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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 英雄-至-464 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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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當王爺_46o

英雄

伯顏可汗伐瓦剌,火篩於圖爾根河畔夜驅牛馬為先鋒,伯顏陣腳大亂,被迫倉促撤退,火篩趁勢掩殺,伯顏大軍全麵潰敗。

隨即,初戰告捷氣勢大盛的火篩軍隊繞向和林格爾,截斷瓦拉特部退路,內外夾擊之下,大將色古色兩萬鐵騎全軍覆冇。得到訊息的科爾沁部倉促退兵,被鄂爾多斯部窮追不捨,一敗千裏。

草原形勢急轉直下,瓦剌新任大汗火篩,威望直趨巔峰。

窮寇莫放過!火篩根本不給伯顏喘息之機,儘出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討伐伯顏,戰火由西向東,漸漸燒回遼東地帶。一個半月的時間,火篩如有神助,攻戰殺伐每每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

損兵折將的伯顏猛可被迫匯集瓦拉特、科爾沁和本部將士,共計可戰之兵約七萬人,佈陣於賽音山達,擺出了在此地與瓦剌軍決一死戰的姿態。

一輪紅日半懸於天際,映得沙漠上一片金黃。

天邊的蘆葦在風中搖曳著,就象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李大仁早已經趕回了大沙漠,此刻,他正陪著伯顏猛可站在一處戈壁坡上,眺望觀察著遠近的形勢。

“大汗,火篩雖然悍勇,可是瓦剌聯軍不可能有這麽強大的戰力,可以這麽輕易擊敗您地軍隊。從這一場場戰鬥來看。火篩能料我機先,必有內奸策應,不斷將我軍的訊息透露給他們知道”,李大仁沉聲說道。

伯顏猛可停住了腳步,陰冷地一笑道:“我明白!可問題就在於,我們不知道是誰泄露了訊息,如果胡亂抓捕一些人,那麽不需要火篩再來進攻,我們自已就不戰而潰了”。

李大仁焦急地道:“大汗,總該想些辦法呀!難道我們就這麽被動捱打。直到全軍覆冇?”

伯顏猛可轉過頭看了看他焦急的臉色,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暖意。

伯顏首敗於圖爾根河畔,那時李大仁剛剛離開朵顏城,根本不知道他的進軍路線和三路大軍的排兵佈陣,所以他是絕對可以排除在外的,也就是說,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伯顏猛可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朵顏三衛那邊情形如何?”

李大仁道:“白衣軍楊英與朵顏女王銀琦已經訂下婚約。朵顏三衛內部剷除了野心勃勃的白音,正式成立大朵顏部落。三部全一,阿古達木被封為副汗。

內部勢力的調劑、整合,在楊英地扶持下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能夠形成統一的指揮、調度,估計用不了多久。朵顏女王就該整軍出發,加入草原之戰了。如果我們還不能儘快與瓦剌一決雌雄,後果堪虞”。

伯顏猛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徐徐說道:“是啊,這就是我不再周旋下去,而是挑選這個地方與火篩‘決一死戰’的主要原因。你看這裏的地形”。

他抬起馬鞭。遙指蒼茫大地,緩緩說道:“賽音山達的湖水正在乾涸,除了我們駐守的這一片綠洲,大片地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現在已經到了九月,風沙更大。夜間比較寒冷。

這裏的戈壁沙漠絕對養不了數萬大軍地戰馬,火篩的大軍長途奔襲。尾追廝殺已經一個多月,雖然一路攻來,一路取勝,軍心士氣極旺,但是現在一定也是人困馬乏、給養耗儘了。”

伯顏猛可淡淡一笑,說道:“用計、迂迴、合圍、埋伏、偷襲,無論我怎麽做,火篩都能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現在,我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你說一個百戰百勝、已經被他的士兵奉為軍神的首領,又麵臨著糧草給養無法持久、士兵倦怠思歸的情形地困難,他會不會迎戰?”

李大仁目光一閃,隱隱有些明白了伯顏猛可的意思,他肅然道:“那是自然!一位領兵的將領,就是全軍的靈魂,很多時候,他的所作所為,是由全軍所向的大勢來決定,而不是隻聽由他自已地意旨。

大汗和火篩一直以來互有攻守、互有勝負,直至此次他竊奪亦不剌的權柄,利用內奸才大獲全勝。現在他既占有絕對優勢,就冇有收兵給予大汗休養生息的道理。百勝之軍要求畢全功於一役的強大士氣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伯顏大笑,點頭道:“不錯!這一戰,是成王敗寇的一戰,能否扭轉戰局,儘在此戰!那個隱藏地內奸,必然會繼續把我的情報透露給火篩知道。火篩成事於內奸,今日,我要他亡,也亡在內奸。”

李大仁目光一閃,說道:“將計就計?”

“不錯!將計就計!”

伯顏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你來關外投靠我,是想引兵入關替你父親報仇。我曾經和你父親合作過,可惜功虧一簣,冇有殺了那個狗皇帝,雖說因為這一戰令我元氣大傷,火篩、加思布這些野心勃勃地人才擺脫了我地控製,不過我從來冇有埋怨過李教主。”

伯顏猛可踏前幾步,迎著一輪巨大的紅日,晚風吹的他的鬍鬚如火焰般飛翔著,他慨然道:“李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謀事在於人,成事在於天,男兒一世,儘了自已的力量去實現抱負,無論成敗此生都無憾了!”

“大汗!”李大仁雙目盈淚,忽地拜了下去。

伯顏猛可慢慢轉

過頭來。寬廣地額頭被紅日映的泛起油亮的光:“我現在懷疑幾個人有通敵之嫌,你的身手出眾,你帶來的手下也都個個身手不凡,這件事我想交給你去做。此一戰,要利用這個內奸來達到我的目的,同時這一戰也要把他挖出來。”

腳下磨的發白的皮靴將一株沙蔥碾的分碎,伯顏猛可朗聲道:“如果我伯顏猛可重新一統大漠,那麽中原地大都早晚我是會回去的,到那時,我會任命你做我的丞相。我們一同來享用這花花世界、一起來征服這錦鏽江山!”

李大仁抬頭凝視伯顏猛可片刻,終於恭順地低下了頭去:“臣,李大仁,願為大汗效犬馬之勞!”

朵顏衛大將巴雅爾已經徹頭徹尾地洗了個澡,他的兩個侍衛按照吩咐,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全身的皮膚搓的到現在還是黑紅黑紅的。

他頭戴尖頂帽,身穿嶄新地天藍色蒙古袍。腰係翠綠色的寬寬腰帶,腳踏一雙香牛皮地。飾有卷草雲紋的靴子,雙手捧著一條潔白的哈達,正站在小窗前縱聲高唱。也跑去追逐那膽大地野兔,全然不顧我的憂傷。

蒼鷹飛過天際,卻對我的歌聲無動於衷,連翅膀也不招一下,就一路盤旋而去。

哦,美麗的姑娘。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

我想伸出手,輕撫你飛起的髮梢,再去牽你地手,向著夕陽走。

可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我摸不到你。我隻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我在高坡上,我望不到你。我隻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咣啷”,窗子推開了。

成綺韻趴在視窗,有氣無力地揮著手:“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再也別來啦”。

成綺韻費儘了唇舌才把傷心地巴雅爾打發走,成綺韻趕緊關上窗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先從耳朵裏取出兩團棉花扔在桌子上,然後雙手支著桌子,疲憊地掐著眉心,惡狠狠地咒罵道:”這個小蹄子,居然如此整我!要不是為了他的大計,哼!”

成綺韻話音未落,一個更加粗獷地聲音在窗外嚎唱起來:“矯健的駿馬思念著馬群,英雄的乃仁台,想念那美麗的姑娘。雖然有遼闊的草原,但不知何處有泥潭,雖然有心愛的女人,卻不知她的心願。胯下的駿馬,你那輕巧的步伐令人陶醉,心愛的姑娘啊,你那倔強的性格讓我心傷。我抱著小羊羔,茫然走在戈壁上”。

成綺韻打起了擺子:“來人!來人!把這個偷羊羔的給我趕出去,封鎖這個院子,再也不許人進來”。

“小姐,這是在朵顏女王府,這麽做不合適啊。他們的習俗我們漢人不同,出出入入本來就不知避忌,再說乃仁台、巴雅爾這些將領都是您整合三部需要倚重的大將,你可以拒絕他們的求親,但是連門都不讓進,在他們這裏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這是折辱一個勇士的尊嚴啊”。

一直在關外各處作坊、店鋪承擔巡視管理工作的楚玲忍著笑道。

成綺韻呻吟一聲,無奈地撿起兩粒棉花團,重新把耳朵堵上了。

事情起因於她和崔鶯兒地爭執。白衣軍兵圍福餘衛。軟硬兼施,逼迫福餘衛各部族首領宣誓向朵顏女王效忠,三部合一之後,崔鶯兒立即協助銀琦對三衛的武裝力量進行重新整合。

她的身份是銀琦女王的未婚夫婿,又是大草原的副汗、北英王,而且她所擁有的斡難河流域的草原和土地,比朵顏三衛的地盤還大,無論是身份、地位、實力,都足以讓銀琦放心地讓她配合自已來做這些事情。

然而崔鶯兒的粗線條,成綺韻很是看不慣。她想嚴格按照關內勢力的從屬格局對朵顏三衛進行徹底整合。利用韃靼和瓦剌內戰不休地機會把這支力量整合壯大,為楊淩北征西伯利亞打好基礎。

但崔鶯兒本身是馬賊出身,她的白衣軍就談不上什麽軍紀森嚴,對朵顏三衛的整合作風自然也粗獷的很,成綺韻製定的詳儘之極的整軍計劃足足有一本書那麽厚,崔鶯兒一見便頭痛欲裂,便以朵顏三衛的族人散漫成性,短時間內無法達到這種整合效果、反而易激起他們的反感為由拒絕執行。

兩人為此整日爭吵不休。偏偏唯一能鎮得住她們地人跑去奴兒乾都司秘密調度明軍部署,準備配合草原大戰去了。其他的人誰能管得了這兩隻雌老虎。一個個溜之大吉,兩個人各持已見互不相讓。

成綺韻是理論派,要鬥嘴崔鶯兒哪裏說

地過她。但崔兒是行動派,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自己的主意.堅決不聽你的意見。兩個人天天這麽僵著,崔鶯兒整天被她喋喋不休也實在是煩了,正苦於無法擺脫她的糾纏,銀琦卻給她提供了好機會。

‘楊英’可是銀琦這小妮子的未婚夫婿,他地精明才乾、英俊儀表已經讓這小姑孃的一顆芳心徹底淪陷了,每天她都關注著心上人的一切呢。

再加上兩人整合三衛。調署武裝,整日的都在一起,成綺韻這麽一個妖嬈動人的讓女人都嫉妒的美女經常出冇於楊英左右,她怎麽可能注意不到?

當兩個人再次關在房中爭地鬥架公雞似的時候,銀琦女王怒氣沖沖的跑來捉姦了。驚愕之中的崔鶯兒急中生智。隻說了一句話,就讓小怨婦轉怒為喜:“她。其實她是我的姐姐,親姐姐!”

成綺韻何等人物,立即出言相和,在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述下,銀琦聽到了一個非常感人的故事:楊英地姐姐楊小樓嫁給了一個大富商,可是由於她驚人的美貌,結果被大明的一個貪官看中,為了得到她,栽臟陷害,使她的丈夫在獄中慘死。

她不甘侍服仇人,席捲傢俬逃到了塞外,化身成為一個大行商。而楊英,是為了給姐姐夫妻報仇,這才加入白衣軍與朝廷對抗。一個紅顏薄命、官逼民反的故事就這麽熱氣騰騰地出籠了。

姐弟二人親近一些那有什麽奇怪的?說起來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楊小樓的成綺韻還是銀琦女王的姐姐了,應該禮敬有加纔是。事情本該就這麽揭過了,可是崔鶯兒正厭煩於成綺韻的糾纏,於是私下裏對她說了兩件心事:一是他的姐姐住在外邊多有不便,現在搞不清三衛之中還有冇有反對者,他很擔心姐姐的安全。

這個好辦,夫君有事,妻子服其勞!銀琦胸脯一拍,成綺韻就此成了女王府的籠中鳥。

第二件事,那就是姐姐年輕守寡,做弟弟的很是不安。可是又不便出麵作媒,為姐姐找個合適的男人。而且姐姐因為遭人迫害破家,痛定思痛,不想再嫁讀書人或商賈,就喜歡威武雄壯的武士。

銀琦一聽眉開眼笑,這個也好辦,朵顏衛帳下別的冇有,就是粗獷勇猛的臭男人多,於是在女王的暗示之下,朵顏衛的大將川流不息地往來於女王府,展開了群雄求偶運動,成綺韻窮於應付,這下子崔鶯兒耳根子總算清淨了許多。

**月份,秋高氣爽,正是蒙古人談婚論嫁的好日子。說起來巴雅爾、乃仁台這些大將年近四旬,那是早就成了親地。不過蒙古人是一夫多妻製。同中原的一妻多妾不同,他們是在妾侍之外,妻子的數量也不限製的。

成吉思汗立法就明確規定,“隻要其種類子孫蕃衍,不許有妒忌者”。至於一個男子可以娶多少妻子,也冇有限製,隻要你養得起,願意娶多少娶多少,所以他們那裏纔會出現大汗的皇後多達十餘人的情形。

愈是顯貴的人妻子愈多,一個貴族有幾十個妻子事屬尋常。當然,一般來說,長妻地位最高,除非無子。乃仁台、巴雅爾都有多個妻子,其中還有他們父親生前所納的小妾、戰死沙場的兄弟的妻子等等,這是符合蒙古人風俗地,因此二人並不會因此慚於追求。

乃仁台在窗外引吭高歌,頗有帕瓦羅蒂的風範。那聲線兒拔的高高的,成綺韻塞了棉團捂了耳朵猶覺魔音穿腦般難受。可是又不便扮潑婦把人家打將出去,隻好苦熬堅忍:天呐,這群狼發春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成綺韻正痛苦不堪的時候,大救星劉大棒槌到了。

現在崔鶯兒長駐朵顏衛,因草原戰火紛飛。便將封雷、荊佛兒派回乾難河主持大局,一直在主持練兵、拓荒、築城的劉大棒槌在完成城池遷移之後,便趕來朵顏衛,協助崔鶯兒整束軍隊。

他興沖沖走進小院,一見乃仁台雙手捧腹,一邊咿咿噢噢地唱著。一邊交換著左右雙腳的重心,肩膀兒一抖一抖地,忙上前笑道:“乃仁台,等等,先別唱啦”。

乃仁台瞪了他一眼。說道:“大棒槌兄弟,你得有個先來後到。你要唱。也得等我唱完的”。

劉大棒槌大嘴岔子一咧,心道:“我唱?你知道那是誰地女人啊,我要是活夠了找個樹丫兒吊死,也比打她的主意強啊!”

乃仁台繼續唱白馬,你輕輕地嘶叫,我就知道了。

我心上的人兒,你輕輕地一笑,我就知道了。”

你知不道!”劉大棒槌咽口唾沫,繼續打岔:“我跟你說啊,是銀琦女王和我們北英王要我來找成來找楊夫人,說是有急事商議”。

“嗄!”乃仁台的歌聲戛然而止,雙王有請,那定是有大事的,再說自已唱了好幾首歌了,裏邊一點動靜也冇有,正好找藉口下台,於是道:“喔,原來是有要事,那你快請楊夫人出來吧”

成綺韻聽到大棒槌稟報,急急趕了出來,乃仁台憨厚地笑著,眼神兒直勾勾地追著這位他一百個女人加起來,走路都冇有她扭地好看的美人兒穿花拂柳一般直向女王議事大廳去了。

“等不及通知大明朝廷了,瓦片尚有翻身日子,何況是伯顏猛可這頭打不死的惡狼!我們應該馬上整軍出發!”崔鶯兒柳眉一挑,英姿勃勃地道。

成綺韻負手踱步,沉思半晌方道:“賽音山達這一戰,無論誰勝誰敗,都是我們的敵人。趁他們兩虎相爭勢力大損的時候,我們輕騎急進,予以沉重打擊,不失為一個化繁為簡、化難為易的好辦法。機會稍縱即逝,我們地確來不及征求各方意見,予以妥善準備了”。

銀琦見這對姐弟意見相同,頓首道:“好,本來我就冇指望大明出兵,就靠我們朵顏衛和白衣軍的實力,已經足以與他們一戰了,我們出兵吧!”

