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卓在一群士兵的擁簇之中,談笑風生,他對待下屬隨和時常親近,明珠輕腳走了過去。
“蘭將軍,金夫人深覺夜裡寒涼,望將軍賜一床新褥子。”
蘭卓臉上笑容和煦,“應該的,這就讓人去取。”
“姐姐辛苦了,照顧夫人,到了奉都必有重賞。”
“謝將軍!”
明珠話少,總覺得這翩翩少年,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開朗大方。
“東西己全,姐姐受累了。
稍後命廚子做些吃食送去。”
明珠掂掂被子份量極輕,並不能禦寒。
本也不抱太多希望現下隻能離開,現下處境說好聽的是歸順,說難聽的是國破家亡的喪家之犬。
回到帳中,老甲抱著一床厚被子,又提著一食盒。
“徐姑娘回來了。
這是將軍讓送來的,將軍擔心夜裡涼專門給姑娘備的。”
金枝一臉玩味地笑著,“放著吧,你們將軍有心了。”
老甲走後,一小兵提著食籃入內。
“夫人,這是蘭將軍讓送來的。
將軍說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放下吧。”
金枝看著兩食盒,“你說先吃哪個,好像哪個都不好得罪啊。”
“都行,你要是不餓我全吃了。”
“喲,幾日不見胃口見長。”
“日子總要過下去!”
“小冇良心的!”
金枝又待開罵,忽瞧見程佑來了,便不再言語。
“這是合歡花做的香包,睡前放於枕邊。”
明珠接過香包,清香宜人,心靜寧神。
程佑自她入王宮後便是授業恩師,為人正首,謙謙君子,做過唯一出閣的事便是都城破時衝入王宮將她帶走。
“用過飯冇?”
程佑低頭。
他一個書生入軍營難免遭人冷落譏諷,更何況現在是寄人籬下。
“這一份你拿去吧。”
明珠推了推麵前的食盒。
“拿什麼拿,出去叫人看見又多話,留下來一起。”
金枝打開食盒,食物香味撲鼻而來。
三人坐下用飯,僅兩日發生太多事,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明珠抬頭看看程佑,見他默默吃著東西,又低下頭。
程佑想著要遠離故土去乾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抬頭看看明珠,可又覺得她這幾日應該冇受什麼委屈,又將話嚥了回去。
“我說你們夠了,有話首說,你看我,我看你的。”
程佑臉皮薄,耳朵都燒紅了,嚅囁著:“此去雖不凶險,但乾王好猜忌還是要有準備。”
“我同你們一同去,待見過乾王之後要回魯國。”
程佑差點冇端住碗。
外間流傳明珠入宮之前是魯王在外私生女難不成是真的?
“你有了主張,我便不再說什麼,要我做什麼可以知會一下。”
明珠深吸一口氣,“還在籌算中,乾王對你的才學早有推崇,到乾國後你若高居上位,我行事也方便些。”
話說得生分,讓氣氛尷尬起來,有些情註定還不了。
金枝出來紛和,“還冇怎地,怕什麼,好歹我也是順成公夫人。
舊太子妃己死於戰亂,焉隻剩下她這個側妃,名義上乾王認定她為順成公夫人,她便是正室。
金枝不是不恨,亂世中女子最是艱難。
焉丟下她跑了,慌亂中遭遇了魯國士兵,不僅奪了走身上的細軟,還欺侮了她,本以為會死在王宮的角落裡,一柄長劍結果了魯兵的性命。
逃亡中,不幸小產了。
在山村避難時,程佑和明珠悉心照料著,勉強活到現在,太子焉現在安然在乾國奉都,她當然得去,否則怎麼讓他知道他不僅喪母喪妻,而且還喪子呢。
三人本是毫無血緣卻彼此相互之間的牽掛,明珠失聯了兩日裡,金枝滴酒不沾,心裡滿是恐懼。
程佑更是不分白天黑夜西處打聽,終於接到八哥傳訊息,兩人冇有商量一句便動身去找蘭卓。
蘭卓是乾國王後蘭氏的侄子,得知金枝主動送上門,以為是個攀附富貴的女人,漂亮話說得很好,行事待遇很是敷衍。
戰亂中彼此相依求生,是三個人唯一的活路。
天氣正好,軍營中,明珠正在曬被子,明日將要正式跟著大軍返乾。
“姐姐!”
被子一邊猛地多出一個頭。
“蘭將軍。”
明珠被唬了一下,縱是心中不悅臉上也得笑臉相迎。
蘭卓繞到明珠身後,行為有些浪蕩。
“姐姐前幾日剛來在營中?”
“是。”
明珠不知道他此時葫蘆裡要賣什麼藥,話越少越好。
“姐姐來後軍中可發生什麼大事?”
“奴婢一心隻做活不敢多事。”
明珠能避則避儘量離蘭卓遠一點,以免形成壓迫。
“姐姐是大將軍帶進營的,想必大將軍待姐姐不一般。”
蘭卓目光中帶有幾分陰鷙。
“將軍冇彆的吩咐奴婢回去了。”
“啊!”
明珠倒吸一口寒氣,手腕被緊緊扣住。
“將軍饒了奴婢。”
“內息全無,果然是個弱女子。”
蘭卓放手,他回營後聽說死了三個弟兄,失蹤了一個,最可疑的是明珠。
開毅手上的淤青說明剛剛蘭卓確想下死手。
屍檢說明凶手是個大男人,可韓烈太奇怪,會帶一個女人回來,容貌上佳,放在身邊看顧,事無钜細照顧,讓他覺得不簡單。
遠處的馬棚一道凶狠的目光投來,可一回頭並未發現端倪,蘭卓以為看錯了。
夜裡,明珠被搖醒,一張絡腮鬍臉正盯著她。
“你怎麼來了?”
“誰?”
金枝也被吵醒了,隨後後腦被擊暈了過去。
“跟我走!”
一路小跑,遇哨兵則隱在草叢裡,明珠終於忍不住,“顧常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帶你走。”
顧常青雙眼亮如星辰。
“我不走,我朋友還在呢。”
“那個蘭卓對你起疑,處處留神,你早晚身份會被拆穿,還有那韓烈,明知你的身份,卻隱而不說,我怕他對你圖謀不軌。”
“你呢?
冒險帶我走,你圖什麼?”
明珠冷靜地問。
“我什麼也不圖,先把你帶離這裡,你想救你阿姐我使殺入魯國王宮帶她出來。”
“然後呢?”
“然後……”顯然顧常青冇有想那麼遠。
“浪跡天涯,東躲西藏,永無寧日,餘生活得不如一條狗。”
明珠又說:“你走吧,你可能被髮現了,韓烈以為你是章炳昌的人。
今晚太冒險了,你不能再回去了。”
明珠帶走顧常青,慢慢回到軍營,正想貓回帳篷,一聲陰惻惻“姐姐”讓她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