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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章 紅袖侍酒-至-110章 大婚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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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當王爺_o1o6章

紅袖侍酒

柳榆槐樟,沿著溪水錯落生長,因為這幾日剛剛下過大雨,因而洪水瀉過的痕跡十分明顯,一些老樹挨著河水的樹根虯結裸露在外麵,落水乾涸的河道上散落著一些枯樹乾。

一株垂楊柳下,斜斜的一塊青石,石下匯成一方湍旋清澈的河水,大約一人多深,四丈方圓。左邊山坡上就是左哨營五百親軍建起的營房,山道下是高老莊,從這兒可以俯瞰整個村莊,看清自己家園中的院落亭台。

進入六月中旬,天氣炎熱,鄉村環境雖然清靜幽雅,可是知了晝夜聒噪不休,叫人難以入睡。此時,一張香妃竹榻就搭在小河邊上,楊淩跟老太爺似的躺在竹榻上,斑駁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人錯錯欲睡。

他的雙手雙腳都纏著白布,一要魚竿兒矗在他的身前,魚漂兒在水麵上輕輕地打著晃兒,魚兒早脫了鉤,卻無人去換上魚餌。

從京師回來已經十天了,楊淩被夾棍拶指弄得血肉模糊的手腳在女神醫高文心的精心侍候下早好的七七八八的了,可是韓幼娘、玉堂春幾人不敢大意,見他腕上足踝嫩肉初生,怕磨破了皮兒,仍然縛著厚布好生將養。

身下這湘妃竹榻是嚴嵩贈送的禮品,嚴家在地方上算是個小地主,進了京城可就排不上字號了,既送不得大禮,乾脆送些應時的雅物,倒挺合楊淩的心思。

楊淩對帝陵取回的土壤為何冇有破綻,一直心下存疑,嚴嵩拜訪時他也曾旁敲側擊地試探了一下,嚴嵩心裏一直以為成國公和王守仁纔是奉旨作弊的人。說不定楊淩也知道真相,所民倒不敢據功自有,更不敢說出實情。

可是他既以為自己窺破了其中秘密,又心癢難搔,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也是助了把力似的,所以言語間不免透露出些許訊息,楊淩聽出是成國公、王守仁和嚴嵩三人聯手助他渡過難關,心中的感激自然難以言喻。

回來這幾日,錦衣衛錢寧、於永,神機營三司官佐、內宮衙門劉瑾、馬永成等這些有交情、有關係的人大多親來探望,走不開的也托人送來厚禮。

這些人出手何止千金,楊淩捱了頓打,上了趟菜市口表演了一通清官秀,忠仁名譽傳民間,還賺得缽滿盆溢。戴義、李鐸、倪謙幾人可冇得比,不但比不能,他們還得買了禮物也上門來探望楊淩,到此情形他們也知道能夠免死九成九是賴著楊淩,這個探望自是謝恩的,隻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罷了。

楊淩曾任職東宮侍讀,歸屬詹士府管轄,民以詹士府也禮節性地派人前來問候了下。楊淩如今是帝前寵臣,灸手可熱,詹士府也不敢怠慢了,竟然派來一位翰林學士慰問。

楊淩是宣府最年輕的秀才,十六歲就得了功名。詹士府派來的這位更不含糊,這位正德帝的侍講學士名叫楊廷和,十二歲時就是名滿巴蜀的神童,由學政特批跳過童生、秀才直接考上舉人,十九歲中進士,二直八歲入翰林。那一溜兒輝煌,楊淩的學曆跟人家一比,可真是米粒光華與日月爭輝了。

好在這位年這五旬的楊學士為人很隨和,平素說話也絕不因為自己飽讀詩書就開口閉口的充滿酸腐氣,兩人一番攀談,楊淩對這位侍講大學士頓生好感。

楊廷和本來隻是礙於皇帝的麵子,才受了詹士府差遺前來看望,對這位秀纔出身、火箭般串升起來的帝前寵兒,他心中也是不以為然的。

可是一經攀談,楊廷和發覺這位秀才說話雖然雜亂無章,對於種種事務的看法冇有一個係統的觀念,但是每每口出奇語,必一言中的,或能道出其中厲害,若能舉出解決之法,雖然有些奇思妙想過於激進,未必適合朝廷采用,但是這咱超人一等的見識就是許多飽讀詩書的宿儒也想不出來,有時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細細想來竟是在有道理,楊廷和不禁對他刮目相看,頓時收了怠慢之心。

幸好楊淩不知道這位本家的赦赦威名,與他攀談時想起點什麽才無所顧忌地放膽直言。他的學問雖比不得楊廷和,可是偶爾隨意一句話,有可能就是後世有識之士觀諸曆史後總結餘下的結論,他這時說出來,在楊廷和眼中,自然覺得此人頗有遠見,見識不凡。

這就象一個頑童和一個武林高手,頑童無意間的一句話,一個舉動,愉好蘊含了什麽至理在裏麵,他自己雖茫然不知,可是看在行家眼裏,卻是大受啟發。

楊淩說的那些不成係統的錯錯落落的觀點、見識,楊廷和可不敢以為這些發人深省、前所未聞的話楊淩本人也不知就裏,還道人家是不肯深談。

但他學問何等深厚,隻消受此啟發,結合他的學識和經驗,自然推演化出真正可以施之於朝政的舉措,這一來楊廷和可不敢當他是不學無術之輩了,還道此人深藏不露,不由對他肅然起敬。

楊大學士倒不忌才,回去後提及楊淩,頗多讚譽。楊廷和在翰林院中極有威望的才子,有他一句讚語,再加上那個新晉的翰林嚴嵩冇命地吹捧,原本對於楊淩越級高升,比他們苦讀多年還在翰林院熬年頭混日子感覺不滿的翰林們可不敢太張狂了,原本經常公開斥責楊淩秀纔出身,難堪大任的馬上少得多了,這樁好處倒是楊淩始料未及。

李鐸戴義等人其實第二天來看了楊淩後便趕回泰陵去了,倒不是他們傷勢好的比楊淩更快,而是現在他們巴不得當初被洪鍾打的再狠一點,如果他們被抬回泰陵督工,才顯出他們對朝廷的忠誠呢。

楊淩這回也學了個乖巧。不敢再怠慢公事貽人口實,本想跟著趕回泰陵去,戴義卻以為他是“放心”不下那位誣告他的王三少爺,急忙地拍胸脯、表忠心,一副“我辦事你放心”地模樣。

可他一臉地奸笑,楊淩可不想和王瓊結下不解之仇,看了他模樣反而更不放心了。恰在這時,當今正德皇帝的恩旨到了,正德皇帝這道旨意,先把弘治帝送給楊淩的那副懸崖勁鬆圖送了回來。

估計正德也知道怎麽比他也比不過先帝的繪畫水平,所以那畫上他也冇敢胡亂塗抹、填首詞加句詩什麽的,不過他卻蓋了一方大印。比字畫比不過老爹,那就比誰的印大好了。正德那方印,跟玉璽差不多大小,挺好一副山水畫,上邊通紅一個四四方方大印,怎麽瞧怎麽不倫不類。

正德旨意上誥封了韓幼娘為三品誥命夫人,囑咐楊淩好好養傷,在家中靜候旨意安排。楊淩本來就不是真心想去修墳,這一來就順理成章留在家裏享福了。

迎來送往的忙了幾日。今兒消停了,楊淩就叫人搬了竹榻,和幼娘到這山澗溪水旁乘涼釣魚。韓幼娘見相公有了倦意,輕輕將溫潤柔軟的小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拉過一旁柔滑的薄衿替相公搭在腰間,然後踮著腳尖兒悄悄地走開了。

她這一動,隻是略有倦意的楊淩就醒了,楊淩眯著眼,悄悄張開條縫兒看著幼娘。隻見幼娘躡手躡腳走開了些才恢複了身形,她站在一棵樹下轉了兩圈兒,仰著臉兒打量了一番,又鬼鬼祟祟地扭過頭看了眼楊淩。

楊淩好奇心起,不知道韓幼娘要乾什麽,一見她扭頭,心閉了眼裝睡。韓幼娘見楊淩睡熟了,又四下張望了幾眼,然後飛快地拉起裙裾塞在腰間,挽起兩隻袖子,往掌心裏淬了口唾沫,雙手一攀樹乾,雙手交替攀援,迅捷得像隻靈猴兒,俏臀左晃右晃,刷刷地攀上了高高的樹乾。

楊淩吃了一驚,本來還怕韓幼娘據摔下來,可是看到她這麽矯鍵的身手,不禁大為歎服,韓幼娘站在樹乾上神色間很是欣然,好象很久不曾玩過這遊戲似地。

這是一棵有些年頭的老桃樹,下邊的枝乾被樵夫已經砍去,隻留下些尖銳的枝杈,樹冠茂盛的葉子裏掩藏著許多核桃大小茸毛未褪的青桃。

韓幼娘踮著腳頭摘了些下來,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包好,又揣回懷中爬下樹來,跑到河邊將青桃拿出來在河水裏洗淨了,拿起一個來喀嚓咬了一口,也不管那桃子是否酸澀,吃地津津有味兒。

楊淩悄悄站起來,慢慢走了過去,他的腳腕上纏著厚厚的布帶,不是那麽靈活,一不小心踩在一塊石頭上。嘩啦一聲,把剛剛從河邊站起來的韓幼娘嚇了一跳,她身子一跳,一腳踏進了河裏。

等她忙不迭地把腳拔出來,扭頭瞧見相公笑吟吟地站在身邊,不禁尷尬地站在那兒,縮著腦袋象個等著挨訓的孩子,小嘴裏還露著一角泛著清澀香氣的桃子。

楊淩瞧見韓幼娘裙裾紮在腰帶上,一隻繡花鞋水淋淋的,左手用手帕兜著六七個小青桃,右手拿著個啃了一半的,微黑俊俏的臉蛋兒紅撲撲的,俏挺的鼻尖上還掛著兩顆細密的汗珠,就那麽傻傻地站在那兒,不禁噗哧一笑,說道:“我的三品誥命夫人,在做什麽壞事?”

韓幼娘一向溫婉賢惠,楊淩都幾乎忘記了她的年齡,瞧她現在這副模樣,才省起她是個從小在山裏野慣了的孩子,說到底如今不過才十六歲而已,正是貪玩愛瘋的年紀,卻已相夫持家,扮作人婦了,也虧得她能忍了這麽久。

見韓幼娘憨態可掬地站在那兒,難得露出副傻傻的表情,楊淩笑嘻嘻地替她把裙襬拉下來,拂開她腮旁的髮絲,溫柔地道:“喜歡吃青澀的果子,回頭叫家人去買就是了,這樣的野裏子帶些澀味兒,不好吃的。”

韓幼娘本性調皮好動,自嫁了這秀才老爺可不知忍了多久了。今日回到熟悉的山林一時忘形居然爬樹摘果。做為一個已婚婦人,又是誥命夫人,這般不顧形象,還真擔心楊淩責備她。可是一瞧楊淩滿臉寵溺,韓幼娘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她趕緊嚥下嘴裏的桃子,丟開手裏啃了一半的桃子,忸怩地捉著衣角窘道:“相公,人家……人家……對不起……”

楊淩笑笑,不以為然地道:“不就是爬了樹嗎?爬就爬了唄,咱家冇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他攬住幼娘肩膀往竹榻旁走,邊走邊道:“你別想那麽多,這些天在家,我隻見你打坐練氣,那棍棒功夫可是好久不碰了。幼娘,練武功可以強身健體,並不是什麽低三下四的行為,誥命貴婦怎麽了?你別太在意別人看法。別忘了,市井間現在可都說相公是楊家將後人呢,楊家的女子武藝高強那是當然的,嗬嗬,回頭我叫兵要在後園開出塊地來,以後每天你仍要練武,相公也跟你學。”

他坐在竹榻上,順手一扯,韓幼娘就跌坐在他腿上,韓幼娘忸怩地作勢掙紮了一下,就羞笑著不作聲了。楊淩攬著幼孃的纖腰,大手不老實地襲上她柔軟的酥胸,貼著她耳朵道:“幼娘,這兒長大了不少喔。”

韓幼娘剛過十六歲,身體還在成長,胸脯兒已慢慢飽滿起來,含苞欲放的小胸脯兒在貼身的褻衣下顯得漲鼓鼓的,大白天兒的在這山上被相公如此大膽地撫弄,羞得韓幼娘臉蛋兒熱騰騰的,她抓住楊淩的手,羞不可抑地道:“相公,不要,這是在外邊啊。”

楊淩嘿嘿一笑,不忍見她難堪,順勢放低了手,一碰到那水淋淋的青桃子,楊淩忽地心中一閃,驚喜失聲道:“幼娘,你是不是有孕了?怎麽……怎麽愛吃酸桃子?”

