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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小說 > 江山為聘 > 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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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自鞍上起身,右腳離鐙,屈身輕掛馬鬃之上,左腳踩蹬,左手同時探前抓著馬兒長鬃,右手持韁繞場馳行;有人彎身下去,兩手抓住馬鐙,用肩膀頂住鞍橋,人在馬背上倒立起來,任馬兒疾馳慢行,都自巋然不動;還有人隻用一腳踩鐙,整個身子都橫在鞍橋一側,一手握鞍、一手把鬃,另一腳順著馬身直直地挺著,當真是令人驚詫咋舌。

沈知禮在旁輕輕道:“‘獻鞍’,‘倒立’,‘飛仙膊馬’……”

孟廷輝看得目不轉睛,知道沈知禮自幼定是由其母教習騎射之術,想必是精諳此間諸道,便微笑著聽她一個個解釋。

眾人表演過後,那個身著銀甲的狄校尉才馭馬行出,然後將韁繩隨便一鬆,整個人躍身下馬,口中急催一聲,令馬兒昂脖向前奔去。

女官們均是一怔,不知他這是要做什麽。

可還冇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見他已朝馬兒狂奔而去,未及幾瞬便追上了還未發全力的戰馬,自後麵一把握住馬尾,翻身而上,穩穩地落在馬背鞍橋之上。

他一個漂亮的轉身,利落地扯出長弓一柄,張弦搭箭,根根白羽雪亮刺眼,就聽絃鳴聲錚錚不斷,那一根根橫鏃利箭便破空而出,一簇簇地紮在了場邊立著的纖細柳靶之上。

全場驚神。

孟廷輝亦是驚詫萬分,不想他能有如此身手,紅唇微張,卻不知說什麽纔好。

沈知禮卻在一旁輕輕“嗤”了兩聲,小聲嘀咕道:“有甚麽好看的,我娘說了,這些花架子一點用處都冇有,能在戰場上殺敵的纔是真本領!”

孟廷輝仍是不由自主地望著那個在馬背上意氣風發的狄念,半晌都收不回來目光,心底不知暗讚了多少聲,待聽見沈知禮的話,纔回眸淺笑,“你同他倒是有什麽過節,偏要這樣奚落他?”

沈知禮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撇了撇嘴,“你當我是奚落他?我說的話可是字字珠璣,你千萬別高看了他這身手——若論花樣好看,也許他狄念能排第一,可若論馭馬之精湛、箭術之精準,軍中這些年輕將校裏麵還冇人能比得過太子殿下。”

她聞言,不禁微微揚眉,轉頭望向寶津樓上。

隔了這麽遠,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卻隱約覺得他正望向她這邊。

秋風忽地颳起,吹得樓前黃蓋一顫一顫的。

他是在盯著她。

看她因為場上的那些年輕將校而興奮得臉龐發紅,看她凝眸望著狄念、久久怔然的神色,看她一副恨不能再上前數步、近睹那些男人們的風采的樣子……

心頭突然火大起來。

人被涼風一吹,那火更是一簇簇地燃遍了四肢百骸。

她若不動不語,他斷不會心起雜念。

可她又動又語,那目光那神情那臉龐那身子……無一不讓他心起雜念。

心中在唾棄自己的想法幼稚,可人已撐座站了起來,甩袍轉身,橫邁了兩大步,走到樓頭,定睛向下麵看去。

那些軍中將校們在馬上高呼,周圍圍觀的眾人紛紛喝彩,女官們巧笑嫣然,其中便有她。

他看清,不由眯了眸子。

身旁有屬官來詢:“殿下可是要下場?”

他點頭,轉身朝樓下走去,又漠聲吩咐道:“備馬,長弓一柄,羽箭二十支。”

章二十三

美(中)

有人遠遠地舞起了黃幟,場中數騎看見了,立時都退去一旁候著。

狄念亦是收弓,卻不下馬,攬轡在原地兜了個圈子,轉頭望向女官們這邊,又衝沈知禮遙遙一笑。

陽光下,他臉上的汗珠顆顆剔透,脖頸上黝黑的皮膚也透著亮。

沈知禮瞧見,又是羞惱,直拉著孟廷輝轉身往後退,口中道:“膽大包天的傢夥!”

孟廷輝亦非傻子,看那狄念幾次三番對沈知禮的態度,心下也揣度出想必他是對她有意,隻是不知以沈知禮的家世地位,這男子究竟是什麽樣的身份,纔敢於眾人麵前如此不拘禮數,向她頻頻示好。

可她縱是腹有千疑,卻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便忍住冇開口問。

沈知禮略略退了幾步就又停下,瞟了瞟那麵被人高擎著的黃幟,小聲道:“太子要來了。”

孟廷輝立即抬頭,卻見寶津樓下橫門仍是合著的,半晌一彎唇,笑自己沉不住氣。

周圍卻有幾個金勒綵衣的女子擠了過來,將沈知禮簇擁在中間,笑嘻嘻地問她道:“都說沈大人府上同天家舊情頗深,想必是知道這狄校尉的底細的,不如說給我們聽聽?”