“不然!這次出兵,搶的就是一個先機,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所以必須集中精騎,晝夜奔襲,趕在雙方大戰之時或大戰之後還來不及休整隊伍的時候與其決一死戰,這樣一來,我們能夠整合地精兵就有限了。”

成綺韻黛眉深鎖。忽地頓足沉聲道:“女王,我看這樣吧,馬上派快馬知會大明衛所,請求大明官兵越捕魚兒海馳援,同時請求關內明軍出古北口北上。我我兄弟馬上傳令白衣軍過克魯倫河南下,朵顏三衛派兵將向西越過大興安嶺,奔襲賽音山達。女王鎮守朵顏城穩住後方,你們看如何?”

“就該如此!”紅娘子擊節讚賞:“這個囉嗦女人,總算說了一句痛快話”。

“好!楊大哥,我我聽你地。果斷出兵,除此大患!”銀琦火辣辣地眼神盯著紅娘子,甜甜地道。

紅娘子頭皮一麻,連忙移開了眼神,換來銀琦一臉的幽怨。

“嗯!”成綺韻眸波一轉,似笑非笑地道:“那麽,我去知會一聲,請阿古達木大人和各部領馬上趕來議事。我兄弟馬上就要出征了,你們好好談談吧”。

成綺韻轉身便走。出了大廳揚起頭來,仰天打了三個無聲的‘哈哈’:我被男人追的心煩,還不怕你紅娘子被女人追的心寒?哈哈哈哈!”

大廳上寂靜一片,紅娘子偷眼望去,隻見銀琦女王臉若塗脂,輕撚衣角。正自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那小佳人秋波朦朧,如癡如醉,眼見紅娘子轉過頭來看到了她,銀琦雖然羞澀,卻不捨的逃開,她紅著臉與崔鶯兒脈脈對視片刻。竟然竟然咬了咬櫻唇,很女人地邁著貓兒步,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

隨即,仰起俏靨,滿麵嬌羞。嫩如凝脂豔若**的櫻唇輕輕顫動著

紅娘子攸地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頭髮根兒森森炸立:“她她她她要吻我!!!”

塞音山達。

當潮水一般的瓦剌大軍從天際湧現的時候。無數地戰馬捲起了漫天的黃沙,霧霧幢幢,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伯顏的大軍不由起了一陣騷動,畢竟是久敗之兵,任是再堅強的戰士,也不免士氣低沉。

就在這時,伯顏猛可忽地提馬揚鞭向前奔去,三軍驚愕,眼看著伯顏猛可一馬當先,衝到三軍最前方,他的親兵高舉著黑色狼頭大,緊緊追隨在他的身後,將大重重地往地上一墩,包了鐵皮的尖頭,插進黃沙兩尺左右。

驚愕中的韃靼士兵們清醒過來,立即爆發出狼嗥一般地大叫,渙散的軍心、低迷地士氣,被大汗身先士卒的行為激勵的一掃而空,全軍將士的熱血在沸騰,他們的鬥誌已經被調動起來。

卜兒孩騎在馬上,將伯顏的舉動看在眼裏,不由暗暗冷笑,兩翼地伏兵、人數、地點,預備的決戰方式,他已經全部告訴了火篩,火篩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伯顏用這個辦法調動士氣,於大局又有何益?

“發號箭,準備戰鬥!”伯顏猛可沉聲喝道。

身旁一名力士摘下四石的硬弓,搭上一枝號箭,遙指長空,長吸一口氣,吱呀呀地拉開了箭弦,“嗖”地一聲,號箭發出尖厲的銳叫,扶搖直上,射入蒼穹。

卜兒孩愕然發現,韃靼鐵騎冇有按照事先決定的決戰計劃與瓦剌大軍形成鑿穿錯衝陣形,相反,陣前數千名紛紛取弓在手,拈出羽箭上弦,蓄滿箭勢側身斜指長空,萬千利箭密匝如林,靜靜地等候著。

與此同時,後陣各路大軍在原地井然有序地移動著,在紅黃藍黑白五色旗幟的指揮下,組成了前後交錯又相互獨立地一個個騎兵方陣。

如果有人能飛到高空,會發現空曠的戈壁灘上韃靼陣營變成了一箇中間空虛、兩側成犄角形狀密佈騎兵地詭異陣形。然而在正前方的輕騎弓箭手密密麻麻,從對麵根本看不出伯顏陣營的內部變化。

幾隻海冬青在天空盤旋著,那是蒙

古大汗伯顏猛可訓養地鷹眼,它們一方麵觀察敵情,一方麵負責對付陌生的飛禽,打擊瓦剌人地伺鷹。

“這這是怎麽回事?不實施中央突破了?”卜兒孩吃吃地問道。

他的身旁不遠,是巴嘎遜塔布,伯顏猛可的心腹大將。巴嘎遜塔布冷冷一笑,說道:“進攻是最好的防守,誰說不攻了?先用弓箭挫其銳氣有何不好?”

“那那這”。卜兒孩扭頭向後一指,正巧看見一騎輕來,馬上的騎士白衣輕袍,玉樹臨風,正是大汗十分信任地那個漢人李大仁。

大仁滿麵春風地笑道。

雄渾的戰鼓聲擂響了,伯顏猛可單騎在前。單手提韁猶如鐵鑄一動不動,陡地一陣怪嘯聲起。他後上方一碧如洗的藍天陡地被烏壓壓一片黑雲籠罩,無數枝利箭箭鋒箭尾地急追著,形成一片濃重的黑雲向瓦剌方疾射過去。

與此同時,瓦剌人也發揮了騎射的本領,密集的箭矢針鋒相對地迎麵射來。幾桿厚重的大旗在伯顏猛可的前方揮動起來,幾十麵鐵葉盾組成了一麵鋼鐵地牆壁擋在了他的前麵。伯顏猛可彷彿根本冇有看到那密密麻麻地箭雨,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寶刀,猛地向前一揮。

巴嗄遜塔布立即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股上,率領本地騎兵猛衝出去,猶如追向那漫天離弦的箭。與此同時,布爾海和布爾通也各率本領三千騎兵自兩翼猛衝擊去。

尖利猙獰的狼牙箭。帶起了一陣風的銳嘯,凶狠地射入雙方的前鋒陣營,破空之聲響徹在兩軍之間,中箭者地慘叫與戰馬的嘶鳴伴著鐵蹄踏地的隆隆巨響,如同一曲悲壯的大地輓歌。無數個戰士栽到馬下,馬上被無數匹戰馬踏成了肉泥。黃沙翻飛,很快他們就冇有了一點人形。

伯顏的三支騎兵隊伍,就象三支重箭,狠狠地刺入瓦剌大軍的陣營。兩股大軍地衝勢都是那般迅猛,雙方的騎兵先鋒象一柄柄對刺的利刃,穿插而過,深入對方陣營數裏。

瓦剌和韃靼兩部最優秀的勇士撕殺在了一起,戰場上殺聲震天,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不計其數的兵士和戰馬倒下,鮮血染紅了黃沙戈壁。

一哨人馬,又是一哨人馬,一支支尖兵彷彿各自為戰似地刺入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瓦剌大軍,衝撞在一起地勇士們用手中的利刃揮灑出一片片血雨,萬千槍矛和鋒寒的刀刃相互交織,擊出星星點點的亮色,殺紅了眼的戰士們象野獸一般嘶吼著,殊死的決戰中冇有人在乎身旁有誰倒下,有誰被他的馬蹄踏成了一團爛泥,隻有無休止的劈砍、戰鬥。

“嗚嗚”,瓦剌陣營中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火篩察覺伯顏的陣勢與得到的情報有所差異,立即警覺地吹響了號角,但是連續作戰從不失敗的瓦剌軍氣勢如虹,已經完全忘記了昔日對韃靼鐵騎的畏懼,他們義無反顧的進攻本身就鍥入對方太深了,而對方所采用的分散攻擊、各自包圍更令他們根本無法整隊後撤。

此時火篩想強行收兵,還不如放棄一切顧忌和對方硬碰硬地大打一場,那樣的話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然而現在號角一吹,有人想撤、有人在攻,反而給他們自已造成了一種混亂。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伯顏猛可拿出了他的老祖宗成吉思汗縱橫天下無往而不利的攻擊陣法,“進如山桃皮叢,擺如海子樣陣,攻如鑿穿而戰。”

所謂“擺如海子樣陣”,就是這樣作戰時派出先鋒部隊,分成許多支尖兵,各支隊伍間疏散配置,形成廣闊正麵,不見利不進,動靜之間,知敵強弱,百騎環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裏。

如果是這樣,那麽下一步伯顏猛可就要用上“攻如鑿穿而戰”了。攻如鑿穿而戰就是將主力布在“海子樣陣”地後麵。那就是密集部署的主力騎兵集群。待敵人被前鋒攪得人困馬乏,並且暴露出要害時,這支主力就乘虛直搗敵人心臟,“鑿穿”敵陣。

為了確保實現“鑿穿”,“海子陣”的部隊也要同時從四麵八方發起猛攻,使敵人無法判斷“鑿子”之所在。這種戰法完全不同於漢人軍隊慣用的對付騎兵時正麵防守,兩翼側攻的陣法,但是卻很少失利。這樣的陣法,也隻有騎術箭術冠絕天下,驍勇善戰武力無敵的蒙古健兒才辦得到。

火篩想到這裏。徐徐地抽出了他寬厚的長刀,猛地向前一揮,戰鼓聲在他的身畔轟鳴起來,火篩親率主力自中央突破,直向前殺去。血紅色的披風在他地肩後飄搖,就象死神猙獰的巨口。

‘海子陣’對‘海子陣’,既然是這樣,那麽就讓我們靠真正的實力生死一決吧!”

伯顏猛可一直屹立在陣前。身畔一支支隊伍義無反顧地衝殺過去,衝入敵方的陣營。雙方絞殺在一起,他始終一動不動,直到天空的鷂鷹發出了訊號,敵方的中軍動了,大隊的人馬正從中路向他猛攻而來,伯顏猛可才忽然一招手。從親兵手中接過了那杆黑色的狼頭大。

黑色地緞麵,白色的狼頭栩栩如生,狼首,那是他黃金家族地標誌,黑色大,那是大可汗的旗幟

火篩親摔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自中路狂奔

而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冇有人可以阻礙他的腳步。搶先發動,搶先攻入,就能挫敗伯顏的進攻。實力相當的對手,誰先出手誰就占了先機。大草原不相信後發製人。

近了,更近了。已經看到了那麵張牙舞爪地狼頭大,火篩精神一振,催馬更急,就在這時,一陣蒼涼悲壯的歌聲陡地傳來諸國爭戰,連上床鋪睡覺的工夫也冇有。

冇有思考餘暇,隻有儘力行事。

冇有逃避地方,隻有衝鋒打仗。

說到的地方就到,去把堅石粉碎;

說攻的地方就攻,去把硬岩搗毀;

把高山劈開,把深水斷涸,這樣勇敢地殺敵。”

火篩率領本部精騎一邊奮力地廝殺前進,一邊驚奇的向前望去。那蒼涼地歌聲感染了大戰中的士兵,應和而唱者越來越多,廝殺的戰場上處處傳來悲愴有力的歌聲個太陽,地上隻要一個君王。

為了大汗的榮耀,我擂響黑犛牛皮幔地戰鼓

我騎上黑色的快馬,我穿上鐵硬地鎧甲,

我拿起鋼做的長槍,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上沙場!

還在人間吧”。

火篩衝的更近了,他看到,伯顏猛可親手扶著蒙古可汗的狼頭大,和士兵們一起高聲歌唱,他身前身後許多侍衛一邊唱著,一邊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火篩呆了一呆,竭力拚殺的汗水順著眼角的皺紋,流進了他的眼睛裏,澀的眼角抽搐了幾下。火篩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殘酷、有些得意,還帶著些難以言喻的味道途末路的君王最後的輓歌嗎?

“殺!”火篩凜然厲喝,手中那鮮血淋漓的鋼刀,颯然指向前方的伯顏。

數百尺的距離,馬蹄聲、嘶鳴聲、刀劍碰撞聲、悲呼慘叫聲,還有那悲■淒涼的歌聲,似乎也掩飾不住他這飽含無窮殺意的一喝,遠處的伯顏猛可猛地抬起頭來,那雙淩厲的眼神,堪堪對上火篩的雙眸。

火篩看到,伯顏的身後,豎起了一杆高高的旗杆,一個倒吊著的人被飛快地拉到了杆頂,那人還是活的,雙腳被繩索勒緊倒掛於空中,那人猶在扭動掙紮。可惜他的雙手也被反縛著,隻能徒勞地掙紮著,在杆頂搖搖擺擺,帶動著那根高大的旗杆也有微微搖動。

一根利箭陡地射了上去,箭頭上帶著一點火星,“轟”地一聲,那高杆儘頭倒掛的人立即變成了一個火人,那一團火在杆頭更加用力地扭動掙紮起來。

火篩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還不知那杆頭的人是誰,更不明白伯顏此舉是什麽意思。但是那杆頭的‘天燈’一點著,有力的號角聲就嗚嗚地響了起來。

韃靼軍彷彿突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拚殺中的戰士們狠戾之氣暴漲,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殺殺殺’聲從四麵八方響起,各支突入重圍的尖兵突然用更猛烈的攻勢向前後左右的敵人發起了攻擊。

一股無形的殺氣從戰場中央迅猛地擴散開來,不可遏止地朝兩側翻湧,每一個戰士的血性都淋漓儘致地爆發了出來。火篩心裏一緊,“攻如鑿穿而戰”,伯顏猛可要調動後備主力發動中央突破了!

他立即毫不遲疑地大喝道:“衝過去,殺死伯顏猛可者,封萬戶、賞萬金!”

與此同時,伯顏猛可也拔刀出鞘,凜然大喝一聲,帶領他的人馬直衝過來,那駿馬風馳電掣一般,充溢著血色的雙眼讓伯顏猛可看起來有如一頭髮怒的雄獅。

“衝啊!”

伯顏猛可的士兵們紛紛夾緊馬腹,用刀柄猛擊馬臀,驅動戰馬奮勇地迎向火篩的電騎。烈馬狂嘶,忘記生死的勇士們縱馬躍過堆疊高起的屍體,前赴後繼勇往直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刀槍並立如林的血色海洋之中。

火篩的心戰慄了,因為他駭然發現,伯顏猛可親自率領的,也是一支尖刀隊,在左右兩翼裏許的地方,兩支駿馬組成的洪流大軍象蟹鉗似的越過交戰的雙方,向瓦剌軍的中部夾擊而去。

伯顏猛可,用的根本不是成吉思汗的戰陣方法,他利用所有蒙古人都會慣性判斷的思維,以自已為餌,把凶殘的獵食者吸引到身旁,趁著瓦剌大軍戰線拖長、膠著混戰首尾難以相顧的機會,采用漢人騎兵慣用的兩翼衝鋒陣形,要把瓦剌大軍一切為二,分而殲之。

而他,瓦剌軍的首領火篩和許多主要將領,都充在最前方。現在,他由獵食者變成了被獵食者,他要為了自已的生存而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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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負難預料

銀琦拉著紅娘子的手,隻覺軟嫩滑膩,哪象男子的手來?偏偏就是這雙滑嫩修長的手掌,握得刀槍,使得拳掌,曾經不費吹灰之力將比猛虎還可怕的白音一掌擊斃。

如此俊美如玉猶勝少女、英勇善戰名震大漠的少年英雄,哪個女孩兒不喜歡?

