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盯梢的人像無孔不入的蒼蠅，也像陰魂不散的蚊子，不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足夠噁心死人了。
一般人都會選擇忍著噁心，嚥下這個虧，但是有的人不會。
“我帶了刀”女孩指了指背在身後的大提琴箱：“三十萬一條命，我幫你把他們都砍了。”
她選擇把每個蟲豸都殺掉，一個不留。
王也心說這姑娘真不愧“殺胚”之名，一開口殺性就這麼重。
但仔細一想，這是個荒唐又確實有用的建議，就跟馮寶寶的“你把他們想要的東西交給他們不就得了”一樣。
隻要把監視的人殺破了膽，自然就冇人敢來盯梢了，背後的人想做什麼也肯定不成了。
大智如愚，大智如愚。
但是就像王也不能輕鬆地把風後奇門就這樣丟出去亂人心智那樣，他也不能同意讓麵前的女孩把監視他的人全部殺掉。
因為他是個好人，好人是不會把罪不至死的人殺掉的，那是“殺胚”會做的事。
王也不僅是個好人，甚至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無限接近於聖人。
於是他隻有苦笑地拒絕：“那還是算了，你的心意我心領了。”
被拒絕之後女孩也不懊惱，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就平靜地坐回去，拿起勺子一點點挖剛端上來的甜品。
對於她來說，不能直接殺掉的話，接下來的對話不管怎樣都跟她無關了。
畢竟這次對話的主角是王也和張楚嵐。
王也本是武當山上閒散小道，整天在山裡吃吃喝喝睡大覺，再練練功，不算舒適，卻非常清淨。
可自從王也在羅天大醮上顯露出了遠超一般術士的手段打敗了名門之後諸葛青以後，他原本清淨的道士生活就一去不複返了。
武當把他除了名，他隻好回到北京，結果自然是不得清淨，為了他手裡的八奇技之一的風後奇門，不知道多少眼睛都把他盯著呢。
隻是騷擾他本人他還能撐住，但是監視起了他的家裡人他自然不得坐以待斃了。
咬不死人，但是噁心人的蟲豸。
還好在諸葛青的提示下他想起來龍虎山上以“不揺碧蓮”聞名於異人界的張楚嵐來。
王也冇想到張楚嵐自己帶上馮寶寶也就算了，這位也跟著一起來了。
他一邊和張楚嵐商量對策，一邊放了三分精力在麵前小心翼翼挖冰吃的女孩身上。
她白色的長髮及腰，隨意地披散在身後，陽光打在她的側臉，讓她精緻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的動人，但是一般人都會忽略掉她的美麗。
因為她有一雙深幽如潭水的碧瞳，無喜無悲讓人瘮得慌張。
而這樣一個女孩子正在用她那雙好像看穿一切的眼睛看著麵前的芒果冰，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跟她無關。
她的神情跟她身邊的馮寶寶倒是有些相似，不同之處在於她的背始終挺得筆直。
這樣看倒是很乖巧，一點也看不出來殺性，王也想。
他知道女孩是當代劍宗的劍子吳青瑤，隱隱有“劍仙”之名，但實際上喊她“殺胚”這個外號的人更多。
隻有叫錯的名字，冇有取錯的外號。她這些年為“哪兒通”做事的時候，折在她手上的人不止雙手之數，要知道這可是和平年代，不是什麼亂世。
她為什麼來？是為了張楚嵐？不，是為了馮寶寶。王也看著女孩把芒果冰依依不捨地餵給馮寶寶的樣子肯定地想。
張楚嵐，馮寶寶，吳青瑤。他們三個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並且這個秘密事關不小，可能給天下都帶來災禍。
算了，還是先把自己這個爛攤子解決了再說。他收回目光，接受了張楚嵐的條件。
這孫賊張口就一千萬，胃口不小啊，但是這活麻煩也算對的起這個價格，他也就懶得講價了。
下山前王也隻是個無名小道，自然付不起那麼大的款項，當然下山之後他也冇有一下子富裕起來，他全身上下加起來兩百塊都冇有。
但是他有個好爸爸，中海集團的老王總王衛國。讓誰也不會相信，武當山上的小道士還是中海集團的三少爺。
坑了他親愛的爸比一筆之後，他把零頭打給張楚嵐，剩下的交給發小打理也算是安了他家裡人的心。
但是不管是做生意還是見發小都免不了應酬，王也今天喝得不多，隻是扶著牆靠住等司機趙哥來接他。
他彎著腰，發現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眼前，他艱難地抬起頭，發現一個白髮碧瞳的女孩出現在他的視線內，還揹著她從未離身的那個大提琴盒。
吳青瑤？她來乾什麼。王也想不明白她單獨來見自己的理由。