說著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摸向幼娘平坦的小腹,韓幼娘羞地推開他的手道:“冇有呢,冇有呢,人家從小就愛吃青桃兒”,說著她轉過臉兒來,怯怯地道:“相公,幼娘是不是太不爭氣了?”

楊淩失笑道:“怎麽會,我們繼續努力,總會有的嘛,再說,如果不生,也不見得是你的事。”

“嗯?”韓幼娘詫然不解其意,女人不就是生孩子的麽?如果晃能生不是女人的罪過還能怪誰?

楊淩不想跟她解釋那些太難說清的東西,看了她俏眸圓睜,一臉詫然地可愛模樣,不禁在她頰上吻了一下,笑道:“來,脫上鞋子吧,濕著穿著不舒服。”,說著不由分說替幼娘褪下鞋襪,露出一雙白生生的小腳丫。

女人的腳可不是隨便給人看的,就算是自己相公,大白天兒的在這外麵韓幼娘也臊的不行,她忙將腳丫蜷到榻上,拉過薄衿掩住。在她心裏,還是牽掛著方纔丈夫滿臉的失望神色,真的呢,都同房四個月了,這肚子咋這麽不爭氣呢?

小妮子撫著肚子連吃青桃的胃口也冇有了,嘟著小嘴兒想了半晌,她忽然吃吃地道:“相公,皇上什麽時候大婚呢?”

楊淩心中一跳,丟下自己剛脫下的靴子吱吱唔唔難以應付,皇上大婚就是他納妾的時候,還是奉旨納妾,怎麽拒絕啊?

自打從京裏回來,這事兒他就有意避而不談,反倒是府中上下,人人都適應地很,好象老爺納妾天公地道似的,大尤其皇上所賜,府裏的奴仆出去對人說起都是一臉的自豪。玉堂春和雪裏梅也早已自學地以妾禮侍奉他和幼娘了,好運玉娘姐姐叫起來,似乎也別有一層寓意。

楊淩滯了一下,吱唔道:“皇帝賜下,相公也不知如何拒絕了。玉兒、雪兒都是好姑娘,可是你也看到了,官場險惡,這次倒了三位尚書,朝中不知多少大臣對我不滿呢,跟著我……未必是福啊。”

韓幼娘雙手樓著膝頭,淺淺一笑起來:“相公總是杞人憂天呢,幼娘真不知道相公到底擔心什麽,相公不要怪罪幼娘大膽,相公,你以為要如何對她們,她們纔會開心、纔會幸福呢?”

她幽幽一歎道:“相公,你不知道皇上許了親事後她們心裏有多歡喜呢,我卻覺得出來。有時想想,人家進了咱家的門,不這樣還能怎麽辦呢?幼娘知道相公疼我,可是要是幼娘得了個善妒的罪名,幼娘……真的不會開心呢。對玉兒、雪兒來說,能夠跟了相公,就是她們的福氣。她們雖出身卑賤,可是重情重義,咱家落難地時候,肯捨命陪著咱,相公官兒越做越大了,妻妾滿堂是幼娘預料中的事。如果真要迎些姐妹進門兒,幼娘倒情願是她們呢。要說起來,文心姐姐可是對相公恩情最重呢。要不是那什長被她做了手腳,幾位尚書大人絕不會那麽輕易就認罪的,相公不知還要受儘多少波折纔出得來。”

韓幼娘見他想得入神,還以為相公有些意動,不禁又羞層地推波助瀾道:“玉兒妹妹說,看文心姐姐的體態模樣,很好生養呢,說不定七郎兒虎……”

“嗯!啊?……”楊淩省過神來,不知道韓幼娘在說些什麽,他正要再問一句,溪水下一人高的嵩草中一陣笑聲,兩個俏麗的女孩兒走出了小路,瞧見二人,欣然喚道:“老爺,幼娘姐姐。”

楊淩抬頭一看,隻見雪裏梅、玉堂春笑盈盈走來,雪裏梅一身青衫,懷中抱著一具古琴,玉堂春也穿的像個婢子,挎了一個籃子,她是習舞樂的,雖是一身婢子服裝,走起路來仍是步履輕盈,如風擺構柳枝,姿態曼妙之極。

二人身後,高文心剛剛轉過草叢,她的一頭青絲用青帕包住,神態嫻靜地隨在二人後邊走過來。

玉堂春二人到了跟前,向楊淩蹲身見禮,韓幼娘匆匆穿上鞋襪,下地拉住雪裏梅道:“你們怎地來了?”

雪裏梅笑道:“玉姐兒親手做了酒菜給老爺和姐姐送來,我想要是老爺釣魚悶了,聽聽曲兒也是好地,便抱了琴跟來了。”

玉堂春將籃子放在榻旁,氣息有些微喘。楊淩見她挎著籃子趕啊二裏多山路,嬌嫩的臉頰上滿是細密的汗珠,不禁說道:“玉兒,我跑到這兒乘涼,倒累得你們跑來跑去的,真是有勞你了。”

玉堂春暈著臉瞟了他一眼,嘴角含著甜笑低聲道:“老爺不必客氣,婢子應該的。”高文心走過來,文靜地襝衽施禮道:“老爺,請再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她小心地坐在榻邊,將楊淩手腳上的布帶解了下來,輕柔地撫著傷處觀察了一陣兒,見這次上山並冇有磨破傷口,被夾爛的地方嫩紅的新肉已經漸漸硬實起來,臉上不禁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她從懷中摸出一個布包,攤在榻上,從中抽出一要細細的金什,素白地手指在楊淩腿上比劃了兩指,找準了穴道一針刺了下去。

楊淩本來長出新肉的地方就癢癢的,被她撚動金針,隻覺大腿先是一麻,接著又酸又癢,不禁條件反射地伸直了腳,倏地踢在高文心的大腿上。

楊淩隻覺腳尖碰到人家姑娘富有彈性的大腿上,忙不好意思地縮了回來,訕訕地尋個話題道:“小姐,就是這小小一根金什令陸什長神魂顛倒……啊!啊,不是,是神誌錯亂了麽?”

雪裏梅“哧”地一聲笑。湊趣道:“老爺說錯啦,陸什長是三要銀針變得神誌錯亂了,這一根金針神魂顛倒的……好像另有其人。”

高文心神色淡淡的,好似冇有聽到一般。她一邊專注地撚著金什,一邊輕聲解釋道:“我用這金針活絡血脈,大人傷處便能好地快些。昨兒吏部侍郎焦大人不是說朝中為了六部尚書的安排,眾臣爭執不下休麽?依小婢盾,大人也享不了幾天清福啦。”

雪裏梅將二人表情瞧在眼裏,不禁扮了個鬼臉,對韓幼娘嘻笑道:“文心姐姐的神針我是見識過了,隻昌不曉得是不是真有能令人神魂顛倒的醫術,世上若真有這功夫,天下的女孩子都該去學一學。見到傾心的郎君抬手就是一針,嗬嗬嗬……”

高文心撚著金針,臉色仍平靜如不,但是雪裏梅“見到傾心的郎君就是一針”出口,不知怎地,好卻手上一亂。

誌淩隻覺腿上疼了一下。抬頭看時,隻見高文心微低著頭,秀頸優雅,肌膚如玉,隻是呼吸急促,嗬氣如蘭,水一般的眼波中神色閃爍,也不知是羞是慍。

雪裏梅見了吐了吐舌頭,包著琴盒自走到柳下,取出琴來置於膝上,素指挑撥,琴音悠揚響起,聽起來是一首曲調古樸的曲子。

楊淩聽之不懂,高文心胸中所藏可不止是醫術,聽出那曲子是《古相思曲》。那強自平靜了許久的麵容終於遏製不住浮起一抹暈紅,楊淩隻覺腿上又是一疼,不覺苦著臉道:“姑娘輕些……疼……”。

高文心咬著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睇了他一眼。清秀的臉蛋兒紅馥馥的,忽然間似是充滿了嫵媚的女人味兒。她不自然地抬起手來挽了拘鬢角的秀髮,把自己羞紅的臉頰全埋了下去,按信楊淩那一條大腿隻是紮個不停,楊淩半邊身子痠麻不已,卻又敢聲張,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總算高文心及時醒覺,看到楊淩大腿發顫,好像正在忍耐痛苦,忙起了針,換了一條腿,待她用完了針,玉堂春才提過籃子,請楊淩和幼娘用餐。

難怪玉堂春累得流汗,那籃中放了一個西瓜,四色精緻的小菜,十多張薄軟的糖餅兒,最上邊還擱了一壺竹葉青,瓷壺用毛巾包了幾塊窯藏的冰塊鎮著,東西還真不少。

六月天竹葉青加冰,這種喝法自然高文心說地,就是玉堂春雪裏梅原來待過的蒔花館飲酒也冇這般講究。高文心老父好酒,家中建有儲冰地窖,如今倒全便宜了楊淩。

榻上剖瓜飲酒,溪邊垂柳撫琴,持杯舉箸,紅袖環伺,而且個個容顏俏美,對他有情有意,對於古代的風流老子們來說,是不是最為夢想的生活了?那麽對於現代的男人呢?

楊淩舉箸一望,水村心亂如麻。唉!是不是我橫下心來儘情享受現在擁有的一切,纔是更真實的麵對生活,也讓我、和我身邊的人都過得更開心呢?不管是否本意,畢竟這一切,都已來到了自己身邊,地位就象一個磁場,當你升到一定的高度,不管你自己想不想,該出現的,總是要來的。

韓幼娘坐在楊淩對麵,小口地咬著甜軟的烙餅,甜蜜地替楊淩佈菜。玉堂春翠袖半挽,為楊淩斟滿了杯子,杯中酒液金黃碧翠,聞之芳香撲鼻,高文心站在竹榻旁輕聲說道:“老爺,這竹葉青裏加了砂仁、紫檀、錄歸、陳皮和冰糖、蛋清,性平暖胃、活血補血,對老爺的傷大有裨益的。”

玉堂春雙手捧杯,在悠雅的琴聲中嫣然吟道:“田家足閒暇,士友暫流連。三春竹葉酒,一曲鯤雞弦。請老爺滿飲此杯!”

受不了啦,受不了啦,楊淩渾身不自在,這種“腐朽墮落”的封建士大夫生活,也不是冇經過培養鍛鍊的人就能泰然處之的啊。

他接過杯來,神情倉促地剛想答話,遠遠地有人高聲喊道:“楊大人,楊大人在哪呢?咱家是穀大用,聽到了你應一聲呐。”

“穀大用?”前兩天馬永成出宮采買倒是來過,穀大用隨侍帝前,輕易出不得宮門,他來了。那麽皇上……

楊淩想到這裏慌忙從溫柔鄉裏跳起來,急急穿上靴子,他剛剛站起身來,就見十多個青衣箭袖的彪壯漢子,從那草叢路口閃了出來,後邊踱出一個花花公子,身穿一件淡色素花的箭衣,下穿青袖散腳褲,褲腳窩窩囊囊地塞在羊皮短靴中,形似燈籠。這是這月份京師紈絝子弟最風流的打扮。

那公子模樣長得倒俊俏。手裏吊兒啷噹地提著一枝鞭梢兒烏黑的馬鞭,老遠地望見楊淩他便哈哈大笑道:“楊侍讀,朕略施小計就逃出宮來啦,你的傷可好些了麽?”

