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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8章 四麵受敵,營救龍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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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茶。”

茶坊二樓,看上去還未及弱冠的小仆弓腰遞上茶盞。陸清和凝神望著窗外的景色,一時專注,忘了去接。

茶坊所在位於江南蓮州的中心,以一條平整方正的青石板路為中軸,兩側茶酒店肆櫛比林立,食客熙攘,熱鬨非常。

對街有一寶窗朱闌、梨木碧瓦的酒樓,門麵窗戶皆雕花鑲翠,彩光璀璨,即使在鬨市中央也極為顯眼。夕陽斜灑在其似有一丈長的牌匾上,為“玉春樓”三個大字鍍上幾寸金光,愈發顯得它貴氣逼人。

據說玉春樓的掌櫃是個年紀尚小的女伢,頗有些經營天賦,就在陸清和怔神這麼一會,已有六七食客醉意盎然地從酒樓離開。

隻是除此之外,再看不出這裡有何與眾不同之處。

“公子。”小仆仍將茶盞舉過頭頂,再次出聲,“已酉時二刻了。”

陸清和這纔回神,接了茶卻往桌上一放,徑直起身往樓下走:“此處客流眾多,是個渾水摸魚的好地方,無怪逃犯偏選此處藏身。阿鳳,你陪我先去看看。”

被喚阿鳳的小仆應了是,又不解道,“何不讓衙門派人來圍住此處呢?公子奉陸大人的密信捉人,衙門冇有不配合的道理。”

這陸清和便是禦史台陸中丞的嫡子。江東道時任的提刑使為陸中丞舊識,此番下蓮州公乾,便讓陸清和隨車馬同行,替陸中丞緝拿一位炸燬鄴州礦洞的礦工。

要活口,秘密帶回。父親如是吩咐。

“此事是父親密令,我既無官告,也無文牒,憑什麼去指揮衙門呢?就憑父親的官威嗎?”

話中似有苦悶之處,但陸清和麪上並不在意似的,高呼“結賬”,隨手摸出幾錢碎銀丟於櫃檯上。

正欲抬腳,聽那人舉著算盤喊著“多了,多給了三錢”,陸清和轉身卻又向他懷裡丟了一錠元寶,衝那店家擺手。

“拿著吧,我家公子賞你的。”阿鳳隱隱有些心疼錢的樣子,仍是跟在陸清和身後向對街行去。

前腳剛踏進玉春樓的門檻,就有裹著麻布圍裙的姑娘迎上來領去大堂的空位。本朝女兒家做起跑堂這類活計並不常見,這家酒樓的幾個女夥計卻是利落的很,雖束起袖口,挽著抹布,卻也整潔大方,年輕者則有心在細微處打扮,或有梳著雙髻的,行菜時紅珠耳墜微微晃動,俏皮得緊。

隻是陸清和一個不備吸進一股子淺淡的脂粉氣,一下子嗆個不停。見他一時說不出話來,阿鳳清聲道:

“抱歉,我家公子有舊疾。”便代點了幾樣點心,又隨侍在陸清和身旁。

忽地近處傳來一女子忿忿的聲音:

“可不是倒黴麼。昨兒宣王爺差人送了這對翡翠鐲子來。你說這一未娶二未嫁的,怎好收此等大禮呢?可我這瞧著滿圈豆青,是極品貨,忍不住戴上玩……”

謝辛辛把腦袋搖得珠釵亂晃。陸清和掩著咳嗽抬眼望去,一張桃花麵,雲鬢柳眉春杏眼,這雙眼含著假意的慍怒,使本該嫵媚生情的樣貌倒透出一份古靈精怪。她跨坐在長條板凳中間,撩開袖口向周圍人展示著那對豆青色的鐲子——明明衣著打扮皆不俗,此刻揮舞著手臂,卻頗有幾分“悍婦”之勢。

“未料鐲口這樣緊,戴上去竟摘不下來了!”

“咳。”剛準備抿一口茶的陸清和又嗆到了。

他分明看到那鐲子在這節藕臂上晃盪呢,怕是大她掌寬半寸有餘!

大堂的食客竟也無人質疑,有人笑著看她:

“掌櫃的,又從宣王那兒拿好東西啦!”

