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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小說 > 江山為聘 > 第92章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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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輝入城不到兩個時辰,嶽臨夕便又快馬馳回了城外大平軍營。

是時諸將聚於中軍帳中議事,聽見士兵報稟說嶽臨夕有急事要奏與皇上知曉,當下均臉色有變。

英寡讓人將嶽臨夕帶進來,當著諸將的麵便直問:“有何急事?”

嶽臨夕額上冒汗,一臉急憂之色,飛快道:“才入城冇多久,她便與城中的遺臣們互通約議,出城直往西麵去了!我既奉陛下之令,萬不敢有所失謬,便拚死出城來報與陛下知曉。”

帳中幾人聽了,皆不明就理,一時麵麵相覷起來。

英寡麵無波瀾,隻輕瞥他一眼,便轉頭對帶他進來的士兵道:“將此人綁了,押下去。”

士兵二話不說便扯了麻繩上前綁人,驚得嶽臨夕大力掙紮道:“陛下何故如此?”

英寡卻不與他多言,隻道:“柴哨!”

帥案旁的一個年輕將領立即出來,恭道:“末將在!”

他道:“發令與城東門禁軍,你親自領兵攻城,不必再等。”

嶽臨夕大駭,正欲再言,卻被士兵死死勒著脖子拖到帳外去了。

柴哨的神色稍稍有些瞭然,一想那一日明州之外山道上的事情,再與昨夜中軍內帳中的情景一比,心知聖意,當下利落道:“末將遵命!”

他欲退帳而出,英寡卻又道:“從城外營中抽調五千精騎,隨朕趕往舒州城西。”

柴哨愣住,“陛下,五千人馬是否過少了些?”

英寡眉微挑,“倘是再多,便正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旁邊有人忍不住上前道:“往西恐怕亦有詐,陛下倘是擔憂孟大人有何不測,不如便讓末將們帶兵去追!”

“朕非親自去不可。”他目光堅定,望著眾將道:“因她如今已不再是你們的朝臣,而是朕的皇後。”

·

舒州城府衙中,時間正在一點點流逝。

孟廷輝靜坐在位,眼望著前方案台上那根燃了一半的細香,隻覺時間過得慢得令人髮指。

範裕在屋中不停地踱步,末瞭望她一眼,道:“待一會兒探報傳來,你便知道他對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了!倘是他根本不去追你,你也好掐了這念想,安安心心地與我等共謀複國大業。”

她抿唇不語,默默地闔上了眼。

知兵善謀如他者,又豈會料不到舒州城西必有寇軍詐伏?可他為防萬一,必會派將領兵往西去追看一番,如此一來,隻是白白可惜了那些大平禁軍將士們。但不論如何,隻要他不會中計受伏,這大平禁軍便不會亂,而她也不必再擔憂。

約莫過了三刻有餘,纔有探兵匆匆而來,未到衙門便滾鞍跌馬,一路磕磕碰碰地衝進裏麵,神色慌張道:“大平皇帝已領兵往西!”

範裕麵露喜色,“甚好!”轉眼卻見這士兵神色張惶倉促,不由皺眉道:“怎的如此慌張?”

士兵臉色發白,“外麵大平禁軍攻城了!”

範裕臉色變了下,抬手斥退那士兵,僵立著不動。

孟廷輝臉色亦變了,是冇想到,他會親自領兵往西去……他不會想不到那邊可能有詐,但他為何還要親自去?

耳側恍惚間又響起他對她說的最後那句話——

朕在營中等著你。

她曾經許諾過他要回去,要給他生個孩子,要同他一生一世相守以共,可她終還是負了與他的這些約定。

但他卻冇放手,一路北上將她劫回大平軍中,逼她做他的皇後,與她夜宿同帳,甚至又說——他等著她。

然而她卻又冇能回去。

他或許以為她再次欺騙了他,又或許以為她被人要挾有難,可不論如何,他竟又再次親身去追她。

不管多少次,他都要她。

他分明是仍舊愛著她的!

正如她仍舊深深深深地愛著他一樣。

她驀地站起身來,衝範裕道:“你眼下放我出去,尚還能來得及阻止那些大平禁軍攻城。”

“絕不可能。”範裕回頭,“隻要能殺了他,縱是這舒州城被大平禁軍踏平我也不怕!”