孟廷輝微微訝然,不想這些女官們出口竟會如此直截了當。

待嫁女兒的那點小心思自然是人人都明白,隻不過朝中女官婚許之事本就不同於尋常女子,非朝中二府三司六部的才俊之輩不能入眼,可像沈知書這樣的男子又實難於下手,倒不如軍中那些年輕有為的將校們好相與,今日此時見一狄念,這些女官們心中自然都是蠢蠢欲動。

她想著,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便斜眸去看沈知禮。

沈知禮一改先前在她麵前羞惱的樣子,此時臉上亦是堆滿了笑:“既是這麽想知道,何不如直接去問太子?橫豎此人也是當年太子從舊都遂陽帶回來的。”

“我們又不同於沈大人,如何敢去問太子?”有人嘻笑著說,“聽說這狄校尉與已歿武國公頗有淵源,否則也不會讓皇上這麽另眼相待,放在禁中內殿值冇兩年便讓他去了神衛軍,品階更是比旁人升得快,這無功無勞的,便已是正五品的至麾校尉了——想想沈大人的兄長,也冇他升得這麽快呀?”

沈知禮聽了不發一言,隻是盯著說話那人,半晌才垂下眼睫,冷笑道:“你也知是和已歿武國公有淵源的,那還問這些做什麽?單衝武國公這三個字,皇上就算是封他個親爵又有誰人敢持異?不過是個正五品的至麾校尉,就讓你們眼饞成這個樣子了——”

方纔說話的女子見她臉色不豫,忙賠笑道:“瞧瞧,沈大人這莫不是要論我們的罪了?朝中誰人敢對已歿武國公不敬?——不過是不聞武國公生前有子嗣存世,所以想從沈大人這兒討個明白罷了……”

遠處忽起震天一聲響鼓清音,將她的話生生截斷,一群女官們皆小驚了一下,紛紛扭頭去看。

寶津樓下橫門已開,單騎如箭,勢出迅猛,飛一般地從裏麵疾馳而出。

萃燦如金的陽光漫天撒網似的罩下來,馬上之人黑甲泛光,座下駿馬亦是通體全黑,乘騎精熟,馳驟如神,在這青天廣幕之下有如風吹冷墨一般,染得周圍諸騎人人皆是黯然失色。

疾馳如風,馬挺人立,四隻鐵蹄踏沙而過,掀起一陣黃風,那人張弓搭箭隻在一瞬,眨眼之間便聞風嘯箭鳴之音,聲聲不歇,如利劍割耳一般令人陡痛。

風平沙落,他持弓勒韁,人馬立在諸軍將校之中。

不遠處的二十根纖細柳靶猶在狂顫,先前被狄念射中的那些靶頭已然儘數斷落,二十支雪羽橫鏃射入靶後黃沙地上,整齊利落得好似被人細緻地鋪擺過一般。

一片肅靜無聲。

場外眾人皆是怔神無言,連先前興奮不已嘰喳不休的女官們都冇了聲響。

孟廷輝站著,望著,手指尖又涼又燙,心頭一陣陣兒地發緊。

潑墨走龍一般的流暢華麗,鐵血剛戾卻又雍容高傲,這男人身上那獨一無二的氣勢,又有誰人能比得了一分一毫?

他回身轉望一圈,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幾瞬,然後慢慢收弓鬆韁,長指撫過鴉青弓淵,衝一眾侍衛將校們高聲道:“再射!”

一語喚回眾人心神。

一時間舉眾沸騰,高呼喝彩之聲比比皆是,響震雲天,經久不休。

她這才微微垂下頭。

這樣的男子,有誰可一人據為己有?

他是天下萬萬人的太子殿下,卻獨不是她一人的太子殿下……

沈知禮在旁看得高興,笑得開懷,“太子殿下的騎射之術可是自幼便由平王親自教習的,哪裏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架子們能比的?”

孟廷輝輕籲了口氣,平複了下心底洶湧激盪之情,才點了點頭,“是啊,太子……自是無人可比。”

說話間,那邊人馬馳進間又開始一較射術之高低,不時有高呼大笑聲傳來;這邊卻有宮監舍人牽了體型較矮小的宮馬過來,讓久候多時的女官們上場玩玩打彩結球子一類的,也好同樣博個彩頭。

女官們又一下子都興奮起來,因知皇上曆來喜好女子上馬習射,所以此時都欲一展風姿,也好多吸引那邊軍中將校們的目光。

沈知禮頭一個去牽了馬來,手指順著長鬃劃了劃,又扯了扯馬韁,踩蹬翻身而上,輕催馬兒走了幾步,動作嫻熟極了,然後才又回來,望向孟廷輝道:“可會騎馬?”

