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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閨中定計-至-255 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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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當王爺_o251

閨中定計

楊淩一聽霍然動容,急忙道:“如此重大的訊息,水師方麵可做了萬全的準備?”

成綺韻道:“大人放心,訊息已同時報送了指揮使司。倭寇往年來襲,大多在四五月間趁風勢而來,今年在大內、細川兩家打擊下倉促逃出,比往常早了大半個月,準備必不充分,同時他們來不及同隱藏在大明的細作聯係,半途必在海島停棲,真正來攻,仍與往年時間差不多。”

楊淩聽了稍安,他盤算一陣,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道:“今年與往年不同,日本國正在剿寇,倭寇在其本國與大名之間互知根底,難以隱藏行蹤,再加上日本沿海居民貧瘠,縱然他們統統劫掠了去也不夠日常所用,要想生存惟有搶劫大明沿海。然而他們的船隊不能在咱們的陸地上常住,就需要在海上尋找一個可靠的駐足、給養點。”

楊淩站起身來,揹負雙手徐徐踱步,眉頭微微蹙著,也不知盤算些甚麽。成綺韻一雙明眸追隨著他的身影,隱含著微微的笑意。

成綺韻與楊淩初往來時竭力表現自己的才智本領,隻是想引起楊淩的重視,但她可不相信會有男人喜歡一個處處比他高明幾分的強女人。

如今感覺楊淩對自己似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情意,成綺韻滿心歡喜,她可不想破壞了自己好不容易在楊淩心中營造起來的形象,所以今日本想藏拙,讓自己心愛的小情人露一把臉。

怎料這位仁兄跟拉磨似的,***越兜越小,眉頭越皺越深,好半晌了卻一言不發。成綺韻心中一軟,不忍再讓他費神,正像說出自己的打算,楊淩忽地停步,一字字道:“你記下了!”

成綺韻眸中露出一絲有趣的神情。她依言起身,款款走到書案旁,提起象牙色老羅漢竹筆桿的極品純狼毫蘸了蘸墨,左手挽起紅袖,右腕玉管懸空,筆尖輕觸雪白的紙麵,側首含笑道:“大人請講!”

她的如墨長髮披肩而落,襯著一張絕美的容顏,紅燭給她美麗地容顏和秀髮映上了一層熠煜的光彩,柔潤的輪廓半明半暗,神秘氣息中一時書香、墨香、美人香,交相輝映古色古香。

可惜楊淩仰臉望天,卻未注意這動人的一幕。他思忖著道:“倭寇此來,所襲未必便是江南。大明海岸線太長,我就怕倭寇避開我水師而去偷襲百姓,事實上他們一直也是這麽做的。

此次倭寇傾巢而出,他們丟了日本本土的根基,極需要劫掠大量財物以便在海島上營造基地,手段勢必比往昔還要慘烈十倍。

綺韻。倭寇來襲的訊息,明日一早著軍驛速報兵部知道,另呈密函一封於皇上,同時啟欽差印信示警與沿海各部,遼東、山東、南直隸、浙、閩、粵等地共五十八衛及八十九所官兵要嚴加戒備。海上巡弋、陸上巡邏,民壯也要動員起來,以防倭寇趁隙偷襲,傷我大明百姓。”

成綺韻筆走龍蛇,揮毫疾書,一手漂亮的行草躍然紙上。

聽楊淩說完,成綺韻筆勢一頓,眼珠轉了轉道:“大人,還有麽?”

楊淩道:“還要派人向朝鮮、硫球、呂宋示警,以防窮途末路的倭寇攻占他們的地方為據點,以朝鮮和呂宋的軍力如能得到訊息早做準備,對付倭寇還是不難的。

我現在隻擔心硫球,琉球國小力微,倭寇要取之易如反掌,他們以前是不需要這個基地,現在日本本土冇有他們容身之處,隻要再在我大明邊境吃點虧,走投無路之下他們選取琉球為據點的可能占了八成。”

成綺韻聽到這裏暗暗鬆了口氣:“我地小祖宗,人家想說的你總算都想到了。”

她滿心歡喜地擱下筆管,輕笑道:“大人所思所慮實在周詳,卑職一時都未想到呢。不過大人所言倒提醒了我,卑職以為救琉球雖難,守琉球卻容易。如果等到倭寇占了琉球纔派兵相援,恐怕日本國權衡利弊,也會暗中拖咱們的後腿。

所以既然料定他們會取琉球,依卑職之見,咱們得搶在他們前頭,隻需運三衛兵馬去守島,琉球便可無虞,同時還可牽製倭寇對我大明沿海的攻掠,一舉兩得,大人以為如何?”

楊淩心中一動,暗想:“豈止震懾倭寇,駐軍於此,還可牽製日本。以此為跳板,如果兩國一旦發生了爭端,有此島在手,兵員運送、糧草補給、艦隊維護等後顧之憂全都冇了,而且也不用怕後來小日本會把琉球吞並了。

隻是自己這個欽差雖奉了四道密旨,還有一道調兵的令符,可那預備的都是在大明用兵,如今要派兵進駐他國,冇有皇帝下旨怎麽可能?此事實在難為……”

成綺韻見他麵有難色,掩口輕笑道:“琉球國是大明最忠心的藩屬臣國,琉球有難而不救,必寒了諸藩國的心,朝廷中的大人們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再者,皇上對大人信任有加,相信大人把密摺奏上朝廷,分析一番利弊得失,皇上也會允準大人的建議。軍費嘛倒好辦,駐軍一則保衛琉球,二則開市通商後可以代為琉球商民護衛,所以所需軍輜可由琉球國支付……”

成綺韻越說越是得意,忍不住又眉飛色舞地道:“至於琉球方麵也冇有問題,琉球久受海盜和日本國欺淩,早就有過向朝廷借兵駐紮的請求,隻是朝廷水師不能遠航,自顧不暇之下一直未允準許,現在有了大量遠洋戰艦還有何懼?

大人,琉球國王得知大明決定開放海禁,已派了世子渡海來打聽訊息,此刻就在蘇州城中,大人明日不妨見他一見,對琉球世子曉以利害,想來要琉球主動上表請援也不為難。”

楊淩瞧她麵對自己侃侃而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怪怪的模樣看得成綺韻心裏發毛,她忍不住倒退一步,把自己上下打量一番,疑道:“大人為何這般看我?”

楊淩眉毛一挑哼了一聲,徑自走回桌旁坐下,端起杯來用茶盞輕輕撥著水上的茶葉,耷拉著眼皮子慢條斯理地道:“我剛纔說的這些,想必成二檔頭早已經想到了吧?”

“呃?”成綺韻乾笑兩聲,這才發現自己一開心,老毛病犯了,在他麵前又賣弄起來。

楊淩笑笑,吹吹浮茶,舉杯一飲而儘,然後摞下茶杯起身道:“好啦,你既然早有腹案,我也不用說的太細了,你再想想,好好潤色一番,明日一早交給我。”

他走到門口,忽地想起一事,又回頭道:“對了,咱們內廠在江南的勢力,大半是你發展起來的,你要控製住他們,今後蒐集的情報方向不止是咱們大明的商戰和軍事,隨著與藩國通商範圍的擴大,你要安排探子扮作商人隨商船往來於天下各國,注意蒐集各國士農工商種種方麵的情報。”

“是!”成綺韻應了一聲,見楊淩舉步出門,忙又喚道:“大人慢走……”

楊淩隨意擺擺手道:“嗯嗯,不用送了,寫好了奏摺條陳,你也早些睡吧。”

成綺韻頓足嬌嗔道:“我是說,請大人你不要走!”

“啊?”楊淩的手剛剛掀開蘇繡門簾,一聽這話心裏撲通一下,那簾兒竟從手中滑了出去,輕輕地搖盪著,簾上繡的是一幅春夜折花圖。

楊淩心跳有些加快,他喃喃地道:“我……我……你不要亂想,還是早些睡了吧”。話一說完,他忽然驚覺自己的語氣變得那麽軟弱,毫無大義凜然的拒絕意味。

成綺韻一雙美麗的眸子睜得大大的,詫異地道:“我亂想甚麽了?”

眼珠轉了轉,她忽然“撲哧”一笑,臉上一下子紅了起來,她終於知道楊淩想到哪兒去了:原來這傢夥也不是個好東西,男人果然冇有一個好東西。

她咬著嘴唇瞪了楊淩一眼,這才臉紅紅地道:“卑職還是有些事情想請教大人,既已同日本國議定兩國水師共同剿滅倭寇,難道大人準備采用現在各自為政的辦法?須知……大內和細川在日本掃寇,我大明水師在沿海掃寇,彼此配合不力,中間必然會出現一段雙方勢力皆觸及不到的地方,讓倭寇可以苟延殘喘呀。”

楊淩這才知道她地“慢走”不是句客套話,楊淩窘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他訕訕地走回屋子,乾咳兩聲道:“這個……我也知道,不過……細川和大內兩家是全日本勢力最大的兩位大名,如果讓他們協同用兵,我擔心會在合作中促進兩家的交往,如果他們聯合執政,日本的亂局必將因而平定。”

“綺韻”,楊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深惡痛絕地道:“我告訴你,這個民族表現的再是禮貌和謙恭,它的骨子裏都充滿了侵略和貪婪的野性,在大明的財富和水師的強大對它們具有一戰定乾坤的把握之前,我不希望他們出現一個穩定的政權。”

成綺韻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雖說倭寇殘暴凶狠,但是楊淩的評價在那時候人們的心中顯然有一棒子掃落一船人地嫌疑。大明百姓的胸懷使他們儘管對毫無人性的倭寇恨之入骨,但是對於通過正規渠道拜訪的大名,一句話三鞠躬,顯得無比恭敬的日本人還是極有好感的。

不過她並冇有反駁楊淩的話,而是欣然笑道:“他們既要和咱大明通商,這靖清海疆之事,為什麽不讓他們出一把力?何況咱們還可以通過聯合行動,多多瞭解一下他們的實力和長處,對於我大明水師的成長和發展方向大有裨益。至於擔心兩位大名從此聯手合作,大人無需有此顧慮。”

楊淩奇道:“你有何把握如此篤定?”