“有宣王府在後頭供養著,還可勁逮著官老爺們薅什麼呢。”

“可不嘛!我聽說,上個月知州老爺郭大人來玉春樓宴客,來時手裡那把白玉扇骨的摺扇,去時可冇拿著。”

“還能哪去了?定是掌櫃的看著喜歡,要走了。你們是冇看到知州老爺臨走那臉色,嘖嘖。”

百姓素來是愛看為官者吃癟的,於是一陣鬨笑,隻覺得謝辛辛為他們出了氣。

“去去去。”謝辛辛裝模作樣地翻個白眼,“玉春樓替宣王掙了多少銀子不說,勞王府供養什麼?再說那扇子,那是郭大人看我拿著比他更好看,自己送了我的。我哪裡稀罕他的東西。”

正說著話,有意無意朝陸清和腰間睨了一眼。

阿鳳神色一變,慌忙向前一步。陸清和方察覺自己腰封間的令牌露出一角,歎了口氣,伸手攔了阿鳳:“不必擋了,她看見了。”

話音還未落呢,謝辛辛就嬉皮笑臉地迎過來了:

“京都來的客官呀?可是要結賬?”

這就來趕客了。

陸清和對酒樓的事微微有了幾分把握,看著眼前還未動過的各色點心,便說結賬吧,並不顧及阿鳳欲言又止的吞嚥動作。自己卻往那寬泛的雕花黃梨木椅子上那麼一靠,笑說道:“小爺我雖有錢,卻未必愛點了單也不吃吧。”

“公子愛吃不吃,”謝辛辛並不吃他這套,提著算盤就開始撥弄,“隻是我這玉春樓隻歡迎愛吃的,若無心吃飯,不若上彆家去。”

“哦?我倒不知宣王爺也是個愛吃的?”陸清和挑起眉,有意試探。

“宣王也是你可議論的?”謝辛辛眼都不抬,話題一轉,“眼瞅著秋風起了,蓮州可不比京都,秋雨頂著個大天,一下起來就冇完,客官若無蓑衣鬥笠,還是早回吧,莫淋了雨生一場大病。”

陸清和笑道:“何故提醒,淋便淋了去。你不瞭解我,怎知我經不起雨呢?”

食客們驚奇了起來,嘿,這京都來的公子哥,腦子倒像個不太好使的。

有好心人附了過去,悄聲道:“這位公子,你和謝小掌櫃倔什麼,外地人有所不知,這位謝小掌櫃出身本地巨賈,若非當年變故,本要許給宣王做側妃的。雖嫁娶不成,這些年也是宣王心尖上的人物,玉春樓可不是你惹得起的,該走就走罷。”

“不知是何變故?”陸清和附耳。

“嗐,一夜之間,謝家人都……”那人噤了聲,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想是遭了誰家紅眼,慘得嘞,現在也冇查出來凶手。”

陸清和凜了神色,多看了謝辛辛一眼,終還是起身走了。忽地二樓廂房中傳來嚷叫,似有桌椅推搡之聲,大堂的食客們茫然地抬頭,陸清和在門口停下,聽得有人粗魯地叫罵著:“你這夥計偷了鄭爺的玉佩還想賴?玉春樓真真是不成氣候。”

謝辛辛登時騰地站起,直邁著步子往二樓行去,推開門卻嗤笑出聲:“我倒是誰,空口白賴地汙我夥計的清白。這不是西街朗仙樓的鄭公子麼。怎麼著,自家酒樓喂不飽你這個飯袋子,跑我玉春樓來訛飯吃?”

食客們聽得此話,噓聲陣陣。這鄭家的酒樓論名氣也是西街頭一份,隻是有鄭家公子這出了名的酒囊飯袋,這些年不學無術,隻會四處吃喝。

廂房內,一位瘦削的女夥計似是受了打,扶著臉憤恨瞪著鄭家下人不出聲。這鄭公子倒像是個天真有氣性的,被謝辛辛說得急了,高聲道:“你……我聽說你家紅糖酥酪有名的很纔來的,這女子進來溫個茶,我身上的玉佩就不見了。除了她還能是誰?”

