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大戰小說 > 回到明朝當王爺 > 191 家中來信-至-195 兩難境地

191 家中來信-至-195 兩難境地

-

;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1

家中來信

楊淩的親軍侍衛中,知道正德身份的也寥寥無幾,眼見大人直勾勾地望著一位小校,不禁十分詫異。

剛剛成為楊淩親軍侍衛的劉大棒槌看看那位年輕俊俏的小校尉,又瞧瞧大人直勾勾的眼神,不禁恍然大悟。

明朝時男風甚盛,被認為是時尚風流,並無人排斥鄙視,帝王公卿、名士才子,在美女相伴的同時,大多擁有柔媚俊俏的男寵,平時充作書童,夜晚則是床上嬉伴。

當時,把同性間的性關係稱為“外交”,把男子與女子間的性行為稱為“內交”。不但為當時的道德、法律、風俗、習慣所認可,而且受寵的孌童還享有和妾侍一樣的權利,平時得到資財貼補,年歲稍長要離開娶妻時,主人還要贈送一筆金錢。

劉大棒槌對這種上層社會風俗早有耳聞,眼見楊大帥和這個大姑娘般細皮嫩肉的小校尉神情曖昧,偏偏正德這時走路的姿勢又有些忸怩,他見了更是心中發毛,看來這俊俏小校必是大帥的男寵了。

劉大棒槌摸摸自己的絡腮鬍子不禁暗暗慶幸,虧得老媽把自己生得姥姥不親、舅舅不愛,不然自己一個大男人若被大帥瞧上,那該多別扭?

楊淩可不知這位憨頭憨腦的下屬居然還有這等豐富的聯想力,他也顧不上不知內情的侍衛們想些什麽了。待正德走到身邊,他立即一把扯起他,拉進了城樓中,楊一清和張永對視一眼,急忙跟了進去。

角樓從外邊看簡單的很,裏邊也分為裏中外三間,外間是日常會客和指揮戰鬥的所在。中間較空曠,除了牆上一副巨大的地圖,中間一副大沙盤再無他物,是三軍總製楊一清與諸將議論軍務、製定戰策的所在,內間則是他的書房和臥室,楊淩拉著腳不沾地的正德皇帝直衝進內間,楊一清、張永也似火燒屁股一般跟了進去。

不提外邊眾將的驚訝,門裏邊楊一清急急趕到內間,向正德皇帝匆匆跪倒,壓低嗓門道:“臣楊一清叩見皇上。”

正德皇上看了楊淩一眼,見他拉長臉不作聲,不禁嘻嘻一笑。她雖率性,卻不是不知好賴的昏君,楊淩對他的關心和擔憂他自然是明白地。所以對他臉色絲毫不以為意。

他在楊一清慣坐的椅上坐了,笑道:“起來吧,在這兒就不要多禮啦”,楊一清匆匆起身,開口便道:“皇上,您......您怎麽到這兒來了?”

張永也臉色發白。顫聲道:“是呀皇上,你可嚇死奴才了,剛剛的外邊還有千軍萬馬,虧得韃子不比當年的元軍,手中冇有重炮可用,要不然萬一......萬一......”,他說到這兒不禁機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正德曬笑道:“又來了,朕知道,朕一身係於天下。當為天下愛惜己身,可萬事過猶不及,韃子的大汗可以親自上馬征戰沙場,朕連城頭觀敵瞭陣的膽量都冇有麽?你想讓朕做個怎樣的皇帝?”

這話雖是玩笑,可是話中責怪之意甚重,張永聽了頓時不敢再言。楊淩見狀又要進言,正德見了已一躍而起,大步鍍到中廳,看著那幅有山川河流、草原沙漠的大沙盤欣賞起來。

楊淩無奈,隻好向這邊跟來,楊一清匆匆走在他旁邊,急促地低聲道:“我的天爺,皇上怎麽跟來了?皇上來大同做什麽?我的楊大人拜托你趕快把皇上請回京師吧,剛剛一看到皇上,嚇得我手腳冰涼,幾乎暈了過去,皇上在這兒,我可是連仗都不會打了。”

楊淩苦笑,一時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正德負手站在沙盤前,仔細觀察片刻,欣然讚道:“好,好詳細的地形、地勢、地貌!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說起大明的城鎮關隘,人人如數家珍。

但是對於韃靼這個宿敵,我們隻知他們劃分成六盟以及大概地形,一說具體了,不外乎大片的戈壁和草原,這幅沙盤連河流都標示出來,若與韃靼在草原交鋒,僅這幅地圖就值得十萬大軍,楊卿以為如何?”

正德衝動好玩的個性迷惑了許多人,以致許多宿儒暗暗痛心天子不學無術,卻忽略了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小皇帝在佛學、音樂和兵法上的造詣,雖說對於兵法他仍處於紙上談兵階段,但是不代表他冇有相應的見識,衣服詳細的作戰地圖,尤其是如此詳儘地標明陌生地域山川河流草原沼澤的地圖,其作用何止於十萬大軍。

楊淩無暇回答楊一清,忙點頭笑道:“皇上所言甚是,總是被動地侯著韃靼人侵上門來,再堅固的關隘、再雄險的長城總有被攻破的一天,長城自秦時築起,雖說並非冇有作用,畢竟曆朝曆代,蠻族侵犯中土地事仍是層出不窮。摸清他們的底細,有朝一日以攻代守,徹底消滅臥榻旁這頭猛虎纔是正理。”

正德擊掌道:“正合朕意。楊總製,這是你的斥侯所繪麽?該予以重賞!”

楊一清看了楊淩一眼,說道:“回皇上,這是......內廠秘諜以皮貨、茶馬生意為餌,行遍大漠,繪製地圖藏於鞍下帶回來的,楊廠督將地圖轉呈兵部,劉尚書發付邊關所製。”

“哦?”正德有些意外。他欣然對楊淩道:“看不出,看不出,朕還以為內廠隻會給朕賺銀子呢,嗯,乾的好,比錦衣衛秘諜要強上百倍。”

楊淩隱約記起此事。當時吳傑將地圖轉呈給他時確也高興了一陣,但是當時內廠研製火槍剛剛有了成效,自己注意力全放在那上麵,一時大明也不可能去攻打韃靼,便吩咐吳傑存檔一份,轉抄並不一份,想不到劉大夏已經發付邊關了。

他定睛看那地圖,明軍的沿線關隘都標示了出來,但是整幅沙盤四分之三的畫麵是大漠草原。如此明軍是守,韃靼是攻,大軍行止不過在百裏之間,將這麽一副詳細的韃靼地圖沙盤放在楊一清日常研究戰事的房間做什麽?

楊淩想到這裏,心中不由一動,隱隱有個念頭冒了出來。楊一清這時答完了正德的問話,又苦勸道:“皇上,天下大事都需要您來決定。冇有您坐鎮京師,訊息一旦傳出,必定民心不安,臣以為,皇上還是早日回京為是。”

正德擺手道:“不忙不忙。朕來這裏也是有件大事要做地,此事若成,抵得上五十萬兵,嗬嗬,回頭叫楊卿說給你聽好了。對了,你方纔說苗逵做什麽去了?”

一提起此事,楊一清臉色凝重起來,上前說道:“皇上,因為要搶在伯顏猛可退兵之前。時間緊急,奏報送上京城,再經各部大臣議畢,一來一回總得半月有餘,時機稍縱即逝,是以臣以命大軍出征。

皇上既暗暗來了大同,想必臣的奏摺還冇有收到,臣再向皇上稟奏一番。”他舔了舔嘴唇,指著沙盤說道:“韃靼今年遭遇暴雪,再加上伯顏猛可有心為其子複仇,故此挾各盟各部進犯中原,七萬鐵騎已是草原上的所有精兵。

往昔作戰,打敗進犯之敵,將之驅出關外便是大捷,但臣以為,在我邊關殲敵一萬,不及侵入敵寇本土,在其家中殺敵一百對其軍心民心的打擊之大,往昔我們不瞭解敵情敵勢,貿然出兵猶如盲人瞎馬,而今則不然。”

楊一清讚許地看了楊淩一眼,說道:“楊大人的內廠在關外活動極有成效,情報源源送來,微臣心中有數,纔敢大膽定下此計。”

“皇上你看”,楊一清指著起伏不定的草原地圖,正德、楊淩和張永都凝目望向他手指的地方。“這裏是錫林郭勒盟、察哈爾部盟,這裏是伊勒呼裏盟、爾雅範盟、額爾完納盟,和哲裏木猛,這片青色小旗所在是昭烏達盟。”

楊一清躊躇滿誌地道:“派一孤軍深入敵後,本是軍中大忌,但是據我們得到的情報,此次韃靼精兵傾巢而出,後方空虛之極,每個部盟所餘皆是老弱婦孺,留守可戰的士兵極少。

韃靼人流徒而居,冇有城池,本來就算知道他們的營寨空虛也無法在茫茫草原大漠上找到他們的位置,現在有了準確情報,再依據詳細的地圖,事先劃定一條撤退的路線,安排大軍隨時接應,這個一本萬利的險是值得冒的。”

張永倒吸一口冷氣,動容道:“楊總製派了一支孤軍深入敵後作戰?”

楊一清頜首道:“是,一支輕騎,一支五千人的,完全以破壞為目的,而不以殺戮為職責的尖兵。這支孤軍將得不到我們的支援和供給,他們必須從韃靼人的部盟間掠奪糧草給養,以戰養戰。

韃靼人驍勇善戰,但是他們遠在後方草原上的部落卻根本冇有戰力,我的命令是儘量少殺那些老弱婦孺,他們活著就是我們的盟友,伯顏猛可的負擔,但是要儘量破壞他們的一切。

韃子每逢九十月份,就開始割蓄大量草料如山般堆積起來,冬季就以草料養牛羊。以牛羊養人口,我的命令是:吃掉他們的牛羊,燒光他們的草料,象蝗蟲一般捲過他們的草原。

這最近的七盟要隔盟劫掠,讓他們有富有窮,有人能活、有人餓死,遊牧民族視劫掠如天經地義,相信當伯顏猛可返回草原時,除非他能拿出足夠的糧食救濟各部落災民,否則內部將烽煙四起,就算是他,也彈壓不住!”

楊淩聽完看了一眼這位儒將,楊一清瘦削的黑臉上一片殺氣,牛油燈下神情似乎有些猙獰。楊淩不禁暗讚一聲:“好一個斯文中的敗類,名將中的流氓!”

正德怔怔半晌,忽然長長吸了口氣,問道:“這戰策是你決定的?”

楊一清不知皇上心意如何,畢竟這戰法雖可大大減輕明軍壓力,就算明軍不主動攻擊韃靼,隻要嚴陣以待不讓韃靼占了便宜,就可以坐視韃靼內亂,至少可保邊民三年平安。但是總有些太過無賴,有乾天和,所以一直未說出是何人想出的戰策。

這時他偷眼一瞧皇上神色平靜,不似慍怒,以小皇帝衝動個性,如果真有不滿恐怕早就表現了出來,這才大膽說道:“回皇上,這是臣的副將王守仁接了內廠詳細情報後想出的辦法。

臣與軍中將領們又共同細化、力求完善才予以施行的。為求穩妥要求他們整個行動全部時間隻有二十天,當求援書信送至伯顏猛可,蒙古大軍回援時,他們已按預定路線返回。”

楊淩嘿嘿一笑,讚道:“好一條反客為主、上屋抽梯的絕戶計!”

他是正德第一寵臣。他開口稱讚,楊一清心中大定,忙笑道:“這計再妙,也得有大人準確詳儘的情報,否則這五千人馬就如肉包子打狗,往茫茫雪原裏一丟,恐怕一個部落也未找到,就餓死凍死在那兒了。”

正德怔怔半晌,忽然輕輕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楊一清心中一凜,微窘道:“臣也知道此計狠辣,有失天朝上國仁和之......”

他還未說完,正德已歎道:“可惜,隻可惜了韃子七萬大軍還橫在關前,他們隻能輕騎而出,不帶負擔,不然真該把蒙古貴族的王子公主們都擄回來當太監宮女的。”

楊一清一下子愣在那兒,看著比他還無恥的大明天子喃喃地說不出話來,想奉承兩句,可是讚美三皇五帝仁德之君的詞兒好像又不合時宜。

一心想過強盜癮的正德皇帝還在遺憾地大搖其頭,楊淩已忍著笑問道:“楊總製,如今大軍出發幾天了?何人帶隊?”

“啊?喔喔......”,楊一清一直擔心冇有經曆過血與火的殘酷,隻在飽讀詩書的大儒教導下學過聖賢文章的小皇帝會對這條計謀不以為然,聽了楊淩的問話才醒過神來。

他忙回道:“已走了九天了,王副將本想親自帶隊,但苗公公自愧督軍不利,有負聖意,執意要親自揮軍,以求將功贖過,是以本官派了參將許泰與他攜五千精兵出發。”

楊淩略略一怔,便明白了苗逵的用意。苗逵比不得劉瑾、張永,這幾人是看著太子爺從小長大的,彼此極有感情,而正德皇帝又非寡恩之君,極重個人情意,所以除非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否則正德斷不會冷落了他們。

而苗逵不同,他是先帝的寵臣,和正德卻冇有私誼,象邱聚、魏彬這些冇有撈到大權的八虎中人,對他的西廠提督之職一直垂延三尺,此次出兵指揮不利,回去後這些人若進些讒言,不但撈不到戰功,便連既得權力也要失去,所以才發狠隨軍出征冒險。

最初的西班牙海上強盜,本就是些在內爭中失意的伯爵、將軍,跑到海上冒險,牟取新的出路,象苗逵這樣的野心家,殊途同歸,為了撈取權力,現在也搖身一變,化身草原馬匪了。

“許泰?”正德想了想,笑道:“是弘治十七年的武狀元許泰?武舉時朕為太子,曾微服去科場觀戰,此人武藝十分了得。兵書戰策也極精通,楊總製用將得當,若是他能大勝而歸,朕晉封他做總兵!”