成綺韻笑笑,說道:“卑職喚大人止步,正是要向你稟報這件事情。現在大內和細川氏雖比肩而立,但是要論實力,細川氏猶勝一籌。

卑職利用本次赴日本與他們洽談朝貢開商事宜的機會,派人去打探彼國的情報,得知幕府管理細川政元廢了大將軍足利義植,擁立了一個傀儡足利義澄,自己把持幕政,其他大名背後都稱之為‘半將軍’,實際上現在他纔是真正的幕府將軍。

如果他要和大內氏結盟,相信大內氏不會拒絕,可是這位權傾天下的豪傑現在卻迷上了修真。他戒絕女色,政務也顧及不上,整日弄些荒誕不經的修真之法夢想修成天狗大神。

他收養的三個義子如今為了家督的位子正在不斷明爭暗鬥,細川氏如果分裂,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大內氏,所以他們不但對此樂觀其成,如果有機會還會煽風點火。為了亂中取勝、火中取栗,無論是大內氏還是細川氏現在掌權的三個義子,都不願出現一個穩定的政權。”

楊淩聽了欣然笑道:“甚好,如果這樣我就放心啦,那麽明日便著人通知大內氏、細川氏,請他們派兵協助剿滅海盜,我要看看他們日本水師有什麽掏箱底的本事,同時也讓咱們久不出海的大明水師開闊一下眼界,從此不做井底之蛙。”

楊淩說罷喜孜孜向成綺韻一揖,然後撫掌歎笑道:“我得綺韻,如魚得水呀。”

成綺韻瞄了他一眼,心道:“我倒想與你共效魚水呢。”

她也客客氣氣地還了一禮,正兒八經地道:“良禽擇木而棲,能為大人效力,是綺韻的榮幸。”

兩個人心懷鬼胎地“嗬嗬”笑了幾聲,忽然覺得……好像彼此笑的都有點兒假……

回到明朝當王爺_o252

琉球世子

小小的琉球群島,曾經出現過南山、中山、北山三個國家,但如今已經統一七十六年,由於東方貿易吞吐量本應最大的明帝國一直禁海禁商,琉球做為東北亞和東南亞的海上貿易中轉站的重要作用還冇有體現出來,所以這個小國還冇有引起野心家的覬覦之心。

琉球國的都城為首裏,宣德五年大明皇帝賜琉球王姓為尚氏,從此琉球國王以尚為姓。目前琉球國王叫尚真,國相卻是由大明建寧府遷去的一個秀才。

雖說此國極小,但是大明對於藩國來使極儘禮儀,何況此次來訪的是個王子,浙江佈政使將他安排在一幢豪華的官驛之中。欽差的大轎到了門前,琉球王子尚清已恭恭敬敬站在門前迎候。楊淩因為是會見國賓,所以隆而重之,蟒袍玉帶、全副欽差儀仗,再加上人品出眾,這聲勢可夠浩大的。

反觀琉球王子,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矮墩墩的身材,黎黑的臉龐,隻有一雙眼睛倒是十分有神。楊淩下了八抬大轎,一眼瞧見這位琉球國世子穿了一身中原士子的衣袍,頭髮卻梳成日本人的髮型,顯得不倫不類的,不覺怔了一怔。

成綺韻雖儘量瞭解了琉球國的情形,並不厭其煩地講給他聽,不過琉球人的穿著打扮、飲食習慣這些無關大雅的事情她可冇瞭解邢麽細。

琉球人以漢字為正式文字。但是口語卻與日語相似,所以陪在世子尚清身邊地,除了一位朝貢使、一位長使官,還有一位通曉大明官話的譯官。

尚清王子雙手合什,以佛禮向楊淩一揖,說了幾句括,譯官連忙湊過來道:“欽差大人,王子說十分感謝您來看望他,有失遠迎。請您恕罪”。

楊淩笑笑,說道:“世子不必客氣,本官甫到蘇州,聽聞世子在此,故此前來拜望一番,嗬嗬,這裏雖是館驛。如今世子卻算是主人,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那譯官曉得楊淩是在開玩笑,於是笑著對尚清重複了一遍,尚清聽了臉上露出笑意,連忙恭請楊淩進入宅子。

這宅子古香古色,江南風韻十足。磚雕的重簷式門樓,青磚的浮雕,極儘奢華。進了院子。粉牆黛瓦,一闕幽靜。廳閣樓台飛簷鬥拱、雕梁畫棟,假山下的蓮池,碧幽幽的一池水,連陽光也帶了幾分春意。

楊淩和尚清世子邊走邊聊,說上幾句便頓一頓。讓那譯官給予翻譯。雙方進了“叢桂堂”,分賓主在黃花梨木的官帽椅上坐了,楊淩問清尚清世子是來探詢大明開海解禁事宜的,便將大明的國策和今後通商貿易地打算對他敘說了一遍。尚清聽譯官說的詳細,不禁喜上眉梢。要知琉球完全依賴與大明。以前大明不與日本通商,他們便將日本的商品買來利用朝貢的機會高價賣往大明。再-把從大明買回的東西加價轉賣於日本,依賴中間貿易為生。

如果大明與日本直接通商,他們的生計便冇了著落,來到江南後,地方官員雖對他禮敬有加,但是負責的官兒全被穀大用趕著忙於各個衙門地籌建,根本冇時間來答理他,這還是頭一次從大明欽差的口中聽到官方的完整訊息。

尚清看著是個憨厚直朗的少年,不過卻極富生意頭腦,他們原本是向大明出售日本的白銀、漆器、刀劍、屏風和扇子,將中國出產的藥材、瓷器、絲綢、銅錢轉售到日本和朝鮮。

如今聽明瞭大明的政策,尚清略一盤,日本和朝鮮的生意雖然做不得了,但是那時海上行船並不容易,東南諸小國許多並不具備遠航能力,縱然大明開了海禁,他們也隻能望洋興歎,而琉球處於兩者之間,他們就可以承接東南諸國地犀牛角、香料、錫、糖、象牙、**、龍涎香等貨物與明朝交易,再購買大明的陶瓷、漆器和絲綢返銷回去,仍是大有嫌頭。

尚清心中十分喜悅,便不失時機地向楊淩提起琉球國想同大明經商的願望,楊淩笑笑道:“這個容易,天朝上國包容乃大,琉球一直是天朝屬國,你們來做生意,我們是歡迎的”。

楊淩頓了頓,似乎不經意地道:“這些事情如果世子還想瞭解詳情,可向海市衙門提督穀公公瞭解,本官這次來江南,主要是為了海上倭寇橫行的事”。

尚清一聽,麪皮一緊,急忙迫問道:“倭寇又來大明沿海襲掠?”

楊淩聽了譯官詢問,嗬嗬一笑道:“是呀,日本國為了不被海盜影響民間通商,現在正大張旗鼓地剿除海盜,海盜們無處藏身,隻得在海上流浪,對了,本官己著人通知朝鮮、呂宋等國加強軍備,以防海盜上岸,原以為貴國距日本較近,應該早得了訊息,你們可做了防備麽?”

尚清臉色一白,緊張地道:“我國……國小力微,冇有常備軍隊,隻有一支王宮衛隊,總數不超過三千人,如果倭寇來襲,我們是很難抵擋的”。

楊淩聽了,一聲長歎,搖頭道:“那可難了,如今幾股海上巨寇糾集在一起,總人數不下兩萬人,他們冇了可供盤踞地地方,恐怕……垂涎於貴國,那是難免的了”。

尚清緊張地道:“我本想去京城朝見大明天子陛下,看來現在必須要回國一趟了,我很擔心我的父王和我們的族人”。

楊淩一拍大腿。一副悲天憫人地模樣道:“如今海盜實在是太猖撅了,唉!滿刺加國……唉,世子知道滿刺加國吧?他們前不久剛剛被區區四百人地西洋海盜攻占了王宮,滿刺加國王逃到了海中孤島,王宮大臣現在連國王都找不到了。

本來嘛,大明天朝豈能坐視自己地屬國被欺淩?奈何冇有加蓋滿刺加國王金印的求兵國書,我大明天朝師出無名啊,可憐……就連王妃、公主們都被強盜淩辱欺侮、淪為奴仆了,本官實在痛心呐。等本官巡視到廣東時,再派人出海去找找該國國王吧,希望他仍失然無恙”。

世子尚清一聽再也坐不住了,他今年剛剛成親,世子妃是琉球諸島上出名地小美人兒,在他心中,心愛的妻子璀璨的如同深海中的一刻熠熠放光的明珠,一想到他嬌媚可人樣子,將有可能淪為殘暴卑劣地倭寇女奴,受儘他們的摧殘,尚清這時心如刀割之感。

他慌忙乞求道:“欽差大人,琉球國是大明最忠心的臣子,我們年年進貢、歲歲來朝,恪守大明臣子的本份,每一代國王繼位。都親自向上明天子請封,如今我國有受到海盜侵占的危險,還請欽差大人看在鄙國忠於天朝的份上,代訴大明皇帝陛下發天兵援助呀”。

楊淩遲疑道:“這……”,他麵有難色地皺起眉,說道:“世子。不是本官不肯襄助,一則,冇有貴國國王的請兵國書,這個……”。

尚清喜道:“這個好辦,倭寇也曾侵擾過我們。我們早就向天朝請求過發兵援救。我馬上趕回國去,請父王再次進表。懇請皇帝陛下發兵便是”。

楊淩捂著嘴咳嗽一聲,慢條斯理地道:“世子不要著急,不要著急嘛,天朝水師還要負責四處追剿海盜,能抽出地兵力有限,再者說駐軍護島,怎麽也得一萬七八千人吧,這麽多人要吃要喝,運送輜重糧草的貨船還不得天天出港?雖說大明實力雄厚,也有些吃不消呀”。

尚清略一盤算,近兩萬大軍的開支,的確夠琉球國喝一壺的了,可是與亡國的危險比起來,這算了什麽?再者說大明即將開海通商,有這麽一支大軍駐紮在那裏,南洋各國商纔敢放心停泊在他們的那霸港。

琉球無論是扣取關稅還是居中倒賣貨物,巨大的收益用來支付軍費後仍然大市富餘,大明軍駐紮在那兒,一旦敗了大明朝廷勢必不肯甘休,這比自已養起兩萬大軍還要劃算。

想到這裏,尚清霍然站起道:“這件事大人勿需擔心,天朝水師是為了護衛我國,這錢糧輜重自然有我國支付”。

他見楊淩還在猶豫,乾脆一掀袍袖跪倒在地,哀聲道:“欽差大人,琉球小國隨時有亡於海盜之手地危險,我聽說過大人是皇帝陛下最為寵信的大臣,請大人垂憐,一定要幫幫我們”。

“好吧!”楊淩扶起尚清,低然說道:“既然世子這麽說,我立刻給皇上寫一封密奏,至於貴國那邊……”。

尚清毫不猶豫地道:“我馬上回國,請了父王的援書,親自送往大明京師”。

楊淩換上一副笑臉,說道:“好吧,事關緊急,那麽世子儘快回國,我也馬上趕回去處理此事”。

尚清感激涕零,備了一份厚禮,千恩萬謝地將楊淩送出府門。

楊淩這招雖然損了點了,可他也是冇有辦法、這事雖對大明有利,其實對琉球國來說也是利大於弊,至少大明冇有吞並他們的黑心,而這區區彈丸小國留在那兒,冇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庇佑,被人吞並亡國那是早晚的事兒。

楊淩之所以拿腔作勢,目地不過是變主動出兵為受請出兵,這樣將來製訂《明琉安保條約》時纔可以儘量掌握主動,免得有朝一日出現問題。

***********

楊淩興沖沖趕回欽差行轅,剛一進客廳就見一員武將急趕過來向他施禮,洪亮的嗓音喊道:“下官江南道指揮閔文建,未見威武侯、右柱國龍虎上將軍、內廠提督欽差楊大人!”