她微微一牽嘴角,伸手從裙腰中慢條斯理地拿出那把盧多先前給她的短刀,拔去外鞘,將短刀利刃抵上自己的喉間,輕輕道:“倘是他今次死在你們手中,我亦不會留命給你們。”

範裕皺眉,似是不通道:“你……!”

孟廷輝斂去笑意,涼聲道:“放我出城。”她盯住範裕,嚴辭道:“倘是他死了而我也死了,這天下還能太平否?你們與大平禁軍定會相互廝殺混伐,而北戩則會趁勢舉兵、南下攻掠、占地得利,到時候戰火肆焚之地何止這北麵數路,百姓蒼生又有何罪!你們究竟是欲複國,還是欲亡天下?”

範裕臉色一陣黑一陣白,眼見她手中的刀刃緊觸喉間皮膚,當下被她逼得說不出狠話來。

她又道:“你們眼下放了我,率兵與大平禁軍北上伐戩,到時候這北地諸路與北戩一半疆域便是我的封邑,更是你們的亡國故土。待他百年之後,我的子女便是這天下的君主,你們也能得享高位厚祿,何必還要以這百姓萬民之命而爭眼下這區區一名一利?!”

屋中有其他人在一旁輕輕歎氣,道:“範公,她言之有理,且放她出去叫大平禁軍休要再攻城了罷。”

餘等人聽了,亦紛紛附和起來。

範裕猶在僵愣,孟廷輝卻已不管不顧地飛快衝出門去,狠狠跑到外麵尋到守兵,疾聲道:“你們將隨我同來的禁軍小校關在何處了?”

守兵見她既已出來,不敢不答,遂火速去將盧多放了出來。盧多一見她,擔憂急喜之色紛紛湧上眼底,可還顧不得說話,就見她已疾速躍馬而上,震鞭往城中西門奔了過去,便也慌忙牽過馬來,跟在她身後向西馳去。

青雲一路從亂軍中飛騁而過,馳驟如神一般衝出已是戰火紛起的西門,揚蹄抖鬃朝西麵狂奔而去。

三十裏的路不算短,她在馬上被風震碎了高髻,卻仍舊拚命地抽鞭震馬,想讓青雲跑得快些,再快些!

她想要追上他,攔住他,緊緊緊緊地抱住他。

她想要告訴他她回來了,她再也不會走也再也不會離開他,她會給他生兒育女,與他執手同立相守以共、一生一世不再分開,她想告訴他,她從始至終都不曾負過他,她一直都深愛著他。

秋風狂起入耳,隱隱裹雜了遠處山穀間那廝殺之聲,令她在馬上渾身顫抖,心頭一口血湧上來,喉間緊得腥甜。

她已是如此快地拚命飛奔趕來,為何還是來不及追上他?

青雲蹄下淺草漸冇,砂石一路猙獰。

一近穀口,就有血腥味瀰漫而來,她勒韁止馬,抬眼就見不遠處橫屍散亂,槍劍利鏃遍地皆是,頓時腹中一絞,忍住冇嘔出來。

近處一個活人都冇有,遙遠的穀彎處依稀仍有殺聲傳來,聲聲如針,刺得她耳膜劇痛。

盧多在後麵終於氣喘籲籲地追上了她,一見這場麵便慌了,大叫道:“大人!”

她轉頭,卻一眼望見樹石下的玄色頭盔。

頭盔上的雉纓是如此雍容刺眼,那是隻有他才能佩的羽雉!

她瞳中驟縮,人頓時像瘋了一樣地滾鞍落馬,連被長裙絆倒在地都不顧,一路踩著著血沫橫屍奔跑過去。

盧多驚得呼吸不得,忙下馬奔過去攔她,生怕遠處的戰勢又轉出穀來,“大人冷靜些!”

她拚命推開盧多的手,自己在那頭盔旁彎下腰來,發瘋般地翻檢地上那一具具屍體,看他們染血的鎧甲衣袍,人在抖心在顫。

他說從今往後她就是他的皇後,縱是她死了也還是他的人,可他怎能就這樣拋下她?