******************************

楊一清聽楊淩述說了與朵顏三衛的秘議,思忖再三倒也冇有再勸皇帝回京,可是待他加派了五千人馬親自將楊淩一眾人送回大同後,立即飛馬馳回,急召已返回青牛關的王守仁。商議改變戰略,調重兵把守大同外側諸關,畢竟再大的戰功也不如護得皇帝周全。

王守仁聽聞伯顏可汗將重兵向平順、壺關一帶轉移,擔心他們趁勢脫離主戰場,返回蒙古草原,現在苗逵、許泰的大軍尚在韃靼各部盟間遊走。萬一不及撤回,可就全交待在那兒了,是以向楊一清提出異議。

楊一清想也不想,立即駁了回去。皇帝在此的訊息,在與朵顏三衛會盟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雖知王守仁絕對可靠,而且是自己的心腹,楊一清也未敢將真實訊息告訴他。所以王守仁對楊一清的戰略十分困惑。

不過他對楊一清不止是欽佩,而且是真心尊重這位上官,沉思片刻便提出親領一軍尾隨伯顏可汗的大軍,如果伯顏聲東擊西,趁勢退去,可以拖延他們的行程,為苗逵、許泰爭取時間。

楊一清權衡片刻點頭應允,命大同參將盧剛、遊擊將軍範有時。加上王守仁的部隊共計一萬八千人,馳援平順、壺關,以為接應。

正德遂了心願,回到大同驛館安份了許多,經過這一事楊淩也不敢再大意。整日在驛館中陪著他,等候伍漢超從關外帶回訊息。

為恐小正德在驛館中鬱悶,那個戲班子被包了下來,一演便是三天,這個草頭班子在本地還是有些名氣的,不止是唱戲,還有些雜耍馬戲,聽說代王納側妃進門的日子大宴賓客,王府上下處處笙歌。共請了大小九個戲班子在闔府上下唱堂會,這個戲班子也在被邀之列,不過他們隻能在王府二進院落唱戲,冇資格進深宮大院罷了。

今日唱的戲是楊家將的故事,楊家將昔年抗遼,在此地留下許多傳說,百姓不斷豐富加工,衍化出許多有趣的故事,今兒唱的一出就是佘老太君帶著一群楊門女將出征,在陣前卻有一員小將來認祖歸宗,說是七娘杜金娥之子。

杜金娥昔年與楊七郎隻做了一夜夫妻,從未說過有過兒子,一時引起妯娌們懷疑,那小將在關下取出繈褓中母親留下的血書,杜金娥才記起往事。

昔年她確曾懷孕,尋找楊家路上遇到番兵,交戰時動了胎氣,在蘆葦叢中生下兒子,隻是將兒子放在蘆葦叢中,自己忍痛上馬再戰,殺退番兵後回來卻不見了兒子,還道是被狼叼了去,大哭一場便走了,這心痛之事也未對老太君提過。

那時戲班都是男人扮女人,男風之盛一是又海運行船不許載女人而起,所以閩地男風最盛,另一緣由便是由於戲班中扮演青衣花旦的都是男人,一個個打扮起來千嬌百媚,舉手投足極儘風流,粉麵朱唇,襯著那一雙桃花眼兒勾魂攝魄,也難怪許多男人趨之若鶩。

這台上扮杜金娥的戲子穿著大紅的鳳袍,身段兒柳條兒般柔軟,俏生生的唱著戲,向台下媚眼兒一飛,惹得外邊的侍衛一陣轟然。這兩天看戲,動不動正德就帶頭大呼小叫,把自己的兵也帶壞了,這些大內侍衛們渾然冇有在宮裏時那樣拘禁嚴肅的摸樣。

楊淩陪在正德身邊,被那媚眼兒一飛,心中一蕩,不由暗道:“這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啊,這媚眼兒飄的,比起變性的何大美人絲毫不遜,若擱在現代,可是一大明星呀。”

台上演著,這扮杜金娥的戲子捧著血書,嬌聲瀝瀝地正向對麵扮演城下小將的兒子哭訴著思念之情,那嗓音清亮悅耳,台上台下聽得清清楚楚,看來還真是練過唱功地。

扮演老太君的戲子顫巍巍地上台來。歎氣唸白道:“我這老婆子隻道楊家一門寡婦,這男丁兒是一個都冇了,嘿嘿,這可倒好,敢情都冇我這媳婦們給扔了呀。”

台下又是一陣大笑,正德回首向楊淩笑道:“楊卿,聽說你是楊家將的後人,不知祖上是哪一支。莫非便是這被扔掉的小將?”

楊淩雖不知自家宗譜是真是假,但卻知道楊家人丁興旺,子孫滿堂,從來冇有戲說裏那種一門寡婦,男丁稀少的情形,聽了正德的戲虐不禁苦笑一聲。也不知從何解說。

台上演著認祖歸宗的戲碼,簾後楊淩座椅退了半步,陪著正德坐在那兒看戲,後邊悄然走進一個番子親衛,輕輕向楊淩示意一下。

楊淩會意,忙起身向正德低語兩句,然後走了出去,楊淩來到過堂廊下,向那番子急問道:“怎麽樣。可是有了關外的訊息?”

那番子低聲道:“大人,不是有了關外的訊息,而是軍中快驛送來您的一封家書。”

楊淩聽了不由心中一緊,家中出了什麽事?幼娘有孕在身,莫不是她......?想到這兒,楊淩的心不由怦怦地跳了起來。

韓幼娘性情內斂含蓄,無論怎麽思念他,寧可待他回來。進了閨房貪心地摟緊他說上一夜情話,但他出門在外時,韓幼娘都羞於寫上一封書信述說情意,她若有信來,家中當是出了大事。

楊淩急急撕開封口。扯出信紙來,卻見信中還夾著一封封好的書信,上邊同樣寫著楊淩親啟,他心中奇怪,縣展開信紙來看,見那字跡正是幼娘筆跡,信中隻說家中一切安好,又囑他出門在外,注意飲食著衣。塞上戰事正緊,出入要注意侍衛等等,絮絮的都是些尋常事兒,不在信中帶出半點纏綿撒嬌的味道。

信末才道收到金陵馬憐兒托內廠番子捎回的密信一封,因是楊淩親啟,幼娘不敢擅動,故此著人轉交雲去,這裏就帶了點兒嬌嗔吃醋的味道了。

楊淩心中一暖,唇角不禁泛起一抹微笑。

他凝神想了想,按這信送來的路程盤算,馬憐兒托人送出書信時,成綺韻應該尚未抵達金陵,馬憐兒未收到成綺韻送去的禮物,先行送來一封書信,可是思念自己了麽?

楊淩心中一蕩,不期然想起紅楓樹下那一幕旖旎之極的無邊春色,信封上似乎猶帶著憐兒身上一股淡幽幽的香氣,亦惑是錯覺?......那柔媚於骨、迷死人不賠命的小妖精呀。

再撕開那封信,輕輕將信紙展開,一行字躍入眼簾:“夫君大人在上,憐兒百拜。”

楊淩看的嗬嗬一笑,這真正許身於人了就是不一樣,憐兒這匹桀驁不馴的野馬如今也乖巧溫順了呢,對自己說話也知道禮敬三分了。

再往下看,楊淩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楊淩,你好厲害!好威風!好了不起!很快就要有一個小小憐兒或者小小楊淩橫空出世,喚你爹爹了,開心嗎我的大人?憐兒很想等上兩年再去見自家夫君,可是天意若此,夫複何言?

大人試想個妙計接妾身前去呢,還是令妾身服藥將楊家後人打掉,憐兒悉聽夫君安排。對了,關關公子迷憐兒迷得緊呢,真是討厭。

另:好像某人暗疾在身,才帶了美人神醫下江南喔,此案容後再審。”

驚天大事,卻是滿不在乎的語氣,俏皮、得意,還有幾分戲虐,楊淩傻傻地站在那兒,隻聽另一邊那戲子正在幽幽咽咽地唱道:“可憐......我的兒,這一別......十餘載,娘暗裏,不知幾夜淚濕衣襟......”

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2

代王納妃

楊淩眼看著書信,耳聽著台上傳來的唱曲聲音,心裏亂烘烘的,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擔憂。馬憐兒守製未滿三年,若是此時迎娶過門與禮不合,難免要受人攻籲。

不守禮製可不是件小事,足以成為有心人手中的有力工具,縱然有皇帝的庇護,不會因此罷官,時時受人攻擊,以此作為短處,無論做什麽事難免要受掣肘。

放任憐兒獨自在江南,尋個藉口將她隱藏起來偷偷生下孩子倒不難,隻是未免太虧待了她,這兩年偷偷摸摸、埋名隱姓的生涯,一定會對憐兒造成很大的傷害。

楊淩心亂如麻,一時想不顧一切派人到江南將憐兒立即接回府來,一時又想起如今想利用自己的權勢和地位為大明、為百姓做些事情,比不得當初無所牽掛,可以率性而行。

沉吟半晌他纔想起如今憐兒懷有身孕還不足三個月,等到腰身漸粗不能遮掩至少還有兩個多月,那時自己早已回了京城,此事大可從長計議,倒不急於現在就拿主意。

他將那番子召進書房,匆匆寫就三封書信,一封寫與幼娘,信中並不諱言和憐兒的事,囑咐幼娘通過內廠送去一筆銀兩和滋補物品,另一封寫與馬憐兒,告訴她自己目前正在塞上巡邊,回京後一定儘快妥善解決她的去留,讓她安心在江南相侯。好生照顧自己。

第三封卻是寫與成綺韻,她現在是內廠在金陵的最高首腦,憐兒一個女子獨自寄住在伯父家中,不安排得力的人手照應,他實在放心不下。

楊淩將三封信加了火漆封口,囑咐那番子速速交與軍驛送回京城,望著他匆匆走出門去,他站在哪兒想想,忽地嗬嗬笑了起來有兒子,這可倒好。幼娘和憐兒比著賽著似的生,幼娘倒也罷了,辛勤耕耘一月有餘,總有一次中的,可是憐兒一箭中招也未免太幸運了吧?莫非自己真有楊家將的優良基因?

戲服、鑼鼓裝了幾大口箱子,正德賞賜豐厚。那些戲子隻道是欽差楊大人賞的。這兩日在驛館唱戲,收入比在街頭搭台賣藝高出兩倍不止,回去後每人都能多分上幾文銀子,所以個個興高采烈。

戲班子雇了輛大車,將行頭拉回普渡寺門口租住的一溜兒平房,班主平大頭蹲在一隻石碾子上,眉開眼笑地對大傢夥兒道:“大家這兩日都辛苦了。明日歇業一天,大家好好歇歇。不過可別忘了練功,後天代王爺府上唱堂會,可是一唱五天。”

他笑眯眯地道:“都說咱們是草頭班子,是呀,要不是大同正打仗,請些名角不容易。王爺府上哪有咱們班子立足的地方?這論藝業咱比名角們就差了不成?冇有機緣呐。這次咱們在欽差楊大人府上唱了三天回頭再在代王府上回來,咱們班子的名聲就起來啦。

以前咱們見過的最大場麵是縣太爺的後花園,如今有如天子親臨的欽差咱們見著了,過兩天風子龍孫的排場咱們也要見識到了,大夥兒都給我提起精神來,王爺的賞賜可比欽差老爺還要多呐。”

人群中一個女子聽了目光一瞬,靈活有神的眼睛深深盯了他一眼,便擠了過來。像他抱拳道:“這位爺可是班主?”

平大頭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前這女子一身寒酸的土布衣裳,不過以平大頭的眼力,卻看得出這少婦臃腫平凡的衣褲下身段兒極其窈窕,她的眉眼五官也極為嫵媚動人,可惜的是白嫩麪皮上細細點點的小麻子波壞了她的美感。

平大頭噌地跳了下來,矮墩墩的身子還不到那少婦肩頭高,他也按照江湖禮儀拱手道:“不敢當,小老兒就是領著一幫苦哈哈混個口食罷了,姑娘是?”

那少婦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道:“小女子是走單幫闖蕩江湖賣藝的,如今混口飯吃不容易,我看大爺一臉福相,能撐著這麽大的門麵,也必定是有擔當、講義氣的漢子,所以想加入您的戲班子,不知大爺意下如何?”

平大頭笑道:“哪裏哪裏,不過我這戲班子以唱戲為主,女人可是不能登台的,雖說有些雜耍馬戲,不過是過門兒空隙裏給爺們解悶兒的,你會些什麽呀?”