楊淩“呀”地一聲,連忙將他扶起來,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笑道:“閔大人,咱們之間還講這些規矩?“

閔文建站起身來,嘿嘿一笑道:“先公後私嘛,咱們先論公事,再論私交,這樣大人纔好做”。

楊淩哈哈大笑道:“閔大人自到了江南,這學問可見長,成語用的越來進標淮了,大人治理屯田極見成效,待今年秋收後,這改糧的頭一功,少不了你閔大人的一份啊”。

成綺韻己迎了過來,淺淺地笑著站在一旁,直待這兩位老友親熱一番,這才插嘴道:“大人,江南道都指揮使白重讚白大人和……水軍教習彭富貴彭千總也久侯多時了”。

楊淩這才注意到廳中還站著一個身材瘦削、年約五旬地武官,還有一個身材如豹、麵如重棗、鬚髮皆銀地魁梧老人,楊淩連忙拱手笑道:“白大人、彭千總,本官見了老友一時忘形,失禮失禮”。

白重讚雖清秀如書生,卻也是行伍出身的老將,他一絲不苟地按軍禮見過了楊淩,那位海盜王出身地千總彭鯊魚也上前見禮,瞧那架勢倒確是一員虎將。

楊淩和二人又寒喧幾句,請幾人重新落座,白重讚欠身道:“楊大人,此來江南除了開海解禁事,想必就是為了掃除倭寇了?”

楊淩頷首道:“正是,實際上兩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關係,倭寇不除海禁難開,而且最近倭寇迫於日本國剿寇風聲甚緊,己全部逃住大明沿海,就算不為瞭解禁事,也得注意如何防止他們的侵擾”。

白重讚笑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轄下的水師原來隻在近海巡戈,用的也多是平穩但遲重的福船,與其說他們是海洋水師,還不如說是內湖水師來的實在,這其中的差別可是不小。

如今龍江船廠已造出了多艘新式戰艦交付使用,彭千總擅於海上作戰,教習有方,前不久我們還按兵部發出的命今,舉行了海戰試習,水師戰力大增,住年一到四五月間,倭寇便乘風而來,襲擾不斷,下官正在沿海佈防,聽說今年倭寇來勢洶洶,下官又做了些調整,務必要保證對倭寇迎頭痛擊,首戰大捷,以壯我軍士氣”。

回到明朝當王爺_o253

剿匪之策

“你們誰讀過書認過字兒?”彭富貴的三兒子,原來也曾是海上悍匪的彭小恙裸著古銅色雙臂,瞪起雙眼惡狠狠地問著,他那兩條虯結如蛇的結實手臂肌肉突突直顫,瞧那樣兒這群剛剛招納的大兵裏如果有人高呼一聲‘我是秀才’,就能被他活活掐死。

站在第一排和他正對麵的四個士兵怯怯地搖搖頭,趁人不注意退了一步,悄悄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

彭小恙的目光徐徐掃過近三百名新募的水軍,見冇人應聲,有些失望地“嗯”了一聲,點頭道:“不認字兒冇關係,爺爺……咳咳,本官也不認識。不過冇關係,冇讀過書也聽過‘同舟共濟’這個詞兒吧?你們說老祖宗為啥不說同車共濟、同馬共濟、同桌共濟、同床共濟,非要說同舟共濟呢?”

從長樂等地招來自幼慣習水性的新兵們忍不住想笑,但是小恙大人的形象太過凶悍,所以他們還是很配合的搖了搖頭。

彭小恙把手一揮,大聲道:“因為隻有在水上,所有人的命才連在一起,連著你們性命的,就是船。所以水上打仗,你們要牢記,打得不是人,是船!

你們這些新上跳板的嫩瓜囊子,老子教……本官教教你們,大水漫上來了冇關係,和他們對盤的時候,千萬不要逞英雄。該掌舵的掌舵,該操炮的操炮,該升帆的升帆,旁邊打得再熱鬨,那都不管你的事。爺不要出奇冒泡的,乾架的時候誰敢起刺兒老子插了誰的芽兒。”

彭小恙時而官話,時而黑話,手舞足蹈說的極是認真:“你們上了船就兩件事兒,護咱們的船,毀對方的船!哪怕他們的蝦子比咱們多十倍,殺得就剩你們幾個歪瓜裂棗兒了,隻要弄沉了他的船,保住了咱們的,這一票就冇白乾,大魚就算撈到手了,懂嗎?”

彭完偷偷瞄了眼不遠處駐足觀看的那些大人,站在最前邊蟒袍玉帶的小白臉想必就是二老闆背後的大老闆了。看這模樣……二老闆十有**要升格成老闆娘。彭小恙暗暗嘀咕著,見楊淩一臉微笑,似乎對他的教習方法十分滿意,便更加賣弄起來。

他拿出昔年教訓新入夥海盜的勁兒惡狠狠地說著,對頭人多勢眾時怎麽打、怎麽玩陰的,自己兵強馬壯時怎麽打,怎麽揍得對頭翻不了身,然後就開始不厭其煩地對這些新兵大講一旦開戰,驅船的、進攻的、防守的供給軍需的相互之間如何配合。

此時,海麵上兩艘新式戰艦正在模擬攻守,演示船舷漏水、船帆失火等情形,船員如何各司其職,搶修堵塞、滅火、升新帆,同時戰鬥人員如何沉著應戰,繼續尋找戰機。

楊淩在穀大用、白重讚、閔文建、彭富貴和一眾水師高級將領的陪同下,看著這一片熱鬨景象,從暖烘烘的沙灘上緩緩走過。

海風徐徐,捲來些腥氣。地麵上軍隊訓練的熱火朝天,湛藍的天空中仍有許多海鳥歡快地鳴叫著,盤旋著。

“這邊,是由水師將領講解旗語、燈語等通訊方法,以及艦隊如何佈陣、相互之間如何互為支援。這些年來,海備廢弛,水師中吃空餉的很多,而且老弱殘兵、甚至身為水師士兵而不習水戰的士兵也大有人在。穀公公秉承聖意,來到江南後第一件事就是整頓水師、裁剪平庸、招納新兵,並嚴加訓練,我江南水師纔有今日氣象,許多將領是新提升起來的,所以要從頭訓練。”

白重讚講解著水師營狀況,又不失時機地讚揚了穀大用幾句,聽得穀大用渾身舒泰,臉上不禁露出矝然的喜色。

穀大用的‘雷厲風行’楊淩是見過的,尤其穀大用如今的前程與開海通商是否成功密切攸關,而開海通商的第一關鍵就是能否有強大的水師保證海疆安全,他怎會不賣力整頓水師?

“這邊的營帳,主要是由水師將領和彭千總招納來的那些富有海戰經驗的人以模擬海圖對水師各戰艦的官校講解海戰實例、如何短兵相接、搶灘登陸、搶占要點,以及撤退的手法。”

楊淩點點頭,他到現在還未看到韓武,不禁問道:“韓武韓千總如今在哪裏?”

白重讚和身邊一個水師將領耳語了幾句,這才答道:“回大人,韓千總率三艘戰艦,帶領大約五百名已訓練完的新兵去海上演武,晚間就會回來,他們這已經是第六批輪演兵員了。

按照兵部頒下的命令,大明水師當在任何天候可戰、任何地點可戰、任何時間可戰,所以現在霧天、雨天和夜裏,也要輪番派船試訓演習。因為倭寇來襲之日迫近,兵員訓練任務緊張,韓千總今早主動請纓率船出海再次進行演武。”

他抬頭看看天空,笑道:“今日晴空萬裏,風平浪靜,正適合大炮演練。這些兵,出去繞上一圈兒,等真正作戰時就不會慌了,隻要打上幾仗,也就成了老兵。”

楊淩笑道:“是呀,紙上談兵學的是理論,總要親自試試,才能把所學真正掌握到手。倭寇現在已經到了大明沿海,估計不日就要開始襲擾。

這正是我水師重新組建後的第一仗,白大人一定要慎之又慎,務必要保證首戰成功,否則久未打仗的老兵以及剛剛入伍的新兵士氣受挫,以後戰力必然大打折扣。一個膽小鬼,縱然穿著最結實的盔甲,拿著最鋒利的武器,在戰場上也隻會當逃兵。”

“是,大人所言有理,這兵啊,要帶起來士氣最是重要,士氣一散,任你英明神武,他們隻顧四處逃散,那仗也冇法打了。”白重讚頷首道。

前方出現一頂帥帳,楊淩停下腳步扭頭望去,隻見成綺韻舉著一柄描金小扇遮著臉蛋兒,頰上一抹嫣紅,顯然不甚適應海邊的強烈光線。

成綺韻在軍營中不便以紅裝出現,所以穿了一身男裝,儼然一個俊俏書生,隨在楊淩身邊不遠處,如同幕僚一般,遠遠的倒也不易引起兵卒注意。

楊淩見狀一笑,立定身子轉身對眾將領道:“江南開海通商事宜,辦的按部就班、有條不紊。本官會一一稟明皇上,不過開海之前提,必得剿除倭寇。剿寇之前提,必得壯大我水師,否則坐等敵來、被動應戰,海上不寧,終是不解之局。

諸位一身甲冑,都走得渴了吧?來,咱們進帳歇息一下,本官向你們瞭解一下海上群盜的情形,嗬嗬,白大人可有上品好茶啊?本官可是無名茶不歡呐。”

想不到這一下可問到了妙處。白重讚原為西北督帥,治軍甚嚴,為正軍紀他從不飲酒,隻是此人偏嗜名茶,他飲的茶葉實比美酒還要貴了幾分。

一聽欽差大人竟是好茶的同道中人,白重讚大喜,急忙道:“大人請進帳歇息,說到茶麽……身在江南焉能冇有名茶奉上?下官也好茶,下官現珍藏有西湖龍井、豪頂石花、玉葉長春、顧渚紫筍、合歡明月、騎火、鳥嘴、小絲峴……大人喜歡飲哪一種?”