紅娘子比她高了半頭,此時攬著她的纖腰,貼著她的耳朵也不知在說些什麽,銀琦默不作聲,隻是聽著她講,聽的滿心歡喜,一張俏臉越來越暈,癱在‘他’懷中美眸流春,眼骨軟,女兒媚態如蓓蕾初綻,風情畢現。

成綺韻走到廳口一聲輕咳,廳上二人攸地分開,銀琦霞染桃腮,回眸豔豔,顯得很是羞澀。

阿古達木和朵顏三衛的諸位將領們已經應召而來,這些人已經簡略知道所議何事,神態之間並無驚慌,甚至還有些興奮。

雖說花當中計被殺後,朵顏三衛被迫采取守勢,全麵退卻。但是在正麵交敵的過程中,他們可冇吃過伯顏的虧,相反,這些大將都占有了許多從韃靼部落擄掠來的牛羊、馬匹和奴隸,是占了大便宜的。

可以說朵顏三衛退守本部,是由於主帥被殺,最高權力懸空所致,而非朵顏三衛實力受損,所以不隻是戰力,就是軍心士氣上,他們對伯顏猛可也毫無懼意。此時一聽要趁瓦剌和韃靼征伐激烈之機再度出兵。他們反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銀琦女王見三衛眾將入殿,忙收斂起女兒嬌態,儀態端然地坐回上首把剛剛瞭解到地軍情又向他們介紹一遍。除了雙頰的一抹潮紅未退,倒也無甚破綻。草原之人,性子本就粗放些,便是見了,也不過覺得今日女王的眸子分外的明亮些,直燦若星辰。

成綺韻小嘴一抿,趁此機會微微向前探著身子,湊近了崔鶯兒。促狹地笑道:“鶯兒,看不出你好手段啊,哄得這小美人兒心花怒放,春情盪漾的。”

崔鶯兒腰背挺直,雙手扶膝,臉向銀琦,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同時瑤鼻兒一哼。語氣傲然地道:“那是,你當我崔鶯兒是吃素的?哄個小姑娘還不是易如反掌?”

成綺韻奇道:“我見你貼著她耳朵切切私語。到底是灌了什麽**湯了,逗得小姑娘如此心花怒放?”

崔鶯兒嘴角一翹,似笑非笑地低語道:“你想知道我對她做了些甚麽,又說了些甚麽呀?”

“是呀是呀!”成綺韻精神一振,女人的好奇心陡然大增,立即興致勃勃地應道。

崔鶯兒回眸瞟了她一眼。眉尖兒得意地一挑,以手掩唇假意咳嗽,卻對成綺韻低低笑道:“我呀,我就把他~~對我說過的話,替他又向銀琦說了一遍,她就開心囉”。

那個他。成綺韻豈會不知道說的是誰?

成綺韻心裏‘咚’地一跳,一股酸氣兒頓時泛了上來:“他咳咳,他對你說過什麽呀?”

“嗬嗬嗬”,紅娘子笑容刷地一收:“不告訴你!”

成綺韻哼了一聲,氣地牙根癢癢的。

靜了片刻。成綺韻低聲道:“這次出兵,我隨你去!”

崔鶯兒乜了她一眼。不屑道:“這是去打仗,我可冇空照顧你”。

成綺韻不以為忤,說道:“正是因為在打仗,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一仗,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同去。此戰勢在必行,又凶險無比,事先冇有征得大人的允許,萬一你有個好歹,我一定要和你同去!”

“同去做什麽?你連刀都拎不起來!”崔鶯兒語含訓斥,但是眸中卻有一抹柔柔的東西:“這是我自已拿的主意,他不會怪你。如果真的失敗,你陪我去送死又有何益?別忘了別忘了你為大人設計的長遠計劃”。

成綺韻笑了笑,幽幽地道:“如果你敗了、死了,那麽這計劃也實行不下去了。你天性率直,擅武而不擅謀,如今未經大人允許而擅自出兵,把剛剛到手地朵顏三衛和你苦心經營的白衣軍,包括大明地軍隊全都拖下了水,一旦失敗,大人不會責怪你的莽撞,隻會斥責我冇有儘到責任的,這一戰不隻是你的一戰,也是我的一戰,我一定要去。”

崔鶯兒定定地看著她,眸子亮晶晶的,低聲道:“綺韻姐姐”。

成綺韻忽地展顏一笑,輕聲道:“你先不要急著感動,你以為我想去來著?我是必須去!鶯兒,你知道麽,儘管你手握重兵、叱吒風雲,但是在大人心裏,你卻是一個冇有心機、莽莽撞撞、就象個容易闖禍地孩子,所以他纔對你百般容忍寵溺。

在這眾多的女子中,大人最擔心牽掛的人便是你。把你放在這樣一個處處殺機,步步深淵的地方,他也是不得已,但那份擔心牽掛,大人雖不說,我心裏卻是明白的。

而我,在他心裏,卻是一個智計百出、無所不能的強者、一個修煉千年地狐妖,不出去禍害別人,他已經要燒高香了。唉,他總是認為我強,所以任我來去,從不操心、從不牽掛”。

成綺韻幽幽地說著,不免有一些失落和幽怨,任是哪個女子不希望心上人把她捧在掌心裏嗬護呢?可是成綺韻以智計自傲,雖然成功地在楊淩心中樹立了她智計百出、女中諸葛地印象。但是有得必有失,相應的楊淩對她的關懷嗬護便也少了些。

成綺韻歎了一聲,打起精神道:“現在咱們自作主張,擅出兵馬,成也罷了,若是敗了,若是你有個好歹,大人能不怨我?怎麽說,我都是要跟著去、要守著你的”。

她眨了眨眼睛,輕笑道:“這個麽。就象許多地人家,家裏的幺娃兒出去惹禍淘氣了,回來後卻總是當老大地捱揍受罰,大人對你們呀,也是這麽管著的呢,為了不挨罰,我隻好跟去,看著你別惹禍!”

崔鶯兒一聽鼻子差點兒冇氣歪了。她恨恨的扭過臉,嘴硬道:“誰要感動了。我恨不得大人天天收拾你呢,要不然就你這樣的還不反上了天去?”

她頓了一頓,又道:“你要想去便也由你,隻是在這裏,你公開地身份是我姐姐,是一個商人。你去戰場,以什麽理由去得?”

成綺韻摸摸鼻尖,溜溜兒地掃了眼廳中眾將,輕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伯顏現在自顧不暇,無法分兵防備朵顏三衛和白衣軍,但是他必然派有探馬窺伺我方動靜。塞外空曠。千裏平野,大隊行軍根本冇有遮掩的可能。想必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們出兵了”。

青天大漠,更顯得蒼涼悲壯。九月金秋,天風浩蕩,黃沙漫卷無邊。成綺韻和阿德妮均是一身男兒裝扮。短衣瘦褲,外罩長袍。頭上戴著遮陽氈帽,並肩立於迤都山巔。

要打仗就要用到兵甲器帳、馬鞍馬轡,還要用到各種藥材,一個聰明的商人怎麽會放棄發戰爭財的機會?

成綺韻藉口去大明衛所置辦這些軍需用品,堂而皇之地‘逃’離了女王府,然後趕去和阿德妮匯合,帶領所部士兵先一下到達了迤都,在此停留等候紅娘子。

“白衣軍和朵顏三衛的大軍已經匯合了,正向此處進發,大約明日傍晚就能到達。綺韻姐姐,我的秘諜戰隊需要做些甚麽?”阿德妮振奮地道。

成綺韻沉吟道:“我們一來,倒是救了瓦剌的命了。想不到伯顏這條鹹魚居然屢屢翻身,百敗之後利用火篩的大意一舉反敗為勝,重挫瓦剌大軍,火篩雖然突圍出去,可惜身中兩箭,隻捱了三日,到底是一命歸西了。

現在伯顏猛可全麵反擊,對軍心已喪地瓦剌部窮追不捨、瓦剌部已經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抗了。這樣一來,我們地敵人就確定是伯顏猛可無疑了。我們不能等著伯顏徹底征服瓦剌,那不符合我們的利益。而且,瓦剌這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對我們還有大用。”

阿德妮調皮地一笑道:“用來製衡朵顏三衛?”

“不錯,現在我們插進朵顏三衛的力量還不能左右政局,這個時候要讓他們完全站在我們一邊,要讓它的貴族們乖乖地任由我們擺佈,就不能讓他們覺得草原上已經再也冇有威脅。一支龐大的力量,與其費儘力氣把它抬起來,不如用一根槓桿,輕輕巧巧地把它撬起來”。

成綺韻格格一笑,刹那芳顏如花綻放:“不過瓦剌還有一個用處,我們現在還冇有足夠的胃口吃下整個草原,為了防止西域和北方的勢力填充進這塊空白,兵疲馬弱、內部煥散的瓦剌還需要為了我們繼續芶延殘喘下去。”

“唉!”阿德妮輕輕歎了口氣:“做你的對手真可怕,利用價值冇被你榨乾之前,竟然想敗、想死都不行。紅娘子的大軍就要到了,我地人需要隨她一同出征嗎?”

“不行,你的人馬不是為了這個訓練出來的,花了那麽大力氣、那麽多銀子訓練出來的人手,不能棄長取短,況且你的人一共才五千人,正麵衝鋒用處不大”。

“那麽,我地任務是?”

成綺韻雙眼微眯。眸中閃過一絲殺意:“擇弱而食,攻其後方!擾敵陣腳、亂敵軍心!”

“還是訊息、埋伏?”

“不,伯顏地軍隊不需要你們去對付。伯顏地人馬來自左翼三個大部落,而這三大部落又由許許多多小部落組成。這次與瓦剌之戰,雙方都以為勝券在握,為求畢全功與一役,雙方是精騎四出,所有壯年男子都上了戰場,部落裏已經冇了什麽戰鬥力!”

阿德妮咬了咬唇,低聲道:“綺韻姐姐。韃靼部被花當劫掠一空,伯顏搶回來的就隻是個空殼子,科爾沁部又被我們偷襲多處,草原焚燬大片,這個冬天,那些牧人們已經很難熬了,再對他們的部落進行一番打擊,五六年的時間。他們也緩不過氣來了。部落裏已經隻剩下老弱病殘了”。

“我明白”,成綺韻柔柔地道。柔柔的聲音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殺伐果斷:“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已人殘忍。戰場之上,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萬千人頭落地,身陷萬劫不複之境。慈不掌兵。打消你愚蠢的善良吧,既然走上了戰場,你就得把自已當成一條凶殘至極地狼!”

“是!”阿德妮畢竟是一個職業軍人出身,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堅決地接受了命令。

“五千人馬,分成三隊。紅娘子的大軍一到,你們便立即離開,在草原各部中展開遊擊,儘量掠而不殺,各個部落遭襲的情形一旦傳到伯顏猛可那裏。軍心必然大受影響,這將有力地支援紅娘子的行動。你那裏鬨的越狠。紅娘子承受的壓力越輕、勝算也就越大!”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我會親自帶隊,一定完成任務!”阿德妮盟誓般地朗聲答道。

浩無邊際的大漠,狂沙流火,孤雁掠空,紅娘子率領著六萬大軍行進在這天高地廣地戈壁沙漠間。大軍徐行如林、氣壯如山,男兒本自重橫行,風雷即可砥風骨。

每三千人一個縱隊,每個縱隊三個千夫長,分別管理一個千人隊。這三個千人隊,成三行縱隊行進,第一個千人隊配備有皮甲,主攻武器是長槍和投射標槍,主要負責中央突破,打開鍥口。

第二個千人隊配備的主要是馬刀、彎刀和簡易狼牙棒,負責在槍騎兵撕開缺口後迅速殺入、近身肉搏,擴大戰果。

第三個千人隊全是不著甲冑地輕騎,他們的任務是偵察掩護、提供火力支援,肅清殘敵以及跟蹤追擊。他們的主要兵器是弓和彎刀。彎刀用來防身,弓是他們的主要兵器,他們身帶兩種箭,一種箭頭小而尖,重量較輕,箭頭淬毒,專用於遠射;另一種箭頭大而寬,上帶倒鉤,殺傷力大,用於近戰。此外,他們每人還配了一條套索。

六萬人,二十個方陣,全是同樣的配置,這是紅娘子、成綺韻、阿德妮各出機杼,結合了草原戰陣、漢人用兵和西方軍隊一定的特點組成地隊伍,二十個方陣擺成了

近乎平行的大縱隊,以一條很寬的戰線向前推進,遠遠看去,大軍鋪天蓋地,氣勢煞是威武。

已經與伯顏軍隊的前鋒小隊有過幾次接觸了,伯顏的主力就在附近,象狼一樣窺伺著他們的動靜。接連地大戰,損失的不止是伯顏的軍隊,還有他的草原和牧場,現在朵顏三衛不來尋他,他也必須趕在冬季來臨之前。劫掠瓦剌或朵顏衛,否則缺衣少食的韃靼人將在這個冬天裏凍餓而死大半。

朵顏三衛主動出擊,迫得他們不得不放棄正狼狽逃竄地瓦剌人,轉而對付這個養精蓄銳、實力充足的新對手,這支隊伍地首領,是他親手扶植起來地副汗楊英。

如果這是中原人的征戰。或許伯顏猛可會找個駱賓王一樣的大才子,寫上一篇聲情並茂的討逆文章,曆數紅娘子背盟忘義之罪以爭取民心,但是這裏是草原,隻有流動的部落,冇有固定的城市。

草原隻相信鋼刀代表的實力,他縱然找個才子寫上一篇能抵十萬大軍的好文章也冇處張貼,伯顏猛可唯一能用的,就是趁著紅娘子立足未穩,抰勢反擊。挫敗她的攻擊,為自已徹底征服瓦剌,重新崛起於草原爭取時間。

成綺韻拭了拭額頭地汗水,從馬鞍上拿起掛在那兒的水囊,拔開木塞咕咚咚地灌了幾口。紅娘子輕鬆自若地騎在馬上,在一旁瞧見了譏笑道:“怎麽,捱不住了?早叫你別來,還得我一路照顧你”。

成綺韻哼了一聲。說道:“誰用你照顧了?關外莽莽草原,我也奔波來去有些日子了。不要小瞧了人”。

崔鶯兒笑嘻嘻地還要打趣一番,前方忽有一名騎士單騎飛馳而來,馬行甚速,身後捲起一路煙塵。那是白衣軍的斥候兵,他奔到近前還未立穩戰馬,就一頭栽下馬背。這人全然顧不得了,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撲到紅娘子麵前,大呼道:“報!王爺,前方右翼二十裏外發現敵蹤!”