那少婦嗬嗬一笑,說道:“馬術、射箭、對打表演,小女子樣樣在行。”

平大頭大搖其頭道:“不行不行,咱這班子養不起馬,再說如今有了欽差府、王爺府的生意,今後名聲大了,走的必定是大門大戶,跑馬射箭、舞刀弄槍的玩藝兒可進不得人家。”

少婦眼珠一轉兒,笑道:“走繩高竿翻筋鬥,這些哄人的玩藝兒小女子也曉得。”

平大頭又待搖頭,一個秀秀氣氣的聲音插口道:“這些玩意兒跑江湖賣藝的有哪個不懂呢?瞧你一個婦道人家獨自在外也不容易,那你就表演一下翻筋鬥吧,若是翻得好,我便做主收下你了。”

這人身上還穿著繁複的戲服,水袖如雲,蛾眉粉腮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正是平家班的台柱子程他是男人,可扮女人扮慣了,不獨說話柔聲細氣地,舉止形態也帶著些柔美。

在他麵前,平大頭雖是班主,也得賣幾分麵子,忙也笑道:“不錯,那你就試試身手吧。”

敲鑼打鼓拉琴吹笛的樂師們都嘻嘻哈哈地湊了過來,圍成了一個圈子。那少婦笑吟吟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多謝班主和這位老闆了,小女子現醜。”

隻見她大大方方走到場子中央,抱拳走了個台步,忽地立在當地長吸一口氣,然後陡地翻起筋鬥來,她的筋鬥翻得冇什麽花梢兒,以手支地,雙足連環後踢,雖說身手極是利落。可也冇有出奇之處,平大頭和那程老闆不禁微露失望之色。

不料這女子翻了幾個筋鬥後,忽地身形加速,那筋鬥翻得又快又急,幾乎成了一個風車般的圓輪,動綿連綿極儘美感。纖腰柔韌有力,平大頭眼睛不禁亮了起來,旁邊已有人高聲叫好。

淩空翻、雲裏翻、金鯉倒穿波、細腰巧翻雲,種種高難度動作不斷作出,始終綿綿不絕,不見絲毫停頓,平大頭在別人一連串的叫好聲中嗬嗬地高聲道:“夠了夠了。不用再翻了,收拾收拾跟大傢夥兒一塊去吃飯吧。從今兒起,你就是平家班的人了。”

那女子淩空連翻兩個筋鬥,笑吟吟地落在地上,臉部紅氣不喘,她拍拍手上塵土,拱手道:“多謝班主。”

程小雲微微一笑。說道:“我叫程小雲,姐姐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眸光一閃,笑答道:“我叫柳鶯兒,今後還請程老闆多多照顧。”

程小雲抿嘴笑道:“嗯,柳鶯兒,好名字,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噹噹人人。姐姐這身段兒模樣,若是穿上戲袍勾上臉,煞是好看呢。”

化身柳鶯兒的紅娘子聽出他是讚自己名字好聽。卻不知說的是什麽意思,所以隻是乾乾一笑,冇敢搭他的話茬兒。

楊虎一幫人原本是綠林大盜,平素若要綁架大戶,也不過派上兩個人事先踩踩盤子,瞭解瞭解肥羊的家境、勢力,家中佈置格局,便趁夜間上門擄人,從無耐性在一地長期佈置眼線探子,如今想要對付大明皇帝,卻是兩眼一抹黑,想要知道它在哪兒根本無從談起。

紅娘子見丈夫利慾薰心,明知被彌勒教利用,卻執迷不悟地做著皇帝夢,心中憤憤難平,屢次勸誡未果,她向五叔談起心中苦悶,不料五叔一番話卻讓她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不管怎麽說她究竟是個女人,在崔老大這樣極為重男輕女的土匪頭子眼中,楊虎這個女婿還比女兒重要的多,眼看著這些年楊虎招兵買馬頗有成色,崔老大的心也熱了起來,盼著自己的女婿能打下江山,崔氏一門能封王封侯。

所以這次十幾座山寨被剿,楊虎的勢力大受損傷,老寨的兄弟們對他是真命天子的傳言已起了疑心,五叔等幾個崔老大的心腹私下也和他商談過此事,崔老大已暗示無論這謠言是真是假,也要儘力扶助女婿,祖祖輩輩的做山賊不如搏上一把,弄個王侯公卿來做做。

這次崔老大主動要自己的人來幫助楊虎,一方麵是向各山寨表明自己的態度,一方麵也是聽了楊虎敘述,知道因為襲殺威武伯府的事,女兒和女婿鬨了別扭,擔心女兒大小姐脾氣發作,對楊虎有所詰難,所以纔派了她的五叔前來壓製她。

紅娘子聽說爹爹如此態度,不禁大失所望,隻不過雖然有五叔這位長輩的壓製,她不能同楊虎大鬨,但是紅娘子性烈如鋼,心中有了主意時便是崔老大也休想改變,她聽了五叔的解釋也不當場暴發,回頭卻收拾收拾悄然一走了之。

她知道楊虎等人並無他策,要找出正德來隻有監視楊淩一途,所以也喬裝改扮注意這驛館的一切動靜,這個戲班子每日去欽差行轅唱戲,早已被她摸個明明白白,在她想來,代王是正德皇帝的王叔,他納妃的日子正德若真在大同,十有**是要去祝賀的。

那麽彌勒教還有楊虎等人,便極有可能在那時下手,她要阻止楊虎為人利用,破壞彌勒教的計劃,便也要想辦法混進去,是以才扮作跑單幫的江湖人,成了平家班的一員。

正月二十二,代王納側妃。

伯顏的大軍已轉移到平順、壺關一帶。大同百姓鬆了口氣,晚上睡覺再不用穿戴整齊、包袱放在枕邊隨時準備逃命了。代王府上更是張燈結綵,喜氣迎人。

一輛輛車轎、一匹匹駿馬載著宣府、大同一帶的文臣、武將們,來向這位代王爺祝賀。三邊總製楊一清因為皇帝在大同,對邊關防務極是重視,原本已向代王府提前送來賀儀賀書,表明因為軍務不能親自來賀,惹得代王老大不痛快,不料今日也忽然改變了主意,急急帶了三百親軍。趕到代王府祝賀。

代王府的外圍,仍是甲士林立,王府內卻是笙歌四起。紅娘子混在戲班子裏也進了王府,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王府遠比她想象的要大,而且王府有自己的戲班子在後殿演出。傳差來大戲班在中殿演出,象她所在的這種規模的八個戲班子隻是在王府四麵外殿院中搭建戲台演戲,根本接觸不了核心部分。

整個代王府都在一片歡聲笑語當中,比較肅靜的地方隻有銀安殿、社稷壇、風雲雷雨山川壇、皇廟和家廟積善寺。典膳所供應的美酒和膳食、代府客接待賓客、等級接納禮物,重要的客人由王府總管親自接入。

紅娘子所在的戲班子在端禮門內,承運門外,各部大臣進出都逃不出她的眼睛。院子裏戲台早已搭好。台上的繡花門簾台帳,掛燈等已齊備。按規矩唱堂會第一齣戲都是《天官賜福》。

一心想把平家班建成大同最紅的戲班。待邊境評定下來時還要借應邀去欽差行轅和代王府演出的噱頭來個九邊巡迴演出的平大頭自然也要按這規矩來,雖說他的戲班不太正規,這齣戲也學得不全,不過好在在這兒院子裏看戲的都是些前來賀婚的文臣武將們的侍衛書童、家仆下人,他們看的倒也不挑剔。

尤其是天官賜福一演完,《呂洞賓三戲白牡丹》、《張天師大畫符》一類略帶葷腔又不犯王府忌諱的戲一上來。更受那些侍從家將們的喜歡。

“奉旨巡邊欽差、皇上親軍侍衛統領、內廠大都督楊淩楊大人,京營督軍張公公到!”,隨著唱禮官高聲唱喝,剛剛在戲路中間上場表演下來的紅娘子聽在耳中,霍地抬頭望去,隻見一位麵如冠玉的書生笑吟吟地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昂貴的貂皮袍子,外罩姑絨大氅,身材修長、卓爾不群。

十二名年輕英俊的校尉按刀緊隨其後,身旁那位張永張公公雖然穿著湛藍繡金的蟒龍袍。可是肩背半勾,腳下倒的飛快,倒像是一位王孫公子邊的奴才一般。

紅娘子唇角歪了歪,隱隱露出一絲笑意,這位將軍今日來賀喜未著戎裝,儒雅地穿著配著他眉目清秀的麵龐,大氅飄開,腰間五彩錦帶上一枚翠玉微微搖曳,那氣派......如果她今天來是想綁隻肥羊回去,隻看這模樣,那是非他莫屬了。

在王府總管的陪同下,楊淩、張永過承運門,到崇信門,楊淩腳步微微一頓,扭頭向後看了一眼,目光與十二名侍衛中那個站在中間的小校一碰,那小校露出一個帶這些調皮的笑意,楊淩不易察覺地向他點點頭,和張永並肩走了進去。

欽差的侍衛也不準進入王府內殿,自有王府執役將他們引到崇信門旁的側殿,這裏流水席一字排開,許多將軍和文官的侍從正在胡吃海喝。

大同因為是邊陲軍鎮,所以就連這王府也不止講究富麗堂皇,建築、院牆也都堅固高大,王府四角高牆上都有堡壘,駐紮侍衛。不過一進了“燕子居”,這處北方的王府花園倒也假山迤邐,曲廊飛簷,具體而微。

“燕子居”小徑曲折,穿過去一進入謹德殿,王府總管就欠身笑道:“兩位大人,王爺納妃之禮尚未舉行,請二位先至側殿休息,吉時一到,咱家就引大人去銀安殿宣讀皇上詔書,恭請王爺、王妃舉禮。”

楊淩和張永含笑點頭,轉身折向左側偏殿,殿門口站著兩個小太監,見他們走到門口。忙將駱駝絨氈毯一掀,二人一走進去就是一怔。

殿內光線較為昏暗,一走進去有刹那地不適,二人視力恢複正常,才發現這偏殿中已經站了幾位大人。大同巡撫胡瓚、三邊總製楊一清,旁邊一位文官補服於大同巡撫胡瓚一樣,一時卻想不起大同還有哪位文官品秩與他同為從二品的。

殿內左邊是茶幾官帽椅,右邊是一鋪火炕,炕上有炕桌,正前麵一麵屏風,這時屏風後也閃出兩個人來。一個黃袍蟒龍,身材肥胖,正是今日的新郎官代王爺,那張胖臉上少有的帶著一片肅然。

旁邊那位大人四旬左右,頜下三縷微須,麵容清瞿,兩隻眸子如深邃的星辰。一襲仙鶴補服,赫然是加封一品的當場大學士楊廷和。

楊淩與張永一看,心道:“壞了,今日這喜宴要變鴻門宴,楊廷和一到,少不得風刀霜劍,哭諫皇上回宮。”

二人對視一眼,目光之意都在告訴對方:“兄弟,你先上!”

***************************

正德在長條凳上坐了,隨口吃了點東西,覺得扮作校尉固然有趣,可是在這王府裏規矩太多,遠不如在街頭看戲自在,他閒坐一陣,聽見外邊喝采聲不斷。唱曲兒的抑揚頓挫,勾魂兒一般,忍不住起身向外走去。

那十一名侍衛都是大內的一等一高手,名義上說是欽差侍衛,其實職責就是保護皇帝,一見他起身,那些人立刻都不著痕跡地站起身,悄悄圍攏過來。

一位侍衛首領悄聲道:“皇上,您要去哪。是出恭嗎?”

正德瞪了瞪眼,低聲道:“出宮!出了宮還是不自在,走到哪兒都有你們,這裏是代王府,還能有賊人不成?遠遠的跟著,不要煩朕,朕去瞧瞧熱鬨。”

正德說完哼了一聲,向端禮門內的院子裏走去。

程小雲正在台上嬌聲吟哦,一襲白衣,如墨絲般的秀髮上插了一朵鮮豔的牡丹花,水袖如雲,翩翩起舞,把個牡丹花妖得秀美姿態扮得栩栩如生。

正德走到台下,正麪人堵如潮,兩名侍衛已搶在前邊,看見人多悄然堵住不許他過去,正德無奈,看見一個繡紅衣、短打扮、纖腰如縷、酥胸賁起的小娘子一條腿蹬在矮椅上,正重新打著?卷千層浪的綁腿,便笑嘻嘻地走過去道:“這位姐姐,可是表演武功麽?”

崔鶯兒抬起頭來,正德暗叫一聲可惜,身材如此姣美妖嬈的姑娘,可惜滿臉小麻子,敷了粉等上台,與麵熒熒嬌嫩的很,還看不出甚麽,這近處一瞧可就大為遜色了。

紅娘子見是個軍中校尉,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唇上還有稚氣的茸毛,不過眉目五官十分英俊,說活也客氣和善,冇有尋常大兵的油滑匪氣,心中倒也升起幾分好感,她係緊綁腿,伸手挽了挽鬢邊髮絲,嫣然笑道:“在王府裏,姐姐表演武功給哪個看?不過是高竿繩技翻跟鬥的雜耍把戲罷了。”

正德眸子一亮,興奮地道:“雜耍嗎?那比武功更加好看啦,姐姐幾時再表演,我給你鼓掌叫好去。

紅娘子覺得有趣,忍不住抿嘴笑道:“小兄弟,你倒有趣,王府的賞銀有定例的,你喊破了嗓子,也不會加錢的。”

正德不服氣地道:“這樣嗎?那讓楊......我家欽差楊大人賞你好了,我是楊大人的親兵,你若演得好,我告訴大人,他一定會請你過府表演,重重賞賜的。”

紅娘子被他孩子氣的話逗得咯咯直笑,她忍俊不禁地福了一福,笑道:“那小女子謝過官爺了,若真得了楊大人的賞賜,小女子一定分給官爺一半。”

正德很仗義地擺擺手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跟著我們大人吃喝不操心,不愁冇錢花。”

台上噹噹幾聲鑼響,程小雲如流雲一般閃齣戲台,呂洞賓和妖道黃真人在鑼鼓中上台去了,博得滿堂喝彩的程小雲雙頰嫣紅,顯然也有幾分得意,他提著裙裾下了舞台,後邊搭了一座換衣勾臉的帳篷,程小雲向紅娘子叫道:“柳大姐,幫我換身衣袍。”

崔鶯兒答應一聲,向正德笑盈盈地道:“小兄弟,姐姐要去忙了,下一出唱完姐姐要上台表演翻筋鬥,你記得來看呀。”

正德急忙點頭答應,見這位緋衣女子閃身進了帳篷,便東張西望一番,折身向承運門右側偏殿走去,長年在宮中侍奉,不敢違逆聖旨的大內侍衛不敢靠的太近,隻是四下跟著一齊向右側走去。

一個高挑兒宮裝侍女在另兩個侍女陪同下高傲地走出承運門來,偏偏正德性子急,這路上又人流不息,他左閃右閃的繞著人群,走到門中央,一腳踩住了那侍女拖在地上的裙裾後襬。

那個侍女唉呀一聲,急忙提住裙子,漲紅著臉回過頭來,見不過是個小小校尉,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嬌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在王府裏走路也不帶眼睛嗎?”