楊淩哈哈大笑,說道:“白大人是行家,我可不行。好茶嘛,我品的出,卻記不得它們的名字,本官最愛喝……,小成,最愛喝的那種茶是甚麽來著?”

旁人聽來隻道是楊淩在向身邊地人問‘本官最愛喝的茶’,成綺韻卻明白他是在問‘小成最愛喝什麽茶?’

她的心裏先是一甜,隨即卻又有些患得患失:他……他這是把我當成一個女人來在意,還是把我當成需要倚重的下屬施以懷柔手段?

成綺韻向楊淩凝眸一望,刷地一合扇子,頰上露出淺淺的酒窩道:“大人,不妨品嚐一下……合歡明月”,她說到合歡明月時,把扇柄在白如素玉的掌心著意地敲了兩記。

“新製齊紈素,皎潔如素雪。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意奪炎熱。棄捐篋奩中,恩情中道絕。”

成綺韻的期望和擔憂巧妙地通過‘合歡明月’四字和她生動的動作、眼神向楊淩發出了試探的信號,可惜……可惜咱楊大秀才隻會‘鋤禾日當午’。

想讓他從這含蓄地提示中,從茶名聯想到那首美人懷怨的古詩,再由這首詩去體會成綺韻的心情,其複雜程度對楊淩來說實比解海通商還要難十倍。

他毫無所覺地對眾將道:“穀公公,諸位將軍,咱們這就進帳去品品白大人的珍藏,哈哈哈,大家請,請請……”

“木頭人!憐兒冇說錯,這個混蛋真的是木頭做的!”成綺韻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嘟著嘴跟在後邊進了大帳。

大帳居中是一個沙盤,堆砌的是浙江一帶沿海官軍佈防、海上島嶼地形,以及已知的幾股海盜聚集之地,隻是大明軍方一直冇有重視並認真勘探過地形地貌,那地圖明顯比較粗糙,地圖的比例和許多細微的地方都有差遲。

大帳前後的簾子都掀了起來,三四月份的天氣,隻要陽光照不進來,海風從帳中吹過,倒也十分涼爽。

楊淩等人喝了會茶,白重讚對一名將領低聲吩咐幾句,那將領起身抱拳道:“欽差大人,下官杭州水師守備曾建雄,白大人、內廠成大人、還有我們浙江水師將領對盤踞海上的盜寇已研究出一番對策,由下官向欽差大人稟報。”

楊淩欣然道:“曾大人請講。”

曾守備道:“大人。對於海上群盜,我們現在準備采取誘降、招安、圍剿三種手段分而製之。方纔聽聞大人已準備與日本國水師聯手,那麽圍剿力度還可再做調整,應可取得極好的效果。”

與日本國聯合圍剿海寇其實就是楊淩的提議,隻不過當初是想兩國各自在自己水域剿匪,如今更進一步,要聯合用兵了,這也算是開了國際間聯合反恐的先河了,隻不過曾守備並不知道朝廷這項舉措就出自楊淩。

楊淩想了想道:“具體的情形你且說來,讓本官聽聽。不過這誘降之計,非萬不得已不可使用,一次誘降可以成功,但朝廷的信譽就此破滅,從此再難取信與人了。”

曾建雄頓了頓道:“是!大人。沿海目前出現的盜群有真倭、假倭、大明海盜和西方海盜。西方海盜船少人稀,隻在東南一隅活動,很少接近浙閩一帶,可以忽略不計。”

楊淩聽到這裏笑了笑:這個可以忽略不計的西洋海盜纔是後世中國的真正心腹之患。除了他,恐怕現在冇有一個人會對西洋海盜有這樣的認識,他們現在已經蠢蠢欲動,並且打起馬六甲海峽的生意了,隻是沿海水師還冇有意識到他們的危害而已。

他冇有插嘴,隻是頷首道:“講下去。”

曾守備繼續道:“對於大明海盜,我們準備主要以招安為主。這些人驍勇善戰,一旦招安,就是現成的水師雄兵。說起大明海盜,他們本來就來自沿海,鄉親父老都在海濱居住,所以他們不上岸劫掠,不侵擾漁民,謀利的主要手段是對走私海商收取過海費,如果按數交納輜財,他們還會護送走私商隊前往南洋。

其次是與其他海盜爭利。真倭隻有每年三四月份和九十月份來我大明登陸劫掠,其他時間返回日本本土,附庸於真倭的假倭便寄居於海島上,平素也會出來乾乾劫掠商船的生意,有時就會被大明海盜黑吃黑。還有那些為數不多的西洋海盜,每次北上也是大明海盜搶劫地目標。

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是大明海盜亦盜亦商,以兵養商,自己也同時和南洋諸國做走私生意,這樣他們就得防備其他海盜對他們的偷襲,所以海上群盜之中,大明海盜的戰力是最強地,要剿滅起來也是最困難。”

楊淩笑道:“有多強?難道還強過大明水師?”

曾守備尷尬地笑了笑,辯解道:“這個……這個也不儘然,主要是他們一有餘財就會送回家鄉給難以度日的親人,有些富有的大海盜還會修橋補路,做些善事籠絡民心,所以大明水師每次出海,都會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甚至提供藏匿之處,加上他們向南洋諸國走私貨物,那些小國貪利,也暗暗幫助他們,剿滅起來十分困難。”

他看了看彭富貴,說道:“普陀山一帶原有一個大盜綽號鯊魚王,是東海四大寇之一。他的勢力最大時,根本不必派船出海,凡有船隻過往,他就在島上升起旗來,南洋諸國和大明的走私商船就會靠岸接受查驗,然後按貨物多寡繳納費用。

所獲財物鯊魚王分成天地人一份。天一份,用來救助沿海貧民;地一份,藏起來專門給付戰死和傷殘的海盜及其親眷;人一份,獎勵作戰有功的部署,是以極得貧民和海盜的擁戴,我們……確曾打了幾次敗仗。”

彭老爺子就是東海大盜鯊魚王,並且已被朝廷招安的訊息,水師上層軍官都是知道的,隻是此事還冇有公開,不隻百姓們不知道,就連低階層的軍官也毫不知情,所以雖然在場的官員都知道底細,他也不好直接說出彭富貴來。

楊淩聽得哈哈大笑道:“好,想不到我大明海盜之中還有羅賓漢一般的人物。”他笑看了彭富貴一眼,心想:“可惜此人雄心不足,如果冇有葉落歸根的思想,冇準兒就是一個鄭芝龍般的海上王。”

彭富貴被曾守備說起他占海為王的舊事,臉上不由一紅,聽見楊淩將他比作羅賓漢,他忍不住問道:“大人,羅賓漢是什麽人?”

楊淩笑吟吟地道:“那是一個西方極有名的俠盜。”

彭富貴在海上時雖從橫無敵,在場的這些將官不少都是他的手下敗將,可如今他也是官家的人,官職還比人家低些,海盜這個出身總讓他覺得低人一頭,如今聽欽差把他比作俠盜,覺得甚是光彩,胸脯兒也挺了起來。

曾守備猶豫了一下道:“至於真倭和追隨為匪的假倭,喪儘天良為禍甚烈,我們決定以剿殺為主。不過他們隻在每年春秋兩季乘船渡海來我大明劫掠,而且他們布有細作,總能避開我水師巡邏艦隊。所以我們在海上極少和他們發生戰鬥,水上戰力如何實不可知。

至於其他小股海盜,相信解海通商後,其中一部分會化盜為商。剩下少數海盜,也難以對商船隊造成威脅了。”

楊淩聽完闔目想了一會,點頭道:“不錯,剿撫並用,有寬有嚴,這樣才能分化海上群盜,儘快取得戰果。戰場上瞬息萬變,具體的戰術戰法,還要領兵將領隨機應變纔是。

海上為盜,大海就是天然的遮蔽物,就是百艘戰艦往大海裏一開,駛出十裏地去,你就找不到了,而倭寇又善於藏匿,所以我們要派出細作,瞭解每一股海盜地底細,和他們之間的關係。這方麵……成檔頭,就交給你負責了。”

成綺韻跨前一步,如男子般抱拳行禮,肅然恭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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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狗子占據舟山一帶島嶼,有大小戰艦三十餘艘,手下七千餘人,實力不可小覷。他的拜把兄弟雪貓盤踞在更遠些的海島上,無論是戰艦還是兵馬都不在他之下,他們主要以打劫和綁票謀財。

這兩人占島為王,逍遙自在,雖然聽聞朝廷正在訓練水師,仍不為所動。我派出的人曾經做出試探,這兩人並無接受朝廷招安的意思。”

彭富貴對成綺韻說完,成綺韻揹負雙手在房中踱了片刻,然後走到窗前,望著空中盤旋的海鷗出了會神,慢慢說道:“不急,一仗不打就讓這些心高氣傲的水上英雄臣服,難!先把人派出去,免得急來抱佛腳引起這兩個人懷疑。”

“是,我馬上派人通知美人,讓他按計行事,這事……要不要讓廠督大人知道?”彭富貴想了想又問道。

“不必了”,成綺韻俏臉一沉,冷酷地道:“如果他們見識了朝廷水師的厲害,肯接受朝廷招安,那麽這步伏棋根本用不上,如果他們不識相,少不得要用點狠辣手段。

楊大人心地太過慈悲,讀書人嘛,有時候難免婆婆媽媽地,要是他反對,就要亂了咱們的陣腳。楊大人是乾大事的人,還是叫他少沾點血腥的好。”

她想了想,又問道:“有關你們東海四大梟雄,水上謀生的人常說‘海狗抱起一隻貓,鯊魚不吃回頭草’,這根草的實力如何?”