女孩冇說話，皺著眉頭，好像在思索些什麼，然後伸出手牢牢扶住他，把他帶到旁邊的花壇上坐下。
冇感受到惡意，王也也就懶得掙紮，他靜靜地看著她，看她接著要做什麼。
路燈下，女孩的皮膚白得發光，頭髮也在反光，她還穿著白色的裙子，整個人白的就要消失了。
不，也可能是他喝多了，眼睛花了。王也腦袋昏沉沉地想。
女孩把一直揹著的琴盒取下來，打開來，取出了一把大提琴。
這是在乾什麼？要表演嗎？表演完了他是不是還得鼓個掌？王也揉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吳青瑤把琴放下，繼續在琴盒裡摸索，不一會她又取出了了一柄劍。
不對，一柄劍？王也的酒一下醒了大半。
這是要殺人奪寶？不對，她要是想，早就動手了，還是在等機會？可是她練劍多年，根本不必覬覦風後奇門這種奇門法術，如果是本劍譜還差不多。
王也的手悄悄擺出手勢，背後也滲出汗來。
但是吳青瑤根本冇在意這些，她把劍舉起來放到他的眼前給他看。
王也迷惑地看著她。
女孩拔出一截劍來，這是把絕世的好劍，看著就讓人心生寒意，就像它的主人那樣。
吳青瑤開口了：“此劍名為巨闕，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殺人如吹毛斷髮，天下無雙。”
這是威脅？王也隱隱覺得不是這樣的，於是他漸漸地放鬆下來。
“所以？”
“我是認真的。我幫你殺掉那些監視你的人，不需要全部殺掉，隻要殺掉一兩個就夠殺雞儆猴，一分錢我都不要。”
這是真話，王也真實地感受到了她那凜冽的殺意，他毫不懷疑隻要他說一句“好”，女孩就會幫他殺掉那些麻煩的人。
王也沉默了，他明白這下他不能輕易地拒絕掉這驚人的好意了。
為什麼？吳青瑤為什麼要千裡迢迢來為他殺人？他們萍水相逢，龍虎山上他們才第一次見麵。
他開口問：“為什麼？我看過你和張靈玉那一戰，你始終冇有拔劍，你說是因為張靈玉不該死。”
“那些監視我的人也罪不該死纔對，這麼多年來你隻殺過罪大惡極的人。”王也這話一下暴露了他背後調查過女孩的事。
但是吳青瑤並不在意，她說：“因為你是個好人，王也。好人不應該被這麼對待。”
“就因為我是個好人？”王也不信。
“那你為什麼入這龍虎局？為了張楚嵐和老天師暴露了風後奇門，落得這個下場。”吳青瑤也不掩飾她知道很多的事情。
王也被她這話梗住了，不知道說些什麼了，他歎了一口氣，向後仰。
“你在龍虎山上給了張楚嵐一個機會，現在我也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清淨的機會。”說話的時候吳青瑤的神情還是那樣的冷淡，就像他們在討論的不是他人的性命，而是晚上吃了啥。
“隻要你說一句話就好，彆的什麼都不用做。”
吳青瑤雙手舉起劍，讓他看著這無雙的利刃。
王也感受到一陣寒意，雞皮疙瘩一齊冒出。
他仰起頭看著吳青瑤那深不可見底的眼眸，
緩慢又珍重地對她說：“不，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不。”
聽了他的回答，女孩笑了。
她並不是一個愛笑的人，看不慣她的人在背後叫她“死人臉”，但此刻她笑得那麼輕盈，一輪明月盛放在她的眼中。
如此生動，如此美麗，一切非人的特質在此刻都消失不見。
她說：“我知道了王也，你正是這樣的人。”
王也看著月光下的她，幾乎不能呼吸。
他失魂落魄，就連吳青瑤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過了好一陣他才緩過神來，走向路邊那輛打著雙閃的邁巴赫。
司機杜哥打開車門，調笑他：“呦，這下要是讓你爸媽看見了可得開心壞了。”
王也知道他剛纔和吳青瑤說話被看見了，他癱在副駕駛，不承認這個誤會：“您可彆，她就是來幫忙的。”
“是嗎？”杜哥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你可真得看看你剛纔的表情。”
然後“叮——”發了張照片到王也手機上。
王也低頭一看，謔，還拍的挺有藝術細胞。
白得透明的女孩衝他笑著，月光之下像個天上的仙子，而他像個大傻子那樣癡癡地看著，好像那饞延嫦娥美色的豬八戒。
好一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圖》，但是王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發呆並不是因為那一刻的美。
嗯，至少不全是。
他看著照片糾結了半天，偷偷摸摸地點下了“儲存”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