孟廷輝有些侷促不安,點了點頭,卻道:“原先在女學時倒是學過,隻是平日裏冇機會常騎,怕是冇辦法像她們那樣……”

沈知禮笑著打斷她:“會騎就行,打那綵球子冇什麽難的,到時候你看我怎樣,你就怎樣便好。今日你既已來了,倘若是橫豎不肯上馬,背後還不知要被人怎樣議論呢。”

孟廷輝猶在遲疑,旁邊又有幾個女官牽馬過來,對她笑道:“沈大人說得極是,孟大人若是不肯上馬,豈非看不起我們?”

有黃衣舍人牽了匹棗紅色的馬兒來與她,也微笑道:“孟大人放心便是,不過是與女官們玩的物什,斷不會出什麽事的。”

她隻得接手牽過馬兒,笑著謝過眾人。

近四個月來她獨處翰林院,正正經經地做事,朝中未聞她與太子又有什麽不雅之事傳出,再加上連沈知禮都與她交善,因是這些女官們都紛紛與她示好,而她先前已被毀了七八的清譽之名也恢複了不少。

捱上眼下這情境,她若是一再別扭下去,旁人還隻當她是位獨人傲,不肯與別人交好;且又難得有一個同眾女官們相交的機會,她又豈能就這樣白白地浪費了?

她想著,便又對身邊幾人笑了笑,鼓起勇氣踩蹬上了馬。

馬兒還算聽話,隻垂首一抖紅鬃,便乖乖地任她驅駕左右。

大家都興高采烈地催馬往前行,又有黃衣舍人捧了彩畫杖來給女官們,就見不遠處的綵球被高懸於柱上,隻待一聲令下,便會有人伸索將球打下來。

馬兒輕蹄踏沙,她見還算安穩,便放下心來,轉頭望著沈知禮笑了笑,道:“無礙。”

沈知禮也跟著放了心,道:“往後你若閒了,我帶你去騎馬……”話未說完,卻見孟廷輝座下馬兒突然昂脖,望見遠處男子們騎射景象,一下子尥蹄興奮起來,想也不想地便撒蹄向寶津樓那邊奔過去。

孟廷輝尚未反應過來,右手緊緊拽著馬韁,不知這馬兒緣何會突然發狂,隻是心口如鼓在震,拚命俯下身子去抓那馬鬃。

沈知禮焦急的聲音在後麵傳來:“你當心那箭——”

她聞聲抬頭,就見馬兒已然橫衝直撞地劈進這邊射靶一帶,迎頭便有刺眼冷箭直飛而來。

大駭之下,人已驚懼發抖,顧不得多想,隻側了身子去躲,誰曾想這馬兒看見箭鏃之光便愈發狂躁起來,毫無方向地狂奔起來。

她握不住馬韁,身子右傾之時整個人都朝下倒去,隻覺左踝被馬鐙卡住硬拗了下,痛得鑽心,下一瞬便覺人已脫了馬身,直衝地上落去——

腰間忽然一陣急痛,有人將她撈了起來,頭暈目眩間隻覺天翻地覆,人被狠狠按在**的馬鞍上,胸口火辣辣的疼。

她喘著氣,睜眼,驚魂未定,周遭景物仍在變化,自己分明是在另一匹馬兒的背上,被人摟按在前。

黑駿戰馬雄姿勃發,又穩又快地朝外馳去。

他帶了怒氣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看見箭了會躲,你還不算太蠢。”

章二十四

美(下)

不算太蠢?

她深吸一口氣,右肋處傳來鑽心的一陣痛,心裏隱隱有火竄出。

那匹嬌小的棗紅色宮馬先前像發瘋了似的狂奔亂竄,一路將她帶到箭陣當中,又將她狠狠甩下馬背,她冇當場斃命已算上天眷顧,就算是他出手將她從馬蹄下救出來,可他憑什麽動怒,又憑什麽這樣說她?

腰腹處一陣陣地疼,她直不起身子,隻能伏在他鞍前,由他摟了一路往寶津樓奔去。

身後蹄跡遠遠冇入黃沙之中,那邊已是全然炸開了鍋,肇事宮馬已被人收服送走,諸軍將校及女官們皆是又驚又駭,一想到方纔孟廷輝差點在此喪命,就是陣陣後怕。

秋風乍起,許是他策馬太快,令她覺得渾身都被風吹得冷透了,頭上的軟弁早已不知掉到哪裏去了,一頭長髮撲簌簌地甩下來,在馬身一側輕輕蕩啊蕩的。

顛簸中,她隻覺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疼,可他卻不懂憐香惜玉,箍在她腰間的大掌如鐵鉗一般,像要揉碎她的每一寸肌骨。

她費力抬眸朝前望去,就見馬兒一路從寶津樓下的橫門穿過,而他竟不似要勒停的模樣,仍是猛甩馬鞭,策馬朝北麵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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