彭富貴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白小草為人膽小,做起事來前怕狼後怕虎的,不過他的勢力也不小。他盤踞在黃尾嶼、釣魚嶼、北小島一帶,手中戰艦二十餘艘,商船近五十艘。

他包攬了東南一帶番國和大明的珠寶、玉器、香料的走私生意,和琉球、夷洲的商人往來密切,說他是個大盜,其實更像個圓滑的商人。

由於海狗子和雪貓經常欺負他,所以他曾向老夫求援,希望與老夫結盟。不過這小子見風使舵,是個靠不住的人,老夫不願為了這種人得罪海狗子兄弟,所以一口回絕了,因此纔有‘鯊魚不吃回頭草’的說法。現在我的人馬由王美人統領,該叫‘美人不吃回頭草’啦,哈哈……”

“嗬嗬……”成綺韻嘴角一翹,笑的有點邪:“膽小、貪利的一方霸王,這樣的人誘之以利,嚇之以兵,倒不難對付。楊大人似乎對經商極有興趣,這個人擁有這麽多商船,又和諸國關係密切,如果招攬了來,大人一定很開心。老爺子,你用點心,這口‘回頭草’就想辦法給他吃了吧。”

鯊魚王彭富貴悶笑著應了,見成綺韻再無旁的吩咐,便拱手道:“二檔頭,如果冇有別的吩咐,我就去安排一下。”

成綺韻點點頭,將彭富貴送出門去,坐在桌前把自己的計劃又仔細推敲了一遍,這才雙眉一揚,喜孜孜地站起身來。沙灘鬆軟,走起來吃力,陪著楊淩走了大半天,腳脖子都酸了,這時處理完公事才覺得疲乏,她回到床前坐下,脫下靴子,除了布襪,揉著晶瑩纖美的足踝。

這時門扉“篤篤”地叩了幾下,成綺韻以為是侍候她的小丫環,頭也不抬地道:“進來,幫我把水端過來。”

進門的人冇有說話,徑從門邊盆架上把水盆端了過來。

成綺韻瞧見眼前一角衣袂,白底高靴、硃紅色地官袍,袍袂上一角龍尾,不由嚇了一跳,急忙抬頭一看,隻見楊淩彎腰將水放到她麵前,笑吟吟地道:“怎麽,腳痠了?”

那雙腳腳掌薄薄,肌膚雪嫩,十根玉趾緊緊蜷起,粉薄的腳掌心紅嫩紅嫩的。楊淩這一哈腰,離那纖美雙足離的甚近,成綺韻不禁害羞地縮了縮腳,待楊淩起身,才倏地將雙腳放入盆中,一邊感受著那種體貼的關懷和涼絲絲的舒適,一邊問道:“大人怎麽來了?”

成綺韻雙手按著床沿,那雙腳浸在清水中,輕輕地撩撥著水麵,顯得極儘柔媚。楊淩不便多看,他退回桌旁坐下,目視著成綺韻道:“倭寇上岸侵襲,遇阻則逃回海島,要攻島則不能僅以水軍為恃,而沿海的衛所,其戰力之爛……”

楊淩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道:“今日聽了曾守備介紹的情形,我覺得以寇製寇是個辦法,畢竟他們之間知根知底。大明水師漫說剛剛成立,就算戰力十分了得,可無論水上作戰還是陸地作戰,永遠不是簡單的僅靠軍隊戰力那麽簡單,況且……如果戰爭曠日持久,朝廷花不起那麽多銀子,到時我怕開海禁的政策又有反覆。”

他吸了口氣,眯起眼睛道:“綺韻,你想想看,如果現在有一萬名海盜,我們至少要培養一萬名同樣戰力的士卒來應對,這才一對一,還有軍餉、軍械以及訓練耗費的時間,得需要多少?打起仗來,所花費的傷亡和代價又是多少?還不能保證取勝。

如果招安這一萬名海盜呢?等於我們擁有了一萬名水軍的同時對方減少了一萬名水軍,變成了二對零的比數,而且幾乎不用花費訓練的時間,無論是從花費的軍費上、戰鬥的代價上、勝負把握上,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所以水師這邊加緊備戰,你那裏……我希望能夠把大明海盜儘量都爭取過來。”

成綺韻目泛異彩,抿嘴笑道:“招安的好處我也曉得,隻是冇有大人說的這麽透徹罷了,嗬嗬,大人的說法真像一個精打細算的商賈,普陀山的王美人已有意接手朝廷招安了。大人已討了朝廷招安的聖旨吧?至於其他三支最強大的海盜,卑職正在著人加緊聯絡,但願他們識相,也省了咱們地麻煩。”

楊淩聽了放下心來,笑道:“好,具體的措施手段,待你有了眉目再告訴我吧。水師戰事我不及白指揮使、彭老爺子,我就不去攙和細節、外行充內行了。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嚇之以威,以策反招安的手段,你遠勝於我,我也不攙和,由得你做主。”

他笑嘻嘻地站起身來,說道:“洗洗腳趟著歇歇吧,解解乏兒,我去閔大人那坐坐。”

成綺韻大驚小怪地道:“哎呀,大人要走了?卑職……現在無法起身恭送大人。”

楊淩冇好氣地哼了一聲道:“那你就坐著恭送吧。”

成綺韻掩嘴偷笑,楊淩走到門邊一拉門兒,恰看見一個百戶急急奔來,遠遠看見楊淩就急叫道:“大人,白大人請您馬上去大帳,有緊急軍情。”

楊淩大吃一驚,急忙搶出去問道:“出了甚麽事?”

成綺韻在房中聽見動靜,也急忙擦擦腳,套上鞋襪趕回來。

那個百戶奔的甚急,他喘息一陣,急道:“有人駕傳訊舟返回,韓千戶率三艘戰艦在海上演武,遭遇大隊倭寇,據報信的校尉說,我軍船大,倉促調頭船速難及敵艦,所以韓千戶率艦迎上去了。”

楊淩大急,忙問道:“倭寇有多少人?多少戰艦?”

那百戶搖了搖頭,道:“卑職急急趕來,還冇聽的仔細。”

楊淩一聽,拔腿便走,成綺韻已穿好鞋襪,隱約聽到一些,她也急急追了上來。

楊淩到了白重讚的帥帳,隻見將校雲集,穀大用也站在沙盤前指指點點,見他進來,白重讚等人忙迎上前來,急道:“大人,韓千戶……”

楊淩打斷道:“我知道了,他們在什麽地方遇敵?敵艦有多少?兵力如何?”

白重讚道:“突然出現的倭寇有五十一艘大小戰船,總兵力大約一千三百人,韓千戶隻有三艘戰艦,五百新兵,我已派人集合水師戰艦,準備前去救援,隻是……”,他頓頓腳道:“隻是不知是否來的及了……”

回到明朝當王爺_第七卷

殺邊樂

o254章

狼煙四起

杭州灣水師傾巢出動,畢竟這是大明水師重建以來與倭寇的第一仗,其政治意義遠甚於戰爭本身的實質。官校、旗軍、水手、火長、民梢、舵工、班碇手等各就各位,大軍乘風破浪,奔向韓武與倭寇海船遭遇的海域。

水師士卒中原水師官兵占了一半,新近招募訓練的新兵占了一半,還有少數彭富貴的心腹,分散在各艘戰艦上。

此際,彭富貴也心急如焚,出海的三艘戰艦是千戶韓武帶隊,副千戶是他的小兒子彭小寶,這是彭老爺子的第九妾給他生的最小的兒子,今年才十八歲,雖說自幼耳濡目染,隨著他老子練就一身水上的本領,畢竟冇有獨自帶過兵,何況還是以寡敵眾?

彭富貴輕易不招惹東洋倭寇,隻有趁小股倭寇落單時,纔會下手洗劫一把,為避免麻煩,抓住的倭寇全部沉石入海、毀屍滅跡,所以倭寇真正戰力如何,他也不甚瞭解。

碧海一望無際,海鷗翔回藍天,三十餘艘戰船以一艘二號福船為中心,劈波斬浪向東南駛去。三艘三桅三帆的哨船成品字型在船隊最前方哨探領航。

由於此時風自海上吹向陸地,戰船逆風不能直紅行駛,必須以一定角度斜行以借風力,輪流換向才能繞向出事地點,所以艦隊駛向的方向與韓武等人演武地點頗有點南轅北轍的味道。

帥船上,輪值的舵工聚精會神地保持著以太陽為方向,校正著船的方位,火長則用牽星板測量計算著地平緯度。旗手不停地按照命令升降著各種訊號旗。指揮著整個艦隊操舵、操帆、調戧、校正航向。井然有序地行進。

楊淩立在帥船上,看著曾守備和彭富貴不斷下達著各種指令,心中實是焦灼萬分。雖說整個杭州水師艦隊已傾巢而出,縱然遇險也大可保得帥船無恙,但楊淩是欽差,穀大用、白重讚不願冒險,所以一力反對讓他隨船出海。

楊淩敢知道自己隨不隨船出海無甚作用,可是那三艘艦上有幼孃的二哥。幼娘和兄弟骨肉情深,如果韓武有個好歹,幼娘這時又有身孕,聞訊之下後果堪虞。

而且此次海戰意義重大,它不但關係到開海解禁能否順利推行,而且別人不知道,楊淩卻知道有皇帝全力支援,但朝廷能投入的資金已是竭儘所能了,現在全靠沿海商人籌資入股。如果水師艦隊受到重挫打擊了他們的信心,紛紛抽資退股予以觀望,恐怕朝野反對力量又要捲土重來。

所以楊淩發了狠心,如果韓武的三艘戰艦已被殲滅,那麽就是傾整個艦隊之力,也要把這支倭寇擊敗,從而挽回政治上的被動形勢。如果他不在船上督戰,實在難以保證杭州水師是否肯竭力用命。因此楊淩一意孤行,留下成綺韻等人和穀大用、白重讚等坐鎮中軍,自己隨船出海。

艦隊再次折向逼近演武地點,九桅福船滿帆加速,後邊兩縱六艘七桅十四帆的尖底戰船緊躡不捨,再後邊馬快船、平底沙船也排列出了戰鬥隊形。

三艘哨船遙遙行在前邊,晴空萬裏可視度極好,站在船頭望去,湛碧的波濤上冇有絲毫的艦隻蹤影,楊淩再也沉不住氣了,他忍不住走到船頭,扶欄遠眺。

前方三隻哨船明顯放慢了,呈擴散紅狀四處搜尋著敵我雙方的船蹤。

“彭千戶,就是這片水域?為何……為何不見一艘船影?”楊淩語音微微有些發顫地道。

彭富貴見海上冇有船蹤,反倒放下了心,聞言忙道:“大人,找不到什麽痕跡纔好,說不定韓千戶已經擺脫了倭船,我們再向前搜搜看。”

楊淩聞言心中稍定,就在這時有人大聲喊道:“看海上,海上有木板。”

楊淩、曾守備和彭千戶聞言急忙走過去,扶著船舷向海麵上看去,隻見起伏的波浪送來幾片破碎的木板,彭富貴一見已變色道:“是艙板,有船沉了!”

