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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無秋，十月氣溫仍熱得讓人難以承受。忽如其來一場大雨，澆濕了一片天地，教學樓旁種植的玉蘭樹得到潤澤，肆意釋放著花的香氣，包裹住少年少女們一個個不切實際的夢境。

聖德一中到了每年的合唱節籌備階段，作為文娛委員的沈期熒剛上完早讀，還冇來得及進行每日的補覺環節，就被一個廣播通知集中去開會。

“哎，是不是要準備合唱節目了，沈期熒人呢？”一個短髮女生伸手戳了戳正在埋頭吃早餐的前桌，眼中充滿了好奇。

前桌李斯雅放下正在看的曆史導學案，抬了抬頭，往前門一掃，正看見散發著喪屍般疲憊氣息的沈期熒半閉著眼，手上拿著張通知紙，垂著頭，緩慢地、一步步地向自己的座位移動……

“諾，來了。”李斯雅朝那邊示意一下，繼續吃她的早餐，看導學案。

此時沈期熒終於挪動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李斯雅旁邊重重一坐，整個人癱在桌子上，麵朝下進入預備沉睡狀態，手裡還攥著通知紙。

“剛剛嚴汕汕找你。”

“啊？哦……乾什麼……”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桌麵飄出。

“我靠，沈期熒，你是昨天幾點睡啊？！怎麼這幅死樣？”嚴汕汕站起來拍了拍她，不大不小的聲音在班裡大部分人補覺安靜的狀態下顯得格外突出，於是獲得一眾怒瞪之後便降低了音量，急忙：“sorrysorry”。

“你還冇習慣這人嗎？估計又看課外書看到兩點了。”李斯雅作為沈期熒的同桌兼舍友，淡淡地回答。

“好看……愛看……我今晚還看……”某人還在回味昨晚小說的故事情節。

嚴汕汕聽著，嘴角牽動了一下：“牛逼！”

好像想起來什麼事情，隨後又問：“你剛剛開會是不是在說合唱節啊？是不是是不是？”

話音剛落，前麵“唰”地遞過自己手中的那張通知：“看完給我。”而後打了個哈欠：“我睡了。”

聽到“合唱節”這個關鍵字眼，周圍其他同學都圍到嚴汕汕身邊看那張通知，上麵是今年合唱節的主題、時間等資訊。

一時間，周邊本趴下的一片都抬起了頭，參與到討論中。

“這次我們班唱什麼歌啊？”

“隻希望這次不要再和隔壁班撞裙子了。”

“最後一次合唱節了哎……”

聽到這句話，沈期熒微微睜開了雙眼，但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未動。

今年她高二，聖德一中所有集體活動在高三都是被禁止的，因此，大家似乎格外珍惜僅剩的參與時間，都希望在自己有限的高中時光裡留下更多的回憶。

不過，令她頭大的是，儘管大部分人都對集體活動富有熱情，但是意見太多也容易導致難以決策的問題。無論哪個方案，總有人跳出來踩上一腳。

依稀記得，上一年合唱節選擇曲目，為了彰顯公正性，沈期熒進行了公投，用票數確定了合唱曲。本來是客觀公正的結果，卻因為那一少數人鬨得不太愉快。

她不喜歡這種被夾在其中的感覺。因為責任心，她不得不管。管班務，又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

沈期熒初中參加過演講比賽、會彈古箏彈吉他，才藝豐富。剛分班時就被班主任劉老師欽點為文娛委員，儘管她百般推脫，苦命哀求，她不想做班委，攤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兒。

那天她說：“老師，我不當。我性格內向，膽小怕事。”

年近半百的劉老師抿了抿他搪瓷杯裡的鐵觀音，坐在他辦公桌前那寬大柔軟的沙發椅上，語重心長，對站在一旁著急的她說道：“你可以的，當著當著就習慣了嘛，老師相信你的能力！

“再說了，年輕人就是要敢於嘗試嘛，你看你初中舞台經驗那麼豐富，要學會奉獻集體……”嘮叨的話似乎冇有止境，師生二人就這樣對峙了一個課間，最終以沈期熒的屈服結尾。

那天回到教室，分班前的同桌嚴汕汕看她一臉生無可戀：“怎麼著，還是當上官了？”

“再不屈服，劉老大的口水就要把我淹冇了，我即將成為第一個在辦公室溺水而亡的女人。”沈期熒猛撲向她，發出哀嚎：

“啊～誰來救救我！”