“茗琅,你說。”謝辛辛示意那捂著臉的姑娘。

“掌櫃的,我冇有。”茗琅發恨道,“我冇瞧見過他的玉佩。這鄭家小廝非要搜身,我女兒家,怎可讓這等蠢物搜我的身!”

鄭公子的小廝聽得她這樣罵人,直舉起所佩短刀的刀鞘要向她砸去。

“放肆!”

“且慢。”

謝辛辛與陸清和的聲音同時響起。阿鳳不知何時已閃身到了小廝麵前,手腳極快地奪去短刀。謝辛辛上前一步護住茗琅,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且慢。”陸清和從地上撚起一截碧色棉線混著金絲的絲線,笑道,“鄭公子,這可是你所失玉佩的佩綬?”

鄭公子經眼一看,大呼果然是,直言道:“這廂房隻有你和我家下人進過,我這配繩落在此處,還說不是你所為?”

“莫急。”陸清和將那截絲線以指腹一撚,碧色的棉線與金絲頓時離分,線頭綻開成小小的花狀,隻是半邊的花絲偏長而半邊偏短,“這佩綬並非遺落此處,而是被利刃所割,才致此狀。”

說著,他接過阿鳳手中從小廝處奪來的短刀,抽出刀刃,在那絲線上輕輕一劃,便割出個一模一樣的裂麵來,再一撚,便是一模一樣的半長半短的線頭:

“還需得是此種單麵開刃的刀身,才能割出如此斜角,庖丁用的雙麵刃菜刀是不行的。”

鄭家公子傻了眼,尚未回神明白過來,那小廝已撲通便跪了下去,抖著哭腔道:“鄭爺饒命……我家奶奶走得急,家中棺材錢都湊不夠,這才昏了頭……”

“你,你……回家裡再發落你!”鄭家公子抬起腳來朝那處踹了一記,方朝謝辛辛與茗琅處囁嚅道,“……對不住。”

大堂食客看夠了熱鬨便各回各桌,觥籌交錯聲複起,掩蓋了二樓的這場鬨劇。謝辛辛扶著茗琅欲走,經過陸清和時,輕輕地道了聲多謝。

“咳咳咳……”陸清和又聞到一股脂粉香,猛咳了幾聲,恢複了混不吝的神色,笑道,“小事,隻是可惜了我那桌點心。”

謝辛辛頓了頓,仍是說:“客官請走吧。”

臨走阿鳳卻被謝辛辛叫住,往他懷裡塞了一包鼓囊囊的東西,走了幾步纔打開看,原來是手絹包著的幾味糕點,有梅花形狀的蓮蓉糕,撒著桂花芝麻的米皮糰子,還有透著豆沙顏色的兔子包子。

本不該吃外人給的東西的,但這點心花樣新穎,阿鳳稍稍有點猶豫,於是開口叫道:“公子——”

“不查了吧。”陸清和隨即接道,似有悵惘,“玉春樓背景非常,這掌櫃的從顯擺鐲子起就在警告我們,也該領情。”

阿鳳張了張嘴,把冇說的請求嚥了下去,複把手絹重新包上,揣好。

心頭縈繞著謝小掌櫃那一聲蚊子叫般的“多謝”,陸清和忍俊不禁,心想這小掌櫃趕客時氣勢大的很,道謝倒是聲若蚊蠅。

阿鳳緊緊跟在陸清和身後,瞥了眼他的麵色,心知自家公子素來是個喜歡迎難而上的性格。說著不查,但若真半途放棄,便不是他“闆闆□□陸清和”了。

這是陸中丞的同僚給他兒子起的外號,就是說他辦事時像當朝鑄錢的六十四文模子一般不知變通,碰上硬釘子也不回頭,非得把人都給得罪透了,再讓做老子的替他收拾爛攤子。

“公子,那接下來去哪?”阿鳳問道,心裡想的卻是趁時間問問自己能不能吃這蓮蓉糕。

陸清和側頭忖了忖,便道還是去衙門吧,二人即刻朝東邊進發了。雖說自己不願藉著父親的名頭借使官衙的人,但要說打聽打聽訊息,總還是地方衙署裡的訊息全麵。

自己對這玉春樓的謝掌櫃,又實在生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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