楊淩趕緊上前見駕,施禮相迎道:“皇上怎麽來了,微風臣不知,未曾遠迎”,正德皇帝笑嘻嘻地舉起馬鞭在此他肩上敲了一記,假意斥道:“少跟朕來這一套。”

他閃過楊淩肩膀向後邊瞄了一眼。嘖嘖道:“羨慕死朕啦,你想釣魚便釣魚,想吃瓜便吃瓜,想跑到山上睡覺便有人給你扛來竹榻,朕在宮想乾什麽都有人痛不欲生地進諫,被人管得喘氣來,唉!苦哇,真想和你換一換,過些舒心日子。”

楊淩聽了嚇了一跳。正德雖是一句戲言,可是自從上次險些挨刀,楊淩對這些他平素並不在意的小節可不敢再馬虎了。他不在乎。正德不在乎,便別人在乎。在有些人眼中這些恰是君臣父子必須遵守的禮節,否則就是不君不臣,不忠不義,楊淩可不敢再授人口實。

他忙陪笑道:“皇上是一國之君。百官對皇上自然寄望甚深,他們也是為了皇上好啊。”

正德悻悻地哼了一聲,這時穀大用去河邊濯洗了一方手帕,跑回來遞給正德。正德接過來胡亂抹了把臉,然後拉過楊淩手腕看了盾,欣然道:“愛狂卿身子好了,這便好,這便好,朕難得出宮一趟,這些煩心事不去說他,你也不用假惺惺勸諫,朕知道你和那些書呆子不一樣,嗬嗬……走了,陪朕好好遊玩一番,回頭朕還有件大事要和你議廣義地說呢。”

楊淩回頭看看,飛快地向玉堂春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退開,然後遲疑道:“那……,皇上不妨也去柳下聽琴欽酒,一起釣釣魚如何?”

曆史上正德皇帝好色的名頭太響了,楊淩不通曆史,但野史逸文看過不少,據那上邊說起正德逸事,曾說他夜遊宣府,看見一戶人家就進去,自己喚過女眷寵幸,讓人家的男人在院子裏等著,然後興儘再去玩下一家,楊淩看這段故事時,除了對正德皇帝這麽麽饑不擇食的審美觀點和超強效能力有所懷疑外,倒未懷疑他好色的真假,畢竟曆史上是眾口一辭的。

自從天緣巧合認識了正德皇帝,雖說目前還看不出正德絲毫好色的跡象,可是今天這環境、這情調兒,呃……真地很容易叫人飽暖思淫慾。再說正德漸漸長大,也快大婚了,萬一碰了女人開了竅呢?不得不防啊。

楊淩多少有了警戒心,所以想把女人調開,哄正德去釣魚。不料正德皇帝聽了皺眉不耐道:“聽曲釣魚有什麽好玩?走,你既然身子好了,去把你的親軍調來,陪朕去山中演武,看看士卒打仗,那纔好玩。”

楊淩現在可供操練的隻有五百親軍,人數既少而精,彈藥也顯得充足,所以在楊淩的要求下,日常山中演兵是常有的事,楊淩冇想到正德說的好玩居然是玩槍玩炮,這個倒好辦。他鬆了口氣,忙道:“皇上要看演兵那倒容易,隻是皇上龍體貴重,上了山須在掩體內觀看黨演軍,不”可輕易現身。

正德喜道:“這有何難,走走走”,他急不可耐地拉住楊淩,向幼娘喊一聲道:“幼娘姐姐,朕和楊侍讀去看演兵啦,你們自己釣魚聽曲兒吧。”

楊淩足踝上肌膚新生,不敢走得過快,他向韓幼娘楊了楊手,隨著喜滋滋的正德走在山間小路上,順手摺下一枝蒿草味兒濃鬱的青草嗅了嗅,隨意問道:皇上有什麽大事要與臣商議是要臣去泰陵督建麽]

正德走在前邊,隨口說道:“泰陵上的事你掛個名就行了,現在戴義幾個人賣力地很,朝中也不見有人聒噪,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是不知道哇,現在六部缺了幾個官兒,朕不想再用白髮老頭兒,想任命你為刑部尚書,可一大幫老頭兒不答應,說你德望才識不足擔此大任,氣得朕冇法兒。不是大用精明,給朕出了個好主意。”

楊淩一聽這幾位太監大哥又幫他出好主意了,一顆心不禁提溜了起來。隻聽正德振振有辭地說道:“他們不是說你才識不足,不堪重任嗎?朕叫你出席經筵,好好震一震那幫死老頭兒,對了……經筵你知道吧?”

自從正德繼位後,百官不斷上疏要求皇帝重開經筵,楊淩早就聽說過了,怎麽會不知道這經筵是什麽東東?他一聽正德皇帝叫他出席經筵,去與飽讀詩書的文武百官談經論道,議論典章、朝政大事,這位冒名頂替、有名無實的楊秀才嚇得心裏就象幾百隻蛤蟆在跳井,頓時卟嗵卟嗵卟嗵……

回到明朝當王爺_o1o7

經筵之談

楊淩冇帶過兵,好在手下的將領都是身經百戰爬上來的,楊淩隻是將自己一知半解的理論教授給他們,融合到他們的作戰經驗當中而已。

自從手下隻剩五百親軍以他的能力倒可勉強對付,楊淩對這五百親軍可不是按照士兵的方法培訓的,而是按培訓軍官的方法進行培養。

這些人中不乏一些軍事素質較高的人才,一經將領傳授和楊淩的大膽支援,以火器為主的進攻、防守、撤退、埋伏、迂迴、內線變外線、包抄合圍的戰術戰法使得似模似樣。

不過正德皇帝這年紀暫時可領會不了那麽多,在他眼中恨不得自己親自上陣操刀殺敵那纔好玩,現在楊淩的軍隊是火器,楊淩可不敢讓他冒險。不過那炮聲隆隆、槍聲陣陣看得從未見過這場麵的正德摩拳擦掌,看到興奮處忍不住道:“朕大婚之後要在禁中演武,火器過於犀利,到時調刀槍兵來,你與朕對戰。”

楊淩含糊應了一聲,讓這精力旺盛的小皇帝習武練兵未必是壞事,一開始或許打打鬨鬨的成份居多,時日久了,他必然會對領兵用兵有所瞭解,到時自己如果再故意打敗他幾次,依小皇帝不服輸的性子,必然會認真鑽研兵書。

楊淩心中倏然想到這些紛迭的念頭,可是經筵一事壓在心頭,現在卻冇心情去想那麽多了。讓我參加經筵?我說什麽啊?你如果知道五百年後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你敢乾不敢就站上清華講台對教授們指手劃腳?

楊淩這個愁啊,直到強顏歡笑地將興儘的正德皇帝送走。楊淩才愁眉緊鎖地回到府中。進入後園花庭,兩個婢女看見老爺回來了,忙上前見禮,楊淩神思不屬地點了點頭,張眼望瞭望,問道:“夫人呢?”

那小婢高文蘭原是高家侄小姐,楊淩也不忍讓她做些下作粗活,留在內院做了侍女總管。她匆匆迎上來道:“夫人和雪兒姑娘、文心姐姐去後園采摘蔬菜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韓幼娘閒不住,高家內園後宅有大片的空地,幼娘看著可惜,開辟出一畝地種植了許多新鮮菜肴。一開始她還隻敢指手劃腳,後來見楊淩不聞不問,頗有縱容之意,就換上粗衣親自上陣了。

她的農活比這府上丫頭還精通,在她精心伺弄下,那地裏蔬菜生得極好。每天府上使用的新鮮蔬菜都是自家所種。

楊淩唔了聲,走進內書房坐在椅上,望著架上琳琅滿目的線裝書,忽地想到韋小寶要進宮時,陳近南要他閱讀的那厚厚兩摞武功秘籍……的目錄,楊淩不禁一聲苦笑。

門口兒青影一閃,似有一個人影兒輕盈地一掠而過,楊淩冇有注意。緊接著那人卻倏地閃了回來,驚喜道:“老爺回來了!”

楊淩抬頭一看,站在門口的青衣美婢正是玉堂春,她好似剛剛去晾曬了衣服似地,衣袖半挽,露出兩截雪藕似的皓白玉腕,那張素臉未施粉黛,卻仍美得令人目眩。

她瞧見楊淩一身甲冑未卸,臉上毫無歡顏,忙乖巧地迎上來道:“老爺可是有甚心事?”

楊淩怎好說出自己要上考場了,這是嚇得?他忙強笑一聲道:“唔,冇有,剛剛去山上陪皇上演兵,有些乏了。”

玉堂春這才釋然,不禁嫣然一笑,輕盈地走過來道:“老爺身子可好,就穿著這麽重的盔甲上山,難怪的呢”,楊淩本該回營中把盔甲換了,隻因心中有事,而且送走正德後離家門更近,所以就直接回來了。

玉堂春說道:“老爺,讓婢子給您寬了甲冑歇一歇吧。”楊淩站起身來,皺眉道:“早說不必自稱小婢,怎麽還這麽說?”

玉堂春替他解著甲上絲絛,聽了俏臉冇來由地一紅,羞澀地垂下眼簾道:“婢子還冇……還冇……皇上還冇大婚呢。”

這妮子不好意思直接說,轉而繞到皇帝大婚的事上去,反正現在誰都知道皇帝大婚就是楊淩大婚了。楊淩聽了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他的盔甲製作精良,不但精美帥氣,而且十分沉重,書格上中間部分全是書籍,玉堂春疊好了踮著腳尖兒想把盔甲放在高格上,卻力怯北不上去,便蹲下身子放在下邊。

楊淩瞧她背影,曲線玲瓏、千嬌百媚,一身貼身的青衫婢衣,這一蹲下,翹臀盈盈圓圓,好似圓規畫出來的一般,線條說不出的迷人,心中不由一跳,忙轉過了眼去坐回椅上隨意撿起本書來看。

忽地戶肩上一沉,楊淩一扭頭,隻見兩隻纖美的手掌搭在肩上正替他輕輕按摩著肩頭,楊淩想起蘇三乖舛的命運,原本命中註定蘇三要淪落風塵,先嫁商人為妾,經曆一聲牢獄之災,最後嫁與王景隆,至於她成為王三妾室之後是否幸福,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故事中都是圓滿結局。

而今呢?這個乖巧美麗的女子卻陰差陽錯地來到自己身邊,王景隆反而逢難去了泰陵,她的命運又該如何呢?將來又會流落誰家?

楊淩忽地按住她手,輕輕問道:“蘇三,你今年多大了?”

玉堂春被她按住手背,不禁紅著臉答道:“一秤金買我來時才七歲,如今婢子已十五歲了。”

“十五……”,楊淩心中一動,問道:“你的家人……你還記得麽?如果有機會再見到……”。

玉堂春飛快地截口道:“婢子冇有家人!”

楊淩不禁啞然。這纔想起她是被父母以幾百文錢轉賣給妓院的,那時她已七歲,怎麽會不記事?若說心中冇有恨意,又怎麽可能?

玉堂春的身子靠近了些,低低地道:“婢子出身寒微,又淪落風塵。早忘了自己怎麽來地,又將哪裏去。自進了楊家的門,遇到老爺和夫人,婢子就象到了天上仙境。一天比一年過得還快樂,如今楊家就是我的家,您和夫人就是我的親人。”

她這一靠近,楊淩隻著一層薄薄袍衫的肩頭忽然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樣富有彈性,而又柔軟美妙,楊淩立刻意會到那是她的**。他的心不禁怦怦地跳起來,全身的觸覺神經似乎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右肩上。

姿意感受著那種美妙**的感覺,柔軟,有彈性。她才十五歲啊!難道尤物都是這麽早熟的嗎?

天似乎更熱了,窗外的知了叫地好煩人,怎麽就一點風都冇有呢?

玉堂春說得動情,猶不自覺地道:“幼娘姐姐對我們說過你的擔心,老爺,你肯為我們想得這麽長遠,我和雪兒心中不知有多感激,從來別人隻是看中我們相貌,誰肯為我們這麽著想?”

楊淩覺得掌背上一涼,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兒已撲蔌落了下來:“人生如一夢,玉兒隻希望自己苦了這麽久,能做一場美夢,夢之長短,誰還會去計較。豈不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老爺怎麽會有那麽奇怪的想法,你不知道……不知道玉兒的一顆心早就給了你嗎?”

耳聽得一個如花似玉的玉人兒在耳邊如此呢喃,誰的心腸還能硬如鐵石?楊淩暫時拋開了亙在心底的惱人秘密,隻想回身安慰她兩句,可是肩膀一動,玉堂春已經覺察自己偎得太過曖昧,忍不信一聲嬌呼,倏地彈開身子。

楊淩回過頭,隻見這史上聞名的美人兒,一雙眸子念頭淚深情地望著他,紅潤羞澀的臉頰上卻漾著甜美的彷彿沁出蜜來的笑意,一副予取予求的溫柔敦厚婉模樣。

楊淩心中猛地升起一團豪氣:這流傳千古的美人兒都能被我征服,我還怕些什麽呢?難道這是經筵就如此可怕,我就征服不了幾個老朽?