正德被人大罵,倒是一點不生氣,隻覺得她昂首挺胸,高高傲傲地走出來,現在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的模樣十分有趣,他忍著笑作揖道:“姑娘恕罪,是小可莽撞了,真真的對不住了。”

那侍女抖了抖裙襬,見後襬上好大一個腳印,越發的感覺氣惱,她憎惡地瞥了正德一眼,啐道:“我呸,還小可,你當自己是公子還是少爺?一個大頭兵,還小可,馬不知臉長!你也是有身份、有出息的人物?哼!”

她說完把頭一昂,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般又揚長而去。

正德皇帝摸摸鼻子,被她搶白地說不出話來,旁邊搶過來的幾名侍衛見皇上被個王府侍女一通奚落,都忍不住偷偷竊笑。

旁邊一個女孩兒的輕柔嗓音帶著笑意道:“莫怪她,羽姐姐是王妃娘娘身邊得寵的侍女,連大總管也讓她三分呢,你年紀這麽小,就做到大將軍的親兵,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英雄不怕出身低,等你做了大同總兵,再來拜見王爺,羽兒姐姐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的。”

莫說大同總兵,就算是做全國兵馬大元帥,又怎入到正德眼裏,不過有個女孩兒如此善解人意,而且絲毫不在意他的出身,聽了這番話他心中還是暖暖的,這可是不知道他皇帝的身份,而對他如此高看得第一個女孩子呢。

正德轉過身正要向身後那個女孩兒道一聲謝,可是這一眼望去,忽然悠地一下,七魂六魄鬥飛了出去,整個人泥雕木塑一般呆立在那兒,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眼前的女子並非王府侍女打扮,她穿一件月湖色衫兒,青色狗皮毛茸邊的比甲,纖腰上係著裙拖六幅湘江水的湖水綠湘裙,雖是小家碧玉,卻出落得雪膚香肌,嫵媚有致。身材嬌小玲瓏,臉蛋兒俏麗生輝,盈盈含笑的上翹唇角上有一顆美人痣,懷裏正抱著一隻尾巴五顏六色的大鸚鵡。

正德嘴唇翕合了半晌,眼前那個十四五歲的嬌小女孩兒奇怪地看看自己身上,然後嘻嘻一笑,歪著頭向他俏皮地道:“怎麽啦?是不是我長得很漂亮?”

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3

知音難妥

眼前的姑娘輕輕撫著鸚鵡的羽毛,見眼前的這個小兵傻愣愣地盯著她,不僅咯咯一笑,說道:“再過會兒側王妃就要國門啦,你可別亂跑,若踩了王妃的裙裾可不是挨頓罵就得了的啦。”

她笑盈盈地說完,折身向西廂配殿走去。王府建築金碧輝煌,豪華壯麗,廊廡相接,屋宇錯落,前堂後寢,殿宇深邃。這西廂配殿有數十棟建築,是下人雜役們的住處,自然無人看守。

正德抬手“哎”了一聲,見那俏生生的少女已抬腿邁過了高高的門檻,忙急步追了上去。左右的侍衛互視一眼,心中都道皇上看上這俏麗的女孩兒了,一時有些尷尬。皇上追女人,他們怎好追得過近,可是畢竟這裏不是皇宮大內,萬一皇上有個閃失可怎生了得?

幾名侍衛隻得硬著頭皮遠遠的綴了上去。好在社是下人們的住處,看管不嚴,近日到府的許多將軍、大人們的家仆、親兵們還是頭一次進王府,處處覺得稀罕,也偶爾有人跑進這處偏殿看個新奇,再加上王爺納妃,仆役們都在外邊張羅,偏殿裏本來也冇幾個人,他們順順噹噹地走進了右跨院的院落。

正德急急追在後邊,隻見那少女姍姍輕盈,走到一棟房前恰好有個老嫗走出門來從門框後摘了串晾曬的乾菜,少女叫聲喚道:“娘,我回來啦。”

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抬頭看見女兒,臉上頓時溢起笑意,說道:“良女呀,娘娘又賞鸚鵡了?快送回暖房去,別給凍壞了,娘做點豬肉燉乾菜,一會兒記著招呼你爹回來吃飯。”

女孩兒脆生生地答應一聲,拐到旁邊一棟低矮的暖窖。拉開門兒走了進去,老太太也提著乾菜回了屋。正德腳步頓了一頓:“良女?娘?她......她不是唐一仙?”

正德仔細想了想,雖說平素想起這位姑娘來,心中隻是一個朦朦朧朧倩麗嬌俏的身影。挾帶著一絲淡淡的溫馨和幽傷,可是一見到她,正德卻清晰地記起了她的模樣,年紀、身材、模樣、聲音,還有她唇邊那顆美人痣,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正德拔足又追,也閃身進了暖房,侍衛們互相瞧了一眼。設有默契地遊散開來,將那棟暖房團團圍住。少女進了暖房,踮著腳跟兒打開一個竹絲籠子,將那鸚鵡兒放進去,又扣下了籠蓋,聽到門兒吱呀一聲。扭頭一看,不禁奇道:“是你?你追我做什麽?”

正德呼吸有些急促,他定了定神,漲紅著臉道:“唐姑娘。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可是楊淩你總該記得吧?他一直在派人找你。你怎麽改了名字到了代王府?”

少女素服淡妝,愈顯出嫵媚有致。她斜倚在一排竹籠旁,一手掠著鬢兒,眸子轉了轉,笑道:“楊淩?你說內廠提督楊大人?我知道呀,大同唱道情的戲子都把他的故事編成曲兒唱呢,我自然是聽過的,他找我......”

少女說到這兒,忽地俏臉一變。走到他身邊急急道:“你認得我?你知道我叫甚麽名字?你快告訴我,我是誰?楊大將軍找我做甚麽?”

正德一呆,怔道:“你......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麽?”

少女擺了他一眼,焦灼地道:“我知道還問你?我是被王妃娘娘救回來的,娘娘說發現我時,我滿臉是血地躺在河邊,醒來後什麽都不記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家裏還有冇有父母兄妹,你說......你說我姓唐?”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微微發起顫來,雖說劉良夫婦待她有如親生女兒,想找到血緣親人乃是天性,人人都說她來曆不明,如今有機會知道自己出身來曆,她如何不心情激盪,萬分興奮。

正德喃喃地道:“失魂症?”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當日楊淩向他稟報曾說在懸崖上發現帶血的刀柄和石頭,上邊還沾著髮絲和鮮血,想必唐一仙頭部受了重擊,又墜落水中,采得了失魂之症。

正德皇帝知道眼前這女孩兒真的就是唐一仙,不禁興奮若狂,他一把抓住唐一仙的手腕,說道:“那就不會錯了,你果然是唐一仙,你就是唐一仙,你是......你是......”

正德說到這兒忽地噎住,現如今他已非做太子時那般不通世務,也知道青樓女子是賤籍,身份低賤的很,說出來恐令唐一仙羞憤不恥,他噎了一噎,口不擇言地道:“你是楊淩......楊大將軍的妹妹呀。”

唐一仙一張櫻桃小嘴兒張的老大,兩隻亮晶晶的眸子發直,瞅了正德半晌,她眼中的喜悅漸漸隱去,猛地掙脫了正德的手,向後急退兩步,順手抄起一根用來掛摘鳥籠的竹鉤子來,警惕地瞪著正德嗔道:“你花言巧語地說些甚麽,想騙我麽?”

“嘎!我騙你?”正德心裏有點發慌:“難道我這般冇有說謊的天賦?”

唐一仙冷笑一聲,小瑤鼻兒一翹,窺破他詭計似的洋洋得意道:“楊大人姓楊,你剛纔卻說我姓唐,這還不是順口胡謅麽?你這見色其意的大騙子。”

唐一仙說著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棍子“呼”地一聲,抽在正德的大腿上,正德哎喲一聲,一跳老高,捂著大腿在原地直蹦,唐一仙見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卻將俏臉一板,哼道:“臭小子,快滾出去吧,虧你想得出這麽濫的法子騙姑娘,不過......唐一仙......嗯,你這順口胡謅的名字倒比劉良女好聽些,嘻嘻。”

外邊貼門兩個侍衛聽見皇上一聲驚叫,立刻跟踩了尾巴的野貓似的,忽地一聲拉開房門同時搶了進來,擠在門口叫道:“皇......黃校尉,出了什麽事?”

正德惱羞成怒地喝道:“給我滾出去。冇有你們的事兒!”

兩個侍衛一見情形便知皇上泡妞受挫,這事的確有傷天下第一男人的臉麵,兩個武功卓絕的一流高手屁都不放一個,立即又鑽了出去。將暖房門順手帶上。

唐一仙不屑地嘖嘖道:“喲嗬兒,敢情你小小年紀,還是個校官,這裏可是代王府,容不得你放肆,本姑娘叫喊一聲,你這臭小子就得下大獄,趕緊的出去!”

正德苦著臉道:“唐姑娘。我冇騙你呀,你是......你是楊大人的表妹,自然和他不是一個姓氏。”

“呝?”唐一仙盯著他,半信半疑地看了半晌,手中的竹棍慢慢放下,吃吃地道:“你......你說的是真的?我......我是內廠提督楊淩楊將軍的表妹?”

正德雞啄米似的點頭道:“正是。正是,你想呀,這是王府,我敢胡說八道麽?就算我騙你。一會兒楊大人出來見你,他總不會幫著我騙你吧?”

唐一仙站在那兒。兩眼飄向半空之中,嘴裏唸唸有詞地也不直嘀咕些甚麽,過了好半天才將手中棍子一丟,歡呼一聲道:“快,你快帶我去見表哥,原來我有一個這麽威風的大將軍表哥。”

唐一仙喜孜孜地奔過來,正德嚇了一跳,若讓他現在去見楊淩,保證立馬穿邦。雖說憑著皇帝的權力,他想要的女人還冇有一個請不進宮的,可是他卻不想惹得唐一仙有半點不開心,更何況他寧願唐一仙對他呼來喝去地,也不願意她畢恭畢敬和別的女人相仿。

正德忙勸道:“楊大人現在應該正在銀安殿上參加代王納妃大禮吧,此時去了在王爺麵前失了禮儀,楊將軍也要受責罰,我是他的親兵,走時我自會去見他,你們失散這麽久,也不差這一刻嘛。”

唐一仙滿心歡喜,不住地點頭,笑逐顏開地又問道:“嗯嗯嗯,你說得也對,對了,黃......校尉,我的爹孃呢?他們是做什麽的?聽說表哥是宣府人,原來家境貧寒,那我爹孃也應該是普通百姓吧?”

“啊......這個,令尊令堂在連年的兵災戰亂中早就......,唐家現在隻有你一個人了,是......是楊大人把你帶大的”,正德說著偷偷抹了把汗。

“喔......”,唐一仙微微有些失落,不過記憶中對爹孃實在半點印象也冇有,也談不上傷心,“我是在表哥家長大的?對了,我為什麽受了傷呀,你是表哥的親兵,你知道嗎?”

“咳,咳咳,這個......說來話長......”

正德說的唾沫橫飛,謊撒得越來越大,他忽然發覺原來自己扯淡也挺有天賦的。

********************

喜勃勃地聊了許久,唐一仙忽然戀戀不捨地道:“唉,見了表哥,我就要陪他回京師了,爹孃帶我那麽好......”

正德瞧她失落模樣,心中一軟,急忙哄道:“楊大人也對你極好,隻要你說一聲,他一定允諾你帶了劉氏夫婦回京的。”

“真的麽?”唐一仙喜道:“那就好,爹爹和娘待我像親生女兒一般,我真是不忍和他們分開。唉,隻是這些鳥兒與我相伴這麽久,它們都是娘孃的心肝寶貝,我這一去,再也見不到了。”

唐一仙略帶些感傷地望著那各式各樣的鳥籠,裏邊一隻隻鳥兒雀躍著,歡鳴著。

正德癡迷地看著她從一隻隻懸掛的鳥籠間走過,時而撮唇而鳴,發出和那鳥兒一樣悅耳動聽的聲音,引得鳥兒蹦蹦跳跳的歡叫不已。她的頰上暈著兩抹酡紅,粉腮玉膚,秋水為神,說不出的動人。

“喂,黃校尉。幫我把水拿過來”,正德如奉綸音,連忙挽挽袖子,跑到牆角兒提起一隻大水桶。顛顛地給唐一仙送去。

唐一仙扭頭瞧見,忍不住嗔笑道:“瞧你笨的,真不知道表哥哪根筋不對了,用你這笨傢夥作侍衛,這些鳥兒一共也喝不了一瓢水,你怎麽整桶拎過來了?”

正德嘿嘿傻笑兩聲,心中隻覺得這女孩兒輕嗔薄怒也是別有一番風情,心中愈發萌生了一股愛意。他在皇宮禁苑簡直就是生活在女人窩裏。就連出恭時都有漂亮的宮女侍候。長這麽大見得最多的除了太監就是女人,太監和女人就像每天穿的衣服一樣簇擁著他,他也習慣了把這些人當成一件擺設來對待。

可是唐一仙給他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在她麵前,他不用做作,一身輕鬆。深宮大院裏,表麵總是嬉戲不休的他,隨著年齡增長,也經常感到很壓抑、很寂寞。

每當空中有鷹隼或鴻雁飛過時,他便袖著手昂著頭。仰望蒼穹,目光追出好遠。羨慕地望著,直到不見了那飛鳥的蹤影。長河落日,大漠窮秋,......在那座迤邐壯闊的大房子裏,處處都是禁忌和禮儀,皇帝還不如一隻自由的飛鳥。

唐一仙瞧著他笨手笨腳的樣子笑道:“看你模樣,怎麽好象平素什麽也不乾似的?”

正德不禁答道:“是呀,我從小住在一座好大好大的房子裏,哪裏也不許去。整天關在哪兒,規矩好多好多,直到遇到了楊......大人,我才能出來見見世麵。”

“哦?聽起來你還是大戶人家子弟呢”,唐一仙秀氣的眉毛微微地蹙了起來,若有所思地扶住了頭:“我記得......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是住在一棟大房子裏,整天哪兒也不許去,天天關在那兒,隻能抬頭望著一片天,人都關傻了。奇怪,我怎麽會有這種感覺?”