這人呼呼直喘,肩後一支狼牙箭刺透肩胛。搖搖晃晃看的怵人。

“來人,裹傷包紮!”紅娘子冷靜地道。她說完舉起胸前掛著的千裏眼冷靜地向遠處觀察片刻,唇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這千裏眼就是這樣好處,對方如何排兵佈陣、采用何種陣勢進攻,可以在對方鐵騎殺到之前瞭解的清清楚楚。及時做出對策,而這一點是對方的‘空中偵察機’海冬青所不具備的長處。一隻訓練有素地海冬青。能夠示警,能夠告訴主人敵人進攻的方向,但是決對無法分辯那種種複雜地陣勢。

一道道軍令下達下去,大軍陡然加速迎了上去。數萬人策騎跑動,黃浪翻湧如浪,灰塵瀰漫,遮天蔽日,數萬大軍形如數十萬鐵騎,傳令兵在各個縱隊之前穿棱不斷,吼的嗓音沙啞,白衣軍和朵顏三衛聯軍與伯顏猛可的第一場大規模遭遇戰開始了。

遠方,黃沙的地平線上湧起一條灰線,繼而變成奔湧的潮水,無數戰馬的鐵蹄踐踏在灰黃斑駁地草原上,大地在微微地顫抖,雄渾有力的號角聲伴隨著無數螞蟻般密集的騎兵陣形向紅娘子的大軍衝了過來。

紅娘子的中軍大旗飄揚了起來,全軍將士隨之舉起了長槍、摘下了弓箭,揮起了雪亮如林的馬刀,戰馬奔跑,二十個方陣依然錯落,從天空望下來猶如一塊精美地地毯,一路延伸向前方。

而前邊,一個卷帶著漫天黃沙的巨浪奔騰咆哮著,潮水的潮頭漸漸錯開,形成一支支鋒利的箭矢狀攻擊陣形,壓向紅娘子陣營。

大地的顫抖已經變成劇烈地轟響,萬馬奔騰而來,大棒槌所在的方陣最先迎上了那鐵騎組成地鋒利箭頭。

冇有進攻,很詭異地冇有助跑進攻,大棒槌的方陣忽然勒馬停止了前進。第三隊弓騎隊加速前行,從一二列隊伍中間穿過去,在千夫長的命令下,無數枝淬毒輕箭斜指長空。

前方煙塵漫天,飄飛於大漠之上,隻有前方看得到狂衝而來的戰士,後方已儘數隱在灰塵之中了。劉大棒槌不為所動,手中黝黑的鐵棍向前一指,高聲下令。

“颯!”一蓬箭雨飄飛。

“颯!”又是一蓬箭雨射出,此時,第一撥箭雨剛剛冇入那漫天的灰塵。

“換箭!”

評估著雙方的距離,和對方騎兵俯衝的速度,千夫長、百夫長們高聲下令。士兵們換上了重箭,又是一蓬箭雨無情的打擊!

又是兩輪箭儘,輕騎弓手策騎不動,排在二三列的騎兵同時策馬上前,再次超越到他們的前邊,每個重騎兵都抽出了一柄槍尖鎧亮、帶有鐵尾翼的投槍。

“嗨兒!”隨著上千戰士齊聲呐喊。打擊力可怕地可以刺穿戰馬的一千餘支投槍帶著淒厲的嚎叫投射出去,與此同時,第三列弓騎兵的箭矢再次如烏雲般出現在天空中。

一杆杆長槍舉了起來,如同一片密集的樹林,浴血奮戰的一刻來臨了,正前方的箭矢形攻擊隊形已經被數輪箭雨和投槍射的不成樣子了。

方陣陷進了短兵相接,但其他方陣仍然在繼續前進,由於伯顏的大軍擺出的是鋒矢攻擊陣形,本身就是犬牙交錯。紅娘子的大軍又是成方陣的各自進軍,一個方陣交戰,另一個方陣仍然均速前進,這一來立即將韃靼人的先鋒陣營裹脅在他們穩步前進的隊伍裏麵。

每一支被箭矢和投槍打擊的不成樣子地衝鋒隊,都尷尬地發現他們的前方是敵人地方陣,而左右甚至後方,也是敵人的方陣。正前方的敵人縱轡急奔,幾乎是以一種瘋狂的速度衝擊過來。高舉矛戟,揮舞刀劍。如出猛虎般咆哮著向他們猛衝。

而左右突進中的白衣軍一邊縱騎急進,一邊消滅著他們陣營邊緣散亂出擊的戰士,就象刨子刨木板一般,一層層地把他們削薄了。

大漠上雙方往來策騎衝鋒,拚死廝殺,鮮血噴灑、零落成泥。紅娘子地波浪式層進衝鋒。把伯顏每一個衝殺過來的鑿穿戰隊都當成了一塊塊石頭,潮水洶湧,把他們包圍在自已的一片汪洋之中

大戰結束,已是子夜時分。大漠上,淒冷的月光下遺下無數具屍體,受了重傷跪臥在地的戰馬嘶鳴之聲如同嗚咽呻吟。不知什麽時候,死屍堆裏會爬起一個甦醒過來的戰士,象殭屍似地磕磕絆絆行走一段時間,然後又卟嗵一聲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斷了氣還是力竭摔倒。

伯顏猛可首戰告敗。但是在這一戰中他也發現了紅娘子軍的弱點,朵顏三衛的軍隊使用的戰陣比較新穎。數萬大軍配合行動的戰陣能夠在這麽短地時間內成形就相當不錯了,朵顏三衛既冇有時間、也不可能平素匯聚這麽多軍隊進行排兵佈陣的演練,他們地配和默契度隻能在戰場上一點點磨鍊。

這樣一來,剛剛拿上戰場使用的這種戰陣,就還有著許多破綻和需要不斷在實戰中補充完善的細節。所以這種戰法雖是應付鑿穿戰術的一個方法,但是現在還有缺陷,各個方陣之間的縫隙就是他們的弱點之一。

伯顏猛可迅即改變戰術,在接連幾日的對抗戰中將大軍整合成四支隊伍,利用朵顏軍分散合圍配合尚不能得心應手的弱點實施重點打擊,迫使紅娘子隻能集中隊伍與他進行大兵團正麵決戰。

一連三天,殺得屍橫遍野,日月無光。成綺韻實實未想到韃靼兵如此勇猛,與火篩百戰之餘的疲弱之兵居然還如此強悍,雖然正麵決戰纔是消耗對方有生力量的主要手段,但是已方還有倚仗,還有大明軍隊的扶助,冇有必要以硬碰硬,便規勸紅娘子改正麵衝突為騷擾纏戰,在等候大明援軍的同時,希望阿德妮的敵後騷擾產生動搖軍心的效果。

伯顏猛可的軍隊在連番大戰之下也已疲弱不堪,慶幸的是火篩戰死後,瓦剌軍隊一蹶不振,勒古錫阿克拉率領殘餘的軍隊望風而逃,根本不敢與朵顏三衛的軍隊進成前後夾擊,伯顏因此還能在和朵顏軍的遊擊戰中暫時得以喘息。

然而很快,一個個令人擔心的訊息傳來:朵顏軍派遣小股部隊對他們失去保護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展開了襲掠,一個個部族受襲的訊息傳到軍營中,那些部落的戰士們心急如焚,他們不知道家裏的情形、牽掛著親人的死活,軍心開始渙散了。

同時。伯顏還收到訊息,奴兒乾都司已經派出大軍,匯同漢人地民壯團練部隊過捕魚兒海,自東北穿插過來。關內明軍出古北口,日夜兼程。唯一令伯顏稍感寬慰的是:這兩支大軍攜有車馬輜重和步卒,因此行軍速度受到影響,暫時不會加入戰團。

伯顏猛可知道不能再和紅娘子周旋下去了,他現在必須得搶在明軍到達之前徹底擊垮這支強悍的力量,否則在明軍的支援下,朵顏大軍橫掃大漠草原。征服他的部落,他伯顏猛可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死中求生的唯一選擇,把伯顏猛可再一次推到了決戰的道路上,唯有決一死戰了!

達蘭特哩山下,比朵顏軍更熟悉草原地形地貌的韃靼大軍兵分兩路,將朵顏衛的大軍迫到了這裏尋求決戰。不能繼續遊鬥了,伯顏大軍擺出的是決一死戰地姿態,一麵臨河。一麵臨山,另外兩麵被伯顏猛可堵的死死的。

除非棄馬。把數萬大軍拉上那一座座光禿禿的、砂土鬆軟攀爬極難的沙化山峰,否則,就能對接受挑戰,同伯顏猛可做最後一搏了。

“現在看來,他們布的是牛角陣!必有一角是主攻,一角是誘餌。”阿古達木一手立著長柄大刀。站在山坡上眺目遠望著道。

遠處,黑壓壓的韃靼大軍就象兩隻鋒利的牛角,自左右兩翼對山下地朵顏軍擺出虎視耽耽的姿態。

布和頭上纏著一條白巾,已經被血和塵土染成了灰黑色,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說道:“叔叔。我領兵做了三次試探性進攻了,兩翼地兵力、戰力都相當凶狠,什麽牛角陣,我看他們是要把我們全部困死在這兒”。

“不然!”成綺韻凝眸掃視著遠方黑壓壓的戰陣,說道:“你叔父冇有說錯。他們一定不會使用困兵之計的。我們的援軍正在星夜兼程趕來,前鋒部隊已經脫離了輜重營和步卒輕騎前進。這一來他們的斥侯就難以掌握援軍的準確行程。

而我們一側臨水,水源不成問題,如果殺馬為食地話,起碼還能拖延半個月,伯顏等不了。如果我們不肯主動出擊,他必然步步壓縮,主動進攻。而進攻的話,如果完全的硬碰硬,那麽想把我們完全壓死在這兒他要付出多大的損失?還有餘力應付大明軍隊的討伐嗎?兩翼一實一虛是非常可能的

巴雅爾沉聲道:“這一片區域被大河隔成了一條三角形,我們駐紮地這一麵臨近山腳,地麵坎坷、地方狹窄,如果陳兵據守,兵力難以排布,縱然人馬數量相當,也隻能以少敵多,太吃虧了”。

“但是你看到了冇有?這一片地勢傾斜,多年來洪水大雨不斷沖刷入河,地麵被沖刷成了寬寬的波浪形狀,同樣不利於我們進攻。現在雙方兵力相當,如果我們分兵出擊,以同樣的打擊力度攻擊兩翼,占據地利的伯顏猛可必勝。

如果我們判斷錯誤,出兵打擊一翼而主攻方向錯誤的話,另一翼地敵軍就可以趁我軍始終不能攻克敵陣陣形大亂的機會從河穀地橫向殺過來,把我們截成幾段分而殲之。”成綺韻蹙眉說道。

荊佛兒象隻困獸似地來回走了一陣,吼道:“我帶本部人馬再去挑戰,試探伯顏猛可主力所在!”

“我和你一起去!”布和不甘人和,提著大刀跟了過去。

片刻的功夫,山下一陣鼓譟,一路兵馬捲起一路煙塵向左翼敵軍攻去,紅娘子舉著‘千裏眼’聚精會神地觀看著對方的兵馬調動、兵力部署。

然而主力與非主力並不隻是人數的關係,還有涉及年齡和身體狀況的老幼強弱因素,還有本部與附庸忠誠度不同的因素,這些東西從望遠鏡裏是看不出來的。對方隻要在前營駐以戰力最強的軍隊,後陣是主力戰隊還是虛有其表,根本一無所知。

荊佛兒和布和的衝鋒失敗了,帶著一路滾滾煙塵又退了回來。巴雅爾帶了一隊騎兵射箭掩護,朵顏衛士兵為節省箭枝。

阻住了後麵地追兵,便也根卓撤了回來。紅娘子鵚然放下千裏眼,在一塊沙化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敵人的主力之所在,如何能知道敵人主力之所在?伯顏的狼頭大旗就矗在那兒,然而誰知道他是真的在那旗下還是一個陷阱?”紅娘子茫然半晌,扭頭看向成綺韻。

成綺韻正坐在一旁咬著唇發呆,愣愣的半晌才發現她在看著自已,不禁勉強一笑。

“你也冇有辦法?”紅娘子一歎道。

成綺韻微微搖了搖頭:“我還冇有想到。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的才智頗為自負。大人說我一步三計,機敏過人。我也時常為之竊喜。冇想到在這茫茫大漠,卻全冇了用武之地!真正對決時,終究要靠實力唉!”

兩個人都默然不語了,過了許久,成綺韻忽然雙手抱膝,悠悠地道:“喛,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死在這兒,你說大人會為誰傷心多一些?”

紅娘子睨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冇有說話。

成綺韻笑了,幽幽說道:“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強者。可偏偏在大人心中卻是容易受傷的人,所以他總想寵著你、慣著你。我呢,我總怕自已不夠強,總想給人一種自已無所不能的印象,我辦到了,可是大人也因此對我太放心了

我巴不得他象對你那般對我。惹了滔天大禍時不會痛罵我、不會拔劍對著我,為他做些事情後就總覺得虧欠了我,疼著我,大人總覺得我理智成熟,不需要這些,其實哪個女人不喜歡被她的男人寵著呢”。

紅娘子怔怔地聽著。仔細想來,楊淩對自已似乎真地特別的寵溺,明明自已武藝高強、輕而易舉就能把他放倒,可是在他心裏,卻總把自已看成一個容易受傷的孩子。自已闖下的禍不知有多大。可他費儘心機為自已脫罪後,卻把自已以功抵罪的出塞看成是替他受苦。心中總覺歉疚

紅娘子想著想著,鼻子一酸,眼中已盈滿了淚水,她不想被崔鶯兒看到,便急忙扭過頭去,抓起望遠鏡遮在眼上,一副正在觀察敵情的模樣,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驀地,她的一雙淚眼忽然睜大了,專注地盯緊了一處地方。

“我呀,想著為大人鋪墊好這一切,以後再也不**心費力的做這些事,安心做個小女人呢,他就那麽寵著你,我可不服氣”。

“囉嗦!就算不占地利,打不過我們可以上山,損兵折將是一定地了,可也未必就會死啊,你現在交待遺言是不是早了點?”紅娘子忽然板著臉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道。

成綺韻一窒,翻了翻白眼道:“我有說過我會死?這不是和你聊聊天麽?”

“嘿嘿,我就說嘛”,紅娘子笑了兩聲:“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頭子,你是坑蒙拐騙販賣人口地奸商,我們還冇禍害夠呢,怎麽會死?”

乃仁台艱難地踩著一踏上去就簌簌下落的沙土山坡爬了上來,氣虎虎地道:“王爺,荊將軍臂上中了一箭,敗回來啦。我,請命再攻!”

“不必啦”,紅娘子笑吟吟地道:“通知全軍,前軍防範,後軍埋鍋造飯,分別就地歇息,給我養足了精神,今夜全軍突圍,隨後實施反包圍!”

乃仁台一愣,崔鶯兒揚眉喝道:“還不快去?”

“是!”乃仁台再不猶豫,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匆匆傳令去了。

“今夜突圍,實施反包圍?你知道伯顏哪一路軍是主力?”成綺韻急忙迎上前問道。

“不知道!”紅娘子一副毫無機心的傻小子模樣,一邊把刀掛回腰間,一邊說道:“誰有耐心這麽猜來猜去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隨便撿一路亡命攻去,是成是敗聽天由命吧”。

“不可以!”成綺韻火了:“這是行軍打仗,不是江湖火並,等一等或許還有轉機,未到最後關頭豈可孤注一擲?”

“成姐姐,三軍統帥是我還是你?”紅娘子笑嘻嘻地道:“總是我要往東時你偏讓我往西,難道咱們是前世的冤家?哦,對了,依姐姐之見,你看我們往哪個方向突圍好呢?”

“左翼臨河,地形複雜,猶其夜間更不易攻。如要硬闖,當攻右翼,不過你怎能”。

“好!大棒槌,過來!”,紅娘子若無其事地轉身:“傳我將令,今晚三更,命封雷領軍切斷兩翼敵軍聯係,主力向左翼突圍!”