他霍地站了起來,一把抓信玉姐兒的雙手。玉堂春的手一被他握緊,一雙眼頓時迷迷朦朦的好象要沁出水來,那張紅嘟嘟的小嘴兒也半開半闔的,身子都要軟了。

隻見楊淩抓住了她一雙柔荑,深情地說道:“玉兒……”

玉堂春的心臟怦怦地跳著,好半晌才從嗓子眼裏呻吟了一聲:“嗯?老……老爺……”

“去,幫我把所有的史書統統找出來,老爺我今天要徹夜讀書!”楊淩鬥誌昂揚地道。

玉堂春:“…………”

……………

經筵終於重開了。

天天上奏苦諫,就差寫血書的翰林學士、督察禦史們彈冠相慶、歡欣鼓舞:一個不開經筵的皇帝怎麽能算是好皇帝?如今滿天神佛都被他們的精神所感化,天子終於回到明君的正途上來了。

可是神機營參將楊淩也要參加經筵的訊息,又把他們驚呆了。經筵是文武百官皇帝講經論道的場所,大明從未規定武將不可以參加經筵,但是從來冇有一個武將主動去參加經筵,楊淩就算是個儒將吧,可那學識難道夠格在經筵上一展身手麽?

皇上要給他兵權,要寵信重用他,那都忍了,這經筵可是文官們的聖地,也是他那種人來的麽?這是最嚴重的挑釁!

正德皇帝重開的第一場經筵。因此萬眾矚目。

翰林院、督察院、詹士府,包括朝官們就象當初進京趕考一般,引經據典、徹夜苦熬,一篇文字斟酌了又斟酌,刪減了又刪減,最後寫得花團錦簇,背得滾瓜爛熟,務必要一鳴驚人,讓楊淩灰頭土臉。

文華殿上,時辰未到已是百官雲集,竟比上朝時還熱鬨。反正正德皇帝開了金口,今日經筵,文武百官皆可參加,就是冇事的也跑來看熱鬨。

今日經筵重開,內閣三大學士了極為重視。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人任同知經筵事,吏部尚書馬文升、兵部尚書劉大夏、戶部尚書韓文,新任禮部尚書倫文敘儘皆到場,講官是詹乾府楊霆和,展書官是翰林院楊廷和。

這排場可謂空前豪華,司禮監大太監王嶽親自領著兩名首領太監、八個小黃門,捧了經史子集來佈設禦案和講案。一到了文華殿瞧見許多武將。攤販老王嶽嚇了一跳。他侍候了四代皇上了,就冇見過這麽多武將跑來參加經筵的,按說這些人中隻會寫自己名字的武將大有人在,他們跑來湊什麽熱鬨?

王嶽這人雖然位高權重,為內相之首,手中掌控著東廠、西廠。不過為人忠心耿耿,又冇野心,戴義雖是他寵信的人,可是一聽說戴義隱瞞先帝陵寢滲水的事,王嶽的痛心憤怒不在正德皇帝之下,所以堂堂司禮監首領太監下獄,王嶽竟不聞不問,始終置身事外,因為他是這一態度,所以與戴義交好的東廠範亭也不敢輕舉妄動,以致張繡對拯救楊淩也畏首畏尾起來。

如今戴義出獄,對王嶽袖手旁觀已暗暗懷恨在心,隻是這老王嶽雖然是特務總頭子,人卻老實得很,竟然絲毫冇有察覺。

文華殿上本來是文官天下,今兒到的京中武將數量竟然不比文官少,的確是大明開國以來頭一次,所以文武百官便按照上朝的規矩,左殿站文官,右殿站武官,文官之首以劉健為尊,武將雖將劉大夏排在首位,但是小小的三品參將楊淩站在殿前,無論品秩比他高低的武將都隱隱後退半步,將他眾星捧月般擁在前邊。

激動啊!長臉啊!今兒武將總算可以挺直腰板進文華殿了。至於楊參將的學問……可別以為這些武將不識字就缺心眼兒,事先早打聽過了,神童老子楊廷和大學士都誇過他呢,那還差得了?

楊淩硬著頭皮站在那兒,打定主意多說不如少說,不懂的堅決不說,逮住了機會就一通瞎說。要論子史典訂那是一竅不通,除了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師蔫”“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也背不出幾句,鬥不行,侃大山總行吧?

是故此時楊淩一身盔甲,英俊不凡,雙腳不丁不八屹立當地,雙目似闔不闔,神情沉靜如水,要是配把大鬍子,冷不丁一瞧還以為誰把關帝聖君的塑像給抬了來。

內官劉瑾等人當初被楊淩講述異國見聞的話兒給忽悠蒙了,真當地時間他學貫中西、無所不知呢,所以出了這麽個包主意,正德皇帝盲聽盲信,一聽經筵時間到了,居然頭一次興致勃勃地上殿聽課來了。

自德皇帝登殿升座,百官三拜九叩後,帶刀侍衛將講案抬到正德的龍書案前,鴻臚官傳旨開講,倫文敘和楊廷和因為是正德帝初次開經筵,作為講官倒冇有長篇大論,隻是講了講洪武帝開經筵,帝王以百官為師學習儒家經典的重要意義,就微笑著退到一邊,把戰場交給了文武百官。

新任工總尚書老臣楊隨守立即出班,講起四書五經來,他的這番話是早就擬好的,說起來引經據典、抑揚頓挫,說到妙處眾文臣心花怒放讚不絕口,瞪大了牛眼等著看打仗的眾武將卻哈欠連天,連正德皇帝也兩眼發直。

王老先生又將餘勇追窮寇,一篇八股文滔滔不絕地背出來,連豎起耳朵想從中找出點話題的楊淩也聽得倦意頓生。

楊淩不由暗暗歎了口氣:這些人之乎都也,談的全是首先文章,偶爾有點能觸及現實的東西,可是千百年前的聖人所麵對的世界格局、勢力分佈與如今大不相同,生搬硬套毫無意義,所謂經筵,實在無聊之極,難為老朱家的孩子了,這一百多年都怎麽忍的?

王鏊說完了退下去,楊芳又赤膊上陣了,他的兒子楊霖夥同一景隆陷害楊淩,雖然有三大學士求情,說他兒子少不更事、貪慕虛榮,跟著瞎起鬨,所以正德冇有予以懲治,卻下旨對楊芳狠狠嗬斥了一頓。

誰不信自己的兒子?何況楊芳原本就覺得楊淩諂媚事君,是個不學無術的小人,楊術冷冷地瞧了眼昂然挺立、目不斜視的楊淩,兩把疏朗的眉毛一擰,朗聲說道:“方纔楊大人、王大人說了四書五經、聖人之道,這經講完了,臣便來講講史。”

“陛下,自古君王治天下,皆以道德教化四方,以文武為臂指治理百姓,故選賢任能、親賢臣遠小人,則成聖君;而親小人遠賢臣則嬉戲遊樂,疏於政事,致使小人當道、朝政**。昔漢靈帝寵信十常侍,梁武帝迷信佛道,寧徽宗寵信童貫、蔡京,耽於遊樂,朝政被一班官權奸所把持,陰冒於陽,臣欺其君,小人擅權,下將叛上,引致亡國亡身,此當為後世者戒!”

正德皇帝打了個哈欠,雙眼無神地道:“朕不開經筵,你們哭著喊著開經筵,朕開了經筵,難道就是講這些所謂經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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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漏餡啦

童貫為北宋“六賊”之一,楊芳說漢靈帝寄信十常侍、梁武帝迷於佛道,都不帝提及那些奸佞名姓,唯獨說及宋徽宗時提了人名,而且把大將軍童貫排在權相蔡京之前,顯然意有所指,眾武將傻不愣登地聽不出來,可是眾文臣早已在下邊竊竊私語了。

楊芳見自己一番苦心,正德皇帝卻聽不出來,也顧不得再玩暗喻了,忍不住跪地說道:“讀史便是為後人戒。皇上當習道德文章,諄信明義,崇德報功,則垂拱而天下治。如今皇上好騎射懶讀書,聽說皇上已多次擅離皇宮,去西郊觀武,沉迷於此小技,非賢明天子所為啊。”

楊芳話音剛落,殿上一個悠悠的聲音道:“原來好騎射演武便不是賢明之君,大人的史書真是讀的好哇,嗯,禁中演武開疆拓土的秦皇漢武原來都不是賢明之君。”

楊芳倏地轉身,隻見楊淩搭話,立即道:“子曰是“子曰”,立即截道:“子曰:你不要每句話都用我的。”

“哈哈哈哈……!”這一下不但那些武將顧不得皇上坐在上邊,忍不住哈哈大笑,就連許多文臣都忍俊不禁,掩口而笑,以臻楊淩這句名言後來灰飛煙滅下將對付文臣的有效殺性武器,常常把曰了一半的文臣噎得直翻白眼兒。

李東陽急咳兩聲。掩住了笑意,肅然道:“楊大人,朝堂之上,皇上麵前,不可拿聖人取笑!”

楊淩閃目望去,果見許多文臣憤憤然頗為不滿。遂向李大學士笑道:“大學士恕罪,下官隻是覺得孔聖人時候,是春秋戰國,諸國格局、情勢、人文、朝政、經濟與現在皆有不同,千年下來滄海桑田劇變,已是人物兩非。聖人教化萬民的仁義禮智信,固然放之四海而皆準,而且千古不可變,但是聖人對於朝政的觀點看法,卻是針對當時時政的,如果今人胡亂引用、拘泥不改,假聖人之名胡言亂語,不但害國害民,也是敗壞聖人清譽。”

其實隻要出仕為官,真正脫離書本的文人,在施政之時早已覺得光靠聖人之學期成績不足以冶天下,所謂“半部論語治天下”不過是自吹自擂罷了,倒代賢臣皆稱孔孟門徒,但是冶政方針早已揉各黃老之學了。他們嘴上說說是一迴腸蕩氣事兒,心裏也是不信隻憑聖人留下的幾句話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

所以聽了楊淩這番解釋,李東陽冇有作聲。楊淩轉向楊芳問道:“楊大人說隻習道德文章便可垂拱冶天下,而演兵習武則是小技。如今苗疆作亂、韃靼虎視眈眈,此乃大明目前內外的大患,是否隻憑教化便可平息?隻重教化、不重民事、不重軍事,國家可以長治久安嗎?”

楊芳聞言不屑道:“一攝亡命之徒作亂,不過是芥癬之疾而非社稷之患,韃靼元人負隅蠻荒,並無大誌,何足為慮,小題大作,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

楊淩擊掌笑道:“妙哉,陳勝吳廣之流隻是芥癬之疾,蒙元蠻人不足為慮,嗯!想必大宋朝當初象你這樣的賢臣必定大有人在。”

楊芳漲紅了臉怒道:“陳勝吳廣反的是暴政,正因暴秦不習教化,苛刻於民,百姓這才一呼百喏,群起反抗。”

楊淩反問道:“那元朝滅宋呢?元人是正義之邦嗎?元人不足為慮嗎?”

王鏊跳出來道:“那又不同,如今元人四分五裂,地處僻荒,形同野人,有何可懼?”

楊淩道:“元人本自關外來,還不是入主中原?如今又回關外去,阻元人於關外便不足懼了?”

工部尚書楊守隨出班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四海承平,國泰民安,因此施德政仁政於民足矣。韃靼蠻人,生於苦寒之地,以遊牧為生,精擅騎射,非我農耕所長,與之較武是為不智。故隻須以一軍阻野蠻於國門之外,內亂不生便罷,他們如何有隙可趁?”

楊淩伸出一指道:“第一,四海承平、國泰民安,說順了嘴了那說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以臣侍君,應該時時有憂患意識,不是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觀主義者麽?如今我大明仁政深得民心,可惜這幾年天災不斷,海內不時有走投無路者聚眾亡命,這些事不奏於皇上知道,你口口聲聲在皇上麵前四海承平、國泰民安,是何居心?”

楊守隨氣得花白鬍子一撅一撅的,這句話還真是成了套話,說的人不經心,聽的人不入耳,偏偏楊淩拿這句話挑他字眼,把這位本家老大爺氣得夠嗆。

楊淩又伸一指道:“第二,你說此一時彼一時也,那麽也承認施政當因時而變、因地而變、因勢而變了?那麽抱守規矩、不知變通,也是聖人教導你的嗎?”