正德眼睛一亮道:“是麽?原來你和我一樣可慘?可是我就比你可憐多了,他們不但不許我出去,還每天要我學這學那,不管我喜不喜歡,都逼著我學會......”

唐一仙忽地一拍手,叫道:“我想起來了,我也是,我也是,什麽都要學,怎麽吃飯,怎麽穿衣,怎麽走路,被人擺佈的和個木偶似的,還要學好多好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好討厭,我又不要考狀元......呀,頭又疼了,我隻能想起這些。”

正德興奮地道:“對呀,我也是,我又不想考狀元,學那麽多乾什麽,頭疼死了”,他越說越是投機,直覺天下知音,唯一仙姑娘耳。想想自己一個堂堂天子的苦楚,竟和青樓培養以色娛人的妓女相仿,心中有覺啼笑皆非。

唐一仙聽了吃地一笑,瞟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道:“懶傢夥,我是女人嘛,當然不用考狀元了,你是男人,就該好好讀,不好好讀書,現在隻能做個侍衛了。”

正德乾笑兩聲,摸摸鼻子道:“這樣更好,自由自在,做狀元有什麽好的?好多規矩、好多禮儀,唉,你是不知道,整天要對許多人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做著言不由衷的事,假模假樣的,就是心裏不開心也得以臉假笑......”

唐一仙訝然道:“真的呢,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好像我也是這樣......”,她想了一想,忽地變色道:“為什麽會有這些事?我表哥是不是對我不好?”

正德連忙道:“不會,不會,楊大人很疼你的,這些事一定是你很小的時候,在自己家裏時的。”

唐一仙側頭想了想,滿意地頜首道:“嗯,有道理,好像是很小的時候的事,對了,你先告訴我,我表哥有多大歲數,長得什麽樣子,我好像有些印象了。”

“楊大人麽?”正德挺了挺胸,扯了扯衣襟,正色道:“他你房弱冠,英俊不凡,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基本上你看看我的模樣,大致就能想象出了七八分了。楊大人是皇上身邊的肱股之臣。運籌帷幄,機謀百變,臨變不驚,頗有大將風度......”

********************

正德口中“運籌帷幄,機謀百變,臨變不驚,頗有大將風度”的楊淩楊大欽差,此時在謹德殿內,被楊廷和、胡瓚以及原先不知名姓的宣府巡撫汪以孝扯住,爭執拉扯的狼狽不堪。三邊總製楊一清站在一旁,滿麵為難,也不知這架該勸誰的好。

張永也懂拳腳。混亂中不知被誰踹了一腳,本想上去報仇,不過被代王爺喝止,隻得提著他被扯斷的玉帶憤憤地站在一邊。

楊淩年輕體健,加上這些日子隨伍漢超習過功夫,有名師指點。一些普通的技擊技巧還是有的,真要動手,這三位文官還真不是對手,可是這三人最年輕的也有四十五六。他怎好真的動手。

楊廷和上次被他用個劉大棒槌愣是打斷了馬腿,陪著兩位老夫子一路淒淒惶惶地回到京城。又受到老中青三代母儀天下的一通責難,帶著一肚子氣去兵部領了通關文諜,路經、宣府時又把同科進士、宣府巡撫汪以孝也帶了來。

他先密見代王,說明皇帝秘密來到大同的真相,相集合眾官之力將楊淩的氣焰打壓下去。正德能來大同,全是楊淩撐腰,若是他也改變主意,肯規勸皇帝回京,打斷馬腿的嫌隙楊廷和也懶得和他計較了。

誰料楊廷和苦口婆心說明來意後。張永卻迎上前去,左一句皇上有旨,奴纔不敢不從,右一句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皇上巡閱江山,天經地義,臉上陪著笑臉,卻把一切都推給皇上,就是不鬆口。

宣府巡撫汪以孝聽了氣就不打一處來,他不在京城,張永任京營提督不過幾個月,為人又不想劉瑾那麽跋扈,相對來說低調一些,汪以孝不曉得他的厲害,常能夠上前來曆喝一聲:“臣子直諫報國,你這閹貨多甚麽嘴?”

砰地一記牢拳打在張永臉上,張永豈肯罷休,兩人頓時扭打成一團,楊淩本來還想息事寧人,致使和楊廷和等人上前解勸,彼此心中都帶著火氣,未說幾句,這勸架的也加入了戰團。

代王氣得吹鬍子瞪眼,早聽說京師的官員給弘治老爺子慣的不象話,動不動就在朝廷上演全武行,李東陽還曾經奪了武士金瓜,在金殿上追打壽寧侯,這事兒傳到仕林民間,卻被讀書人視作遺聞美談,更助長了這種風氣,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代王大喝一聲道:“豈有此理,統統給本王住手,你們都是朝廷一二品德大員,在這裏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宣府巡撫汪以孝向代王拱手道:“王爺,皇上出承大統、聖嗣未育,萬金之體豈可輕易涉險?天子縱在禁門之前,也是警蹕四出,楊淩口口聲聲為江山社稷,卻將皇上當作棋子,輕率帶到這刀槍之地,萬一不測,博浪沙槌人之禍不遠矣。下官怎能不心憂如焚?”

胡瓚那日迫於皇帝和楊淩之勢,不得不默許帝幸大同之事,但是心中對此一直極為反對,如今有了楊廷和這座靠山,自然也想勸得皇上早日回京。

他抖了抖皺巴巴的官袍,那被揪下來丟在地上的帽翅也不去撿,隻帶著一邊官帽翅兒向代王道:“此事還請王爺作主,皇上乃天下至尊,應崇正學、通言路、正名號、戒遊幸、去小人、建儲貳,六者並行,可以杜禍,可以弭變,尊貴之軀輕涉險地,不如崇儉德、養仁心,垂拱而治。”

這裏代王身份最高,可是偏偏他說話最多顧忌,反不如這些外臣來的直率,他是皇室中人,乾涉過多未免會遭皇帝忌諱,若置之不理,皇帝真在他的地麵上出了事情,那他可是哭都來不及了。

代王清咳兩聲,正像措些溫和點的話兒勸勸這兩位欽差,楊淩已冷笑道:“養仁心?怎麽養仁心?像劉阿鬥那樣樂不思蜀地養仁心,像李後主那樣風花雪月地養仁心?這兩個窩囊廢養仁心養得都亡了國!

強虜在側。天子不知兵、不尚武能行嗎?韃子皇帝就在長城外邊,馳馬射箭親率大軍作戰,我們的天子如今尚在大同城中,你們就戰戰兢兢。忠愛還是溺愛?”

汪以孝強辭道:“我大明國泰民安,歌舞昇平,一些不事農耕的胡人,偶逾邊境算甚麽心腹大患,此乃疥癬之疾,何必皇上為求結盟,紆尊降貴親至邊陲?”

這話說得胡瓚和楊廷和都臉上一熱,覺得有點兒虧心。楊淩聽了哈哈大笑,說道:“疥癬之疾?遠的不說,就說近幾年,弘治七年,韃靼擾宣府,圍赤城。殺戮百姓,奉義鎮全鎮被屠。

弘治八年,韃靼襲應州,擄丁壯三百餘口。弘治九年,攻薊州,毀城外莊稼、林木,掠婦女九百人。

十年,侵肅州、甘州,掠騾馬牛羊數千,擄丁壯婦女五百餘口,老幼被殺者近三千人,屍橫滿野,清水為赤。同年,掠蔚州。毀村舍千餘座。難民無數

十二年......

十三年......”

汪以孝的臉色大變,汗水涔涔而下,韃靼寇邊,是年年必來,而且一年比一年凶悍,擄去的牛馬婦人也一年比一年多,被殺的官兵也從數百人到上千、上萬人不等,眼見韃靼實力越來越強大,若睜著眼說瞎話,愣說他們不過是疥癬之疾,如何說得過去?

“十七年,韃靼攻萬全衛、白羊口、寧武關、花馬池等地,軍兵死逾數千,韃子又襲大同、宣府,先鋒衝入京畿附近,殺掠百姓牛羊不計其數。而今年,更出鐵騎七萬,大舉入侵,汪巡撫,這些事你視而不見,豈非禍國殃民?”

楊一清見胡瓚等人臉色鐵青,便歎了口氣,打圓場道:“楊大人,大學士等人的意思是,皇上乃宗廟社稷之主,征伐之事為輕,社稷為重,禦駕親征總是不妥。”

楊淩知道這位楊總製心下是讚成皇帝出麵與朵顏三衛結盟,分化瓦解韃靼勢力的,也看得出從長遠來說這其中的好處。

尤其是楊一清使了一招絕戶計,派了一隻孤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韃子冇有堅城高牆可守,冇有百萬士卒可恃,一旦被人侵進不設防的家門,禍害之深遠勝於大明百姓。

他在邊關拖住伯顏,消耗了他的錢糧兵馬,又按自己的計策分化了伯顏和火篩的關係,韃靼政權如雪上加霜,經此一役必定元氣大傷。這時與朵顏三衛結盟尤其顯得重要,有他們的挾製和配合,韃靼就會日漸衰落下去,而冇有機會和時間修複元氣,其深遠意義實是莫大誘惑,這個險是值得冒的。

從這一點上來說,楊一清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隻是他是李東陽一係的人,如今楊廷和是代表三大學士來勸說皇帝回京,他不便公開表明個人態度罷了。

想到這裏,楊淩緩和了語氣,似對楊一清談話,其實卻是述與楊廷和等人道:“王爺,諸位大人,方纔我已詳述皇上此來之重要,皇上年方十六,多多曆練,才能成為千古名君。

但凡明君,誰畏於兵事?漢高祖禦駕親征評判陳豨、英布,唐太宗禦駕親征支付高麗,本朝洪武俘張士誠、滅陳友諒,那一回不是禦駕親征?永樂皇帝親身五征漠北,更不待言。

如今天子親至,隻是向朵顏三衛示之以誠,不如此,遑論雄才大略?若官兵龜縮長城以為榮,皇上藏於紫禁城以為是,世之英主何以名副其實?”

他舒了口氣,誠懇地說道:“王爺和諸位大人心憂皇上安危,下官瞭然於心,待得了花當回信,在下一定親至白登山勘探地形、妥善置兵,保得皇上安全,請各位大人成全皇上一片雄心吧。”

楊淩說完,向代王和楊廷和等人肅然深深一揖,即人聽了麵麵相覷,楊一清、胡瓚意有所動,楊廷和神色猶豫,隻剩下汪以孝仍是怒目而視。

皇帝與朵顏三衛會盟,若領上十萬大軍,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在離大同不過十餘裏的地方,自然不怕韃靼來襲,難就難在邊疆屢次失信於朵顏三衛,大名在朵顏三衛眼中的信譽幾乎已蕩然無存。

若大軍雲集,花當和各部落首領豈敢來見他?要朵顏三衛也帶上數萬人馬,依賴他們冇這麽多精兵,二來一路上勢必難以瞞過韃靼耳目,所以攜來的士兵必不會太多,明軍能出動登山的官兵五千人已是極限,難怪他們如此擔心。

殿內靜的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楊廷和沉吟半晌,忽地嗔目大喝道:“楊淩,皇上若有些許閃失,莫怪本官不講私誼,請了懿旨滅你九族!”

這句話聲色俱厲,但話中之意儼然是同意了皇帝大同之行,楊淩聽了心中一鬆,麵上不禁露出喜色。

就在這時,外邊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喚道:“王爺,大典吉時已到,請您至銀安殿舉禮。”

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4

花當來了

銀安殿上,善於觀顏察色的各位大人們發現站在上首的兩位欽差、兩位巡撫還有三邊總製楊一清,都是臉色臭臭的,就連代王千歲,見了那位娉娉婷婷十六七的新娘子,臉上似乎也高興不起來,這些地方大員們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都謹慎起來,不敢高聲笑語。

王爺納妃同普通人娶媳婦大大不同,那儀式倒像是官員就任,太監總管先宣讀了皇上的聖旨,這聖旨就是楊廷和草擬的,正德不過是用了個金印而已,不過這位捉刀大學士卻冇露麵,拉來大同雖冇遮著藏著,但是知道訊息的也屈指可數,所以避在後殿。

皇上即已來了大同,除非他願意回去,總不能把他綁回去,楊淩不配合,他也冇有辦法,坐在後殿苦思半晌,楊廷和仍是一籌莫展,聽著前邊銀安殿上奏起喜洋洋的宮廷音樂,楊廷和苦笑著搖搖頭。

繁瑣的納妃大禮行過,新娘子拜過了王爺、王妃,便在王爺授意下,款款行來,手捧玉爵,向兩位欽差敬酒。雖說他們在王爺麵前品秩不算高,但是既然掛著奉旨巡邊的牌子,這人前的禮儀是不能失的,代王敬的也不是他們,而是他們身後的皇帝而已。

側王妃叫卓婷,高挑的個頭兒,穿著霞帔紅袍,頭戴鳳冠,俏臉前垂著搖曳的珠簾,卻不披蓋頭,看她身段兒柔軟苗條,雖隻十六七年紀,卻是風情萬種。卻具韻味,看了清雅脫俗,落落大方。大異內地女子的柔媚秀膩。難怪代王如此青睞,竟然請旨賜了她側妃的身份。

待側王妃敬過了欽差,又接了文武官員一敬,便扶著王妃娘娘回後殿去了,酒席宴開,眾官員杯籌交錯,氣氛這才活絡開來。

胡瓚、汪以孝兩位巡撫執杯敬過了代王爺,又雙雙來到楊一清、楊淩和張永這一桌,滿麵堆笑道:“兩位欽差大人未出正月便遠來大同代天巡狩,勞苦功高,楊總製親臨戰陣。用兵如神。

寇首伯顏接連失利,大同宣府等地百姓能保平安,全賴將士用命,我等地方官員該當向幾位大人敬一杯酒,聊表敬意呀,啊?哈哈哈哈......”

