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天，武同塵開著他的麪包車從外麵跑完業務回來了，到了廠子裡繞了一圈感覺一切都還井井有條，現在他有錢了，是老闆了，不需要親自下手乾活了。有時候出門在外麵也會辦自己一些私事，有時候吃飯也不按點，但是他每次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想著還有一大群人在為他賺錢，他心裡就美滋滋的。和現代所講的睡後收入一個意思，能讓人不再焦慮。

走到門口看到父親在坐著發呆，過去找老父親聊聊天，好久冇促膝談心了。“爸，你看，這咱的廠子運行上正軌了，以後咱家就吃穿不愁了。”

“是的，現在賺錢就像大風颳來的一樣，你爸我原來從來冇見過這麼多錢。”頓了頓又說：“錢得守好，現在你小舅子也在這乾了，有些事還得把握住啊。”他知道他爸一直謹小慎微，而且多疑，有了錢後，就怕兒媳婦往孃家帶。

“哎，爸，你真是多心了，她是給她孃家親還是給我親，行，不說我自己了，還有一窩孩子呢，她能不對孩子負責嗎？”

“嗯，但是多想一些還是冇什麼錯的，娘對孩子那還用說嗎？哎，你爺爺死得早，我跟著你奶奶長大，你奶奶最疼我了。”話題突然轉到了這裡。

“爸，那從你爬火車你們走散了以後就再也找不到了嗎？有冇有試著找過？”

“找了，一點資訊冇有，也冇有錢去河北跑一趟，再說了，地方那麼大，找人像大海撈針一樣，冇有個頭緒怎麼找，現在你奶奶估計也已經不在了。”

“爸，你要是還有那個想法不行就去跑一趟，這個錢我出，那邊不還有個親弟弟呢嗎？”

“我當然想去找了，你要是真支援我那就這樣吧，這幾天我好好想想小時候的一些事，到時候好說清楚，最好是登報找。”

武同塵表示非常支援，安撫了一下父親的情緒就回辦公室了，過了幾天，他父親寫了一些老家的資訊，姓什麼叫什麼，哪個省哪個市一直寫到原來是哪個村的，他很慶幸，自己當時分開的時候年齡不算很小，有些事情能記得住，弟弟雖然小，但是和母親在一起，母親也會告訴他的，所以有資訊的話肯定能對上。武同塵給父親安排了一個廠裡比較靈活的男工陪同，買了去石家莊的票，從大地方開始找吧。

一個多月以後，父親給家裡來了電話，弟弟找到了，通知武同塵和他哥哥來認親，一家人相聚。找就是按當年火車經過的路線，沿途的幾個城市挨個打聽挨個跑，登報找，有線索的還給獎金，最後也是經過了重重困難才找到了弟弟，兩人再相聚時都已年過花甲。聽父親電話裡的語氣很開心，武同塵也開心，他讓父親安排那個員工坐車回來，並表示會第一時間趕到叔叔家。掛了電話，想到父親當年還是一個小孩，像落葉一樣飄向一個未知的地方，他為父親心酸，也為父親後怕。

具體位置要完之後，他給哥哥分享了這個好訊息，哥哥也喜出望外，兩人商量著少備些行李，買好地圖，儘快出發，給姐姐妹妹也通知一下好訊息，但是路途遙遠彆去那麼多人了。第二天準備一天，買了些當地特產什麼的，第三天兩個人就開著麪包車奔著目的地去了。

路上的風景很好，可是兩個人卻冇有時間駐足觀看，他們很是期待這位素未謀麵的至親。經過了一白天的長途跋涉，他們於傍晚抵達了自己的叔叔家。

叔叔家也已是一大家子人，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年齡都和他們倆相仿，大家聚到了一起，雖然從未見過麵，可是卻冇有一點生疏，因為這是自己的家人。

晚上一大桌子人開始吃喝聊天了，通過叔叔的敘述才知道，當年奶奶帶著叔叔到了河北境內，找了個車站就下了車，沿途乞討要飯保住了一條命，後來奶奶並冇有改嫁，她怕本就是外地人又是逃荒要飯的，還帶個孩子，人家會對她或者對叔叔不好。說到這裡叔叔眼裡噙著淚：“那時候我也小，也都忘了怎麼長大的了，能記住事就是長大之後就跟著集體乾活，吃大鍋飯。老孃也是，為了讓人不嫌棄我們倆，四十多歲的年紀了乾活永遠衝在最前麵，不怕苦不怕累。”

“我奶奶走了多少年了？”武同塵問道。

“79年走的，走的時候年齡也不算小，我們也儘心儘力了。但是她心裡一直掛念著我哥，一直會說不知道我哥還活著嗎，不知道我哥會怎麼樣，對不起我爹，冇把孩子看好。老孃是帶著遺憾走的。”

說到這裡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武同塵哥倆為奶奶的遭遇和遺憾難過，他的叔伯兄弟是奶奶帶大的，提到奶奶心情自然不會好了，大家當天晚上就冇再開心起來。

第二天，老武把弟弟叫了過來，讓他帶著自己去母親的墳墓去看看，武同塵和哥哥一塊跟他去祭拜。路上買了些祭祀用品，爺四個就往山上開去了，到了山邊，有一塊田地，田裡麵有一個孤零零的墳包。

“就是這了。”叔叔開門下車。

他們爺仨跟在後麵往奶奶的墳前走去，走到跟前都跪倒在地，點燃了火紙，老武的眼淚就下來了：“娘，我來看你了，我還活著，我過的很好，你孫子現在也出息了。我來晚了啊娘。”瞬間淚

崩了。

後麵弟兄倆也在那哭，哭自己苦命的奶奶，哭自己冇有儘到孝心，即使這個事不怪他們。“奶，我們都來晚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總是有那麼多的遺憾。死亡能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卻結束不了兩個人的關係。雖然老太太已去世多年，可仍是他的母親，仍是他們的奶奶。走的時候，他們捧了奶奶墳前的一抔土，準備等他們回到家後，把奶奶安葬在那裡。

又在叔叔家過了兩天，準備出發返程了，都互相留了電話和地址，爺仨開車走了，回去的路上，老武給帶回去的土說了一路的話，把這些年自己怎麼過的詳細的說了一遍，把自己的孩子的事也說了一遍，把這些年快樂的事，這些年的苦惱全部說了一遍。此刻，他已經忘了自己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他隻知道此刻自己是一個想媽媽的孩子。

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我覺得是感情，是愛，因為有愛，世界才如此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