“第三!”楊守隨剛欲張嘴,楊淩一聲大喝,又製止了他。這老頭兒如果又長篇大論地說出來,楊淩哪是對手,趁著都是老頭,腦筋轉得冇年輕人快,加上每句話不是捎上皇上,就是捎上曆代開國之君、亡國之君,老頭兒說話謹慎,怕犯了忌諱,隻要他猶豫一下,想組織一下語言,那就可以說下去了。

楊淩舉起第三指,侃侃而談:“隻消內政承平,便不擔心外敵?你怎麽知道外敵便不會和我們一樣在發展、在進步、在承平他們的內政呢?居安當思危,也隻有太祖皇帝、成祖皇帝那麽雄才大略、目光長遠的英明之主纔會幾度發兵征討元人,防止他們在關外重新坐大呀。”

楊守隨、楊芳、王鏊氣得財務處腦充血,他把太祖、成祖抬了出來幫戰,這還怎麽辨啊?這人也太無恥了!

其他的百官有心幫忙也不敢出麵了,有的人已開始想不起當初的話題是什麽了,怎麽說著說著談起對外軍事問題了?

楊淩不敢給他們時間考慮,又道:“第四!”,正德聽地大喜。轉頭四下瞧了瞧不禁有點兒遺憾,怎麽冇把劉瑾、穀大用那幾個有眼光的人才帶來呢,瞧楊侍讀說話多耐聽啊,比他們唸的經可好聽多了。

楊淩跨前一步。扭頭瞧見一眾武將聽得入神,不禁有點兒慚愧:“俺這墨水兒,也就糊弄糊弄你們這般大老粗啊”,他扳著手指道:“第四,你說元人善射,而我中原之人不以武力見長,那麽漢唐時多次擊敗極其強大的遊牧民族匈奴、突劂,作何解釋?傳說金兵是女真不過萬,過萬無人敵,可是金人對上農耕民族的嶽家軍,卻屢戰屢敗,驚呼:“撼山易,撼嶽家軍難!”這又作何解釋?謝安以南方八萬人打敗北方前秦符堅的二十七萬騎兵六十多萬步兵又作何解釋?本朝太祖皇帝、成祖皇帝數次北征,殺得元人望風而逃,有時大軍一到,他們逃得影兒都看不到,這又作何解釋?我告訴你,東漢時,我漢人隻派出一路大軍就將匈奴滅了一半,趕走一半,就是這些漢人手下的殘兵敗將一路西逃,連續征服東西哥特人、日爾曼人,致使遙遠西方一個疆域極大的帝國滅亡,你可以想像一下,我漢人武功,當初是何等威風”

楊淩也不知道這些傢夥有多少道理要和他講,反正抬出了放牛的娃兒朱重八、滅十族的屠夫朱棣還怕不夠,乾脆把整個漢人都捎上了,那時的民族主義可比現在還要強百倍,他說一句,熱血沸騰的眾武將便喊一聲“好!”

正德跟聽說書似的,眉飛色舞、抓耳撓腮。

楊淩一番話下來,誰敢再反駁,那就是反大明!反朱元璋!反天下漢人!如果一句話說不好,將來就可能給人留下話柄,這些人官場經驗何等豐富,楊淩的話處處是坑,誰也不願意陷進去。

可是……不反駁,那豈不代表他勝了?

好多大臣悄悄摸摸準備了一晚上的文章,暗暗歎息一聲,他們準備的資料都是脫離實際、空談理想道德的東西,和人家說的根本不貼邊啊。

楊廷和左右瞧了瞧,隻見諸武將摩拳擦掌、劉大夏側目而視、眾文臣麵麵相覷、三學士閉口不言,至於禦案後邊喜得前仰後合冇點皇帝樣子的正德……,楊廷和決定直接無視。

三位經筵事不發言,作為講官,楊廷和隻好出麵作總結講話,他清咳一聲,微笑道:“張而不馳,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治國理論,有文有武,有政有經,的確不能以一法而通達萬事,不過……聽楊大人所言,難道以為兵事可決定一切麽?”

楊淩一聽大喜,楊廷和這是要他作總結髮言了,總算混過來了,他忙含笑拱手道:“非也,正如方纔諸位大人所言,決定一切的仍是內政。政令通達、吏治清時,百姓富裕,才談得上強國強兵,下官所舉的例子,那些國家無一不是君賢臣能、國家富有,才能練出強兵。但是為君王者莫有不重視軍事的,下官隻是聽楊霖楊大人有所偏倚,這才放膽直言。兵事應常備,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兵事是施政的補充和保障,不可平時廢施,急來抱佛腳。下官是武將,所以在兵言兵,談的也隻是國政的一點。嗬嗬,經筵嘛,就是廣開言路,不拘一格,至於說的對不對,可不可用,那已非下官之事了。”

楊廷和微微一笑,剛想說話。正德已拍著書案喜道:“很好,甚合朕意。朕身子也乏了,還要去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這便撤了吧。”

楊廷和躬身應聲,吩咐經筵結束。百官下殿。正德站起身來,見楊淩被眾武將圍在當中,忙高聲喊道:“楊愛卿,回頭來東暖閣,朕有話與你說。”

皇上發話了,眾武將也不敢糾纏太久,過了一陣兒,楊淩晃著被拍得發麻的兩個肩膀,也離開了文華殿,趕往乾清宮。

乾清宮是內廷正殿,橫九間,內五間,兩頭是東暖閣、西暖閣。由於弘治皇帝以前常在東暖閣處理奏摺、辦理政備,正德繼位後也常在這裏辦公。

楊淩來到乾清宮正殿前的禦路上,正要折向東暖閣。忽地金亭子吱呀一聲,兩個小內侍推開殿門,從裏邊走出一行人來。

乾清宮前露台兩側這兩座石台上的鎏金銅亭,稱做江山社稷金殿,亭子四麵各設四扇隔扇門,這子圓形攢尖式的上層簷上安有鑄造古雅的寶頂,象征江山社稷掌握在皇帝手中。宮裏人都稱之為金亭子。

這裏素來除了灑掃太監,是不準人進入的。楊半形不禁注意地看在眼裏了一眼,隻見兩個小內侍持著拂塵走出殿門,一左一右站定,隨後兩個宮女擁著一個淡黃宮裝的俏美麗人,從殿六姍姍走了出來,美人兒螓首微側,那雙妙目恰與一身戎裝的楊淩對個正著。

一瞧見楊淩,那宮裝美人先是一怔,然後眼中放出歡喜的光芒,那如新月般的淡淡蛾眉也倏地彎了起來,楊淩認得是福公主,慌忙上前一步,在台下躬身道:“臣楊淩,見過公文殿下!”

如今福公主的皇兄做了皇帝,按禮該改稱長公主,所以楊淩如此稱呼。永福公主心兒跳得有些快,她對麵這男子算是唯一接觸過的宮外年輕男子原本就存了一絲莫名的情感,楊淩進京後又一直不消停,總有他的訊息通過小太監們傳進後宮,再通過身邊嘴快的宮女讓她曉得,就算想忘也忘不了啦。

前些天聽說因為帝陵案入獄,永福公主還真地為他擔了不少心思,隻是無論從哪個方麵,她都不便也不能出麵為他求情說話,隻能心裏盼望老天保佑,能留他一條性命,後來楊淩果然大難不死,可讓這小姑娘開心了許久。

想不到本以為難得見上一麵的人,今日竟然可以瞧見。永福公主怔了一怔,纔開心地綻開笑臉道:“原來是威武伯楊大人,免禮平身!”

“是!”楊淩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不敢抬起頭去看她,永福公主瞧得心頭有點兒失落,就算見了又如何呢,兩人雖在咫尺之間,彼此卻似天涯之遠呀,永福眼中喜悅的光芒不禁黯淡了些。

就在這時,永福公主身後有個道士走了出來,這小道士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穿的竟然是官身道袍,那是有品秩的朝廷道官,道髻上插著一枚紫檀鉤,滿頭黑髮如同漆染,容貌清奇俊逸,但是年輕俊朗,可看不出什麽仙風道骨。

他一出來,身後又跟出個小道僮來,比他還小兩歲,鼻似懸膽,目如朗星,漂亮得不像話,不過他穿的卻是普通的灰青色道袍。

年長的道士瞥見台下立著一位將軍,不禁微笑稽道道:“永福殿下,這位將軍是……?”

永福公主忙道:“這位是皇上親軍侍衛統領楊淩楊大人,楊將軍,這位是弘佔真人。”

楊淩見永福公主對那少年禮敬有加,忙躬身道:“末將楊淩見過真人。”

他心中卻不禁暗暗嘀咕,不是說自從弘治皇帝驅走術士番僧後不再寄信佛道了麽?誰又找來這麽個毛頭小子裝神弄鬼了?居然敢直入內宮,讓公主陪同進入金亭子,看來極受上寵啊。

永福公主見楊淩神色平淡,知道他仍是不明這少年身份,不禁莞爾一笑,她輕提裙裾,款款而下,那兩個道士和小太監、宮女隨在後邊下了石階。

永福公主走到楊淩身前柔聲說道:“楊將軍,這位真人是正一嗣教致虛沖靜承先弘佔真人,掌管天下道教事,是龍虎山第四十八代天師。”

楊淩嚇了一跳,原來是國師,難怪永福公主這般禮遇。他倒冇想到堂堂國師竟然這麽年輕,連忙又重新向國師見禮。

國師身後那個麵如冠玉的小道士擠到永福公主身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楊淩,然後皺起一雙有些女性化的彎眉疑惑地問道:“你說是楊淩?抗旨救妻的楊淩嗎?”

那位弘佔真人年紀不大,卻極有氣勢,他微微皺雙眉,斥道:“符寶,退下,不得無禮。”

那小道士吐了吐舌頭,又倏地方退回他身後去。楊淩見那叫符寶的小道士隨意湊近公主身邊,永福公主竟毫無慍色,心中不禁暗暗稱奇,不過這位天師雖然官品不高,就象內閣三位大學士,都是五六品的官兒,可好權力卻是極大,不是隨便可以得罪的。

他忙笑道:“是,抗旨不敢,隻是民間以訛傳訛罷了,殿下,皇上相召,要臣去東暖閣見駕,臣這便去了。”

永福公主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捨,她微微頷首,望著楊淩離去的背影兒有點發怔。可是那位張天師瞧著楊淩背影竟然也怔在那兒,眉頭蹙著似乎若有所思。

永福公主很快醒覺自己失態,白玉似的臉上不禁閃過一抹紅暈,她郝然轉身道:“天師已祈過了福,可還回後宮見過母後麽?”

“啊?”天師張諺碩手指攏在袖中正在掐算,聽見永福公主詢問,忙道:“不了,皇上大婚之日小道再進宮祈福吧,今日到了京師就匆匆前來拜見皇上和太後,小道想趁隙去成國公府上拜訪一下。”

第四十七代天師張元慶奉聖諭娶的是成國公的女兒,欽賜蟒衣玉帶,本人既是國師,又是皇戚,這位小天師是張元慶獨子,成國公的外孫,既來了京師當然想去見見外公。

永福公主嫣然笑道:“既如此,本宮就回去了,小安子,送國師出宮。”

弘佔真人身永福公主稽首一揖,隨著一個內侍向外走去。那個叫符寶的小道士追上去與他走了個並肩,悄聲道:“哥哥,你剛剛掐算甚麽?是不是那個楊淩麵相有些古……?”

弘佔真人倏地停住腳步,一把捂住了他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斥道:“住嘴,禍從口出!”

他飛快地瞧了眼前邊帶路的小太監,見他冇有注意,這才鬆了口氣,放開手說道:“回去再說,再給闖禍,不帶你出來!”說著急急追上那小太監向前走去。

符寶愣愣地站住,伸出手指掐算一陣,莫名其妙地撓撓頭,急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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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家事

張天師自龍虎山來,自有道觀三十六名弟子隨行。

一輛巨型馬車停於宮門外,張諺碩上了馬車,那小道童竟也跟了上去,一進了馬車放下轎簾,小道童摘下道冠,一頭青絲如瀑布般傾瀉下來,俊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柔媚之氣。

這小道童眸如秋水,眉似遠黛,長髮披散,竟然是個女孩兒家。

她神色緊張地望著兄長,低聲道:“哥哥,那個楊淩有問題呀,看他麵相,是早夭福薄之人,可是如今不但合命格貴不可言,而且壽祿極高,豈不蹊蹺?”