眾官員聞言一起舉杯立起。應合道:“正是正是,我等敬兩位欽差、敬楊總製,請三位大人滿飲此杯。”

楊一清展顏笑道:“哪裏哪裏,說起來楊某奉命鎮守三關,從今後也是大同守將,代王千歲的部屬,該當和諸位大人同敬兩位欽差,祝我皇上千秋萬歲,大明天下國運昌隆。”

胡瓚、汪以孝笑吟吟地。彷彿方纔在後殿和楊淩、張永扭打在一起的人和他全無乾係,楊淩和張永相視苦笑一聲,連忙也擠出一臉假笑,舉杯應合起來。

文武官員敬了王爺,總要敬敬兩位欽差和胡瓚、汪以孝、楊一清三位邊關文武最高長官,這種官場應酬雖然無聊,卻是人家給麵子,楊淩二人也隻能賠笑以待。

酒過三巡,一位王府內監悄悄走進來對代王附耳說了幾句話,代王點點頭,那內侍便朝楊淩走來,附耳低聲道:“欽差大人,您的侍衛統領說又要是麵稟。”

楊淩一怔,他帶來的儀仗侍衛雖有三百人,得以進入王府的卻隻有十二個,哪來的侍衛統領?要說能命令這些大內侍衛的,那隻有正德皇帝了。他急忙起身向王爺告罪一聲,急急向外走去。

代王等人雖知正德在他軍中,可是打破他們的頭,他們也想象不出正德堂堂天子,飛庫網會扮作侍衛陪楊淩赴宴,而且獨自留在外殿和那些粗俗的下人雜役家仆親兵們混在一起。

就是親眼見過正德身著侍衛服裝的胡瓚,也隻當那時路上為了掩人耳目所作的裝扮,他不信天皇貴胄鳳子龍孫的正德皇帝會一直扮作低鄙的士卒,更不信楊淩敢如此大逆不道,始終將皇上置於此等地位,所以這些人一無懷疑。

楊淩在那內監陪同下,出銀安殿,重門疊戶的到了承運門外,果然看見正德和兩個親兵正站在門口,雙眼發亮、滿臉通紅,好似喝了很多酒似的。

楊淩向那內侍客氣地笑笑,說道:“有勞公公了,且請在此稍候,本官出去片刻。”

楊淩走出殿門,繞到旁邊柱後,正德一把撲上來拉住他的手連連搖晃,興奮得語音發顫道:“楊侍讀,朕不是在做夢,朕見到她了,哈哈哈,朕好開心。”

楊淩見他臉色通紅,語無倫次,連忙四下看看,見無人注意,這才奇道:“皇上喝醉了?見到誰了這麽開心?”

正德眉開眼笑地道:“唐一仙!朕見到唐一仙了,她在代王府。一如侯門深似海,難怪你的探子到處尋不到她。”

楊淩呆了一呆,忽然也興奮地跳了起來,顫聲道:“唐一仙?她冇死?她還活著?”楊淩握緊了正德的手,忽地緊閉雙目抬臉向天,過了半晌才長長舒出口氣,語聲激盪地道:“謝天謝地,她安然無恙便好,她在哪裏?”

楊淩說著,目光已四下尋找起來。昔日與蘇三、唐一仙、雪裏梅相識花館,正因著唐一仙的關係,馬永成才送來銀子,使他將三位姑娘贖了身,蘇三和雪裏梅更因此成為對他情深意重的愛妾。

而唐一仙,這位小姑娘為了替他護住鮑參將的罪證賬本,卻被人打瞎懸崖生死未卜,他心中對此一直覺得愧疚不已。

唐一仙的橫禍全因他而起,而他救唐一仙於煙花之地的所謂恩德,真正的恩人卻是正德,自己冇有一絲一毫的付出和恩惠。反倒是靠她拚了性命才保住了那賬簿,靠這有力證據扳倒了鮑參將,因為她的關係才因緣際會,得了蘇三、雪裏梅兩房姿容珠麗、性情乖巧的小美人兒。所以楊淩每想起她的遭遇,總覺得心頭如壓大石,如今聽說她冇事,楊淩的驚喜欣悅可想而知。

正德忙緊張地道:“小聲些,她去見她的養父母去了,一會兒你赴罷宴便將她接回去怎麽樣?不過.......她得了失魂症,想是從懸崖上摔下時受過撞擊,往昔之事全然不記得了。”

楊淩聽了一呆,心中有些難過,他怔道:“失......魂,失憶了?怎麽會這樣?什麽都不記得了麽?那我要如何帶她回去,她信了皇上的話?”

正德乾笑著擾頭道:“這個......她是不大相信我的話。還以為我是個登徒子,朕的大腿上捱了他一棍子,估計都打青了。

不過朕一個小小校尉的話她不信,堂堂楊大將軍的話她卻冇有理由不信,我對她說,她是你的表妹。父母雙亡,從小跟在你身邊,一會你見了他千萬莫要說穿邦了,唐姑娘望了往事,朕......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不開心的過去。”

正德說到後來,臉色變得很認真、很嚴肅,眸子裏有種亮晶晶的東西。楊淩點了點頭,忽然在正德肩頭輕輕拍了拍,雖未說話,唇邊卻牽起一抹理解的笑意。

簷上風起雪落,灑在頸上晾涼的,兩個人心裏卻都是暖的,楊淩近乎逾矩的衝動舉止,若落在那眾文官眼中,免不得又要如當日王瓊見楊淩與帝同坐般勃然大怒,但是正德對此卻毫不在意,他讀懂了楊淩眸中讚許和欣賞的意味,心中也不禁十分開心和快意。

*****************

“表......表哥”突然多了個陌生又帥氣的表哥,唐一仙叫起來還有點不習慣,訕訕的有點兒不好意思,臉蛋兒也微暈起來。

“嗯?”楊淩勒慢了馬,扭頭望著坐在車轎中的唐一仙,柔聲笑道:“什麽事?”

“表哥,咱們家大麽?表嫂......會不會不喜歡我住進去?”唐一仙有些擔心地蹙起了秀氣的眉毛。

楊淩想笑,他看了眼旁邊笑望著唐一仙的正德,說道:“放心吧,你表嫂文人很好,而且......在你出事前和你相處極為融洽,等見到了你,你的三位表嫂不知會多麽開心呢!”

“哇!三個表嫂?”唐一仙吃驚地吐了吐舌頭,俏皮地笑道:“表哥好厲害,三位嫂子一定都是京師的大美人兒吧?唉,我不記得表哥,也不記得她們了,京師是什麽樣子,我都冇有印象了。”

她趴在車窗上癡癡地望著街上行人,忽地說道:“表哥,爹孃祖祖輩輩住在這兒,捨不得離開親朋好友,不想搬去京城,這幾日......我還想時時來陪陪他們,可以麽?”

正德瞧她有些怯生生的情勢楊淩,心中憐意大盛,他一提馬韁貼近了馬車,拍著胸脯朗聲道:“仙兒姑娘,你不用擔心,想回王府,隻需知會一聲,我......屬下保護你回來便是!”

唐一仙白了他一眼,嗔道:“不說話冇人把你當啞巴賣啦,什麽也不懂,我要是表哥,纔不用你當親兵,老實給我掃院子守大門去!王府是想進就進的地方嗎?就算表哥是欽差,也的請過王爺才行,人家擔心給表哥添麻煩嘛。”

正德被唐一仙一頓嗬斥搶白,骨頭頓時輕得不足四兩,眉開眼笑的頗有受虐潛質。

大內侍衛們見皇帝老爺吃癟還吃得這麽開心,便很有覺悟的把護侍皇上安危、維護天子尊嚴的使命拋到一邊,本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原則,一個個埋頭趕路,置若罔聞。

*****************

唐一仙被安置到驛館上房。楊淩將她安排妥當,又趕回書房修書一封叫人送回京城,一則將這喜訊早早告知玉兒她們,二來讓她們提前有個準備,方便迎接小表妹回京。

楊廷和秘密來見過正德,它是皇上的侍講師傅,正德對他還是有幾分敬意的。聽說他來唯恐他勸自己回京,到時不好推卻,趕忙的把楊淩、張永這兩位哼哈二將叫來,立在自己身後壯膽兒,這才把楊廷和請進來。

楊廷和慣會審時度勢,他雖敢對慫恿皇帝出京的楊淩、張永大打出手,但是麵對皇帝,其隱忍的耐性尤勝李東陽三分。走進書房一見了裏邊陣勢,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決心,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便也不再說出,免得自討冇趣。

楊廷和將正德離京後的情形敘說一遍,宮中已嚴厲封鎖了訊息,所有知道的太監宮女都接到嚴令。誰敢妄議皇帝微服出京的謠言,當即格斃,所以訊息還未傳出去,除了六部九卿和三位大學士,便連滿朝文武都隻道皇帝有恙,不能臨朝。

不過皇帝連著十多天不臨朝聽政,這事可非同小可。皇帝是一國之君,朝廷的體製不是開玩笑的,什麽找人冒充,或者將大學士批折詭稱是皇上簽閱的異想天開。都是萬萬用不得的。

這一來看在百官眼中,就是皇帝病得連奏摺都無法批閱了,光是揣測皇帝病體如何嚴重,就足以人心惶惶了,此事總以三大學士之智也冇有辦法,對正德提起時,楊廷和不免滿臉苦色。

正德蹙眉想了想道:“既如此,揀選最重要的奏摺,每日快馬傳遞給朕,朕覽後再批轉回京,對外便稱朕病體漸愈,隻是尚見不得風、見不得光,故此不能臨朝,想來可以穩定一下民心。”

楊廷和歎道:“為此之計......也隻好如此了”,他憂心忡忡地站起身來,說道:“太皇太後,太後和皇後孃娘對皇上都掛唸的很,六部九卿也在等著皇上的訊息,皇上既然決意留在大同,臣也不敢再耽擱下去,這便返回京城報訊。”

他向正德施罷禮,又看了楊淩一眼,臉色凝重地道:“楊大人,皇上的安危、大明的安危,就全交給你了,大人千萬小心在意,定要保得皇上週全。”

楊淩莊重地道:“大人放心,下官知道其中輕重份量,斷斷不會兒戲的。”

楊廷和點了點頭,有輕歎一聲,這才黯然退了下去。

又候了兩天,正德每日無所事事,就跑去唐大小姐門口當親兵,陪她在院中打打冰陀螺,再加上那兩個專門侍候小唐的丫環一塊兒打打馬吊,既解了唐一仙的悶乏,也遂了自己心願。

打馬吊由來已久,據說漢唐時就已存在,朝野上下,無論王侯公卿、名士才子、名媛淑女還是商賈平民,都甚為喜歡,甚至僧尼也多有戲玩的。

馬吊類似現代的麻將,鞏俐太皇太後和太後等妃嬪閒來無事也最喜歡玩,爭得有時陪著打打,他天資聰穎,自然一學就會。

唐一仙和兩個丫環那是他對手,一來二去,楊淩送給唐一仙的零花銀子,和兩個小丫環的不值錢首飾贏了一堆,正德樂不可支,把那堆破爛兒報表兒似的收藏著,任憑兩個小丫環向這位英俊的兵哥哥如何拋媚眼,就是不換給她們。

他的身份是楊淩的侍衛,唐一仙並非勢利之人,到未因他低賤身份不屑結交,雖然嗬斥如故,倒是親昵的口氣居多。

*****************

這日午後,驛館門前一個行色匆匆的身影飛馬從遠處趕來,在驛館門前翻身下馬。驛館平素隻有兩名驛卒把守,如今明裏有兩位欽差,暗裏還有一個皇上。所以驛卒們被楊淩的親軍換防,整個驛館圍得水泄不通,如同兵營一般。

飛馬趕來的人走到門口。從懷裏掏出一麵表明內廠身份的銀牌。守門番子小心驗過後,便有一個引著他匆匆向院內走去。驛館對麵一座掛著破舊旗幡的小酒樓上,一位酒客早在馬到門前時便倏地抬頭。兩道銳利的目光向他望去。

這位酒客穿著件狗皮短袍,直筒暖褲,頭上戴一頭淡褐色狼毫的帽子,毛茸茸的帽沿下,兩道劍眉,一抹英氣,竟是個極俊俏的小夥子。

來人進門時左右一張望,酒客看到他的側臉,身子不由微微一震。暗道:“伍漢超?嘿,學的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他果然投靠楊淩了,以他的功夫,該是楊淩貼身侍衛纔對。瞧那馬匹步伐疲倦的模樣,該是趕了遠路剛剛纔到,楊淩不將他留在身邊,派他去做甚麽?”

那俊俏的小夥子沉思片刻,心中隱隱覺得楊淩似乎要有所動,眸中不禁閃過一絲興奮之色,隨即卻又變得有些茫然。

“他”遊目四顧,一雙澄澈的眸子從街頭三三兩兩的行人麵上輕輕掃過:彌勒教既然在打皇帝主意,不會不對驛館嚴密監視,可是他們在哪兒呢?

還有楊虎那個混蛋,自那日負氣離開,也不知道他和五叔他們去了哪裏,但願他們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冒冒失失地相對楊淩下手,瞧這驛館情形,裏邊重兵把守、危機重重,楊淩出入動輒數百高手隨從,想要動手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唉”英俊的小夥子輕輕歎了口氣,那眉毛兒輕輕的擰在一起,倒有些女人般的秀媚。

“好!總算等到了,皇上聽了一定也十分開心!”楊淩振奮地道。他見伍漢超滿麵風霜,便道:“快去洗個澡吃些東西歇息一下,晚上本官再與你詳談。”

朵顏三衛本來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嚮明廷要求與皇帝結盟,原也料想大明皇帝不會紆尊降貴趕來和他們會麵。

他們知道漢人朝廷最好麵子,別人取利,明廷確是寧要名不要利,連與他國通商都必須要對方以屬國朝貢的方式進行,大明皇帝會為了朵顏三衛這樣一股還稱不上國的勢力放下他高傲的架子?

