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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小說 > 江山為聘 > 第88章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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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子戾氣凝重,身子比她離京前要瘦,可愈顯骨硬狠悍,目光冷且懾人。

他當是恨她的。

可她不知他今次巧見了她,堵住她劫了她,又將會如何對她。

他瞟一眼嶽臨夕,又冷眼一望那兩個士兵,士兵立即上前往嶽臨夕口中塞了塊東西,令其再也無法出聲。

嶽臨夕雙目圓瞪,被人拉扯下馬,拚命掙紮不休,喉間嗚嗚作聲,神情猙獰地盯著孟廷輝不放。

她瞧見後,愈發覺得身子冷了些。

“上山,”他轉頭,衝身後一個親將吩咐道,“剿寇。”

語氣不帶一絲猶豫,不帶一絲感情,有如生鐵般冰冷。

她有些心驚,不解他怎會知道山林中藏了寇軍人馬,而她之前拚命想要免過一場血戰的念頭,也就此落了空。

隨一聲令下,久滯不動的千騎人馬立時振甲轉向,戰馬蹄尥黃沙,一片秋風勁嘯聲中長槍戈戟直入山林。

冇多久,遠處山道上就傳來竦人的廝殺聲,槍劍交碰聲刺耳萬分,四周空氣中隱隱浮蕩著一絲血腥味。

她竭力不去想像身後山上的場麵,也不去看被人押在一旁的嶽臨夕,卻抑不住輕顫的嘴角,更斂不去眼底的懼意。

他眼中像是冇有那血淋淋的戰事,隻是飛快地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一番,然後冷冷道:“下馬。”

終於是要輪到她了。

她心下黯然,卻依言側身滾下馬來。

後麵忽然有士兵牽了匹馬兒走近她身旁,她下意識地抬頭一瞥,卻見那馬兒正是她的青雲。

心口好像突然間被什麽東西塞住,水濕淋漓卻溢不出半滴,五臟六肺像是被悶嗆得疼。

“上馬。”他又道,聲音自上而下灌入她耳中。

她眼眶一紅,咬著嘴唇轉頭看他,卻見他已扯韁催馬向一旁走去,背影依舊冷然。

青雲垂首,在她臉側重重地噴喘了一聲,又拿長鬃掃過她的身子。

她從冇見過它如此聽話解意的時候,不由得伸手環住它的脖子,眼一低,就落下淚來。

他應該恨她,可他出征卻帶了她的青雲,她再也不信今日一遇會是巧合,他分明就是千裏策軍來尋她的。

但她不解他怎會知道她的蹤跡,更不知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令大平禁軍不戰而失金峽關,她投敵賣國奸臣之名天下萬民人儘皆知,她與反賊寇軍廝混一處,她——

根本不值得他來尋。

嶽臨夕見他驅馬直來,不由掙紮得更凶,卻被身邊兩個士兵死死按住。

他高坐在馬,低眼打量著嶽臨夕,口中問:“可是要去舒州?”

嶽臨夕臉色憋漲得紫紅,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他翻臂落槍,身子傾下來些,“你好像還不知朕是誰。”

這一個“朕”字,立刻就讓嶽臨夕大驚失色,眼底終於透出些許懼意,轉而又作恨色,竭力偏過頭去看孟廷輝。

英寡卻抬臂揮槍,抵著他的下巴逼他轉回頭來,“朕問話,從來冇人敢不答。”

嶽臨夕的下巴被槍尖劃破滲血,痛意令他臉上的表情愈發扭曲起來,許久才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英寡收槍,斜眉冷聲道:“甚巧,朕亦是要往舒州去。你們的扈從人馬今次既被朕剿殺,不如便由朕送你們去,如何?”

她在一旁聽見這話,心底禁不住地在顫,頭一回絲毫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麽。

嶽臨夕反抗不得,動不得,亦說不得,索性橫心閉了眼,不再掙紮。

“不吭氣便是同意了。”他回身高聲喚過留在山下的數名禁軍親兵,分幾人守在此處,道:“告訴柴哨,今日所殺寇軍人馬,皆得割首計功,一個人頭都不要落下!”又輕輕一掃槍尖,對另幾人道:“你們幾個將此人押了,隨朕先行。”

嶽臨夕被人押著往前行去,一路跌跌撞撞地衝過她的馬下,看向她的目光中恨意幾能焚人。

她微微垂眼,手攥愈緊。

猶遲間,他已自後驅馬過來,朝青雲淩空一震鞭,低喝道:“走!”

青雲興奮地朝前猛地狂馳而去,差點將毫無準備的她甩下背來。他座下黑駿亦隨之同往,橫躍數步便趕上了它。

沙土路上,她的緋色長裙同青雲這一身棗紅毛色混同一處,顛馳之間有如火色烈焰在上下跳動,醒目萬分,無處可逃。

一行人馬穿過這片山林高地,掉頭往西馳去。

她這才隱隱揣測出,當是離此地最近的西麵明州那邊起了戰火,或許城寨已被大平禁軍所破,才能令他如此無羈無忌地親身策軍來到此處。

果不其然,一路縱馳至傍晚時分,便近明州城外。

遠遠可見明州城頭仍有烽煙,然而女牆內外皆已插遍大平軍旗,旌旆怒揚,天邊濃雲亦被這戰火熏得一片黑。

明州在建康路與臨淮路相交不遠之處,城寨先為寇軍所取,今次又遭大平反奪,可以想見城中是怎樣一番張惶倉亂的景象。

因而他並未直身入城,正在她預料之中。

大平禁軍紮營城外五裏處,他令人將她帶去營帳中,自己卻久不下馬,在大營東頭佇立遠望。

士兵們將她帶去一間無人的帳內,推她進去,然後便站在外麵牢牢地守住。

一進帳中,她的腿便一軟,跌倒在地上,半晌都站不起來。

章一四九

誰曰相思(中)

黑暗中,她的心口陣陣發疼。

隻覺這一切都像夢,可夢卻不會這麽疼。

倚著帳柱一角想了許久,都想不通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大平京畿禁軍能夠長驅直入此地不可謂不神,而他竟然能在數路州縣千山萬道上將她堵截住,更是匪夷所思。

她是叛臣,是反臣,是奸臣。

他看她的眼神不可謂不冷,話語亦是令她股粟,可他見她卻未立誅,待她亦不像罪臣,還將她一路劫來此處,這又是為了什麽?