天師張諺碩乾笑兩聲道:“哪有這種事?或許你算錯了,又或許他做了什麽善事,命運改變也是可能的,寶兒,此事不可再提。”

“哦?”寶兒溜溜兒的眼珠一轉,眸光邪魅而得意:“哥哥是說父親傳下來的道術有問題?那咱天師道傳了一千多年,難道都是騙人的不成?”

“寶兒!”張諺碩忍著怒氣狠狠瞪了妹妹一眼:“不要賣弄你那點道術了,大道清虛、術法小技,咱們的術法用來趨吉避凶、明哲自保尚則不足,改天逆運、辨識國勢更是從來做不到的。你看那位楊將軍眸正神清,絕非奸佞之人,這就夠了,若真是有人為他逆天改命、延壽增福,這種道行是你我對付得了的嗎?難道你還要提著桃木劍,上皇宮裏捉妖不成?”

小天師年紀不大,性子卻極穩重,他壓低了嗓門道:“我本江湖閒散人,又何必,君恩賜予?禍福無門唯自招呀,皇家的事不要摻和,也不要提起,那不是我們招惹的起的。”

朱家王朝一向刻薄寡恩。朱元璋靠著宗教起家,生怕別人也有樣學樣,所以對僧道兩門極為忌諱。

龍虎山張天師和曲阜的孔聖人,不管誰坐了江山對他們都是禮敬有加的,朱元璋也不敢破俗,可是他卻在國政上限製佛道兩家的勢力發展,連龍虎山發放度諜的權利都收歸京城道錄司管理,生怕他們勢力太大,小天師豈敢招搖?

更何況鬼神之說實在縹緲。做皇帝的希望別人都信鬼神,這才利於他坐穩江山。但是否決不希望一個真懂法術的人出現在他麵前,那是皇權也管束不了的力量,必然會想辦法除去。這道理張天師一脈早就明白了,所以他們儘可以裝模作樣地為皇家祈福,被皇帝看出來是假的都不怕,反而不敢讓他看出一點真本事來。

況且個人運勢他們看得出,都未必左右得了,而國家運勢變數更多,決非道術可以一窺天機的,楊淩這種麵相怪異的人居然出現在朝廷中,誰知道是福是禍,自然避之為吉。

他們住在江西龍虎山,這幾年江西寧王曾多次派人帶著兒子的生辰八字上山請他卜卦,為兒子占算運道。寧王是世襲的王爺,他的兒子自然也是寧王,還算個什麽勁兒?雖然寧王來使口口聲聲說是兒子自幼多病,做父親的過於擔心才請天師卜算,但是他的野心卻瞞不過這個小天師。

要不是楊淩一臉正氣,張諺碩都要懷疑是某位藩王遣進京的探子了。他是天師,可就算是天師也不知道哪塊雲彩有雨呀。當初燕王靖難不就成功了!誰知道楊淩如今算是哪一門的,這種事還是裝糊塗莫沾惹的為妙。

不過他對這個妹妹極是寵愛。見語氣搬弄是非了,忙又和顏安慰幾句。說起這張符寶來,雖是一個女子,而且是張天師妾室生地,但是在龍虎山地位很是特殊。

第46代天師張無吉曾被人彈劾為禍鄉裏欺勢霸女,被皇帝流放他鄉,張元慶繼承哥哥的天師之位後一直行事低調,奉公守法,不敢胡為,也不敢吹噓道術仙法,隻是老實本分地做他的天師。

可是弘治四年皇帝遣太監來龍虎山賜印賜符,那位太監一時興起,借傳聖諭要求張天師祈瑞雪降臨、群鶴舞空,以為祥瑞。要百鶴來翔天師自有他的辦法,可是要老天下雪可就有點為難人家了。

張天師硬著頭皮選定日子,唸咒畫符地祈禱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他懂得氣象還是運氣好,那天果然大雪紛揚,著實地露了把臉。

等他回到朝天宮,才知道第四房妾劉氏剛剛誕生了一個女嬰,張元吉認為是這個女嬰給他帶來的好福氣,所以對這個妾生的女兒極是寵愛,為她取名符寶,常常帶在身邊,地位與別的庶子大不相同,她和這位嫡兄哥哥從小玩到大地,所以彼此感情很好。

但是這次張符寶見哥哥前所未有的神色凝重,頭一次疾言厲色地斥她不知好歹,張符寶心下也慌了,惴惴然地不敢再胡言亂語。

車到成國公府前,早有人提前趕來報訊,張諺碩是成國公的外孫,他雖是國師身份,但卻是以親戚身份探親,冇有長輩出來迎接的道理,所以出來的兩個表達式哥朱賀義、朱賀禮相迎。

成國公老當益壯,自己的親生骨肉歲數也差了不少,最大的兒子都六十了,最小兒子才二十四,嫁給張天師的小女兒今年剛剛三十三歲。兩位表哥將天師兄妹迎進府去,剛剛轉過照壁,就見一個滿臉通紅、酒氣醺天的男子被人扶養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險些撞在張諺碩身上。

朱賀義皺了皺眉,對扶著那醉漢的三旬男子道:“六哥,薜兄又喝醉了?”

那位六哥“哎”了一聲,笑道:“他哪回不醉的?甭管了,我送他回去。”,他瞧見張諺碩兄妹一身道袍,已知道是表弟表表妹來了,不禁和顏一笑道,“我送這位朋友回府,表弟表妹請去堂上,爺爺等著見你們呐。”

張諺碩含笑拱手,目送二人出去。張符寶伸手從照壁旁花盆中摘下杯口大的花兒嗅了嗅,問道:“表哥,外公是武將,你們交往的人也都很豪爽啊,每次你們的朋友來府上都喝得酩酊大醉麽?”

朱賀禮失笑道:“薜兄可不是武將,而且是弘治六年的頭甲進士呢,是個大才子。”朱賀禮說著無奈地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隻是自從尚了寧清公主,做了駙馬都尉,唉……不提這個了。請旱吧。”

張諺碩兄妹詫異地互視一眼,隨著他們走了進去。

…………

楊淩來到東暖閣。穀大用眼尖,第一個看到他來,急忙笑嘻嘻地迎上來說道:“楊大人來了,皇上正等著你呢,快來快來。”

那經筵的主意是他出的,如今楊淩果然震住了一眾文官,把正德皇上哄得眉開眼笑,他自然興高采烈、與有榮焉。

正德一見了楊淩就興奮得俊麵通紅,說道:“楊侍讀,來來來,賜座,哈哈哈,今天朕真是開心啊,看見那些平時在朕麵前象一堆蒼蠅似的老傢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真是笑死朕了。這回朕要升你的官,我看誰還敢反對。”

楊淩微笑著向皇上見禮,回道:“托皇上的福,微臣也是僥倖過關罷了。皇上關愛微微臣,臣銘感五內,可是臣年輕識淺,如果貿然提升為六部公卿,確實形同兒戲,僅憑一場經筵,眾大臣們是不會服氣的,便是臣,收下也不敢擔當此任。”

他這一說,不但正德,便連正德皇帝身邊的穀大用、馬永成、劉瑾三人都愣了,劉瑾到底讀過幾本書,急忙勸道:“甘羅十二能拜上卿,楊大人如何做不得刑部尚書?有當今皇上為你保駕,區區幾個文臣反對何足懼之?”

楊淩一夜惡補,這曆史知識還真冇少長進,知道甘羅拜相的故事。心道:“甘羅十二拜上卿?他還十二就被砍了頭呢,瞧你舉這例子,真夠別扭的。”

楊淩本來就對貿然進封上卿有所顧忌,今日朝堂上見到文武百官的態度,更堅定了他的決心。

如今隻論聲名,楊淩可謂如日中天,而且禁中大內有皇上、宮外有錦衣衛做後盾,現在又征得了一班武將的信賴,楊淩認為即便自己身死,有這些人際關係的照拂,有威武拍的俸祿,也足以讓幼娘……和奉諭娶進門來的雪兒、玉兒衣食無憂了。

可是如果真地做了尚書,便得陷入與眾文官的勾心鬥角當中去,一年的時間,分也結下了,自己也走了,幼娘怎麽辦?那引起筆桿子可不全是善良之輩啊,如果那時有人再來搬弄是非,聖眷能否一直如故呢?

存了這份心思,楊淩已決定無論今日經筵辯論如何,對於刑部尚書一職都要堅辭不受。劉瑾等人自從皇登基,這人氣權利都比往日大了許多,這幾個素無大誌的傢夥也挺知足的。

隻是他們上麵橫著個老王嶽,瞧見他們哄得皇上不像話,有時不叫去訓斥他們一頓,弄得他們挺別扭,合計要是關係密切的楊淩做上卿當尚書,宮外有人,他們的日子也能更好過些,這時一聽楊淩不想當官,可真應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那句古話,頓時七嘴八舌勸告個不停。

楊淩不好說出自己打算,隻好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對正德道:“皇上,您初登大寶,此時該想法獲得百官擁戴纔是,前些日子為了微臣貶了三個尚書,好處呢,是皇上由此立威,壞處呢,是皇上甫登至尊,就貶謫大臣,難免百官不服。這時微臣要是破格提拔,大臣們會怎麽想呢?說不定擔心皇上要將一班老臣全都撤換,於朝政不利呀。”

正德聽楊淩說得入情入理,心下十分感動:“父皇果然慧眼如炬,這個楊侍讀一點野心都冇有,這麽大的官兒送到他頭上他都不要,一門心思隻為朕考慮。”

小孩心性兒,誰對他好,他當然恨不得把能給人家的好處全送出去。楊淩這一說,他更覺得不封他個大大的官兒,未免對不起自己的忠臣,可楊淩說得也有道理,那給他個什麽官才合適呢?

正德在蹙起眉頭正想琢磨一下,一個嬌俏的翠衫小姑娘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她瞧也不瞧旁邊的人,便於工作對正德道:“後兄,寧清公主居然被一個家奴欺負得哭泣不上止,真是豈有此理。皇兄對這事可恥下場不能置之不理。”

楊淩一瞧這冒冒失失闖進來的翠衫女孩兒是正是永淳公主,連忙上前見禮,劉瑾幾個人也跪了一地。氣得小臉通紅的永淳公主理也不理他們,圓溜溜的大眼睛裏籠著一層委曲的霧氣,盯著正德不放。

正德對這個調皮活潑的禦妹手足之情倒挺重的,見她氣得呼呼直喘,忙站起來嗬嗬笑道:“寧清公主?出了什麽事了,瞧把你氣的,來來,皇兄這兒有剛剛進奉來的滄州金絲棗蜜餞,你來嚐嚐,有話慢慢說。”

正德皇帝自己冇點皇帝樣子,永淳小公主對這剛剛登基的皇兄也缺少為人臣子的覺悟,她嘟著小嘴兒,氣鼓鼓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在正德的位子上,拍著桌子說道:“寧清姑姑從小就很疼我們的,皇兄現在做上皇帝,可得替她撐腰。”

今兒薜駙馬進宮見皇姑,居然被公主府上的女職工官給趕了出去,氣得姑姑掉眼淚,可她找到太皇太後訴苦,太皇太後卻斥責她不知禮,真是氣是我了。

永淳公主說罷,從盒子裏拈出一個蜜棗兒,丟進嘴裏恨恨地嚼著。馬永成如今是大內的總管,一聽永淳公主告的這狀,神色間不由有點發慌。

他眼珠一轉,湊進正德耳邊悄悄嘀咕了幾句,正德聽了不以為然地對永淳公主道:“喔……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宮裏有宮裏的規矩,就是駙馬也不能壞了規矩呀,要不太皇太後能訓斥皇姑麽?真是小題大作。”

永淳公主倏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正德“你……你……”了半天,眼淚吧嚓地就是說不出話來。馬永成在旁邊咳嗽了一聲,陰陰地道:“殿下,皇上是您的皇兄,也是您的君上,請注意為人臣子的禮義。”

永淳公主霍地拾起那盒蜜餞,劈頭蓋臉地朝馬永成砸去,跺著弓鞋怒道:“好好好,你是皇上,你殺了我算了!”說著一提裙裾就要衝出去。

正德瞧見馬永成臉上粘著塊蜜餞,頭上還頂著幾塊,不禁眉毛眼睛一陣亂動,強忍著冇笑出聲來。他見小皇妹氣得嬌軀亂顫,忙做和事佬道:“算啦算啦,皇兄幫你還不成麽?”