淚水模糊了雙眼,鮮血染透了雙手,她的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心越來越麻,終是再也站不住,側身跌坐在這一堆亂槍血箭中。

“孟廷輝。”

不遠處傳來的這一聲沙啞卻熟悉,令她猛地抬起了頭。

山穀幽陽光芒刺眼,映透了他半張俊臉,金暈疊漾,晃得她心口巨顫,生怕這是自己的幻覺。

一刹殺聲流閃,她驀地起身,想也不想地便朝他跑過去,一頭撲進他的懷中,緊緊緊緊地將他抱住,哭得不能自已。

章一五五

我心依舊(中)

山穀間殺聲幽蕩,漸漸逼去遠方。

他一把扔了手中長槍,橫臂將她抱起來,俊漠的臉上棱角漸軟,低頭輕吻她的發頂,道:“莫哭。”

她的兩隻手死死地勾住他的脖子,埋頭在他肩側,咬著嘴唇無聲地淌淚,待抽噎了許久,才發覺他身後不遠處還站了一列人馬將兵,此時都尷尬地低頭撇眼,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哭意在瞬間止住,臉色乍然作紅。

盧多從後麵飛快地跑過來,單膝跪下,垂首道:“陛下,末將失職,令孟大人受驚受險,還請陛下責罰。”

他抱著她的雙臂未鬆,嘴角輕彎,低眼道:“這是朕的皇後,休要再叫孟大人!”說罷,他又倏然轉身,像在展示征伐得來的戰利品一般,驕悍且霸道地讓身後的將兵們將她從頭到腳都看個清楚明白。

一眾人馬頓時紛紛振甲而跪,低頭高聲齊道:“拜見皇後!”

她愣住。這些京畿禁軍的將兵們不可能冇聽過她的奸名,更不可能不知道她曾經令北境禁軍不戰而失金峽關,又怎會如此乾脆利落地尊她為後?

風從這橫屍遍野殺聲未停的山穀間穿過,吹起他深眸間一片輕薄的水光,如琉璃般清湛透明,映出她怔然紅俏的臉龐。

“說平身。”他的嘴角又揚起來些,對她耳語道。

她這纔回過神,可被他如此抱著,縱有多麽名正言順的身份也抹不開她的臊色,隻得強撐著臉麵,輕聲道:“……平身。”

半壁蒼山都染了血,可他卻在此處此刻向眾人宣告她的身份,實在是太過專橫且目空一切。

但又是那麽的讓她心折感動。

她這時纔有空注意到,這穀口外遍地的橫屍中大多是寇軍士兵,再看他與這一行將兵們的神色,當下反應過來,遠處幽穀深處那隱約傳來的殺聲應當是剿寇所致,並非是他麾下人馬中了寇軍的詐伏之計。

她想起方纔自己以為他出了意外時那驚惶恐懼的感覺,心裏頓時又一搐,不由得將他抱得更緊些,不肯鬆手。

但前方卻有個將領卻上前兩步,臉色擔憂,語氣遲疑道:“陛下之前的傷……”

方聽得這一個“傷”字,她就立刻屏息瞧他,慌慌張張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卻見他神色坦然地沖人道:“無礙。”

她微微掙紮,想要下來,一收手卻發覺握了一把血,當下大駭,定睛看過去,才發覺他抱著她的手臂鐵甲處正在向外滲血。

他瞥見她手心中的血色,竟衝她笑道:“莫要擔心。”一邊罔顧她的掙紮朝前麵走去,一邊衝那將領吩咐道:“為防萬一,你再帶些人去穀後看看戰況,差不多也就罷了,此地不必久滯。”

雖見此處禁軍得勝,可這漫地生死卻讓她心中不甚好過。寇軍在山穀處的伏兵被他一舉剿殺,但那一條條終歸都是人命。在中宛遺臣未曾舉兵之前,這些寇軍士兵們不過都是些樸實愚厚的農戶男子罷了。這死事太過慘烈和無謂,叫她一時間不忍心再細看。

盧多早已手疾眼快地去將馬兒牽來。她欲去騎青雲,卻被他略為蠻橫地一把丟上了黑駿背上;然後他一躍而上,不由分說地將她摟緊,大力抽了一鞭馬臀,“駕!”

她有些無奈,不敢猛掙傷他手臂。

青雲卻是極其忿然,尥蹄狂奔從後麵追上來,跟著她隨風輕揚的裙裾左右衝躍。

金陽落幕,碧草芬芳,空氣中的血腥味逐漸淡去,他暖熱的呼吸纏蕩在她而後,令她身子發酥。

微涼秋風迎麵吹來,她心神清明,紅唇輕輕揚起。

原本有那麽那麽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此時此刻卻突然發現,她與他之間根本不必再多贅言,也根本毋須再解釋什麽,他從來都是明白她的,正如她是同樣明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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