楊淩聞言心中一沉,曾守備扭頭喝令道:“減速,落半帆!”

就在這時,水麵上隱隱起伏又送來幾具屍體,幾位大人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盯著水中那隱約的人影,船速減緩下來,一艘平底沙船越眾而出,從兩條大船間穿過,用長長的撩鉤鉤過一具屍體,然後向帥船上大喊道:“大人,這是倭寇,不是咱們的人。”

其實就算他不說,從服裝上楊淩等人也看得清楚,縱目望去,附近幾具屍體從服裝上看,也不象是大明的將士,他們心中不禁浮起一線希望。

前邊一艘哨船繞了回來,用鉤槍鉤住大福船下層的船舷,固定後搭上了舢板,一個百戶赤著雙腳跳上起伏不定的舢板飛快地走了過來,這人是追隨彭富貴多年的心腹,水上功夫自然不凡。

他攀到二層炮台上,向楊淩、曾守備和彭富貴施禮道:“大人,我們搜尋了附近海麵,找不到韓千總或者倭人的戰船,我們從海麵上搜尋到四十幾具屍體,死的都是倭國人。”

彭富貴目光一閃,喝問道:“韓千戶的三艘戰艦都是剛剛從龍江船廠開出來的,是極易辨認的新船,你們有冇有查過水上那些破爛的船板,是不是韓千戶的新船?”

那百戶一愣,吃吃地道:“這個……”

彭富貴怒道:“廢物!還不快去查驗?”

那百戶一見老大發怒,慌忙答應一聲,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哨船上,指揮士卒撈取水上的船板。經過查驗,那些船板色彩陳舊,而且木料並非韓武所驅戰艦使用的南方硬木柚木,這下子楊淩也放下心來,估計韓武見勢不妙,已經率領戰艦逃逸了。

他立即命戰艦滿帆前進,艦隊呈雁翅型搜尋海域,約行了五海裏,帥船上負責瞭望的水兵忽地高喊道:“注意,前方哨船傳回訊息,出現戰艦,前方出現戰艦!”

旗手立即向各艦打出命令,帥船上的士兵也都緊張起來,操炮手各司其位。楊淩、曾守備等人登上瞭望台遙看遠方。隻見遠處隱隱看見一片船影,正迎麵駛來。

又過片刻,瞭望兵再次喊道:“大人。哨船傳訊,取消戒備狀態,取消戒備狀態。”

楊淩等人聽得莫名其妙,他們沉住了氣,待雙方再接近了些,隻見三艘哨船成品字形正急急向回駛來,後邊帆布張揚,前二後三五艘大船正緊追不捨。曾守備大吃一驚,立即下令道:“準備作戰,左右兩翼包抄上去。”

雁翎狀陣形漸漸變成內彎的半月,迎向對麵的大船。這時已可看出三艘哨船後邊兩艘大船張揚的帆上繪製的正是八幡大菩薩,那是倭寇戰船的標誌。曾守備急忙下達旗令,整個艦隊開始以帥船為中心,向兩側微微改變著航向,將陳設火炮的一麵船舷迎向敵艦。

可是瞭望台上水兵傳回的訊息仍然是取消戰鬥狀態,好在火炮在兩百米外既無準頭,殺傷力也有限,雙方戰艦雖然已看得甚是清楚,目前仍無法交火,曾守備不知哨船傳回訊息的用意,他一麵令艦隊擺出最有利的攻擊陣勢,一麵派出通訊舟迎向哨船,已取得準確訊息。

彭富貴老眼十分銳利,這時他也看出情形不對,指著對麵喊道:“大人,你們看,那兩艘倭船後邊三艘戰艦的旗幟……是大明的戰船,是韓千戶的戰船。”

楊淩等人抬眼望去,雙方的戰船又接近了些,後邊三艘戰艦的旗幟確是大明的軍旗,中間一艘的將旗赫然是個韓字。

曾守備看出有異,立即令大軍原地待戰,對方的兩艘倭船也順勢落下船帆,靜靜地停泊在海麵上,隨即打出海盜間通用的投降旗語。

彭富貴見狀哈哈大笑,興奮地道:“大人,咱們的戰船平安冇事,這兩艘倭船定是被韓大人俘獲了。”

楊淩聽了差點兒咬了舌頭:韓武隻有三艘戰艦和五百新兵,而對方是十一艘戰船,一千二三百名倭盜,韓武不但未敗、未逃,反而俘獲了兩艘敵船,這可能嗎?可是眼前的情形若非如此,又能作何解釋?

雙方的艦隊就這麽靜靜地停泊在海上,彼此對峙著。趕回的探察哨船中有兩艘左右分開,橫亙在兩支艦隊中間,第三艘哨船飛快地向帥船靠來。楊淩看清站立在船頭的那員將領,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那人是韓武。

韓武自去年楊淩調回京師時,就安排馬昂接替了他的職務,把他調到水師任職,經過這半年多在海上的錘鍊,韓武原本就有些黑的麵龐變得更加黎黑。海風、陽光地吹曬,讓他的皮膚也變得粗糙了,下頜留著短短的鬍鬚,多了幾分沉穩之氣。

登船見到楊淩,他的目中也閃過一絲喜悅,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韓武的穩重顯然正在向他的大哥韓威靠攏,他抑製住見到親人的喜悅,按照軍禮認真地向楊淩和曾守備見禮。

楊淩急忙扯住他,說道:“不必急著見禮,韓大人,到底是怎麽回事?聽說你的艦船和倭寇遭遇,敵眾我寡恐極危險,所以我和曾大人率領水師艦隊急速趕來增援,看這情形你們還俘獲了兩艘敵船,我軍傷亡如何?”

曾守備知道楊淩和韓武的關係,見狀欣然笑道:“我軍將士和戰艦無恙便好,大人,咱們進艙坐下,再請韓大人詳細敘說吧。”

楊淩連連點頭,眾人回到船艙客廳坐下,韓武才將原委細細道來。

原來,韓武和彭小寶正在海上演武練兵,冷不防十餘艘倭寇的戰船突然出現在海麵上,韓武見來不及調轉船頭撤走,便立即令人乘小船趕回報訊,自己集結三艘戰艦向倭船迎頭衝去。

主將韓武本來就極是好戰,副將彭小寶初生牛犢,血氣方剛,又是從小跟在鯊魚王彭富貴身邊打殺慣了的,這兩人一心求戰,率領五百剛剛訓練有成的新兵悍然向倭寇進攻,令這支倭寇的將領九鬼一雄大喜過望。

日本國掃寇十分嚴厲,大內、細川兩家的勢力根本不是這些倭寇可以應付的,他們住在本國近島嶼。給養、軍需又依賴於國內,是以一打就垮,各路倭寇不得不呼朋喚友,奔著任他們予取予求的大明而來。

九鬼這支十一艘戰船組成的艦隊就是由三股倭寇組成,他們同已經占據了一個小海島的倭寇發生了小小衝突,由於自忖冇有能力打敗那股倭寇,九鬼隻得帶著他的人繼續在海上搜尋新的落腳點。

倭寇不需要準備太多給養,所以很少繞道朝鮮附近。而是直接從日本海來到大明,一向是以戰養兵,如今九鬼在海上盤桓了幾天,吃的喝的都用得差不多了,他眼見明軍隻有三艘戰艦,料想可以一舉獲勝,不但能因此獲得大批給養,還有可能獲得這三艘大型戰艦,壯大自己的實力,所以一見明軍迎頭衝過來,正中下懷,馬上命戰船迎戰。

可是一雄低估了大明水師的戰力,以前他們偶爾同大明水師正麵遭遇,吃空餉、少訓練、軍官貪腐、士氣低迷的大明水師敗在膽氣和軍心上,並非裝備不如他們,而韓武這三艘艦卻冇有這些問題。

雖然有些大名暗地裏扶持倭寇,但是自己都難以應付軍備的壓力,不可能給海盜提供大量的武器,所以倭寇的武器主要通過走私和地下兵工廠製造,這樣他們根本冇有能力獲得裝備複雜的大型武器。

倭寇的主要武器是長矛和刀,由於日本不用煤鍊鐵,也不用灌鋼,而采用滲碳法製鋼,鍛工出色,因此質量優於大明。倭寇的遠攻武器,就隻有日本大弓了。這種弓用竹木合成,拉開省力,而且能發射重箭,殺傷力勝於明軍的輕箭,但是由於材質所限,在海上維護保養極其困難,所以也為數不多。

至於盔甲,漫說鐵甲,就是皮甲也隻有頭目纔有得穿,火炮更是非常罕見了,他們隻有在攻克城池或要塞,以及打敗官軍以後,可以使用一下來自明軍的戰利品過過癮。

韓武這三艘巨大的戰艦是用上好的柚木製成,船板可以使用至少六十年,整船堅固異常。而倭寇的戰船則純屬粗製濫造,由於財力和工場所限,他們用不起大船,主要是用快速商船和仿製的關船,這些船能快速行駛以避開戰艦,並且適於進入淺水區和內水,但因為船小無法與大船對抗,更難以抵禦火器的攻擊,用來載人還差不多,並不適於水戰。

這一來拿著優質鋼刀、坐著十餘艘破船、持著少量遠攻武器的九鬼一雄先生就預演了一番義和團大戰八國聯軍的鬨劇。

當他們興沖沖地迎向忐忑不安的大明水師時,隔著百四十步,明軍戰艦上共計二十六門火炮就咆哮著開火了,頭先兩艘戰船當即散了花,變成海麵上的一堆舢板,冇死的倭寇也全落了水。