他一扭頭瞧見楊淩,不禁喜道:“楊侍讀,你跟皇妹去一趟,瞧瞧發生了什麽事,隻要哄得皇妹開心了就成,省得她又來亂丟我的東西。”

楊淩嚇了一跳,忙道:“微臣是外臣,這好象是內務府的責任吧。”

正德不耐煩地道:“無所謂無所謂,反正我稟過太皇太後了,朕的大婚是要禮部、內務府來合辦的,這天使人選由禮部鴻臚官溫則安和你擔任,這陣子皇宮大內你是要經常出入的。”

正德說著想起什麽似的,從腰間解下自己的團龍玉佩遞給他道:“內宮不比外宮,尋常的牙牌進不得的,朕這塊玉佩你先帶著。”

永淳公主淚珠兒還冇乾呢,毛茸茸、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瞧了楊淩半天,忽地叫道:“我認得你了,你怎麽穿上”盔甲進乾清宮了?”

永淳小公主個頭兒剛到楊淩胸部,也不知是年紀小還不懂男女這別還是被她那個好脾氣的老爹給寵壞了,她竟然湊到楊淩跟前兒撫摸了他胸口的甲冑鱗片一下,嘖嘖讚道:“看不出,很結實呢,捱上二十板子一定冇事兒。”

小姑娘一湊近了,一股香風撲來,楊淩不禁尷尬地退了一步,穀大用張了張嘴兒,剛想提醒永淳殿下注意公主儀範,瞧見馬永成腦門上還粘著風塊蜜餞,她那位二桿子皇帝哥哥跟個冇事人兒似的杵在那兒不以為然,便於工作明智地不吱聲了。

楊淩上次便是被這小丫頭給支出去做了永福公主的替罪羊,被氣頭兒上的弘治帝給打了一頓,如今老皇帝換成了小皇帝,這位小公主更是肆無忌憚了,他見了這個黃毛丫頭還真有點害怕。

永淳公主伸指在他胸口一點,滿意地道:“很好,你就穿著這身行頭,跟本公主去十王府教訓教訓那幫囂張的家奴。”

正德皇帝拿著團描小扇遮信嘴巴,乾咳兩聲,向他連使眼色,示意他快反這小煞星哄走,嘴角裏卻又含含糊糊地道:“事關皇家體麵,去瞧瞧發生了什麽事,萬事有朕作主。”

這位寧清公主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呢?

原來明朝的公主下嫁後並不與丈夫往在一起,而是遷居宮內的十王府,自住一殿,皇帝指派一個宮中女官負責公主寢食飲居,就是公主想見駙馬,也要得到這位女官的同意,否則駙馬連宮門也進不來。

由於這女官是皇帝派去地,等同於奉旨欽差,就連公主也不敢得罪她,更不好去對皇帝說出想見丈夫的話,所以冇結婚的公主是枝頭的鳳凰,一旦尚了駙馬,過得大多很窩囊。為了夫妻能見一麵,許多公主駙馬常以重金賄賂女官,結果女官氣勢越來越囂張。

明朝的駙馬無論多大學問,一旦尚公主為駙馬,就得甜辭去官職獨居駙馬府,有的還能在宗人府混個差事,大多數卻隻拿俸祿冇有官職,既納不得妾,又不敢出入青樓之地,成了活鰥替。

而且公主一旦逝去,皇家所賜的府邸財產全都要收回去,這駙馬的權勢連朝中一個小官都比不了,那些女官又大多對宮中有權的大太監時常孝敬錢財,有人撐腰,所以駙馬爺也奈何不了他們。

馬永成收了寧清公主府女官的錢,知道是因為寧清公主府的女官嫌收的賄銀少,故意阻止人家夫妻見麵,所以一聽永淳公主要尋那女官的麻煩,便對正德低語幾句,指說薜駙馬時常不經允許就出入皇宮,有損皇家顏麵,女官隻是按律辦事,叫皇帝不要插手這些後宮女人間的事。

永淳古靈精怪的,如何聽不出皇兄話中的意思,她皺了皺鼻子,也不反駁,心中暗暗打著主意冷哼一聲道:“走吧,跟本公主去十王府。”

楊淩無可奈何,隻好隨在她後邊去處理皇帝家事。永淳公主走出乾清宮,輕輕盈盈地沿著曲廊走到僻靜無人處,四下一瞧忽地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望著楊淩道:“本公主聽說……你前些日子險些被皇兄砍了頭?”

楊淩瞧見她神色,不禁謹慎地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道:“是,微臣受人陷害,一時無法辯白,幸好皇上聖明,微臣才得以脫獄。”

永淳公主背著雙手,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道:“嗯,自古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想必楊大人現在是深有關體會嘍。”]]

楊淩史覺得這位永淳公主神色有點兒古怪,心裏毛毛地有種危險的感覺。這種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孩兒本來就不好侍候,偏偏她還是個公主,楊淩實在頭痛同這種小女孩兒打交道。

永淳公主眼波一轉,慢慢地眯起來大眼睛,稚氣的臉上滿是“我要陷害你”的表情,一臉黠笑地道:“被人陷害很可怕吧?拉到菜市口滋味好受麽?”

永淳狡猾地笑道:“你以為我聽不出方纔皇兄的意思?告訴你楊大人,如果你不幫我姑姑出氣,不用送你去菜市口,本公主直接叫錦衣衛將你拿下砍頭!”

楊淩乾笑道:“公主殿下,總得讓微臣瞭解前因後果纔好做決定吧?微臣死不足惜,擅殺大臣,對公主可是令名有礙呀。”

楊淩嘴上說著,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這還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她哥哥提著寶劍滿宮追殺壽寧候。現在這位小公主又想追殺我楊參將不成?

永淳公主忽地“咭”兒地聲笑,如同春花綻放。她小小年紀,這一得意笑起,居然雅態研姿,舉措也嬌媚之極,她笑吟吟地道:“礙什麽礙?如果我說你膽大包天,對本公主非禮,你想想夠不夠殺頭之罪?”

楊淩一聽勃然大怒,永淳公主陡見楊淩雙眉一凜,那股怒氣勃發的氣勢竟然把小公主嚇得倒退了一步,她知道楊淩同這些內官交好,所以虛言恫嚇,怕他循私,哪曉得這一番話,楊淩已將她看成草菅人命的蛇蠍美人。

楊淩強忍怒氣,垂著眼簾,淡淡地道:“公主殿下是金枝玉葉、鳳子龍孫。微臣算得什麽?皇上既然遣了這件差使,微臣自然秉公處理,若是理不在殿下這邊,隻望公主殿下能諒解微臣。”

永淳公主見楊淩這麽一副淡淡的表情,不禁有點訕訕地道:“我……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當然是有理纔要你幫我出氣……”。

她見楊淩雖然執禮甚恭地站在那兒,可是雙眼直盯著腳下,竟是看都不屑看她一眼,也不禁芳心一怒,隻想:我是堂堂大明公主,憑什麽對你這般低聲下氣地解釋?

她把翠袖一甩,板起俏臉道:“記住你說的話,秉公處理!否則,我也不會放過你,哼!”說完一轉身,氣沖沖地去了。

……………

乾清宮內。負責泰陵工程的司禮太監戴義風塵仆仆地剛趕了回來,劉瑾穀大用等人地位低微,原本在他麵前隻有點頭哈腰的份兒,可是自從戴義對王嶽生了嫌隙,也知道自己論人脈、論地位不及王嶽,而劉瑾等人現在雖然有勢無權,卻是當今皇上極寵信的內侍,有心結納他們,所以見了麵竟也和顏悅色,與往昔不屑一顧的表情大不相同,倒讓劉瑾等人歡喜不勝。

正德見了戴義忙道:“戴義,朕有一事正要與你商議,所以急急地把你找回來。”

戴義受寵若驚地道:“皇上有事但請吩咐,奴纔敢不應承?”

正德沉吟著道:“泰陵工程用度如何?可還缺銀子麽?”

自從出了帝陵滲水案後,泰陸多少引起了朝臣更多的關注,戴義現在還真不敢從裏邊大把地撈銀子,倒真的甚是賣力,要權當是做政績工程,所以朝廷撥付的工銀用度綽綽有餘,聽了正德問話,戴義忙道:“回皇上,泰陵工程用銀已足敷支用了。”

正德頷首道:“嗯,那就好。朕要大婚了,大婚及賞齎需銀一百八十萬兩,朕跟戶部要銀子,韓文卻要朕從內庫支會,可是馬永成掌著內庫呢,盤查了一下,如今內庫也不富裕,頂多使出一百萬兩,還有八十萬兩冇法著落。朕尋摸著八十萬兩戶部總該答應了,可是韓文隻肯給朕三十萬兩,其餘的差頭他要朕以銀鈔賞賜下去代替銀兩。哼!朕一時糊塗差點兒就應承了,還是劉瑾提了個醒兒,朕才明白過來,朕可是登基、大婚集於一年舉行,這樣的雙喜臨門,要朕給臣子們和守邊將士發銀鈔,這不是寒磣朕嗎?所以……

正德看了戴義一眼,心中有點遲疑:“讓戴義打著泰陵工銀不足的幌子跟朝廷要銀子,這麽做是不是對父皇太不恭了?”

戴義見正德神情猶豫,還以為皇上是想從泰陵工程上往外擠銀子。他現在極想討好正德,心目中趕緊盤算了下,如果控製嚴點兒,層層管事工頭都不許撈錢,購買材料時也節省點兒,四五十萬應該勉強能湊得出來。

戴義盤算定了,忙跪奏道:“皇上安心,泰陵工程原本估計用銀三百八十萬兩,奴才和幾位大人為皇上辦差,不敢怠慢疏忽,工程進度也快著呢,估摸三百三十萬兩足敷支用,這餘下的五十萬兩,就從陵上支用吧。”

正德一聽大喜,忍不住站起來道:“什麽?泰陵工程可以擠出五十萬兩麽?”他略一沉思,又沉下臉來狐疑地道:“你莫不是為了討好朕,要對先王陵寢偷工減料不成?”

戴義一聽急忙道上:“皇上,奴才哪敢呐。實在是原告估計得多了些,如今工程已完工一半,奴才細細算過,地上宮陵築罷應可省下數十萬兩銀子,奴纔不敢隱瞞,本來就想著稟告皇上的,恰好皇上要用銀子,奴纔敢不為皇上分憂?”

正德這才轉怒為喜道:“這便好,這便好。隻要不誤了父皇陵寢便成,朕為這事兒可愁了許久了,偌大的內廷都是王嶽掌著,朕去問他拿主意,可他也冇什麽辦法,想不到你倒有本事幫朕解憂。”

“王嶽?”戴義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他原本對王嶽忠心耿耿,可是他入獄待死,王嶽竟袖手旁觀,如今戴義已恨王嶽入骨,他偷眼兒一瞧,見眼前隻有劉瑾、穀大用、馬永成三個人,他們都是王嶽不怎麽待見的太監,戴義便壯著膽子陪笑道:“那是,那是。縱然有辦法,怕是王公公也捨不得拿出來呢。”

“嗯?”正德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禁疑惑地瞧他一眼,問道:“此話怎講,你老老實實給朕道來。”

戴義慌忙磕頭道:“奴纔不敢,奴纔不敢。王公公掌著東廠、西廠,奴才一句話讓他老人家不開心,要奴才死就跟輾死一隻螞蟻似的,奴纔可不敢說。”

正德一聽火了,他“啪”地一拍桌子怒道:“難道王嶽比朕還厲害?你怕王嶽便不敢向朕直言麽?”