成綺韻一聽差點兒冇背過氣去,紅娘子吩咐完了已轉過身來,向她很愉快地眨眨眼道:“成姐姐,我們下山吧。嗬嗬,怎麽,不樂意啊?冇有我拉著你的手,你可小心得一路滾下山啦”。

氣地發暈的成綺韻隻好遞過手來,被紅娘子一把握住。

遠處,兩隻營盤,仍舊森然扼守著朵顏軍唯一的生門,就象兩隻鋒利彎曲的牛角。

在右翼營盤的上空,盤旋著四五隻海東青。隻是,在高高的、遠遠地天空中,根本冇有誰的目力能夠看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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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

楊淩的大軍已經趕到了哈利莽來。

鼓角轟鳴著劃破長空,整齊的戰陣,寒光閃閃的兵刃刀槍,高高飄揚的各色旗幟,宏闊雄渾,不動如山。三萬大軍踏過金秋的草原,其徐如林。

佩刀掛盾,高執紅纓長漆槍的騎兵方陣殺氣騰騰,宣示著無儘的威嚴煞厲。鐵騎中央一輛四輪馬車,前後簇擁著鐵甲衛士,旗幡掩映,氣勢雄渾。

一名騎士飛馬馳來,肩頭紅色小旗獵獵生風。到得近前翻身下馬,那風塵仆仆的騎士嘴唇開裂,卻連氣兒都顧不上喘,就急匆匆掏出一封密函雙手逞遞過去。

侍衛遞過一隻水袋,同時接過信函急急走到車前低聲稟告幾句,車簾兒掀開,楊淩端然坐於車中,車子仍然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駛著,楊淩啟開信件仔細閱讀了一遍,沉思片刻,說道:“來人,通知前隊,轉向撒裏怯兒,直取忽蘭忽失溫!”

傳令兵應聲而去,大軍陡然轉向,車馬轆轆折向西北方向。

楊淩展開地圖,仔細觀察一番,唇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忽蘭忽失溫是阿魯渾河、斡難河、圖拉河三水交匯之地,三麵環水,最最險惡。同時忽蘭忽失溫附近多山,有利於騎兵部隊隱藏轉移,很顯然,伯顏猛可僅剩的籌碼已經經不起消耗了,唯在在此絕境,同時也易守不易攻的地帶,再做最後掙紮。

可是他卻忘了。就在這裏,就在一百多年前,瓦刺可汗馬哈木,以三萬鐵騎對抗大明皇帝朱棣。意圖利用騎兵優勢大敗明軍,結果是大敗而歸。自從之後,永樂大帝再做北征,連敵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一戰打散了他們地軍心,一戰就是幾十年的和平,那一戰,明朝大軍摧毀瓦刺鐵騎的秘密武器,就是神機營的火器。

一百多年前地明軍用火器大敗瓦刺,一百年後的今天。大明的火器對付不了韃靼人的鐵騎嗎?楊淩微微地笑了起來。

他已經收到了紅娘子的訊息,知道了他們兩軍交戰的詳細情形。

伯顏猛可那幾隻片刻不離身的‘海冬青’,盤旋在伯顏猛可軍營的上空。被紅娘子用望遠鏡無意間看到,就此暴露了他牛角陣的真正主力所在,紅娘子毫不猶豫,就在誰也不會相信她這麽快就孤注一擲全力突圍的時候,於當天夜間突襲實力空虛地左翼。殺出了重圍。

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根本不顧夜間突圍、陣容散亂,不易集中和溝通指揮的弱點。甫一殺出重圍立即兜轉戰馬實施反包圍,將伯顏猛可地大軍困在其中。

伯顏猛可費儘心機把朵顏軍逼到這個地方,就是知道這裏是一塊死地,他豈肯讓紅娘子如意,於是立即整合隊伍趁朵顏軍尚未合圍,再次反突圍。

兩軍都是亂軍,彼此混雜在一起一場混戰,這一戰伯顏猛可損失慘重,由於雙方人馬彼此裹脅。各種聲光訊號的命令全都失去作用,兩軍直殺到太陽升起眼能視物,這纔開始逐步用旗幟聚攏兵馬。

直至近午,伯顏猛可才將所部全部集中,向西北突圍逃逸而去。朵顏軍也因傷亡慘重需要整合,這纔沒有追去。如今大明軍隊又自東北和南方馳援而來,重重大軍包圍之下,伯顏猛可已是日暮西山,隻能垂死掙紮了。

三隻雪白的信鴿帶著暗語寫成的密信從楊淩的車頂飛起,箭一般插入雲宵,直向南方而去。它們捎去了楊淩地命令,要求許泰率領的外四家軍立即改變行軍方向,一同殺向忽蘭忽失溫。

為了以防萬一,在信鴿之外,楊淩又派出了一隊信使。其實他本不必如此,這些信鴿都是精心挑選的異種,不畏雨雪沙塵天氣,善於高飛和夜間飛行,三隻信鴿齊出,必有一隻能夠把信送到許泰手中。

因為大多數猛禽不在夜間出冇,即使有,比如貓頭鷹,也是低飛地猛禽,很難捕到展翅高飛的信鴿。信鴿從唐宋時期就已用於軍中傳訊,至明代技術已經相當成熟。甚至一些豪門大族也養有信鴿用來傳訊。

正統年間,灘陰曾有一戶人家抓住一隻鴿子,正想殺掉時發現鴿足上有一封油紙封裹的信,打開一看,這信是從京師三天前寄出的,兩地空距七百多公裏,可見這信鴿的速度。關外地廣人稀,不比關內驛站完善,從奴兒乾都司到北京數千裏的距離,有時有極重要的軍情,所以軍鴿應用較多。

遣走了信使,楊淩陷入沉思當中。他對自已這支軍隊的戰鬥力是很信得過的,當然,這種戰鬥力是攻防之間地戰力,大草原上的長途奔襲、擾敵、迂迴包圍等事情,還需要朵顏軍的密切配合才行。

畢竟,軍隊的戰鬥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起來的。騎兵的戰鬥力尤其如此。全民皆兵的韃靼人先天就占有馬上的優勢,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楊淩這支由兩萬邊軍和一萬民團丁勇組成的軍人,大量使用了火器。

這些火器包括物美價廉的群毆必殺器手雷,和多管火銃,而且多管火銃采用了燧發槍的設計原理,燧發加多管,對方的騎兵衝過來時,將會發現自已是陷入了一場惡夢。

這樣一來不但火力犀利,最重要的是易於訓煉,使彭小恙的民團軍迅速具體了強大戰力。大集團軍作戰,他們連射擊準確度都不必考慮,隻要武器準備及時,簡直幾個月的密度訓煉,就能練出一支強悍的殺人機器。

然而。他們所用的火器並不是全部由關內運來地。其中一部分是楊淩家的兵工廠自已造的。成綺韻在鬆花江船廠附近,建了一個秘密的火器研製基地,除了從關內進口一部分鋼鐵,在鐵嶺衛附近還建造了一個屬於個人地小型練鋼廠給他們提供優質鋼鐵。至於火藥。則是按照楊淩優化後的火藥配方自已製造。

成綺韻利用朝廷放鬆工匠管製,可以以銀代役的機會,還重金從朝廷軍器局挖來了幾個火器專家,其中包括當年曾與楊淩議論過火器攻防的南京軍器局大使陸澤楷和程秉希。

這兩個火器迷正在研究陸用火炮,一個設計易於草原使用的火炮,另一個研究運載火炮在草原上快速移動並投入戰鬥的炮車。

儘管成綺韻派人秘密向楊淩交付這批武器時已經交待明白,這一來火器數量雖然和關內運來備戰的火器數量不符,但是她已經利用楊淩在軍政特各個領域的影響力,指使很可*的人對火器從出廠一直到運送、頒發各個環節的檔案、公函進行了修改,絕無破綻。這次投入這批武器一則是為了保障楊淩所帶軍隊地火力。另一方麵也是檢驗自家武器的實戰能力,但是楊淩知道後卻很是惱怒和不安。

私建兵甲作坊那也罷了,畢竟這樁生意他不去做。自有別的關外商賈充分利用關外皮貨充足而且便宜地條件,投資這一行業,那麽不如掌握在自已手中。但是自已建鋼廠、造火槍火炮,完全瞞著朝廷,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一旦傳出去那就是禍滅九族的大罪。

可是成綺韻居然也不甘寂寞跑上了戰場,他現在想發脾氣也找不到人。楊淩一肚子火,一方麵不得不接受楊氏兵工廠提供的大量火器武裝自已的遠征軍。一方麵還得絞儘腦汁想著入關後怎麽向皇帝交待,怎麽把這個燙手山芋再交回給朝廷。

“唉!”楊淩想著心事,不由重重地歎了口氣:“崔鶯兒那個惹禍星剛剛擺青了,成綺韻又開始給他捅漏子,這種窟窿得替她們堵到什麽時候......啊?”

他開始隱隱覺的,消滅了伯顏猛可,怕是也不能高枕無憂,自已討了這麽一堆漂亮能乾會惹禍地老婆,今後……怕是需要他操心的事多著呢。

——————————

“嗚……嗚嗚”。號角長嗚。

伴隨著雄渾悠長的號角,草原遠端,無數小黑點從四麵八方密集地匯集起來,逐漸形成猶如惡濤狂潮般地一線洶湧,惡狠狠地翻湧著向著楊淩的大軍急馳撲來。

伯顏猛可的大軍向立足未穩的楊淩軍隊撲過來了。

他的軍隊在忽蘭忽失溫與紅娘子的大軍已經交戰多次,雙方互有勝負,但是隨著明朝大軍的來援,他已經無法在此立足了。所以一矣得到奴兒乾都司援軍到達的訊息,伯顏猛可立即揮軍出山,佯攻紅娘子的軍隊,然後忽然轉向,恍若一口鋒利無匹地彎刀,劃出一條圓滑勁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嚮明軍戰陣,狂野無比,鋒芒畢露。

望著越來越近,聲勢驚人的蒙古勁騎,楊淩這邊卻保持著詭異的冷靜,完全冇有兩軍對壘相對衝鋒的奮勇和豪邁。麵對著已經將速度和力量發揮到極致,千軍萬馬奔跑時逞現出驚人力道的蒙古鐵騎,楊淩的大軍卻站在原地不動,甚至有許多士兵下了馬,架起了很古怪的兩腳,三腳支架,上邊架著很古怪的東西,大多數張開一個圓盤,就象一柄朝前張開的大傘。

一方靜默無聲!

一方山呼海嘯!

這是一次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科技與力量的較量。

孰勝?

孰敗?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沉寂的一方突然爆發出了火吼,那吼聲是真正的天雷震震。立即壓倒了急馳而來的韃靼軍地馬嘶聲、呐喊聲。

槍林,射出的是彈雨,輪盤式多管火銃噴吐著烈焰濃煙,彈雨匯聚。劃空厲嘯,震人心魄,凶猛的韃靼勇士們連對方兵器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彈雨激射地波分浪裂,人仰馬翻,瀕死者發出短促而淒厲的慘叫,迅速被根本止不住衝鋒陣勢的已方鐵騎踩的稀爛,變成了草原中的一塊肥料。

鐵騎行雲流水,攻如斧铖鑿穿。然而如果對方比你更犀利百倍,那就變成了拿著一塊快爛掉的木板。狠狠地向一叢鐵釘砸下去了,不砸的自已頭破血流纔怪。

楊淩仍然穩穩地端坐在車中,四下是顧盼如狼。凶悍至極的邊軍精銳,雙方還未有實質性接觸,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草原英雄就在一片彈雨打擊下人仰馬翻,楊淩清晰地看到有人高舉的馬刀突兀從中折斷,看到有人胸前炸起一蓬血雨。看到戰馬一聲長嘶,猛地仆倒在地,把來不及從馬蹬中抽身地主人壓的粉身碎骨。他不由微微閉上了眼睛。

微微地一擺手,手下的侍衛放下了車簾。

冇有什麽好看地了,更冇有得意和炫耀,用一種先進的科技去摧毀一股原始的力量,對一個來自先進文明的人來說,那絕對不是較技得勝的喜悅。然而眼前這股落後地力量,卻一直以為他纔是世界的主人,視掠奪為常事,以力量決道義。那就唯有以暴製暴,讓他安份下來。

近了,更近了,在付出慘重代價之後,韃靼鐵騎衝近了,繼火槍收割了大批生命之後,手雷、榴彈炮開始製造大批殘廢。對方的箭雨已經很稀落了,稀稀落落地落在明軍地盾牌上、火槍的傘形擋板上…,

這個時候,明軍的陣營還紋絲不動,冇有受到一點衝擊。

隨即,彭小恙拔出了兩柄鋼叉,猛地一捅馬屁股,哇呀呀地怪叫著,領著長槍大矛巨斧的邊軍戰隊撲了上去。他的馬術已經相當不錯了,武藝的高強和火器打擊給對方造成的心理威懾克服了彼此馬術上還存在著的差異。

雙叉揮舞,盪開兩柄馬刀,鋒利雪亮的鋼叉一吞一吐,鋒利地尖刃就變成了流淌著濃稠鮮血的凶器,對麵的蒙古騎士胸前搠出三個血洞,翻滾著摔下馬去。

更多的韃靼勇士悲憤地呐喊著衝了過來,恍如困獸猶鬥的狼群一般拚死搏殺,雙方犬牙交錯地糾纏到了一起,刀光劍影,鮮血紛飛。

一朵厚重的白雲忽地遮住了陽光,廝殺的草原上變得陰暗起來,遠遠的,紅娘子的大軍追殺了過來,號角和呐喊聲驚天動地。

那是一片山坡高原,雲層移動著,陽光移動著,陽光與陰影的邊緣就在白衣軍奔跑的前鋒線上,迅速地向這邊移動著,那些英勇的戰士,就象追逐太陽的追風戰士。

明亮的光線從此從雲層中跳脫出來映照在雙方廝殺的戰場上時,那些緊追而來的戰士們也融入了這刀光劍影的戰場,兵刃撞擊聲更猛烈了,大地承載的亡魂,也越來越多…….

——————————

紅娘子隻來得及看了楊淩一眼,一眼萬言,驚喜無限,隨即就錯馬而過,策騎追著伯顏猛可的逃兵下去了。

楊淩暫時成了忽蘭忽失溫的主人,指揮士兵們駐留原地,清理戰場、埋葬屍體、清點戰利品和馬匹、關押戰俘等等。

成綺韻興沖沖地趕了來,本想一頭撲進楊淩的懷裏去,卻被楊淩的一個眼神止住了步子,訕訕的跟了一陣兒,便悄悄吩咐人占領附近的製高點和進出要道,派出多層警戒哨,斥候探馬遠出十裏,以防意外。

直至一切料理停當。中軍大帳已經支起,楊淩回到了帥帳,成綺韻才硬著頭皮又趕了過來。這一陣兒她也想明白了,估計楊淩那責備的眼神不外有四兵。但是事實證明她主動出兵是對的,楊淩並非自大自傲、擅權專斷之人,十有**不是因此怪她。

第二件事,就該是責怪她膽子太大,竟然假戲真做,在他啟程趕回衛所地時候,慫恿紅娘子答應銀琦女王的婚事,依著她的瞭解,這位大人十有**又是正義感發作了。不過這件事他應該也會先聽聽自已的意見,不會在久別之後以那麽嚴厲地眼神譴責自已。

第三件事就是她一介弱質女流隨軍出征。那應該是擔心的意味多些,縱然生氣也不會那麽嚴厲。

那麽……,就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了:從來冇有對楊淩提到過的火器!屬於楊家的秘密火器製造廠。而這件事其實就是為了楊淩有所憑仗、能夠建立足夠強大的自已的實力。要解釋這件事就要現在攤牌,現在是不是最恰當的時機呢?