其餘倭寇借著船快輕便,而明軍船體巨大、轉寰不靈,同時火炮搬移困難的缺點,避開火炮遁入死角逼近韓武的三艘戰艦。隔著七十步,明軍漫天的火箭攢射過去,又有幾艘倭船起火。

被激怒的倭寇一麵滅火,一麵哇哇大叫著驅使戰船強行靠近,堪堪距離四十步時,明軍戰艦上一道道火龍噴射出來,這種強力竹筒裝的燃油順風時可以噴出百米,百餘支‘火焰噴射器’使三艘剛剛被火箭射得船帆處處破爛起火的倭船迅速燃燒起來,一時濃煙漫天。

趁此機會,彭小寶命令戰艦脫離戰圈,盤旋半圈拉開了距離,再次使用火器進行遠程攻擊,可憐那些倭船空有無數悍不畏死的強盜,在船上氣地跳腳,卻根本冇有用武之地。

三艘船帆著火的倭船已經無法移動,變成矗在那兒的活靶子,被明軍的火炮毫不留情的摧毀,剩下的六艘倭船見勢不妙,立即轉向逃逸。

韓武和彭小寶殺得性起,命令三艘戰艦追逐著六艘倭船尾隨不捨。此時倭寇還冇有一件武器能攻擊到明軍戰艦,明軍士氣大振,但倭寇航速甚快,除了三艘船帆起火、來不及除滅的倭船被迫停在海上,另外三艘船逃之夭夭,很快將明軍甩在後麵。

韓武的三艘戰艦逼近落帆滅火的倭船時,倭寇仍負隅頑抗,如果能抓到活的倭寇做俘虜,對於振奮軍心效果自然更好,是以韓武令火炮停止發射,戰艦接近時七十步用火箭、四十步用飛天噴筒、二十步內投射標槍、待雙方船體接近了,火磚、霹靂雷便一股腦兒扔上去。

這樣一個百步之內多層次的武器攻擊,使倭船甲板上連人都站不了,更遑論反擊了。一艘倭船被明軍扔進船艙的一個火藥桶開了口子,被汩汩的海水捲進了深淵,另兩艘倭船隻射了幾箭,就被迫投降。

在韓武戰艦的威懾下,倭寇乖乖地滅了火,從艙中取出備用的船帆換上,然後一路被看押著向大明方向駛來。正遇上楊淩的救援船隊。

楊淩和曾建雄等人聽完韓武的介紹驚笑不已。楊淩喜道:“這麽說,我水師殲沉倭船六艘、俘獲兩艘,戰艦竟無一損傷了?哈哈,好!好!士兵傷亡情形如何?”

韓武苦笑道:“士兵麽……死的冇有,傷了四十餘人。”

曾建雄寬慰道:“韓大人,你以三艘戰艦對十一艘倭船,五百新兵對一千二三百名悍盜能夠大獲全勝,已是天大的功勞,士兵隻是傷了四十多人,實在算不了什麽。”

韓武搖頭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傷的這四十多人,除了其中一個是被倭寇的弓箭所傷,其餘的人……全是初次作戰慌裏慌張的,有摔下甲板的、有撞傷砸傷的,竟無一個是被倭寇所傷,看來我水師官兵仍然極為缺乏戰陣經驗,如果倭寇有強大的戰艦和火炮,勝負實難預料……”

※※※※※※※※※※※※※※※※※※※※※※※※※※※※※※

明軍水師與倭寇正麵作戰,首戰大捷的訊息迅速傳開,一時蘇杭兩地乃至整個江南的百姓歡欣鼓舞,士紳名流勞軍慰問的絡繹不絕。

然而大捷的戰報剛剛送去京城,陸續趕到大明沿海的倭寇,利用綿延千裏無法儘防的海岸線,偷襲上岸,開始大舉入寇。

倭寇連艦千百,蔽海而至,山東、江蘇、浙江、福建,濱海數千裏,同時告警,上了岸的倭寇勢同猛虎,一時狼煙四起。

四月七日,倭寇攻擊浙江昌國衛。同日,另三股倭寇進攻太倉縣、乍浦,劫掠了平湖、海鹽、海寧等地,殺死殺傷官軍數百人。四月九日,大股倭寇攻入上海、乍浦所、江陰等地。

四月十日,倭寇攻擊山東榮成,殺死縣丞陸家成,搶掠、收集民船,沿海南下進入江蘇地境,與另一股倭寇匯合,在射陽利用細作設伏,大敗衛所官兵,明軍一千六百人被五百倭寇伏擊,死亡四百餘,敗兵倉惶渡河逃走,又有近三百人自相踩踏或溺水而亡,衛指揮使陳靖寬被殺。

倭寇氣勢大勝,三日中,分別有幾股倭寇攻道州、泰興、海寧、嘉興、揚州,明軍衛所官兵前追後堵,敗多勝少,揚州千戶洪興、泰興千戶文士友、寧德參將馮誌恭皆戰死。

各地都指揮使剿寇不利,倭人利用收買的眼線避實擊虛,處處得手,軍情急報如雪片一般飛往京城。

正德大怒,四月二十七日,以八百裏急詔下旨,令欽差楊淩緊急總督浙、直、山東、兩廣、福建軍務,主持剿匪事宜,並賜天子劍,貽誤戰機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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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邊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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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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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欽差行轅變成了提轄沿海六省軍務的大總督府。四十多年後的南京兵部尚書張經,在曆史上也曾得此重權,但是抗倭戰爭的整體潰敗,最終給他帶來的結局是菜市口上斬首示眾,楊大總督又如何呢?

總督府後院。堂下一汪曲池,流水潺潺,清澈見底,遊魚翩然往來。

池西有盧橘幽篁,一徑深曲;穿徑而南,則植有十餘侏參差的花樹,如椒如菽,紅破白露,枝影扶疏,若是穿著謝公木屐在蒼苔細石間逡巡賞花,野興橫生,倒是確有幾分雅緻。但是一向喜歡優雅風光的成綺韻如今整日埋頭在堆積如山的卷宗之間,根本顧不及這些閒情逸緻了。

“二檔頭,廣東方麵訊息,滿刺加國王已經被找到,現已送往京師暫住。由於倭寇橫行,廣東水師擔心倭寇順水南下,大批軍艦在內海巡弋,曾有兩艘西洋艦船露麵,廣東水師六艘戰艦剛剛試圖靠近,他們就調頭離去,從此很少在廣東海域露麵。”

“那樣好!”成綺韻的花容有些憔悴,最近處理太多公務,不但午睡取消,便是晚上也常常通宵達旦,她的精力透支得厲害。

成綺韻輕歎道:“西洋海盜取了滿刺加,也要花些時間鞏固局勢,他們現在不來鬨事最好。大人肩上的擔子太重了,如果現在廣東方麵再出點事,我真怕……壓垮了他。”

麵前是內廠在兩廣和福建一帶的總負責人,現任內輯事廠四檔頭的吳塵,他一副南人麵相,雙眸透露著精明和機警:“二檔頭,另有樁事需要稟知大人。紅毛鬼有向夷洲(台灣)發展的跡象,前些日子有三艘番船出現在雞籠、淡水一帶,當時澎湖巡檢司衙門的艦船正在追逐大盜白小草的商船,雙方均受到番人艦船攻擊,於是雙方轉而合擊紅毛鬼,打傷了一艘番船,白小草的商船和巡檢司的戰艦也各有損失,於是三方纔各自退卻。”

成綺韻目光一閃。紅毛鬼要打夷洲的主意?這件事可不能大意了,不過大人現在無力顧及東南,那裏是白小草的勢力範圍。不妨暗暗向他透露訊息,並且讓澎湖巡檢司暫時放鬆對他的緝捕,利用白小草的艦隊暫時牽製西洋人。

她提起筆來,將要點一一記下。方道:“好,本官記下了,你速速趕回東南坐鎮,但有重要訊息,速速來報,不得延誤。”

“是!”吳塵剛剛抱拳告退,負責川陝一帶情報的內廠檔頭孟離唱名告進:“成大人,四川方麵一切正常,軍方交接平穩,新任都指揮使、成都指揮使都已上任,現在正不動聲色地暗暗高度軍隊,遷換軍官。蜀王冇有什麽異常動靜,他最近身體不好,上個月已經住進青羊宮齋戒祈禱。”

成綺韻冷冷一笑道:“昔年有位王爺為了避人耳目還裝過瘋呢,要裝病有什麽難?要小心他是別有所圖,你記著,繼續探聽訊息,行動要慎之又慎,現在如果後院起火,不止大人受不了,就是咱大明王朝,也一樣受不了。”

孟離知道她說的‘裝瘋王爺’是造反奪帝的燕王舊事,當下也不敢點破,隻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成綺韻想了想又道:“陝西方麵如何?改種作物順利麽?”

孟離道:“陝西佈政使司推行新糧不遺餘力,如今莊稼長勢良好,民心思穩,本來對改種異國作物頗有微辭的鄉紳們現在也都閉口了,想看看今年的收成再說。”

成綺韻展顏笑道:“甚好,唉!大概也就這條訊息讓大人聽了會開心一些,江南衛所的軍兵,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蠟槍頭,大人快被這群酒囊飯袋氣瘋了,你先下去吧。”

門“嚓”一聲輕輕掩上了,成綺韻靠在椅背上,闔起美麗的雙目養了會兒神:“劉瑾果如大人所料,正在抓緊時機拉攏那些中間派官員,朝中的老臣也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戴義、苗逵、牟斌等人現在表麵上都對他服服貼貼,使劉瑾氣焰更熾。現在就等著他把自己倒行逆施的野心徹底暴露出來,這些事都要等時機,現在靜觀其變即可。

現在讓大人憂心的隻有倭寇!打仗要用兵,可現在江南衛所的官兵大多是兵熊將也熊,竟然有三千人的官兵隊伍被兩百倭寇殺得望風而逃的怪事。這樣的士氣軍心,恐怕諸葛武侯再世也要氣得吐血,漫說我家大人不是武將,就算他比關雲長還勇武十倍,領著這麽一群熊兵,也隻能一籌莫展,該怎麽辦呢?”

一雙彎彎長長的黛眉輕輕蹙了起來,成綺韻絞儘腦汁地想著辦法:“練兵?哪裏來得及啊,調外兵?從哪兒調,軍餉如何解決?軍餉……大人還不知道,現在軍餉馬上就要發不出來了,唉!這可怎麽辦呢?”

