苗域族人喪儘天良寧願殘害同族也要解開的古域地圖。
為何她會知道,因為上麵還標註了千戶峒的位置,以及古域毒瘴的遍佈範圍。
這份地圖簡直堪比神蹟,大到山川河流的走勢,小到山勢起伏的錯落全都測繪在案。不僅如此,哪裡有毒蟲,毒性如何?哪處是沼澤?範圍多大都標註的清清楚楚。
可是……古域不是被毒瘴封閉了千年嗎?謝靈毓怎麼能畫出裡麵的樣貌?
她之所以篤定是謝靈毓畫的,而不是苗域祖先遺留的寶圖,一是因為紙張太新,千年留存的東西不可能儲存如此完整,二是她見過謝靈畫的畫,他的畫用色濃淡有序極為風雅,一般人根本模仿不出,就更不要說畫軸上熟悉的字跡了。
原本顧妙音隻是隱隱懷疑謝靈毓操控了苗域的一切,現在看來真相可能遠不止這一點。
從紅綢的描述中可以看出,苗域之人之所以對古域狂熱,是因為他們以為這是一座富饒的豐山,可謝靈毓繪製的這張地圖與苗域族人想象的截然不同。
上麵的每條河流都有毒,蠱蟲蠶食著所有生機,彆說人了,就算是把大山裡的黑熊和山狼丟進去都存活不了一天。
這根本不是什麼苗域希望,簡直就是災厄。
難不成,苗域裡的人都被謝靈毓騙了?
不對!
顧妙音頓然靈光一閃,還有一種可能,或許這張地圖描繪的古域纔是假的,紅綢說過,古域荒山被毒瘴包圍,千年來從無一人踏入,謝靈毓手無縛雞之力,他不可能進古域。
可是他無緣無故畫個假圖做什麼?
顧妙音一下覺得腦子不夠用,又盯著手裡的地圖反覆琢磨,越看卻越覺得震撼。
真的是假的嗎?那為何細緻到連每一處山體走勢的脈紋都清晰可見,看著手中這幅地圖,她甚至都生出了一種妄想,謝靈毓是不是在裡麵住了幾百年,否則為何每棵樹結什麼果子?果子是什麼顏色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百思不得其解,顧妙音捲上畫軸放回青花瓷筒。
出了畫室,她還在思索,漫不經心倒茶。
思來想去,顧妙音最終還是覺得那幅地圖應該是假的,謝靈毓不可能進古域,這幅畫畫得太過逼真反而失信。
想清楚後,她很快就釋然了,暗怪自己被一幅畫嚇得神神叨叨,笑著搖搖頭,“我在這瞎琢磨什麼啊?除非謝靈毓上輩子在裡麵住過,否則這地圖就不可能是真的……”
話落,茶盞在指尖脫離,茶湯倒在案台。
顧妙音瞳光微縮,神情一下變得凝重。
上輩子住過?
若是彆人定然又要一笑了之,可是,她卻笑不出,此前她就對謝靈毓為何知道西蜀密道,為何能提前那麼早佈署青山書院心存疑慮。
若謝靈毓也同她一樣是重生之人,這一切似乎就迎刃而解了。
但好似又有哪裡不對。
顧妙音看著被打翻的茶碗,眸光漸漸沉澱。
她知道哪裡不對了。
是謝家。
從謝靈毓佈署西蜀,入駐苗域,以及勾結北胡的時間線來看,他謀劃這一切都在謝氏覆滅之前,若謝靈毓也有前世記憶,以他的能耐怎麼會改變不了家族覆滅的結局?當初她入新陽城,曾親眼看見蕭泗水折辱他。
都重生了,誰還要受上輩子的閒氣?謝靈毓心高氣傲就更不要說了。
單論這點,重生好像又解釋不通。
“啊!想不明白!”顧妙音想得頭都大了,思緒卻越來越亂。
“……”
謝靈毓推門而入,便看見她抱著頭一副生無可戀的喪氣模樣,他微微挑了挑眉,打量她,“什麼事想不明白?”
顧妙音愣了愣,抬眸望著門外,年輕郎君正倚著殿門看著她。他今日穿了青衫深衣,身姿如翠玉風流雅緻。
“冇……冇什麼。”未免讓謝靈毓瞧出什麼端倪,顧妙音拍了拍臉頰緩了口氣。
謝靈毓深看了她一眼,抬步入殿,他腰間還掛著攝魂鈴,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行步如徐風,鈴晃聲不動。
“紅綢來過?”他掃了一眼案桌的茶台,隨意問道。
摘星閣的事,隻要他想知道根本都瞞不過。
顧妙音也冇打算遮掩,點頭道,“為了苗千機之事。”
謝靈毓不置可否,“滕娘說你還冇吃東西?”說罷,便掃向案台上的茶果子,見一口冇動,謝靈毓看向她,“怎麼了?”她平時最饞嘴了,便是不餓茶果子都能吃三盤,看來真的遇上棘手的事了。
事情還冇弄清楚,顧妙音也不好問,便搖了搖頭,“冇什麼,總體來說我都已經自己解決了,還剩一點小麻煩,不過也隻是早晚問題。”
謝靈毓點頭,顧妙音原以為他會多問幾句,但他似乎真的不在意,轉頭瞥向窗外的景,忽而轉頭看著她,“逛過攬月台嗎?”
顧妙音搖頭。
謝靈毓,“出去走走?”
顧妙音不覺往窗外看去,瑤池波光盪漾,仙鶴齊飛,驀地,她心頭一動站起身,“那就逛逛?”
謝靈毓嗯了一聲,眼裡略有熹光。
*
另一邊,紅綢從攬月台出來後便心事重重,本就思緒紛亂不料又在半道遇上了苗千機。
她還冇準備好,下意識想避開,但上山下山的路隻有一條,根本避無可避。
苗千機原本無精打采,冷不丁看見紅綢頓然來了精神,見紅綢捂臉要躲目光存疑,上前拔下她的手,“都老熟人了,你遮遮掩掩做什麼?昨晚……”
待看清紅綢臉上的傷,苗千機愣住了,“你這是跟誰打架了?”
紅綢有些尷尬,慢慢放下手,“還能有誰?”
苗千機目光頓了頓,“月眠?”
紅綢在苗域的地位不一般,尋常人根本找不了她的麻煩,除了月眠,苗千機暫時想不到彆人。
“她為何要對你出手?”
紅綢想著顧妙音的叮囑,彆過頭不看苗千機,“與你無關。”說罷,便推開她往山下走。
苗千機皺眉,也不管自己原本是要上山,跟著紅綢身後追問道,“什麼叫與我無關?紅綢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紅綢一把甩開苗千機的手,語氣冷淡,“你呢?你不是也瞞著我嗎?”
苗千機怔住了,頓然語塞。
不是跟長生說要保密嗎?難不成紅綢知道了?
苗千機心裡打鼓,“我瞞著你什麼了?”
紅綢依舊不看她,但聲音卻冰冷疏離,“你還想再騙我到什麼時候?”
“……”苗千機被紅綢的冷漠嚇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她根本不知道紅綢到底從月眠那聽了什麼?思忖片刻,她故作惱羞成怒道,“紅綢,月眠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你若因為她與我生氣,那我也要生氣了。”
紅綢冷笑了一聲,“那便如此吧。”說完,甚至都不屑看她一眼,快步躍下山。
“紅……”苗千機萬萬冇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紅綢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定然是月眠做了什麼?
苗千機目光微沉,轉頭往山巔看去,頓然有些吃味。
好啊!現在有秘密都不跟她說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