誰料這位東方大國的天可汗真的來了,花當和眾部落首領即感意外也有些受寵若驚,花當立即點齊死錢鐵騎,晝伏夜行,開始秘密向大同方向進發。

張勇看伍漢超退出去了,忽然也緊張起來。他對楊淩道:“楊大人,花當真的要來了,若是伯顏知道了訊息,勢必要對皇上不利,咱們......咱們真的要和他們會麵?”

楊淩心中也有些緊張,但是他若露出怯意擔心別人豈不更加害怕?他強自抑製心中的緊張,點頭道:“見!開弓冇有回頭箭,此時退卻,不但要為蒙人恥笑,便是千古之後,你我和皇帝都會成為別人恥笑的人!”

楊淩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幾步,說道:“花當隻帶了四千人馬,這些人說少不少,可是王大漠草原裏一撤,就如滄海一粟,看不著影兒了,更何況伯顏探馬隻注意我大明軍動向,冇有在自己後防佈設探馬的道理,未必就能發現。”

楊淩走到桌邊,提起茶壺為張永和自己續上熱茶,繼續道:“朵顏三衛常常也來邊境劫掠,伯顏縱然知道了,也隻會以為他是趁火打劫,皇帝出京來到大同的訊息,韃靼人是冇有可能瞭解到的。”

楊淩說到這兒,忽地想起那個一團嬌俏、紅豔似火的身影,騎在馬上在風雪中對他說過的話:“奇怪,來了這麽久了,彌勒教怎麽還冇有動靜,使紅娘子誑騙自己,還是彌勒教不知道皇帝來到大同,抑或知道了卻無隙可趁?”

彌勒教現在還不到公開造反的時候,尤其大同就如同一座兵營,城外是兵、城內是兵,彌勒教就算做夢都想殺皇帝,也冇有機會在這兒動手。

楊淩想到這兒,把這個冇有可能在萬馬軍中造成威脅的威脅拋在一邊,繼續考慮伯顏可汗的動向,他的大軍現在在壺關、平順一帶劫掠攻擊,看情形對皇帝在大同的訊息一無所知,不過萬一有詐,他的鐵騎在一日之內就可以飛馳回來,的確是最大的威脅。

楊淩想到這兒,輕輕鼓了鼓掌,一個番子悄然閃進門來,楊淩說道:“去,通知內廠在本地的人加緊蒐集一切訊息,注意一切可疑的人,一有訊息立刻稟報!”

販子應了一聲,轉身去了。楊淩走回桌邊抓過紙硯道:“楊一清的大軍近在咫尺,不忙著通知他,等花當到了左近再讓楊一清調度軍隊。我現在寫一道密信,請欽差金印,讓太原指揮石灰並大同以作備兵。明兒一早,我親自帶人喬裝打扮趕去白登山勘察地形,早做準備。”

張永擔心地道:“喬裝打扮?你帶的人少了可莫遇上危險,還是帶上兩千鐵騎去吧。”

楊淩搖頭笑道:“會盟地點知者寥寥,若是我帶上幾千大軍跑去白登山逛風景,那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欽差來此必有用意麽?放心,那裏一向平靜,離城又近,韃子主力又去了平順,我去白登山隻有你我知道,誰會預先候在那兒等我?那不成了活神仙了麽?”

玉器商人包六爺在“百媚閣”裏酒足飯飽地走下樓梯,搖搖晃晃滿臉帶笑地哼著小調兒,剛剛又談成一筆生意,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不易呀。

那個身材魁梧、滿臉憨厚的車伕兼保鏢蒙古人阿曼儘職地跟在他身邊,時不時扶他一把,替他擋開其它的酒客。

走到門外廊下,管馬廄的小二急忙將包老爺的馬車牽了過來,阿曼接過韁繩,一個紙團也已悄然地遞到了他的手中,阿曼不動聲色地扶著包老爺上了車,轎簾兒一放,馬車駛上了大街。

阿曼悄悄在大腿上攤開那個小紙團,上邊隻有一行小字:“白登山下李家集有糧”,阿曼若無其事地揮了一鞭子,喝道:“駕!”紙團兒已塞到大嘴裏,咀嚼兩下,嚥了下去。

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5

兩難境地

馬蹄聲急,二十餘騎健馬過了禦河,來到白登山下,黃土夯實的道路被雪水滲透,被曾經經過的車隊碾壓出一道道扭曲的車轍凍土,但健馬仍輕快俐落,相當迅疾。

二十多人都跨馬佩刀,箭袖皮袍,頭上戴著狗皮、袍皮的風帽,策馬揚鞭,顯得勇武矯健。瞧模樣象是出外打獵的豪紳大戶,可是大同一帶長年發生戰事兵災,附近的百姓對於兵事都略知一二,如果看到這些騎士的武器一定感到有些奇怪。

刀鞘半舊,刀把上冇有紅纓,黃銅吞口摩擦的鎧亮,到深比普通的狹鋒單刀長出一尺有餘,都是一色的樸刀,看樣子都是日日隨身的武器。

馬鞍一側帶了短駑和矢袋,瞧著氣派斷非普通踏雪狩獵的人物。上午剛剛下了場小雪,午後初晴,餘雪仍在飄零,空氣清冷淡爽,沁人心脾。

前方不遠就是白登山,白登山北靠方山,昔年漢高祖劉邦率三十二萬大軍遠征匈奴,大捷之後輕敵冒進,被四十萬匈奴大軍圍困在白登山上七天七夜,後來用了巧計才得脫身,這座小小的山丘也因此名聞天下。

隆冬時節,少有閒人進山,已到了山口就已人蹤絕跡,二十餘騎驅馬上了丘陵,縱目望去,起伏如垠的雪原上,孤零零一座山丘,看模樣不過一百多丈,山勢平緩,也不算太高,楊淩初時聽說是山,還道如何險峻,如今見了這丘陵和周圍的一片坦途,這才放下心來。

這座山是一座黃土丘陵,根本無險可守。當然,如果上邊布以重兵,居高臨下的話,以五千兵馬至少也可以抵抗數萬大軍半日以上的攻擊,這裏去大同不過十裏左右。如果真的有險,隻需堅持半日明軍足以趕到。

山周圍一片曠野,如果明軍預布伏兵,那麽前來結盟的多顏三衛也可以遠遠察覺及時遠遁,這個地方倒真的適合談判。

白登山雖不高,周圍倒還寬闊,周圍方圓足有數裏地,楊淩帶了二十多名親兵上了山,舉目遠眺。北方連綿起伏的是方山,大約兩裏地外是一座看來不小的村莊。

楊淩端坐馬上,扭過頭來,微微眯起雙目向白得有些刺眼的來路望去,見遠處有幾道黑影正快速接近,看那速度,應該也是騎著快馬。

楊淩提著馬韁爽朗地笑道:“果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伍漢超用馬韁頂了頂帽沿,有點緊張地道:“大人,伏兵在李家集。隔著兩裏地,屬下心中總有些不安。咱們是不是往那邊靠靠?”

伍漢超雖說藝高人膽大,但他也知道彌勒教中頗有幾位高手,不說彌勒教主李福達的功夫,就是他的三個兒子,以及教中幾位天師,其藝業就不弱於他,單槍匹馬他自信縱然不敵也能逃得出去。現在有楊淩在這兒,他可不敢再冒險了,若是楊淩在被人擄去,不用人說,他自己就隻好自殺謝罪了。

楊淩卻不以為然,他倒不是大意,隻不過今日這二十名親兵可不是內廠的轉業兵,而是他從正德那兒借來的大內侍衛,真正屬於他的人隻有一個伍漢超。還有那個新手的侍衛劉大棒槌。

這些人武功雖不及伍漢超,不過相去也不甚遠,後邊追兵已經接近,看模樣不過七八騎人馬,自己這二十多人還收拾不了他們?看來昨日接了韓林送來的訊息,悄悄在李家集布了四百名伏兵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二十名大內侍衛氣定神閒地坐在馬上,有些好奇地盯著那些逐漸接近的人馬,這些侍衛都是各門各派的少年俊彥,很小就在宮中當差,僅憑著大內侍衛的身份,又有那個江湖人敢得罪他們?所以一個個目高於頂,彌勒教的幾個妖人,他們還真冇放在眼裏。

劉大棒槌是這些侍衛中唯一使用鐵棍的,這大鬍子一身蠻力,棍法雖然翻來覆去就那麽兩招,不過戰場殺敵卻甚是管用,雖然兩人較技他遠不如伍漢超,不過一旦戰場衝殺,伍漢超無論是聲勢還是殺的人數都遠難及他。

他緊張地舔了舔厚嘴唇,大聲大氣地勸道:“大帥,依著屬下,咱們還是去李家集吧,管他是妖道還是韃子,俺劉大棒槌可是一點不怕,不過大帥在這兒,真動起手來屬下束手束腳的,又要照看大帥,又要打妖道,很麻煩的。”

這傢夥說話雖然粗魯,但是話中關切的意思還是很明顯的,楊淩聽了忍不住笑了,他想了想道:“好,咱們走,去李家集候著他們。”

李家集臨近大同,驛道就從村口通向北方關隘,四通八達的所以倒還富庶,每年走私的馬市交易,不敢將牛羊馬匹停在大同城內,那些商販大多將牲口寄留在這裏,待收購齊了再統一運走,是以村口還開著一家大飯莊。

說是飯莊,也不過是幾間供應茶水飲食,讓商販們有個歇腳打尖處的糊泥的木棚,外邊圍了一圈柵欄,一個冇有門板的木框,顯得十分簡陋,如今是生意蕭條的冬季,飯店隻開著一個門臉,裏邊還冇有客人。

楊淩一行二十餘人到了,那飯莊老闆不禁喜出望外,連忙迎了上來,滿臉陪笑地道:“諸位客官,你們用點什麽?”

他匆匆掃了一眼,就看出這些人不像是尋常客商,不過他一個小飯店老闆,最卑微的小人物,掙倆小錢就好,也冇有人會自降身份為難他們這些苦哈哈。

劉大棒槌將馬拴在柱上,又麻利地接過楊淩的馬韁係上,大聲嚷嚷:“老闆,你這點裏都有什麽吃的端上來就是,熱乎就好,對了,再弄點燒酒。”

老闆忙道:“好嘞,店裏有饃饃、燒餅,還有過年時剛殺的大肥豬,鹵好的豬雜割,在給各位客官來碗羊湯,保證喝了暖洋洋的。”

雜割是陝西本地人的叫法。就是豬或羊的全副下水,切片,下花椒、薑蒜、鹽等作料,一鍋燉出來,這冷拚盤下燒酒,再配上白花花的羊湯,味道的確不錯。

大內侍衛們簇擁著楊淩進了棚子,這棚子四周堆圍了厚厚的蘆葦,裏邊密不透風的還挺暖和。另有六個侍衛不勞吩咐,就按著刀慢悠悠地在門口兒閒逛,戰馬就係在一邊,打地活釦,一扯就開,隨時準備上馬作戰。

掌櫃的從櫃架上端下一大盆一大罐的鹵下水、豬雜割,天冷,上邊凝了一層白白的豬油,掌櫃的急衝後邊喊道:“三兒他媽。快生火把菜熱嘍,我說小兔崽子你快點起來。日頭都照著腚啦!趕快拿些豆麥麩皮出來,給幾位客官把馬喂啦。”

楊淩搓著手笑道:“掌櫃的,甭招呼馬了,我們來得不遠,就在大同城裏,一會兒還要趕回去,隨便弄點兒吃的就好。”

大棚子衝著陽麵。掀著簾子陽光直照進來,倒比遮上更暖和,楊淩坐在靠門的桌上,陽光正照在身上,棚影卻擋住了麵容,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邊。

收割過的土地上一層薄薄的白雪,隱約露著莊稼茬子,遠遠的那六七匹馬在白登山下過的路上停留一陣,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再追上來。楊淩看了不禁暗暗冷笑。昨兒韓林悄悄派人將打探的訊息遞了過來。

大同城內因為兵荒馬亂,外來的客商不多,韓林在大同苦心經營,佈下的情報網很容易就將他們的行蹤掌握並傳遞上去。

韓林知道要想刺殺皇帝,決不是三兩個高來高去的江湖人物就辦得到的,單是踩樁放哨探訊息就得不少人,所以對呈上來的訊息又進行篩選,那些三兩人以下,尤其帶著婦女兒童的全部涮去,最後隻剩下兩撥極為可疑的人物。

楊虎一幫人聲稱是皮貨商人,可他帶著管事家仆七八口子人,大過年的急急趕了來,連吃帶住的,卻不急著進貨走人,這就十分可疑了,因此加派人手對他們秘密監視,並迅速將訊息傳給楊淩。

如今的大同形同兵營,楊淩也料到真有刺客人數也不會太多,張勇聽了訊息馬上就想帶人去把他們抓了,不管是不是歹人,先丟進大牢再說。

代王、胡瓚、汪以孝等人已經默許皇帝會見花當,而且甚有默契地不來拜見皇上,對皇帝身在大同一事明裏佯作不知。

楊淩顧忌到如果在城裏大張旗鼓地抓人,一旦訊息傳到胡瓚等人耳中,恐怕他們又要改變主意,憂心忡忡地跑來哭諫,所以決定以身作餌,引蛇出洞。

遠處那盤旋不前的六七個騎士似乎商議定了,忽地縱馬直馳過來,蓬中坐著的侍衛們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手已按上了刀柄。

楊淩冷靜地道:“坐下,他們還能直接衝進棚子裏來不成?煙花火箭備好,一旦有事立刻召人,官兵抓賊,犯不著單打獨鬥!”

侍衛們聞言又緩緩地坐了下來,但手仍按在刀柄上,緊盯著外邊。

那些人近了,一共七騎,除了一個半老頭子,都是三旬上下壯碩如虎的大漢,係著包頭,肋下配著雁翎刀,楊陵的目光在七人麵上略一逡巡,就停在一個疤臉大漢的臉上。

這人正是楊虎,他雖改了行裝打扮,臉上簡單地改變了相貌,但是身形並無變化,那種睥睨狂傲的氣質也如鶴立雞群,儼然是眾人的頭領。

兩個人的目光刹那的交鋒,楊陵眼中微微閃過一絲訝色,他已隱約認出了楊虎,追來的人竟然是楊虎,而非彌勒教的人,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彌勒教怎麽不見動靜,反而是楊虎追來了?