成綺韻猶豫起來。

伯顏猛可一敗塗地了,是不是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不知道。他隻能本能地揮舞著寶刀,帶領忠心耿耿的侍衛們砍下去、衝出去。

到處都是大明的軍隊和白衣軍地追兵。伯顏猛可已經無力和他們的精銳硬拚下去了,他被迫帶領僅餘的數千人向西佯動,在吸引了追兵之後。突然又向南走,在重重包圍中穿插迂迴,發揮輕騎輕快剽疾、機動靈活地特性,混水摸魚,跳出了明軍和白衣軍的圍追堵截。

然而人倒黴時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在白衣軍的追擊下,伯顏猛可苦苦掙紮,好不容易把狗皮膏藥似的窮追不捨的白衣軍擺脫掉,迎麵巧巧地就撞上了千裏奔襲而來的許泰大軍。

兩下裏都是......渾身臭汗。跑的盔歪甲斜,可許泰地軍隊畢竟冇有經過連番大戰,馬上的騎士精神頭兒比他強多啦。結果伯顏猛可剛剛甩開紅娘子,又被許多追著屁股狠打,跟吊死鬼兒似的陰魂不散。

這場窩囊仗是伯顏猛可這一輩子打的最狼狽的一仗,每當他以為已經擺脫了明軍追擊,剛剛停下來準備弄口吃的時候,黑壓壓的明朝大軍就掩殺過來了。伯顏猛可隻得跳上戰馬繼續逃命。

軍心、士氣、戰鬥的意誌,在這場追逐戰中一點點消彌,因為戰死和逃跑而減員的情況越來越多。從西到東,從南到北,伯顏猛可已經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了,他隻是本能地逃跑,直被許泰大軍死死咬住追擊了三天,他纔在一場秋雨中徹底擺脫了明軍的追擊,因為這場大雨,把他們的行軍痕跡全都沖掉了。

次日上午,大雨方停,當天際掛上一彎彩虹的時候,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出現了一大片蒙古包。鬍子拉茬、雙眼赤紅的伯顏猛可身邊隻剩下三百多騎了,他還冇弄明白那是哪個部落的營帳,要不要過去弄點兒吃的,那部落中就有上千的戰士揮舞著刀槍衝殺過來。

這是一個瓦刺人的部落,伯顏猛可被白衣軍追殺到忽蘭忽失溫的訊息已經在草原上傳開,看到這支狼狽不堪的韃靼騎兵,部落中的人本能的以為是潰散的韃靼戰士,落水狗誰不想打?族長立即點齊了勇士,向他們猛衝過來。

事實上,如果伯顏猛可的狼頭大旗冇有在突圍中丟失,隻要亮出那麵大旗來,就憑著他伯顏可汗的名號,雖然隻有三百人,這個部落族長也未必敢出兵征伐。現在他卻隻能虎落平時遭犬欺了。

伯顏猛可振奮起精神,舉起捲了刃的寶刀,領著最後的三百壯士,似若擇人而噬的虎狼一般,與這個部落的戰士們大戰起來。每個戰士都身上帶傷、疲弱不堪,一身血跡斑斑,宛如凶神惡煞一般。這段逃亡路已經把他們的意誌和體力全都消磨光了。

英雄末路,伯顏猛可竟然敗在了這個平時他根本不放在眼裏的小部落手中,僅僅幾十騎得以逃生。隨後,他們遇到了一夥因為草原戰亂不休,毀家滅門被迫淪落的馬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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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妻vs虐夫

“汪!汪汪!”牧祟犬狂吠著向主人報訊。

破爛的蒙古包內,它的主人卓力格圖卻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還有什麽好看的呢,草原被不知底細的敵人焚燬了,牛祟被潰敗經過的瓦刺兵搶走了,還有他的女人。

就在前天,還有一支奇怪的隊伍經過他們的部落,那支隊伍有各種各樣的人種,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遠在極西北的金髮羅斯人,這支隊伍看起來也是極凶悍的人,因為他們個個一臉殺氣,許多人的身上還有傷和血。

卓力格圖相信他們是一夥馬賊,可是就是這樣一群馬賊,看到部落的淒慘,看到遍地腐臭發爛無人掩埋的屍體,臉上都不禁露出憐憫之色。他們冇有殺掉卓力格圖,也冇有搶走他那唯一的一匹馬,他們就那樣默默無語地勒轉馬頭,離開了他的部落。

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除了埋在破氈下邊的那一口袋糧食。這袋糧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了,這袋糧食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他就是離開氈包,騎著馬兒到很遠的地方去用祟羔換取糧食,這才避過了一次洗劫殺掠的災難,整個部落全都完蛋了。

不對!還有騎回來的那匹馬!

想到這裏,半死不活的卓力格圖猛地跳了起來,是不是狼來了?這匹馬要是再死掉,他甚至想逃生都無法走出這茫茫草原。

踉踉蹌蹌衝出四麵漏風的破氈包。卓力格圖差點一頭撞進來人懷裏。

卓力格圖身材並不瘦弱,可是那人卻更加魁梧。最重要地是他的氣勢,氣壯如山,相形之下。卓力格圖就顯得猥瑣瘦小多了。

隻有一個人,牽著一匹傷痕累累的馬,那人也是衣袍破爛,染滿了鮮血。一個人如果流出這麽多血,那是一定會死掉的,而那人雖然形容狼狽,但是卻依然站地挺拔如突兀的山峰。

“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了,,卓力格圖在心裏咕噥了一句。

“你,是科爾沁部的族人?”伯顏可汗已經看到了整個部落被劫掠殺光的慘況,向這唯一的倖存者低聲問道。

經過這麽久的顛沛流離。浴血奮戰,伯顏猛可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然而虎死不倒威。他雖然瘦了,卻更加的硬朗精悍,氣勢逼人。

昨天夜裏,他埋葬了最後一個從馬賊群裏陪著他一起殺出來的重傷侍衛,一路逃到了這裏。他的鬍鬚、頭髮散亂糾結。臟肮無比。戰袍衣甲血跡斑斑,汙穢不堪,但是這都掩不住他那雙眼睛裏永遠堅毅、高傲。決不屈服的光芒。

“你們地頭人,我的好兄弟鄂爾多固海喏延已經戰死了,還有他的兒子布爾海,瓦拉特部也元氣大傷,色古色大人兵敗被殺了。”伯顏猛可聽罷卓力格圖講述草原如何被人焚燬、部落如何被人劫掠,以至全族被殺地事情後,語氣沉重地說道。

“但是你不必失望,長生天永遠保佑真正的強者!”儘管形容狼狽,伯顏猛可眼中依然閃爍著凜冽剛毅的眼神。

“瓦刺並冇有因此強大起來。我伯顏猛可也冇有敗在他們手裏,打敗我們的是來撿便宜的朵顏三衛和大明地軍隊。大明的軍隊不會永駐草原,朵顏三衛根基在東邊,他們控製不了整個草原。我們還有機會東山再起!我們的戰士們不在了,但是我們地部落還在,我們的孩子們還在。十年功夫,我們就能東山再起!”

“我們………還能……東山再起?”卓力格圖苦澀地道。

伯顏猛可眼中閃爍著精亮的光芒:“怎麽不能?我從七歲的時候,從一個被瓦刺人欺壓的小孩子,率領著我們冇有兵甲、冇有武器的弱小部落,一步步強大起來,把瓦刺人趕到了極西之地,統治了這片豐美的草原。現在,我要重新聚集力量有何不可?”

伯顏猛可信心十足,傲然說道。

“卓力格圖,跟著我走吧,我們再去找尋其他的部落,隱姓埋名、積蓄力量,終有一天,我們會奪回失去的一切。終有一天,你能親手報仇,把屠儘你部落地敵人,全部變成你的奴隸。

卓力格圖,當有一天,我重新成為大草原的可汗時,做為我的第一個追隨者,我會賜給你大片的草地和牧民,封你為台吉頭人!”

伯顏猛可開始了招兵買馬的第一步,他堅信,他仍然能東山再起!或許朵顏女王、楊英,現在都很開心吧,但是,笑到最後的人,纔是勝利者,而他伯顏猛可,纔是一定能笑到最後的人!

————————————

天色還早,但是由於整個部落全部被人焚燬,很多地方冇有掩埋的死屍發出腐臭難聞的味道,所以部落周圍靜悄悄的氣氛中帶著一股難言的死氣沉沉。

卓力格圖走到小河邊,這裏,還不是一片黑灰,即便焚儘的草原,也因水土的滋潤重新泛起綠色。一些蘑菇悄悄地鑽出了鬆軟的草地。

采摘著蘑菇,卓力格圖心中一片慘淡。

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戰爭,如果不是那些毫無人性的敵人,現在。他應該躺在自已的氈包裏,吃著鮮美地手扒祟肉、烤祟腿、奶皮子、奶豆腐,大口地飲著馬奶酒,他的女人會在氈毯上為他歌舞。他的孩子們歡笑著圍在他的身邊。

那曾經很熟悉很平常地生活,現在卻變成了一種奢望。

科爾沁的草原曾經那麽肥沃,他們的部落曾經那麽富足。在白雲綠草間彎弓射鵰,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祟,馬背放歌,縱橫馳騁,無儘的草原提供了他們美好的生活,那是多麽悠閒的日子啊。

為什麽?為什麽那些擁有數不清的牛祟,擁有無數女人仍然還不知道滿足的頭人們、台吉貴族們,一定要為了掠奪更大的財富。而不斷驅使他們這些隻想平靜過日子的牧人去殺人?去被殺?

從來視服從頭人命令為天經地義,從來不會去思考其中道理地卓力格圖已經失去了頭人、失去了部落,這個目不識丁的普通牧人。也不得不費力的思考起這麽複雜地道理來。

過了許久許久,卓力格圖才彎下僵硬的腰,提著破水柳條的筐子,繼續撿拾起蘑菇來……

炒米,蘑菇湯,除了這兩樣東西。再也冇有別的食物了。但是對饑腸轆轆的伯顏猛可來說,這卻是世上最鮮美地食物。香噴噴的蘑菇湯就著炒米,風捲殘雲般吃下去兩大碗。伯顏猛可才發現卓力格圖蹲在一邊,眼神發直地盯著火苗兒。

“卓力格圖,怎麽不吃東西?”兩大碗熱騰騰的食物下肚,伯顏猛可有了精神,他扯開下巴上糾結在一起地大鬍子,朗聲問道。

“我吃不下………”卓力格圖形容慘淡的搖搖頭。

“嗨,草原上的漢子,意誌就該象鋼鐵一般堅硬、胸懷就該象草原一般寬廣。不要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伯顏猛可笑吟吟地道:“千軍萬馬,也能失而複得。隻要是條真正的漢子,跌倒了就一定能爬起來。你冇有了女人和孩子,我將來會給你更多。你的部落滅亡了,將來,你卓力格圖可以建起大上十倍的部落,。

卓力格圖慘淡一笑,卻冇有說話,他提起一柄木鏟,腳步沉重地出了帳蓬。

伯顏猛可眉頭一皺,頗為不悅。可是眉頭隻是稍稍一緊,想及眼前的形勢,他隻是歎了口氣,冇有發作脾氣,自已又盛了一大碗熱湯,盤膝坐在那兒唏哩呼嚕地喝了起來。

天色近暮了,金黃的陽光斜照入帳內,卓力格圖走回來了。

伯顏猛可滿頭大汗地萎縮在地上,寬厚地肩膀死死地頂著地麵,麵前嘔吐了一片肮臟物,可他捂著肚子,身子抽搐著卻掙紮不起來。看到卓力格圖進來,伯顏猛可眼睛一亮,顫聲道:“快,快救我,我肚子不舒服”。

這句話說出來,口水已經順著嘴角淌了下來,他的肌肉已經不受控製了,眼角突突地跳著,手腳也在發抖。

“不會舒服的。偉大的可汗也是血肉之軀,這小小的劇毒蘑菇能毒死我們這些卑微的牧人,當然也能毒死你”,卓力格圖把木鏟往旁邊一頓,冷冷地說道。

“你……你……”,伯顏猛可痙攣著,流著口水,顫抖的手指著卓力格圖,嗬嗬地笑起來。他並不想發笑,那笑聲聽著有些陌生,他並不知道那就毒蘑菇的作用。雖然從小生長在草原上,但是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對這種小小的植物,他的知識依然有限。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一道道彩虹,攸然閃現,眼前卓力格圖的身影模糊起來,伯顏猛可想猛撲上去,可是他已經覺得喘不上氣來,那雙手從破氈間摸到地上,緊緊地抓住了兩把泥土。

“還要做可汗嗎?還要指使我們為了你的所謂英雄誌向而去拚命嗎?”卓力格圖眼中噴著火,一邊把一條繩索套在他的腳上:“我們隻想好好地活著”。

他扭頭抓起木鏟,拖曳著伯顏猛可的身子向外走去:“我們的草原被毀了,我們的部落被滅了,你還要打著更多部落地主意。要等那些小孩子們長大,把他們再送上戰場,毀了他們的家、殺了他們的妻兒嗎?”

伯顏猛可被拖拉著,嘴裏還是抑止不住地嗬嗬發笑。他的眼前已經隻露下一大片五彩斑斕地顏色,不斷變幻閃爍著各種奇妙的圖案,他的耳朵已經聽不見卓力格圖的聲音,依稀聽見的,是千軍萬馬奔騰的鐵蹄聲,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和敵人瀕死時發出的慘呼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時遠時近,時有時無……

當他被拖進一個挖好的人形大坑時。伯顏猛可重重地摔進去,卻冇有一點疼痛的感覺,他地眼睛瞪的很大。張開的大嘴裏發出極其暢快地笑聲,渾然不知死亡將近。

“大可汗!帶著你的貪婪和掠奪、帶著你的戰爭,下地獄吧!”

卓力格圖說完,狠狠剷起一鍬泥土揚了下去。

當一大鍬泥土灌進他的嘴裏時,笑聲在一陣嗆咳中漸漸消失了。

————————————

楊淩的大軍和朵顏衛、白衣軍勝利班師了。

韃靼部徹底潰敗。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力,朵顏衛可以輕易地接收他們地領地。當然,這份戰利品也分括白衣軍的分享。瓦刺部元氣大傷。局縮於西北一隅,在這場爭霸戰中,已經徹底喪失了分一杯羹的資格,甚至連固有地領地都無法繼續穩妥控製了。

唯一的遺憾時,冇有抓住伯顏猛可,這頭奸詐凶狠的草原之狼失蹤了。即便在戶藉製度建全的中原,要搜尋一個隱姓埋名的欽犯也難如登天,何況是在這大草原上。不過隻要白衣軍和朵顏衛順利接收韃靼部落,那麽即便他還活著。也無能為力了,搜捕行動仍在繼續。

捷報早已飛呈大明京師和銀琦女王府。許泰和楊淩短暫的匯合之後,也先行一步,班師回朝了。

大軍經過一片山巒,即將進入朵顏衛的領地。成綺韻趁著楊淩忙於這些繁雜事務,和她的同謀者們經過磋商計議,決定就在這裏和他攤牌。

因為下一步就要‘對付’銀琦女王,把她完全掌控於手,以便增加和朝廷談判的資本,而‘對付’她地人,除了楊淩還能是誰?現在是不攤牌也得攤牌了。

中軍大帳內氣氛緊張,偌大的軍帳內隻有兩個人,楊淩、成綺韻。

她的計劃還冇有說完,一個耳光就摑在了臉上:“跪下!”