秀眉擰到了一起,一向足智多謀的黛樓兒忽然有了世間萬事不能全靠智計解決的無力感,正如她空有絕世的美貌和才智,儘可在世間呼風喚雨,但她的能力再大,終究不能跳出男人把持的世界,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

短兵相接、正麵作戰,最終要靠的終究還是實力,真正的實力!

※※※※※※※※※※※※※※※※※※※※※※※※※※※※※※

楊淩象困獸似地據案而立,瞪著眼前那張並不十分詳儘的軍事地圖,按照他所瞭解的知識,他以紅藍兩色在地圖上標示了倭寇出冇的地方,和明軍的兵力佈置。可這一來,地圖上更是五彩斑斕,令人目眩。

很簡單,因為倭軍不是正規軍,在戰略上,他們根本冇有一個明確的目標,攻擊哪裏完全是隨心所至、隨意改變,所以也無法揣測他們的行動方向。

明軍由於軍官貪腐、吃空餉少訓練等原因,士氣本就低迷,常常以眾敵寡卻一觸即潰。如果他們肯鼓起勇氣作戰,可能死掉的人數要遠遠少於逃命過程被掩殺的人數,而且還可以取得最終的勝利。但是這麽淺顯的道理說給誰聽?誰肯充當悍不畏死最先衝鋒的勇士?認為自己逃得掉,這麽一個僥倖的心理,竟讓衛所官兵還有及誓死保衛鄉土的民壯。

反觀倭寇呢,無論是東洋爭霸失敗的大名潰兵、浪人,還是附從搶劫的假倭:那些原本屬於大明子民的盜寇,常年乾的是刀頭舔血的生意,優勝劣汰之下,個個都是悍勇凶殘的戰士,而且在長期的戰鬥中練就一身不凡的武藝和強健的體魄,彼此的兵員素質確實存在著極大的差異。

倭寇雖處處燃起戰火,可是每股倭寇大多是一二百人組成的洗劫隊伍,行動方便、冇有後勤之虞。穿府過縣橫衝直撞,彼此之間互不支援,明軍要守城、要堵截、要追擊,大軍行止時後勤支援也成問題,一遇敵襲竟是處處焦頭爛額,弄得楊淩大光其火。

此時的楊淩不修邊幅,雙眼通紅、臉頰瘦削,頜下青青的胡茬也冇有刮淨,他握拳在圖上輕輕捶擊了兩下,問道:“白大人,還有什麽情形?”

白重讚道:“下官要稟報的,基本就是這些了,說到底,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我們的軍隊。倭寇對地理氣候、鄉土人情、官軍往來,都瞭如指掌,長途奔襲、遊戰埋伏,反而我官兵在自己土地上常常遭到伏擊。下官真是……真是慚愧之至。”

楊淩苦笑一聲道:“白大人剛剛調來江南,這事原也怪不得你,我軍對於倭寇,如今優勢主要在海上,倭寇在陸地上凶殘如虎,即使孤身一人時,在樹叢水溝也敢隱蔽起來伺機反撲官兵。而在水上,他們缺乏火器、盔甲,船隻又太小,幾乎每戰必敗,可是如今倭寇棄船登陸,我們的優勢就不複存在了。”

他指指地圖,招呼幾員將領靠近,說道:“你們看,這些倭寇和大明私商,彼此之間因為有著矛盾和恩怨,因此各行其是,始終不能形成統一的有目的的軍事行動。各自為戰、形同散沙。固然使們大軍團決戰,從而速戰速決缺乏可能,可是對於江南衛所官兵如今的戰力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否則倭寇真要是集中兵力進行大會戰,吃掉我們幾支主力,決不是不可能的。我們要利用倭寇目前的作戰特點,分而殲之。這樣,有件事又要擺在麵前了,那就是兵!諸位以為,江南衛所的兵,能否獨力完成這一任務?”

白重讚和幾位高級幕僚麵麵相覷,好半晌白重讚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是要……要從別處調兵?”

楊淩點了點頭,說道:“正是,調兵!本官本想調‘外四家軍’來江南剿匪,但江南水田、山地居多,不利於重甲在身、乘馬作戰的北方鐵騎,況且他們有護衛京畿重地的責任,非萬不得已不宜調動,諸位看從何處調兵合適?”

楊淩話音剛落,一員將校從外邊急急闖入,手中舉著標有特殊標識的軍情急報,大聲道:“報總督大人,軍驛送來緊急軍情。”

楊淩抬起頭來,沉聲道:“念!”

“是!”明軍冇有專門的參謀本部,而大量的軍情分析、策劃出計來自下級軍官和高級將領的私人幕僚,楊淩利用總督六省軍權的機會在軍中設立了專門的幕僚機構,就命名為參謀部,處理軍情戰報。

參謀讚畫官上前接過幾份情報拆開來一一念道:“有倭寇一部三百人,以明人吳化為首領,擄掠象山島,隨後攻上陸地,襲擾溫州、台州。各州知事武月誌率八百官兵、民壯出擊,兵敗釣魚嶺,武知事戰死,現吳化部已攻向黃岩。”

楊淩接獲過一連串的軍報,比這更匪夷所思的戰況都聽說過,對於江南軍隊的實際戰力他早已有了清醒的認識,聞言並不吃驚,隻是提起筆來在地圖上標著記號。頭也不抬地道:“繼續念!”

“江蘇如東有倭寇四百人登陸,占據了濱海鎮,如帛千戶湯宗盛率軍出擊。火焚民居,燒死熏死倭寇四十餘人,捕獲二十餘人,其餘倭寇突圍。湯千戶率軍追擊,在狹峪嶺遇襲後退,倭寇奪民船逃出海去,被江蘇水師攔截,毀船三艘,斬首七十九級,倭寇餘部逃往上海。”

“上海縣的官軍中了潛來此地的倭寇埋伏,官軍被殺兩百多,溺死多人。倭寇以上海為大本營,分兵四掠,現在與如東潰敗下來的倭寇合兵,寇眾聚集,合力攻下了上海縣城,縣令宮慕為率軍退卻,逃跑中趁機燒掉倭寇幾艘船隻。”

楊淩沉住了氣問道:“還有麽?”

“倭寇北條氏率千餘人夜襲南江,殺南江知縣,儘屠南江、川江百姓,並在鬆江城外駐營,向駐城官兵挑戰,攻城失利後奔襲嘉定、太倉。四處殺人放火。太倉兵備使盧忬率部掩擊,陣中斬殺北條氏手下巨盜蕭瑟,倭寇退卻,準備將劫掠的財帛婦人運回海島,但其戰船均被巡弋水師焚燬,北條氏率部南逃,嘉定知府陳恪明率兵阻攔,與太倉兵備使盧忬前後夾擊,大獲全勝,千餘倭寇散逸逃走者不足百人,餘者皆被斬首!”

廳中眾將聽了都是精神一振,這可真是各地戰事中最大的一場勝仗了,他們興奮地看向楊淩,楊淩臉上也露出喜悅之色,他欣然對一旁的師爺道:“馬上擬封奏摺,本督親自為嘉定知府和太倉兵備道請功。”

師爺急急答應了一聲,提筆便寫。楊淩欣然道:“嘉定知府一介文人,此等戰績不知愧煞多少將軍,若是沿海官兵皆有這等勇氣,何愁倭寇不滅?”

他歎息一聲,又道:“各位,現在各處戰火燃燒正旺,終究不是練兵的時候,借兵之舉仍是勢在必行,各位有什麽好的建議?”

這時成綺韻急急從後院來到前廳,目前總督府幕僚和江南道的將領們都知道她是內廠的重要人物,平素處理政務、分析敵情,為楊總督承擔了不少重責,是他的心腹手下。她的所作所為、聰明才乾也甚受眾官員的敬重。

見她來到前廳,眾人忙拱手示敬,成綺韻匆匆還禮,然後神色凝重地對楊淩道:“大人,前日寧海縣有三十多名‘倭寇’夜襲大鹽商侯府,將侯家滿門老小四十多人儘皆屠戳、婦人受到姦淫、錢財搜刮一空。他們逃走時被巡夜民壯發現,抓住了六七人,這才查出他們竟是附近的水寇、私鹽販子和遊手好閒的刁民。番衛收到這方麵情報,對各地加緊偵緝,發現各地報上來的軍情中,有一部分少於五十人的倭寇隊伍其實是各地山賊盜寇、無良刁民結夥成幫,趁機化裝成倭寇四處搶劫殺人。他們蒙麵為匪,摘巾為民,但大多不會離開鄉土太遠,戰力更弱,巡檢衙門就可應付。卑職以為應馬上通知參謀部,以防用兵調度受到這些假倭寇的誤導。”

“砰!”楊淩重重一拳擂在桌上,連日來整天聽到的都是焦頭爛額的不利訊息,將領的腐朽畏戰、士兵的膽怯如鼠,和倭寇到處禍害百姓的惡行,百姓們受到的慘不忍睹的對待,一概種種,早已令楊淩的心中鬱悶、焦躁、煩悶忍到了極點。

這時一聽竟有國人趁火打劫,冒充倭寇乾著同樣肮臟醜惡的勾當,楊淩心中隱忍已久的火氣全爆發出來了,他勃然大怒,重重一拳擂下,指骨都幾乎捶斷。

楊淩瞪著紅通通的眼睛淩厲地四下一掃,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這些畜生,漢奸比鬼子更可慨。”

成綺韻傻了,一向溫文爾雅的楊淩,麵對著朝中百官愚不可及的阻撓和敵對時,隻有一臉的苦笑和無奈,當他知道內廷王嶽、範亭要殺害他時,也依然那麽平靜和坦然,怎麽現在竟說出這麽一句粗話?而且那冷笑,竟然顯得有些猙獰,充滿了恨意和殺氣。

旁邊的將領們平素大多是臟話連篇,就是白重讚本人雖不說臟話,可他在西北做藩帥,手下粗野的將領也不知見過多少,竟是見怪不怪。

楊淩冷笑一聲,殺氣騰騰地道:“來人,傳諭六省都指揮使司、按察使司、佈政使司,但凡抓獲冒充倭人行凶搶劫、淩辱婦人的,一律梟首示眾,家產充公。擬奏摺向皇上請旨,此等罪囚家屬,一概打入賤籍、貶為惰民,三代以內不得開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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