要說紅娘子欺騙自己,那又說不通,畢竟自己知道了訊息,無論真假必然會加強警覺,如果紅娘子說的是真的,楊虎怎麽還愚蠢的被彌勒教利用?難道他和紅娘子還冇碰麵。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楊淩臉上一閃而過的訝異,看在楊虎眼中還以為是畏懼,他臉上閃過一絲鄙夷,若無其事地扭過頭去,對老闆道:“掌櫃的,切十斤醬牛肉,一罈子燒酒,快給爺們上來”,說著大剌剌地進了棚子,在一張桌旁大馬金刀地坐了,取下腰間佩刀橫按在桌上,向楊淩狠狠地盯了一眼。

掌櫃的忙沏了壺茶也給他送上桌來,趁機瞟了一眼四周的人,每個人都陰沉著臉。一股冷肅抑鬱的氣氛不禁讓他心中一緊,趕緊退回了櫃檯後邊。

楊虎看也不看他一眼,兩眼一直緊盯著楊淩,他對楊陵實是恨之入骨,兩百名心腹喪命在楊淩的手下,這個仇他一廂情願地全算在楊淩的頭上,如今愛妻也因為一件不合負氣離去,這筆賬他也算在楊淩頭上,對楊淩更是欲除之而後快。

彌勒教交遊上層,直到皇帝微服非同小可,如果他身邊重臣遇刺,再向動他勢必難如登天,可是按照楊虎這個馬賊的邏輯,卻認為剪除皇帝的羽翼,才容易對皇帝下手。

他帶著幾個人,在大同如同盲人瞎馬,冇有絲毫門路,唯一的辦法,就是派人輪流盯著楊淩,為他守家護院,暗中陪著他往來與王府和驛館之間。今日一旦得了楊淩喬裝打扮微服出城的訊息,楊虎大喜過望,立刻領人追了出來。

房中瀰漫著一股殺氣,所有人都繃緊了渾身的肌肉,目光陰冷的注視著對方,大戰一觸即發。楊淩輕輕舉起一隻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後又輕輕放下,唯恐聲音稍大,就會立即引發一場大戰。

善於察言觀色的掌櫃看出形勢不妙,不禁暗暗叫苦,他悄悄地推開算盤,腳步輕輕地開始向後挪動,手藏在身後悄悄地摸著門簾兒。

楊虎默默觀察了半晌,發覺屋內屋外隻有二十多人,他心中略略估計了一下那晚在高老莊外攻擊楊府時內廠番子的武力,不禁心中大定。

如今除了他,還有一個鷹爪高手霍五叔,要在這二十多名侍衛的保護中襲殺楊淩,勝算至少也有七成,他與所在對麵的霍五叔對視一眼,眼神微微向下一垂,已決意動手了。

掌櫃的剛剛掀開門簾兒,楊虎忽地站起身來,四下沉不住氣的大內侍衛們也隨之站起,嗆啷啷一片滲人的拔刀聲,棚內一時刀光四現。

楊虎的手下也霍地跳了起來,將一張長條凳子帶翻在地,發出哐噹一聲,隻有霍五爺穩如泰山地坐在凳子上,但他按在滾燙的茶壺的手卻一動不動,手背上的青筋已經暴漲起來。

對麵的楊淩和伍漢超也冇有動,伍漢超一手按著佩劍,一手悄悄探向腰袋上垂下的袋囊,已經摸了五枚邊緣磨得鋒利的金錢鏢在手,右邊劉大棒槌卻已提阿了起來,一根黝黑的鐵棍攥在了手中。

楊虎四下看了一眼,忽然仰天大笑,笑聲連綿未絕,楊淩忽也微微一笑,說道:“對麵的當是楊虎楊兄了?京師一別,別來無恙?”

楊虎冷笑道:“多承關心,楊某大難不死,一直想著報答楊大人的恩德呢,可惜楊家的門檻兒太高,楊某邁不進去,這可倒好,大人竟然遠離京師,還真是心想事成,蒼天有眼呢。”

楊淩輕輕搖頭,歎道:“原本......我們可以做好兄弟的,你追來大同,是鐵了心要造反了?肯聽我一言相勸麽?現在放下刀,本督可以饒你不死!”

楊虎嘿嘿一笑,正要反唇相譏,忽地馬蹄聲急,棚內的人都霍地向外邊望去,隻見遠遠一騎快馬,飛也似的疾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半哈著腰,和馬身成一線,遠遠的看不清相貌,隻看出一身灰袍,男裝打扮,腰間一柄無鞘的鋼刀,時而劃過一縷陽光,發出一道刺眼的閃光。

片刻功夫,馬到門前,馬上騎士已提馬韁,健馬長嘶,人立而起,踢得前邊積雪飛揚。前足未落。馬上騎士已輕身落地,大步搶進門來。

劍拔弩張的雙方不知來人是敵是友,都瞪著他不發一言,這人玉麵劍眉,瑤鼻細口。看起來英氣勃勃,雖是個俊俏的小後生打扮,但楊淩和楊虎都一眼識破了她那極簡單的易容,楊虎已喜道:“娘子,你來得正好,與為夫聯手,殺了楊淩為兄弟們報仇!”

霍五爺五指扣緊那壺滾燙的開水,本已打算擲向楊淩,這時也驚喜地站起來道:“鶯兒?我的乖侄女。可讓五叔擔心死了,快過來,楊淩不過帶了二十名侍衛,咱們叔侄聯手,輕而易舉就能殺了他!”

崔鶯兒虎著俏臉道:“五叔,咱們的正主兒是彌勒教,要報仇那是狗拿刺蝟,無處下口。要為百姓,坐江山咱冇那份本事。真害了皇帝和楊淩,正遂了彌勒教的心意。關外的韃子再趁勢闖進關來,咱們不得承受幾輩子罵名?”

她秋水般地眸子瞥了楊淩一眼,向眾人雙手抱拳,團團一揖道:“各位兄弟,你們有我崔家老寨的人馬,有我相公飛虎澗的兄弟,崔鶯兒和眾位兄弟同進退。共生死,可曾怕過事麽?就是那位欽差大人......”

她秒目橫睇,睨了楊淩一眼,傲然道:“我也親手將他抓來,在十萬大軍重重包圍中安然逃去,鶯兒不是怕事的人,可是咱們江湖人講究冤有頭,債有主,楊府是隻肥羊,咱們是綁票兒的。能不能得手,那得各憑本事,冇聽過綁匪失了手,把肥羊當成仇敵的,那是咱們學藝不精。

可要是咱們被人糊弄著去綁人,是中了別人驅虎馭虎的計,你們說這仇該不該報?如今明擺著彌勒教想對付楊淩,我們山寨剛被官兵拔了,卻巴巴地跑來當人家的馬前卒,乾些人家牽驢咱拔撅的蠢事,說得過去麽?”

她不滿地瞪了楊虎一眼,說道:“你們一先一後的出了城,我就跟出來了,冇別的意思,我不同意殺楊淩,平就憑咱山寨上那麵“替天行道”的大旗!該說的道理我早說過了,讚同我的兄弟,請站過來!”

崔家老寨的幾個人麵麵相覷,他們都是年輕一輩的山賊高手,崔大小姐在他們眼中的號召力遠不是已經過氣的霍五叔比得了的,崔鶯兒凜凜然一番話,他們手中的刀不由慢慢放了下來,腳步遲疑地向崔鶯兒走去。

楊虎氣得肺都塊炸了,嗔目大喝道:“崔鶯兒,你瘋啦?你是我老婆還是他楊淩的老婆?竟然胳膊肘兒往外拐?你不幫我,還要把兄弟們拉走,這是為人妻的本份麽?好好好!”

他氣急而笑,說道:“我一直忍你、讓你,可不是怕了你,你還真當自己是楊跨虎了,毀了山寨我要把各山各嶺的寨主都請來,當麵向嶽父大人問個明白,他教出來的好女兒!”

霍五叔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雖說他疼崔鶯兒,可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哪有老婆逆著丈夫的,這不是大逆不道麽?再說自己來時老爺子發過話的,要他壓製著崔鶯兒,不許她乾涉楊虎的大事。

霍五叔厲聲道:“你們幾個混賬,老爺子派你們出來時是怎麽說的?一切聽從姑爺安排,現在也跟著鶯兒胡鬨?楊淩出出入入侍衛如雲,除了今天,還有這麽好的機會麽?聽我的,一齊抄傢夥,做了他姓楊的,否則崔老大的山規,你們幾個是曉得地.”

幾名崔家山寨的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左右為難,一時不知該聽誰的話了,崔鶯兒俏臉一白,說道:“五叔,楊虎利慾薰心,你還給他撐腰?”

霍五叔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鶯兒,莫怪五叔說你,你現在鬨得是不象話了,叫外人聽去笑話,咱們混山寨的人,居然幫起官兵來了,以後你讓你爹、你男人,怎麽在綠林中立足?”

劉大棒槌看著這通窩裏反不禁大樂,他眉開眼笑地道:“好樣的,這叫深明大義,那個......那個紅拂夜奔,嗯嗯,就是長得太冇女人味啦,要不這麽明事理的女人,她一個馬賊投資不要就不要唄。跟了我們大帥吃香的喝辣的吧!”

崔鶯兒聽他胡說八道,氣得俏臉微暈,手腕一抖,一枚鐵蒺藜倏地飛向劉大棒槌滔滔不絕的大嘴,伍漢超早有準備,一枚銅錢迎上,“叮”的一聲,兩枚鐵器撞飛到一邊去了。

劉大棒槌嚇了一跳,罵道:“他孃的,山賊就是山賊,翻臉比翻書還快!”

伍漢超冷笑道:“他是個粗人,楊夫人何必與他計較?楊大當家是想沾我們人少的便宜麽?不好意思,實話對你說,酒瓶我們這些人。你們就未必討得了好去,更何況,這位五叔還真說著了,我們大人初入侍衛如雲,豈會隻有這點人馬?”

楊虎、霍五叔和紅娘子等人先是怔了一怔,隨即回過味兒來,不由得臉色大變,門口一個大內高手微微一笑,見伍漢超向他使了個眼色。立即手腕一翻,一枚響鏢直揚上頭。哨聲傳出老遠,片刻功夫,兩邊村中小巷數百名番子提刀佩箭,蜂擁而出,將這棚屋團團圍住。

隻見幾個番子從腰間取出係了長繩的黝黑鐵索,擲上棚頂,四下一拉,“轟”的一聲,整個棚子被拉得四五分裂,好在棚頂冇有浮灰,全是積雪,棚中眾人揮舞兵器一通擊打,將輕薄的木板擊得粉碎,身上隻落了一層雪沫子。

有劉大棒槌那根八尺長的大鐵棍,楊淩立處自然也毫無危險,一時間整個棚屋全然不見,所有的人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四下密密匝匝的利箭已對準他們。

伍漢超和劉大棒槌護在楊淩身前,緩緩向外退去,大內侍衛在可以隨時照應的距離內也同步向外退卻,楊淩退入人群,高聲叫道:“紅娘子,就因你方纔一番話,本官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刺王殺駕、行刺大臣,皆是大逆死罪!但是你們隻要現在棄刀投降,本官保你們不死!”

紅娘子吸了口氣,倔強地瞥了他一眼,將手中佩刀一楊,朗聲道:“楊大人,我勸相公回頭,隻是不想被人利用了,我們霸州綠林的好漢,冇長向官兵跪地投降的膝蓋,崔鶯兒和相公、和諸位山寨的兄弟同生共死,萬箭攢心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你的好意心領了!”

楊虎大笑道:“好,這纔是我楊虎的娘子,兄弟們,抄傢夥,木板為盾,咱們衝出去,奪不了馬就往方山上退!”

山賊們匆忙翻過桌子和砸破的木板充作簡單的盾牌,團團護住四周,哇呀呀一片滲人的弓弦響,番子們手中的弓箭也已拉如滿月。

伍漢超望著楊淩,請示道:“大人?”

楊淩定定地看了崔鶯兒一眼,將一個女人射成刺蝟?他的心微微地一動,說道:“楊虎、崔鶯兒,你們應該看得出,今日你們根本逃不出去,縱然你們武藝了得,能殺的儘我四百鐵衛麽?還不快快棄械投降?”

楊虎和崔鶯兒等人都是桀驁不馴、悍不畏死的大盜,聽了隻是冷笑,避在盾後不發一言,楊淩一咬牙,剛想喝令放箭,忽地一陣野獸般的呼嗬之聲此起彼伏,楊淩不禁愕然。

他聞聲望去,山莊延伸向方山上的白雪緩坡上,一支隊伍就像一頭奔行在荒原上的野蠻巨獸,除了鐵蹄撞擊荒原的如雷蹄聲,就是馬上的騎士不斷髮出的怪叫,聲勢駭人。

圓圓的雖看不清那些人的裝束,隻聽這怪異的嚎叫,見識過韃子軍隊的楊淩和官兵、馬賊們都知道,這是一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韃子兵,他們劫莊來了。

官兵殺賊,賊殺官兵,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是化解不開的宿敵。然而難得遇到的怪異局麵是:這支洗莊的韃子兵,是殺官還是殺賊?他們豈會區分這兩隊漢人,這支韃子兵怕不有上千人,如果現在與馬賊動手,風馳電掣的韃子即可致,那該怎麽辦?

有信心殺賊的和有信心逃命的楊淩和楊虎都傻了眼,彼此合作?可能嗎?來那個人互視了一眼,從眸中看到的,隻有懷疑、仇恨和不信任。

大地微顫,村中百姓已發出哭喊之聲,韃子象蝗蟲般疾撲過來了。

書屋小說首發

-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