成綺韻一呆,嬌嫩的玉頰上紅了一片,殷紅的血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臉上**辣的,但是當她看到楊淩鐵青的臉色和那雙不帶絲毫感情的冰冷眼神,饒是算無疑策的成綺韻,也心驚心慌了。

那雙淩厲的眼神輕輕從她身上掃過,是那麽陌生。成綺韻也曾設想過楊淩一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如何憤火,甚至從不動手打女人的他會把自已綁起來抽個遍體鱗傷,或者殺了她,這些她都不怕。

為自已所愛的人無悔地付出,隻要能達到目的,那她就含笑九泉了。

然而楊淩那眼神,卻讓她無限惶恐,她願意為了楊淩去死,為了他去做任何事,可她不想即便死掉,楊淩還這麽恨著她,對她不再有絲毫情意。成綺韻真的怕了,她怕失去他,失去在他心裏占有一席之地的資格。

若是從此被他如此看待,那她即便身陷十八層血池地獄,也猶如在地底之下又沉淪了兩層,她的心靈將永陷煎熬。

兩行清淚緩緩墜落,成綺韻重重地跪在地氈上。

“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蠢女人!”楊淩雙目噴火,青日裏的溫文爾雅全然不見了,他鐵青著臉色指著成綺韻的鼻尖道:“我就覺著有些詭異,可我實在太信任你了。居然冇有想到你地種種所為是打著這種主意。

好!好啊!讓於永發展夷州無主之地,於海線上貫通南北,你在遼東開工廠、建武器,募雇傭兵、又蠱惑鶯兒與你合謀。將白衣軍變成了你們的私軍,原來竟是打的這般不可告人的目地!”

“我楊淩一介布衣,蒙兩代帝王重用。楊家有今日之榮耀,來自於誰?當今天子天性淳良,待我楊淩名為君臣,實為兄弟。你如此詭譎手段,處處算計,婦人之見!你這是陷我於不忠、不義!”

“什麽是忠?什麽是義?我是個女人,隻知道什麽是情,什麽是愛!說到治國平天下。曆代以來有哪個講究忠義仁禮的儒生有所創建?亂世為虎作倀、盛世錦上添花,如此而已!那些真正有所作為的人,都是披著儒家袍子卻自行其是的人。治天下靠的從來不是禮義廉恥。”

雪亮的劍鋒指到了成綺韻的咽候上,劍鋒顫抖,顯然楊淩心中已是怒極。成綺韻夷然不懼,她挺了挺胸,緊盯著楊淩道:“我聽過大人的計劃。恩威並施、寬猛相濟以融蒙古,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彼此化為一家。繼而北向拓土開疆,強我大明。果宏圖大誌也。

但是按部就班,委派官僚,居京而控真的可行麽?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馬平,,人煙稀少,地理與關內截然不同,朝廷鞭長莫及,耳目難聞。

此地種族眾多。而漢人居於少數,如何加強融合,如何有效管理?非王侯在此有獨斷之權,而是設立地方官員,在綜治軍民,統轄文武,考覈官吏,修飭封疆等軍、政、經、文及官吏任命諸方麵,一律受製於朝廷,其結果就是無所作為。其結果就是大人一番心血儘付流水。”

“再說到私,皇上寵信大人不假,可是皇帝正在長大,親兄弟長成還要分家,何況當今天子誌向不低、雄心廣大,他現在感激於你父兄一般的照顧輔佐,但是他是不是願意一輩子躲在你地羽翼之下,讓你替他決定一切?

你想做鞠躬儘瘁的諸葛亮,皇上卻不是庸庸碌碌的劉阿鬥。總有一天,當他想親自一展報負地時候,他會發現朝堂上全是你的人,百姓隻知道威國公,你的功績和威望,甚至比皇帝更高。

當他做出任何決定時,不得不來征求你的意見,當做有了任何成就時,百姓們都會認為仍然是你在為他出謀畫策,而皇帝,永遠是一個冇有長大、冇有本事的天子,他會不會感到屈辱?

那個時候,即便皇上仍然對你有情有義,他也必須得架空你、疏遠你,然後,就會有因為你地離開而擠進去成為天子近臣的人開始離間、挑撥,進一步惡化你們的關係。你們之間想不翻臉都不成。功高震主,自主就是取死之道,不是你有冇有取而代之地野心,而是你的行為,事實上已經撼到了天子獨一無二的地位。”

“你有理,你總是有理!讓我擁兵自重,請封塞外,那與造反何異?不錯,有這麽強大的實力,皇上一定會被迫答應。可這是城下之盟,不得不應。當今聖上可以容忍很多事,獨獨不能承受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在他的心頭捅一刀。

劉謹是怎麽敗亡的?那便是前車之鑒!韻兒啊韻兒,我一向認為你心機謀略皆在我之上,又最會省時度勢,所以才放手讓你去做,可你如今做下的這些事,讓我……讓我……,楊淩一時氣結,憤然揮劍,“鏗”地一聲擲到遠處。

一直避在帳外等候訊息的紅娘子、阿德妮等人探頭一望,瞧見帳口地上一口寶劍,兩人不禁大駭,立即闖進帳來。

“楊呂,阿德妮慌了。

”有話不能好好說?你還動刀動劍地!“紅娘子**地道。雖針尖對麥芒,總是互相別苗頭,可是心底裏情誼卻越來越深,做為一個女人,她更理解成綺韻所做的一切。她對楊淩可是掏心挖肺,絕無半分虛假。

雖然平時瞧見成綺韻那讓女人見了也嫉妒萬分的狐媚風情。她就心裏泛酸,可如今眼見她在楊淩盛火之下,雨打荷花般楚楚可憐的樣子,倒讓崔鶯兒大生同仇敵愾之心。

“你倆都給我出去!”楊淩地臉已經氣得青裏透紫。

阿德妮被他淩厲的眼神駭的一跳。下意識地一個立正,卻出溜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我不出去,這件事關係到我軍前程,我有資格參與意見!我,亞莉阿德妮,是黑龍雇傭兵團地司令官,”

“呃?”崔鶯兒眼睛裏打了個問號,隨即明白過來,她把胸一挺,也向楊淩大聲道:“此事關係到我手下兩萬大軍、十萬牧民的去留。你是不是也該問問我的意思?我,崔鶯兒,是蒙古副汗、北英王爺!”

“我叫你們出去。就統統給我滾出去!”楊淩吼的雙腳離地,已經跳起來了:“我,是你們的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位王爺、一位司令官閣下全都傻了眼,兩人麵麵相覷。楊淩這個理由好象太充分了,一家之主………,女人哪有不聽自家男人吩咐的道理?

兩位女將軍垂頭喪氣地塌下了肩膀。

靜了半晌。紅娘子才道:“好!這話是你說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你有家法隻管用,別和成姐姐使王法、使軍法就成!走,我們出去!”

紅娘子鼓勵地看了眼成綺韻,拉一拉阿德妮,兩人悄然退了下去。

————————————

大帳之中再度寂靜下來,成綺韻依然花容慘淡地跪在那裏頭也不抬。

經紅娘子這麽一鬨騰,楊淩的火氣消退了不少。心中煩悶的他,隻是在大帳裏一圈一圈的轉著磨磨。

其實,作為一名現代人,楊淩並冇有什麽所謂地忠君思想,在習慣了後世朋友間平等交往後的他,自始至終,都將正德當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般看待。

長期仕途上地順風順水,讓他對兔死狗烹的事情幾乎冇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打成綺韻,也許是眼前這位從不相信童話的女人,徹底擊碎了自己對這個皇權時代的浪漫幻想。

什麽是忠、什麽是義?是忠於一人,還是忠於一個民族?所做地事如何對整個漢人民族有利,那麽被自已兄弟誤解,到底值不值得呢?什麽是大忠?什麽是大義?

楊淩黯然坐了下來,看看跪在眼前的成綺韻,如玉的頰上五道紅腫地指印,兩行清淚,掛在吹彈得破的俏臉上,他不由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韻兒……’。

成綺韻冇有動,心裏卻是輕輕一顫,絕望的心恢複了些生氣:“他叫我韻兒,可是肯原諒我了麽?”她癡癡地想。

楊淩在她麵前單膝跪下,拉過了她的一隻手。成綺韻的素手因緊張而蒼白無力,握在手中一片冰涼,楊淩不由得心頭一酸。這個一顰一笑皆含情,風情柔媚皆入骨的女人,隨在自已身邊這麽久,無論她做惡也好、行善也好,其實完全不是依據她的個人好惡,完全都是為了自已。

從來隻見她如春花般綻放著,千嬌百媚;如春水般盪漾著,盈盈可掬。而今天,在自己的暴怒下,她卻象隻暴風雨中的小鳥兒般,忍受著自已憤怒風雨地侵襲,楚楚可憐,默默不語。

第一次看到自已心目中無所不能、堅強多智的成綺韻,僅僅因為擔心失去自已的心,而如此倉惶軟弱的,讓楊淩心中有種刺痛的感覺。可是一想到她做下的事,以及由此可能帶來的可怕後果,楊淩心裏又是一惱。

成綺韻被楊淩拉近了,心裏剛剛暗自舒了口氣。可是馬上就感覺到楊淩又僵硬起來。她不覺咬咬牙,抬起眸子與楊淩直視著,說道:“我冇有要你自立為王,脫離大明的意思。山中虎一旦長大,又豈能雙王並立一個山頭?儘管一個是有冕之王,一個是無冕之王。

這樣做,不但避免你們兄弟將來失和,可能引起地衝突,而且,隻要在你治下加強與關內的來往,加速關內外百姓的融合,無論是在地域上、文化上,還是心理上。這裏,都不會脫離大明而獨立。

你曾經想讓阿德妮建一所軍校,可是大明現在的朝廷體製是不可能實現地。在這裏,你可以辦到。爭取到一塊這樣的地方,你曾經提到過的許多想法,都可以實現。就象你說的,這裏是一張白紙。可以讓你縱情揮灑,完全冇有舊的理念、製度去束縛,去遲滯你想要的結果。

除了開疆拓土。為大明打造一個大大的江山,你在這裏所創造的所有比大明更了不起的成就,都可以產生眼見為實的效果,促進關內地發展,這樣豈不是能讓你的夢想更早的實現?大人,你說這是大忠大義,還是大奸大惡?”

“何況……,,成綺韻微微垂下頭,幽幽地道:“大人以為綺韻膽大包大。敢隨意想些這種一個弄不好就抄家滅族地事情給大人招災惹禍麽?我是……我是早就洞徹白衣軍將士的心理,知道他們上下一心,一定會堅決的支援你,我纔敢最終下了這樣的決定”。

“白衣軍?”楊淩一怔。

“不錯!白衣軍!”成綺韻低聲道:“不止是原來白衣軍的人馬,還有荊佛兒將軍地將士,如果他們思戀關內,軍心不穩,我又豈敢動了此念?他們在關內是什麽人?是流民、馬賊,是窮餿餿的塞上守軍,在關外拚了這麽久,他們大大小小的將校都擁有了屬於自已一塊草原、一群奴仆、擁有自已地牛祟、帳蓬,還有女人。

他們在這裏是老爺,開疆拓土、浴血廝殺的回報全都在這裏,你現在讓他們回去關內,他們還有什麽?他們仍然是一個苦哈哈。他們冇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可他們願意留在這裏。

相反,你要是硬逼著他們放棄到手的一切回去關內,這些戰士們反而可能起了異心。甚至有人為了保住他現有的一切而去投靠異族。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為了朝廷大義拋棄他自已的一切。

為什麽不能讓朝廷之利和個人之利成為共同利益,讓他們成為更堅定支援朝廷的人呢?就象那些現在正在奴兒乾開荒造田、建造家圓的百姓,如果他們在這裏已經娶妻生立、已經擁有大片的土地,你再讓他們放棄這一切回關裏去,他們會不會造朝廷地反?”

楊淩目光閃爍,定定地道:“你是說………荊佛兒、封雷……整個白衣軍上下將士,都願意留在這片土地上,繼續開疆拓土?”

“是!而這一切,一位指揮使、一位總督,是冇有權利賜予他們的。這樣的官吏冇有權力提拔將官,賜予土地,那麽讓這些士兵們不斷擴張下去的動力在哪兒?這,也是在這遠離天朝的地方設立王公的原因之一。”

楊淩定定地看著成綺韻,那眸子裏冇有膽怯、冇有哀求、冇有詭譎狡詐,澄澈的眸子裏隻有對自己所做一切絕不後悔的決心,還有………就就是那情真意切濃得化不開的愛。

這個女人,這個以他為天,以他為生命的全部的女人,楊淩忽然滿心的憐惜。他張開雙臂,把成綺韻輕輕擁在懷裏,成綺韻偎在他的懷中,眼如盈盈一池春水,滿溢都是柔情。

臉上那紫紅色的指痕,這時便也越發顯得驚心,楊淩按捺不下心中的負疚與心疼,輕輕地,輕輕地吻了下去。

這是楊淩第一次如此溫柔憐惜地吻她,彷彿在吻**上的一滴露水。成綺韻心裏繃得緊緊緊的那根弦終於鬆弛了下來,她輕輕閉上眼,任楊淩的唇溫柔地在臉頰上,髮絲上滑過,滑過耳畔……

楊淩的溫柔,讓度過危機的成綺韻放心之餘又有些後怕,她在心中暗暗發誓:“隻要完成這件事,自此相夫教子,終生不再設一計一謀!”

然而男人在情愛時發的誓靠不住,女人何嚐不是?眼前乖的如同小貓一般的她,徹底的陶醉在愛的海洋中,那鋒利的爪子便也收了起來,可一旦離開楊淩的視線之內,小貓兒會不會再度化身母老虎,又有誰知道呢?

“韻兒,不管你做了什麽,我明白你都是為了我好,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可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還得好好想想,擁兵自重,據而討封,那是萬萬不成的。我要想個更妥當的辦法,和皇上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嗯……“成綺韻溫柔地點著頭,忽然遲遲疑疑一臉膽怯地道:”可……可是人家還有一件事,比起這件事呢倒不見得是更大的事,可也不見得就是小事,而且這事說起還還更著急,得馬上就想辦法解決了她,這事兒除了大人出馬,人家又實在想不出別的人選,……”。

她頓了頓,怯生生地道:“人家想………想……,你怎麽啦,大人?”

楊淩額頭的青筋又起來了,他眼前一黑,差點冇一頭栽到地上,虧得成綺韻一把扶住了他。

楊淩哭喪著臉道:“你..……你又做了什麽事啦?快點告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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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子、阿德妮等人在帳外心神不寧地來回踱著步子,手下一眾大將站在更遠處看著,直到許久之後,才見成綺韻一掀簾兒走了出來。

紅娘子和阿德妮急忙迎上前去,也不說話,隻有眼神兒傳遞著疑問。

成綺韻也冇說話,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阿德妮一見喜上眉梢,立即轉頭向一眾將領打出成功的信號,遏製不住的歡呼聲在中軍大帳周圍響了起來。

楊淩在帳中聽到手下將領們的歡呼聲,不禁輕輕歎了口氣:成綺韻說的也冇錯,這些浴血沙場的將領們的需求也不能不考慮到。身居上位者所做的一切,未必都是出自他的本意,有很多時候是不得已。

在其位謀其政,必需考慮到追隨者、服從者的利益和感受,如果連你追隨者們的利益都不能照顧到,甚至完全破壞掉,那根本就是在把他們推到對立麵上。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無怨無悔,拋家舍業地擁戴、追隨一個人,卻絲毫不計較個人利益呢?

可是成綺韻的計劃他並不完全同意,至少留駐關外,派人請封,在造成既定事實的基礎上,讓皇帝不情不願的對他做出封賜,楊淩絕對做不出來。他心中完全明白,這是一個梟雄必然的選擇,也是最安全、必定成功的一條路,他開出地條件也對大明具有極大好處。可是那樣一來,他和正德之間的私誼也徹底完了,再多的解釋、再多的行動,也不能逃避背叛的現實。

在這個世界上,他擁有眾多的部下,擁有許多情深意重的紅顏,而兄弟,隻有正德一個人。兩個人彼此雖未言明,但是他們的心裏其實都明白,已經把對方看成血濃於水的好兄弟。

正德皇帝是孤獨的。在這世上隻有他楊淩一個兄弟,他在皇帝心中不僅僅是一個臣子,還是他最好地朋友、最好的兄弟,在他身上,寄托著正德的信任和情感。如果這樣做,正德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甚而從此讓他再也不肯相信別人,變成一個從此對人充滿猜忌的帝王。

這樣一個帝王。他的心胸不會寬廣,他不會放心讓他的臣子們去開疆拓土、光耀大明。他會從此緊緊地把持著權利,寧要一群庸碌的綿羊,不要一隻能展翅翱翔地雄鷹。大明朝廷的頂峰統治者是這樣一個人,大明如何還能發展地起來?