良久,她才閉眼一歎。

眼下想這些還有什麽用?

橫豎她的名聲已成這樣,她與他之間更是隔了家國天下血海深仇,她與他怎會還有可能再像從前一樣相守相愛?

·

嶽臨夕被人馳押入營時,夜已全黑。

他被人五花大綁,從馬上直接拖入中軍大帳內,然後被推倒在地。

帳內的光線昏黃卻刺眼,空氣中飄著一股濃墨混合血腥的味道,有男子不溫不火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鬆綁。”

立馬有人給他解開了身上的麻繩,又一把將他拽起身來

逼他直視前方。

帥案前的男子已卸甲冑,可是眉目沉暗,臉色剛毅,即便隻是端坐在那裏,亦有令人不可逼視的天子氣勢。

嶽臨夕口中的東西被人取了出來,頓時連咳了數聲,重重一喘氣。有人又在他身旁的小馬紮上放了紙和筆墨,然後便都退出帳外。

英寡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嶽臨夕?”

嶽臨夕小驚了下,冇料到他連自己的名字也知道。

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紙墨,又道:“今夜叫你來,是要你給舒州寫封信,說你與她一路順遂,五日後便可至舒州城下。”

嶽臨夕冷麪視上,紋絲不動。

“倒有些風骨。”英寡麵無惱色,目光漸涼,“朕知道你們這些人不怕死,所以不會以死相脅。可你若是執意不寫,朕便殺了她。”

嶽臨夕渾身一凜。

他也不多言,隻靜坐在等。

帳中浮塵竄光,一粒粒清晰入目,如同這世間人命一樣飄乎不定。

嶽臨夕微微咬牙,道:“她今日使我近千人馬命喪黃泉,我又豈會在乎她是死是活?”

“你是不該在乎她的生死。”英寡輕一挑眉,眼神轉而犀利,“可你該在乎中宛皇嗣是死是活。”

嶽臨夕臉色大變,“你……”

是冇料到,他竟然會一清二楚,且句句戳中要害之處。

他臉色忽地一沉,聲音轉寒:“寫!”

嶽臨夕仍舊是不從,眼中滿滿都是怨憤,“她雖為中宛皇嗣,可今日在山頭卻騙我瞞我,枉我多日來尊她助她、唯她是從,可卻是入了她的套兒!她心既不在複國,我縱是保住她的命,又有何用?!”

英寡眼中溢位絲狠,“既然如此,那朕便成全你,殺了她。隻是她若是死了,誰又知道她是緣何而死?而你近千人馬皆被剿滅,唯獨你一人自大平禁軍中活著逃出,你當舒州城中都是傻子不成?!朕雖不殺你,但自會有人去要你的命。”

嶽臨夕聞之股粟,喘息微微急了起來,“你究竟想要如何?”

他峻眉微舒,“朕想讓她繼續做這中宛皇嗣,也想讓你嶽臨夕得嚐所報,更想讓舒州城中不起疑心。而你既然奉命接她去舒州,那麽隻有她活著,你才能活著。”

嶽臨夕臉色發白,僵站了一陣兒,才緩緩俯身而下,跪在馬紮旁邊,手微抖著拾筆蘸墨,給舒州寫信。

秋夜甚涼,可他的汗卻滴透了薄薄的紙,一字字落下去時,又聽英寡的聲音涼涼地傳入耳中:“五日後,令舒州城中守將大開城門,迎皇嗣一行入城。為防萬一,兵者需收械迎駕,不得有誤。”

嶽臨夕筆尖一折,抬起頭,臉色難看至極:“你這是叫我做投敵賣國之人,將來必會被千刀萬剮。”

“唔。”他臉色渾不在意,挑眉道:“你不寫,將來是謀害皇嗣、通敵賣國之罪;你寫,將來是貪生怕死、通敵賣國之罪。橫豎都是死,隨你自己挑,朕樂得見成。”

嶽臨夕的嘴唇發紫,抖顫不已。

怎能想到,大平新帝會是一個如此年輕狠悍的男子,與他想像中的,太不一樣。

“但,”英寡眉頭又挑高了些,目光尖銳地盯緊他,“倘是你寫了,說不定朕一高興,會保你一命。倘是將來你能讓朕更高興,朕說不定龍心大悅,連你這通敵賣國的名聲也能幫你除掉,端看你願不願信朕,又願不願賭這一回。”

嶽臨夕心一沉,皺著眉一氣將信寫成,麵色頹然地將紙呈了上去。

他接過,輕掃一遍,眼不抬地低聲道:“朕知道你們這些人最會忍辱負重,今日這點折難對你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將來倘有翻身的機會,勢必會千百倍報還於朕,是不是?”

嶽臨夕一徑低下頭,咬牙道:“不敢。”

“諒你也不敢。”英寡抬眼,眸色生寒,高聲叫了帳外守兵入內,吩咐道:“押下去。”

嶽臨夕被人反擰著胳膊向外走去,卻費力回頭急道:“所有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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