一會兒過後，她又默默抬起頭補充道：“你彆說，劉老大的頭好像有點禿。”

上課鈴聲粗暴地響起，打斷周邊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也打斷了某人的慘痛回憶。

胡亂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又是一聲哀嚎：“怎麼又上課了！”

按照往常規律，沈期熒每天早上要睡滿四個課間，儘管上午也就五節課一節早讀。今天被突如其來的會議打亂了節奏，她也隻能認命地上課。

沈期熒總能很快地調整到專注的狀態中，無論多困多精疲力儘，她也會讓自己極快地投入到麵前的事情裡。

她上課的狀態，可謂是生龍活虎般，聚精會神，絕不會錯過老師任何一句重點，也絕不會為老師任何一句廢話浪費她做題的時間。下課困了則是倒頭就睡，她並不是那種能夠一整個上午除了上廁所打水都在座位上苦學的人。

在同學之間，她好像總有著自己的節奏，內卷對她來說是一種折磨。她或許在骨子裡是驕傲的，不屑於跟隨誰的步伐打造自己的生活。同時她也崇尚思考帶來的快感，跟隨著一個原理去解釋某種現象的過程讓她感到滿足。

她既努力，又不屑於盲目努力。她總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這也是她一直在這個曆史重點班穩居前十名的原因。

第一節曆史是老班的課，劉老大從不拖堂，總是在結束課堂前抿一口茶，一邊宣佈下課。

他朝正要趴下補覺的沈期熒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期熒啊，合唱節你看你有啥想法啊。

不論咋樣，咱們班，這次要爭取，拿個一等獎回來啊……”

沈期熒暗想，劉老大的勝負欲真強。

她笑了笑：“老師，您彆說，我倒是有件事希望您幫忙。”

“儘管提哈。”

“老師，這次的選曲要不就直接您來定，我再根據您的選擇來排節目，省的浪費時間了，您看怎樣？”

劉老大立馬答應，看那神情，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他雖然年紀大了，卻很喜歡參與年輕人的活動。

回到辦公室，放下手中的教案，劉老師戴上了他的老花鏡，湊近前麵的電腦螢幕，點擊一下鼠標。

頁麵“唰”地彈出：歌單【鳳凰傳奇】。

隔天，儘管沈期熒對老班的品味早有預想，看到他最後選定的歌曲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下午班會下課前五分鐘，劉老師讓班委總結班務，經過了常規的衛生、體育、紀律幾個班委輪番上場後，輪到文娛部分：

“同學們，經過劉老師的鄭重考慮，我們班合唱節選曲定為......”她深吸一口氣。

“鳳凰傳奇的《荷塘月色》。”說完這句，她感受到全班經過一秒死一般的寂靜後，轟地炸開了鍋。

鳳凰傳奇在他們眼中是老一輩廣場舞的神曲，和追求潮流，每日浸泡在潮鞋、韓星等新式樣氛圍裡的00後顯然格格不入。一部分人覺得看不上奶奶輩的“神曲”，也有一部分人覺得在學校這種嚴肅的場合唱這種歌很新鮮好玩。

沈期熒屬於後麵那一部分人，劉老大也算是下了點心思，《荷塘月色》算是比較平緩也適合合唱的歌曲了，至少不是更動感的那幾首.....

忽然想到報名錶上還有指揮位冇填，燈光師、音響師都被大家爭著報名占去了，但她問了一圈也冇人願意當這個指揮。

指揮任務重，需要經過音樂老師統一集中培訓，所以每天下午都要參加訓練，誰也不想失去放學後寶貴的時間，畢竟在聖德這樣的學校裡麵，每個人都把時間看得很寶貴，尤其是重點班的學生們。

“那你就自己去唄，話說我還想看你穿大禮裙，站在台上睥睨眾生的樣子呢，哎嘿嘿.....”嚴汕汕衝著她，一臉□□。

“滾蛋。”

正好後門一男生朝沈期熒大喊：“學生會的催你交報名錶了啊！”

門後戴著紅袖章的學生會乾事朝這邊點點頭，見事態緊急，嚴汕汕搶過她的報名錶和黑筆就在指揮位大筆一揮，衝小乾事跑去：“來了來了！報名錶在這！”

剩下沈期熒在座位上淩亂。

她轉頭看向李斯雅尋求安慰，一副憋屈的樣子。

李斯雅目睹了全程，拍了拍她的肩，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也挺想看你指揮的....”

“......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什麼？”

“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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