楊淩必須得圓滿解決這件事,儘管這一來他要承擔相當的風險。為了兄弟情、為了朋友義、為了君臣精誠合作,而不是在他向北擴張的時候。還要和大明彼此猜忌糾紛,最終最發展扼殺,把精力完全投放在兩兄弟間的內耗和征戰中。

大軍到了卓爾河,渡河東向便是朵顏山,那時便得想辦法先解決好銀琦其其格的事了。彭小恙已經率軍轉向東北方,先行趕赴奴兒乾都司。朝廷衛所兵將回到駐地,而彭小恙一手訓練的民團武裝則要留在剛剛遷至興安嶺,在那裏擇選險要建立地北英城,配合白衣軍的行動。

荊佛兒也已趕回乾難河,趁勢擴張勢力。接收附近的瓦剌和韃靼部落。由於和朵顏女王的談叛還冇有開始,兩家是變親家還是仇家仍在兩可之間。為防萬一,紅娘子和封雷率領一萬鐵騎,隨同朵顏衛的大軍一同趕回朵顏部落。

卓爾河,九月金秋,河水悠盪,被夕陽映的金蛇萬道,燦爛非常。

河水充足,好在不是非常寬,簡易地木橋搭了四座,四路大軍同時過河,浩浩蕩蕩。此處風景甚好,冇有汙染的水源、空氣和青山綠水,望在眼中叫人心曠神怡。

楊淩下了車轎,與紅娘子等人緩步過橋。漫步冇有護欄的橋上,望著碧藍清澈的河水順流東南,秋風吹在臉上,不覺神清氣爽,滿腹心事也一掃而空,楊淩剛剛振奮起精神,劉大棒槌就順著忽扇忽扇的橋麵嗵嗵地跑了來,氣喘籲籲地道:“國公爺、王爺,她她來迎接你們了”。

楊淩一蹙眉,責怪道:“你現在也是一路大軍地將領了,穩重一些,說話顛三倒四的,誰來迎接我”

楊淩邊說邊順著大棒槌地手指望過去,河邊一株小樹,滿樹金黃。樹下一個長髮及腰的少女,一襲白衫,婉約如畫。其時夕陽如血,麗輝斜撒,襯映得她身沿一線金黃,纖美絕倫,不是銀琦女王還是哪個?

楊淩臉色不由一變,他下意識地去看崔鶯兒,幸好是與朵顏三衛的軍隊一同回返,崔鶯兒還是男裝打扮,他這才放下心來。

“大人”,成綺韻的眼睛瞟向楊淩。

“咳咳,鶯兒”,楊淩的眼睛瞟向紅娘子。

紅娘子尷尬地笑笑,她緊了緊衣衫,看看冇什麽破綻,這才大步向前走了過去。

“楊,不能總讓鶯姐姐出麵啊,女王情陷越深,怕是越難自拔,你該主動追求她纔對”。

楊淩瞪了她一眼,恨聲道:“要我怎麽說?我說你的男人其實是我的女人,你也嫁給我算啦?”

成綺韻吃吃地笑,楊淩翻了她一眼,冷哼道:“其實兩家合盟也就夠了,偏你惹這麽多事出來,想起來我就生氣!”

成綺韻笑盈盈地一福,說道:“大人,因利而同盟易,有難而共守難。不把她牢牢地綁在大人身上,朵顏三衛這支強大地力量。這支今後整個草原的主人,能為了大人的安危向朝廷施加壓力麽?能為了大人的誌向北征麽?能輕易說服他們離開朵顏山、遷往斡難河,讓遼東大明衛所順利連成一線麽?

大人為國為民,向來鞠躬儘瘁,就算這一次是‘為國捐軀’吧,相信大人也是無怨無悔,何況銀琦妹妹模樣兒不醜”。

楊淩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說的有理!韻兒真知我心,好!很好!老爺一定重重賞你!”

隻要楊淩同意了大計,成綺韻便冇什麽好怕的了,她聞言毫無懼意。隻把那狐媚的眼神兒一撩,昵聲道:“大人要賞妾身些什麽呢?”

楊淩板著臉,恨恨地道:“今晚來見我,老爺賞你一頓家法,竹筍炒肉!

“好呀,好呀,人家也要”,阿德妮瞧的眼熱,連忙跑到身邊。抱住他的胳脯媚眼如絲地道。

楊淩呻吟一聲,差點兒冇一頭栽進河去

卓爾河上遊。李大仁攀上了河岸,草叢中青蛙、蚱蜢一陣亂跳。

這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林子,附近全是爬滿了藤蘿枝蔓地灌木。李大仁把手裏的東西扔到地上,不管不顧地往地上一躺,呼呼地喘著大氣。

儘管一身武藝,但他畢竟是血肉之軀。一路奔來尾隨著朝廷大軍,風餐露宿的,方纔踩水過河,由於河流湍急,而他生怕弄濕了手裏高舉的東西,奮力踩水過河。已經耗儘了體力,實在是太累了。

紅娘子和楊淩合擊伯顏猛可時,李大仁和伯顏猛可衝散了,最後隨著幾十人的小股部隊逃了開去,待他再想尋伯顏猛可。已經失去了機會。白衣軍本來也是同朝廷對抗的,然而在白衣軍與韃靼因為地盤發生糾葛時。剛剛來到關外的李大仁很自然的投到了伯顏猛可一邊。

一來雙方早有合作基礎,再則黃金家族這塊金字招牌,在他心裏還是比成不了甚麽大事地白衣軍要有份量,想不到伯顏猛可英雄一世,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現在朝廷和朵顏三衛還有白衣軍明顯達成了同盟關係。朝廷大事上,從來冇有個人恩怨,因為彼此的利益,今日打地死去活來,明日好的親如一家事屬尋常,可是這一來就絕了他的去路。

朵顏三衛、白衣軍和奴兒乾衛所平分了戰俘,把他們擄為奴隸。其中不少人是知道他這個常在伯顏猛可身邊,而且深受重用的漢人的。如果投靠其中一方,難保不被人認出身份,從而引來殺身之禍。

可他不甘心就這麽走,他已經無處可去了,曾經抱著那麽大的誌向,卻一次次破滅,現在淪落到這一步,他還能去哪兒?憑他地本事,要想混的衣食無憂易如反掌,可是李家的子孫豈是這麽冇有誌向的人?

“楊淩!”李大仁望著天上金燦燦的浮雲,暗暗咬緊牙關。原來這一切,又出自楊淩之手,帶兵趕來的是他,打破了自已最後幻想地人是他,殺死自已父親和兄弟的凶手,一手搗毀了李家大業的凶手!

李大仁曾經夢想著打下江山,坐上龍庭,而這一切,因為彌勒教的慘敗,因為父親兄弟的相繼死去被迫打消了。於是他退而求其次,希望利用寧王或者伯顏猛可地勢力推翻大明,為自已的家族報仇,然後這兩個人也先後失敗了。現在,他地目標再次降低,那就是殺了楊淩!

從雄心勃勃的圖國謀權,到效法一介莽夫,流血五步,逞個人意氣,其中包含著多少辛酸?

他喘了口大氣,翻過身來仔細檢查方纔一直護在手中的包裹,還好,包裹冇有被打濕,三個烏沉沉的龜甲狀鐵蛋子還安安穩穩地躺在那裏邊。

李大仁地唇角不禁露出一絲寬慰的笑意。這是他尾隨楊淩大軍而行時。趁夜從兵營中竊取的武器。他見過這種武器的可怕,就是在這種令人膽寒,令人根本難逞個人勇武的可怕火器打擊下,伯顏猛可的大軍才全麵潰散。

一枚鐵彈爆炸,尖嘯聲中數百枚鋼針鐵片以驚人的速度四下激射,殺傷範圍巨大,人力難以低擋,有了這種可怕的火器,他一定能衝進楊淩的侍衛圈內,把這個李家的生死大仇一劍乾掉。

他一共竊取了四枚。已經在曠野中摸索著試爆了一枚,掌握了使用方法,他把剩下地三枚手雷如奉至寶的留在了身邊。彌勒香軍靠不住、誌大才疏的寧王靠不住、生不逢時的伯顏猛可靠不住,這實實在在的炸彈總該靠得住了吧?

“楊淩,等著吧!破釜沉舟!就算搭上我一條命,我也要送你上西天!”李大仁體力稍稍恢複,一咬牙爬起來,撿起那包袱。悄然遁入了灌木叢

銀琦女王遠迎數百裏,終於接回了朝思暮想的未婚夫君。朵顏衛的大勝。將她的威望推到了巔峰,有資格統治草原地人除了她已經冇有第二個人,銀琦女王升格為銀琦可汗指日可待。

可是問題隨之而來,有些是部下們遇到的.有地是楊英幫她苦心籌劃思考到的問題.搞的銀琦頭痛不已。

大草原不能冇有統治者,即便餘悸未消的瓦剌人不來爭奪,如果朵顏三衛也放棄接管。那麽這些草原部落必定儘快組合,重新選擇一些大的部落主成為統治者。如果朵顏三衛予以接收,那麽他們就要麵臨統治者必須承擔的一個重要責任:讓牧民們有口飯吃。

大戰造成地破壞是巨大的,草原被焚燬,糧食被耗用,由於征戰。放牧受到了影響,牛羊群的繁殖飼養錯過了最好的時間,現在已經進入十月,寒冬馬上就要到來,到哪裏去搞到那麽多糧食?

手下的將領們都是一些精通破壞的傢夥。卻冇有一個擅於理財、理政,通常遇到這些問題時。部族首領們會把內部地這種求生的**化成戰鬥,引向大明的邊疆,一方麵在戰亂中消耗人口,一方麵儘可能的擄奪糧食,滿足自已人的需要。然而現在還要和大明開戰嗎?

同時,戰亂造成草原上地馬賊團夥激增,要接收這些部落,就必須得打擊這些馬賊,平定草原的秩序,那麽手下三部,誰去執行這項將在嚴冬展開地艱钜任務?如何平衡三衛之間的這種利益關係?

再者,朵顏三衛最初是投靠大明的蒙古兵,被派駐守衛在這裏,這裏是整個大草原的邊緣。現在如果想要統治大草原,那麽他們的統治中心就太偏僻了,偏居於一隅,是很難產生強大的政治影響,左右整個草原政局的。

如果要遷移部落,要遷到哪兒去,龐大部落的遷徒,必將要麵對諸如整個部落的轉移、定址、重新劃分放牧草原範圍等等事宜,一個不慎,不免要引起三衛內部的磨擦,做為女王,她哪一樣不得考慮到?

白衣軍現在比她還窮,這些事無不需要強大的經濟基礎,楊英提的出問題.卻根本幫不上她的忙,銀琦收拾起兒女私情,苦心琢磨兩久,始終冇有對策.

當這麽多的問題完全要由銀琦女王去解決時,這個小女孩兒才發現,即便冇有白音的掣肘,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以她的能力能夠解決的.不得已,她隻得打起楊淩的主意,希望得到大明的配合和幫助。

楊淩自從到了朵顏衛便不動地方了,可他雖然駐紮在這兒不走,又不象是有什麽要事的樣子,天天狩獵遊玩,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銀琦總覺得大明這麽重要的人物在大戰之後不會留在這兒以打獵為樂.這個傢夥一定有什麽陰謀.就象他在白登山誆騙自還想把自已推下山去時一樣.

所以銀琦除了必要的禮貌性宴請.對他也一直敬而遠之.然而現在她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和這個難纏的楊大人打交道了。

銀琦女王鎖著如墨的雙眉,正在書房緩緩踱著步子,思考著楊淩來了之後與他交涉的事情,評估著大明可能開出的條件,正自盤算不已,巴雅爾匆匆趕了來,大聲道:“王爺,我回來啦”。

銀琦連忙迎上道:“威國公來了麽?”

巴雅爾把牛眼一瞪,說道:“冇請來。那個有要事在忙,說是改日再來拜候王爺”。

銀琦奇道:“他在忙什麽?”

巴雅爾道:“瓦剌來人了。鄂爾多斯部的頭領勒古錫阿克拉現在被推為瓦剌可汗,派了使者趕來見他,我去時,見他正在帳中大擺酒筵,款待瓦剌使者”。

銀琦女王心中一驚,失聲道:“瓦剌人?瓦剌人見他作什麽?”

她急急踱了兩步,吩咐道:“來人,備馬。我親自去請大明國公”。

巴雅爾發怔道:“王爺,那就等他改天再來嘛。不管怎麽說,你是王爺,他是國公,論身份還低著一層呢,哪有你親自上門去請的道理?他哪兒那麽大的譜呀?”

銀琦一瞪眼,冇好氣地道:“巴雅爾大人。你也動動腦子!瓦剌和韃靼打的兩敗俱傷,這個時候他們忽然派人求見楊淩你說是為了什麽?”

“為啥?”巴雅爾憨態可掬地問道。

銀琦道:“當然是巧言令色,說服大明,求得大明地庇護和幫助,隻要大明點頭,他們就敢逐步接收靠近瓦剌的韃靼地盤。我們是鞭長莫及。如果大明答應幫助,大明的衛所就在我們身後,我們又不敢儘出兵馬,瓦剌就能趁機奪取大片草原”她頓了頓,冷哼一聲道:“說不定大明還會封他們的頭領為王爺。培養幾支力量,均衡草原勢力。大明近百年來,一直就是這麽乾的”。

“什麽?”巴雅爾惱起來:“他們剛剛和咱們聯手同盟,馬上就去扶持瓦剌人對付咱們麽?真是豈有此理,大明豈能如此?”

銀琦搖搖頭,幽幽歎道:“也不能就說他們錯了,換了我是大明的人,我也會這麽乾的”。

巴雅爾迷惑地眨著眼睛,他那顆比較簡單的腦袋始終不能理解這麽複雜地道理。

“我去請楊國公,你馬上把北英王請來”,銀琦一邊往外走,一邊急急說道。

現在看來,有必要聯合楊大哥給大明施加一些壓力了,不能任由大明扶植野心勃勃的瓦剌,否則隻需三五年功夫,草原上就要重演韃靼和瓦剌之爭,隻不過是由自已替代了伯顏地角色,而大明將坐享漁翁之利。

“堂堂的大明威國公,為什麽一直待在我這兒不走?”當銀琦騎上馬,前鋒衛隊徐徐出府的時候,一直忙於族內事務,冇有精力考慮這個問題的銀琦忽然問自已:“草原畢竟是我們的草原,他總不會提出因為幫助我們打了勝仗,就要從中分一杯羹的荒唐要求吧?”

可現在諸多事務要倚助大明,如果他真地對自已提出過分的要求怎麽辦?

找不到一個人商量主意的小女王騎在馬上,可憐巴巴地蹙著眉想:“該死的瓦剌人來見他了,這下子他的資本更充足了,如果他趁機提些要求,會要什麽呢?”

銀琦想到這裏,心中忽地一震,想到了一個最可能的地方,一個對大明來說至關重要地地方:“難道大明威國公一直留在這兒,就是為了找機會取回河套地區?”

銀琦越想越有可能,隻怕這就是楊淩一直留在這兒的主要目的了,現在瓦剌人向大明搖尾乞憐,加大了大明的籌碼,這個傢夥終於可以撕下遮羞布,**裸地向自已索要這塊大明一直想要卻拿不去的土地了。

小銀琦忐忑不安地想:“如果他地目的真地在此,那我給是不給?是給他前套還是後套?他的胃口總不會那麽大,前套後套都想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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