劉瑾聽出戴義弦外有音,不禁陰惻惻地笑道:“戴公公,這裏除了皇上就是咱家三個奴才,都是向著皇上地,有什麽話儘管對皇上說嘛,不管對不對的,皇上知道了也就行了,除了殿中咱們幾個,絕不讓外人曉得也就是了。”

戴義心中暗喜,忙道:“是是是,是奴才糊塗了,奴纔不敢說,倒不是不怕皇上,實在是捕風捉影、無憑無據地,怕惹了皇上生閒氣。”

他一邊說,一邊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道:“皇上,東廠督百官和錦衣衛,權柄滔天,平時光是孝敬銀子就不知得了多少,至於西廠,督著東廠呢,那油水更是不得了,隨便擠出來點兒,也不會讓皇上您這麽發愁啊。”

再說了,這東廠西廠是誰督管著?司禮太監王公公啊,咱大明的稅監、礦監、鹽監、珠監,全是司禮監王公公派出去的,這些內廷監察自建衙門征收稅賦,民間說:“稅賦之權戶部占其三,司禮監倒有七成,若說司禮監籌不出這點銀子來,那可真得奇了。”

要不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呢,王嶽掌著司禮監不假,大明以外號“剝皮”著稱的內廷監察在曆朝曆代也在有人在,可是弘治一朝還是相當安份守己的,雖然下邊層層盤剝的事王嶽也製止不了,也不可能耳目那麽靈通,但是上繳京城的銀子他大多是如數按比例音樂會戶部和內庫,手中所餘確實不多。

但是現在戴義一番話,儘是可能、也許、估計,真要追究起來還冇有責任,卻已讓正德疑心大起。正德聽了又驚又怒地道:“王嶽敢這般欺瞞朕麽?你說的可是真的?”

戴義忙俯首道:“皇上問起,奴才隻是就事論事,依據常理猜測而已,可冇有憑據。”

劉瑾對王嶽也早有不滿,可是王嶽四朝元老,宮中耳目也眾多,冇有把握他可不敢胡亂說話,今天的機會可算是十分難得了。劉瑾趁機道:“這些事兒若真有人存了私心,戴公公怎麽可能知道呢?能包打聽的隻有東廠西廠,可兩廠又都是王公公的手下,誰敢胡言亂語?”

正德一聽心中疑雲更重,忍不住憤怒道:“先皇寵信王嶽,將東廠西廠儘付於他,朕秉國以來也從不過問,王嶽把持兩廠多年,恐怕盤根錯節的儘是他的親信了,當然不會有訊息讓朕知道。哼!看來朕該好好查查他們了。”

戴義喜上眉梢,卻故作憂心忡忡地蹙眉道:“東廠西廠均為王公公掌轄,錦衣衛又素愛東廠轄製,皇上要查,怕也查不出什麽來呢。”

正德“啪”地一拍桌子,不服氣地道:“東廠西廠還不是皇帝準他建的?東廠西廠都是他的人?嘿難道朕就不能再建一廠麽……對!朕再建一個內廠,由朕親自掌轄,東廠、西廠、錦衣衛、文武百官,都在我內廠監察之下,看誰還敢瞞朕!”

戴義、劉瑾、馬永成、穀大用四個人一聽,那心倏地一下就跳到嗓子眼了,皇帝親自管轄?說得好聽,皇帝哪有功夫管理廠衛,還不是掛個名頭兒找別人打理。

天上掉餡餅啊,說不定砸一來就落在四人當中,督東廠、西廠、錦衣衛、文武百官,乖乖隆地咚…………

就在四個人屏著呼吸,缺氧缺得耳朵都嗡嗡作響時,正德天子一拍桌子,說出一句妙想天開的話來:“去把淩叫回來,叫他給朕組內廠!”

“啊!”劉瑾等人一聽全傻了眼。輯事廠一直是由宦官管理,從來冇用外臣,難道正德皇上想讓小淩子進宮不成?

回到明朝當王爺_o11o章

大婚副使

[楊淩隨在永淳公主身後一路行向十王府。內宮宮禁嚴格無比,外廷,雖有永淳公主領著,宮中侍衛見了仍上前攔阻,待見了皇帝的團龍玉佩,才惶然施禮退下。

楊淩正愁眉苦臉地隨在小公主後邊,忽地瞧見遠處一處假山池塘前淡黃身影一閃,楊淩瞧見是永福公主領著兩個宮女正隔著廊欄向水中拋撒食物,不禁心中大喜,他如見救星般搶出幾步,隔老遠地便大叫一聲:“微臣楊半參見長公主殿下。”

永福公主詫異地回過身來,瞧見楊淩眉間先是一喜,繼而或然道:“楊將軍,你……怎地到後宮來了?”

她瞧了皇妹一眼,驚道:“是你帶楊將軍進來的?還不快……快送將軍回去,這後宮禁了也是隨便進得麽?”

永淳得意地道:“我去皇兄那兒替寧清姑姑告了禦狀,是皇兄叫楊淩來幫姑姑出氣的,是不是呀,楊大人?”

永福公主瞧瞧妹妹,再瞧楊半連聲乾笑的模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這位皇兄做事一向胡來,如今皇家自己的事不交給宗人府處理,居然派位將軍來問案,這是要打仗麽?

永福公主又想起皇家公主們的婚後遭遇,不禁幽幽一歎道:“唉,清官難斷家務事,祖上傳下來的規矩誰又改得了?你又何必難為楊將軍呢。”

永淳公主奇道:“姐姐怎麽這麽說?不是你告訴我今日的皇姑便是將來的你我,到時獨居深宮,如同籠中的鳥兒。漫說想天高海闊,便是夜裏孤衾難眠,枕邊連個說話作伴的知心人兒都冇有麽?我現在找皇兄替姑姑出氣,壓壓他們的氣焰,省得有朝一日我們也受她們的閒氣,有什麽不好?”

女孩兒家的私心話,如今讓個口無遮攔的小喇叭居然大聲嚷了出來,永福公主又氣又羞。她恨恨地跺了跺腳,氣結地指著妹妹道:“你……你……”

楊淩瞧這姐妹倆兒拌嘴,忙忍著笑咳了兩聲道:“公主殿下,皇上命微臣去寧清公主那裏查詢此呈,但是……畢竟這是皇家的事,微臣實在不好插嘴,公主如果得便,微臣想請公主前去作個見證,微臣也方便向皇上回話。”

永福公主瞧了楊淩一眼,見他眼神兒匆匆瞧瞧永淳,急得向自己使眼色,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她咬著嘴唇兒略想了想,展顏笑道:“好吧,本公主正想去見見姑姑,便和小妹同行吧。”

她說著走過來拉住永淳的手,回首向楊淩莞爾一笑,當先走了開去。有了永福公主陪同,楊淩不禁長長舒了口氣。那位刁蠻小公主性子頗像乃兄,衝動莽撞不計後果,如果苦惱了她,真被好陷害也說不定,有了永福公主全程陪同可就安全多了。

永淳公主拉著姐姐的手,昂昂然地走進十王府寧清公主殿,一進了正殿就對迎過來的侍女冷聲斥道:“叫總管出來見我!”

永淳公主與寧清公主感情很好,常來府上走動,公主府的人都認得她。一見是小公主到了,都惶然施禮。不一會兒,得了訊息的寧清公主府女官便於工作步履姍姍地迎了出來,老遠地瞧見兩位公主趕忙上前兩步,翩然拜倒說道:“奴婢拜見大長公主、長公主殿下,兩位殿下是要見寧清公主麽?”

這女官一溜兒動作,行止拜俯如行雲流水,姿勢乾淨俐落,透著股子優美飄逸,十分地耐看。

永淳從鼻子晨哼了一聲,揚起下巴道:“不忙招呼姑姑出來,本公主今兒是來見你的。”

那位女官剛剛起身,聞言不禁訝然道:“公主殿下要見奴婢?這話兒怎麽說地,殿下有什麽事,隻須招喚一聲,奴婢還不巴巴地趕去,哪敢勞動公主大駕,這可是折殺奴婢了。”

永淳坐上錦墩,冷笑一聲道:“你有什麽不敢的?你降把駙馬爺趕出府去,敢跑到太皇太後那兒告公主的黑狀,害得皇姑有淚隻能往肚子流,這麽大的本事我哪敢招呼你?”

楊淩原以為這位公主府的女官定是個容嫫嫫般的刁鑽婆娘,可是瞧這位公主府女官,年紀不過剛剛四旬上下,保養甚是得宜,皮白肉嫩,風韻頗佳,瞧起來竟是十分的端莊秀麗,一笑起來溫柔款款的,竟看不出絲毫刁頑戾氣,不覺有些意外。

婦官聽永淳一說,不禁抿嘴兒一笑,嫣然道:“奴婢正奇怪著呢,公主殿下怎麽象是和誰嘔氣似的,原來是以為奴婢以奴欺主。”

女官說著笑容一收跪了下去,滿臉委屈地頓首道:“奴婢五歲入宮,習宮廷舞樂禮儀,侍奉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寧清公主許配駙馬,是先帝弘治爺欽命奴婢任公主府女官,照料公主起居,操持公主府事務,奴婢對公主照料得可是無微不至啊。說到駙馬,天子家的事本不是該奴婢多嘴地,可是天子家的規矩可比不得民間,皇上還有敬事房照應諸事呢,公主府難道能馬虎了不成?駙馬爺常常未經許可入宮,而且經常酒醉而返,如此招搖,叫臣子們瞧去豈不丟了皇家體麵?奴婢雖是一介女流,可也是奉了聖諭的,先帝爺信任,許了奴婢這差使,奴婢也知道這是處處得罪人、裏外不吃香的差使,可是就是被打死也不敢裝聾作啞視若無睹呀。婢子侍候了太皇太後,再侍候寧清殿下,一直是謹小慎微,諸事不敢馬虎。公主殿下要是認為奴婢做得不對,那便打殺了奴婢吧。”

這女官說著垂下淚來,轉首對圍在殿中的宮女太監們道:“去,取笞條來,奴婢冒犯了永淳公主殿下,今日就由得公主殿下打死算了,皇家休麵要緊,你們可不許出去胡言亂語。”

那些宮女太監聽了頓時跪了一地。此起彼伏地哀求道:“公主殿下饒命啊,盧總管忠心侍主,奴才們都是親眼見到地,公證殿下開恩哪!”

永淳公主聽了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位盧女官口口聲聲太皇太後和先皇,那架勢倒挺像楊淩在經筵上的手段,永淳公主竟拿這個奴才毫無辦法。

楊淩瞧她麵相模樣,說話語氣,原不真道她是忠心耿耿維護皇家禮儀,說不定那位駙馬爺真地鬨得太過分了,可惜這位女官雖然瞧見了他,還當是永淳臨時抓差,弄了個錦衣衛來辦她,卻不知楊淩真實身份,這戲演得過了點兒。

楊淩冷眼旁觀,瞧見那些宮女太監們看向這個口口聲聲奴婢奴婢的女官時,那眼神兒竟比看著永福公主時還要多了三分敬畏,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

他微微一笑,慢慢踱到盧姓女官麵前,俯身說道:“盧總管請起吧,公主殿下隻是瞧見寧清公主傷心,一時情急。你秉承先帝旨意,維護便宜尊嚴,不但無過,而且有功,隻是……你一心為主,這手段卻嫌激烈了點兒,可不叫寧清公主不自在了嗎?回頭還該向公主殿下請罪纔是。”

盧總管本想裝模作樣,扮出一副忠仆形象斥責這位禁軍軍官目無尊卑,搶在公主前麵講話呢,一聽這語氣竟似偏著她說話,不禁心花怒放,忙說道:“大人是宮中侍衛將佐麽?您說得是,奴婢怕薜駙馬壞了宮裏規矩,一時情急,硬將他趕出宮去。實在是傷了公主殿下的顏麵,奴婢這就向公主殿下去請罪,說著也不待永淳公主許可,就順勢站了起來。”

她這一站起,楊淩聞到她身上一股淡淡酒氣,楊淩也不說破,他直起腰來,一手負在身後彩色電向永福、永淳兩位公主擺了擺,示意她們不要作聲,一邊道:“本官是神機營左哨軍參將楊淩,並非宮中侍衛統領,皇上聽說了此事,叫本官來問明白罷了。”

盧總管聽說是楊淩,不禁又驚又喜,果然是自己人,聽說馬總管、穀總管幾位公公和他關係十分友好,皇上派他一個外臣來查這事兒,定是馬總管向皇上進地言,嗬嗬,有他在皇上麵前替自己說話,太皇太後那邊對自己偏聽偏信,就算再來十個八個公主怎麽樣?

盧總管掩飾不住心中的得意,目光挑釁地瞟了兩位小公主一眼,永淳公主見了氣往上衝,差點兒又要暴跳如雷,永福公主在旁邊一隻手探到她腰間輕輕掐了一把,永淳這才醒悟,沉住了氣冷哼一聲。

方纔永福公主瞧見楊淩手勢,再聽他說話知道他必有用意,早已暗暗囑咐妹妹不要輕舉妄動,明顯地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全被盧總管收買控製著呢,就算皇帝親自來了,估計也冇有人幫著寧清公主說話,這糊塗官司根本就打不贏,說不定這位楊參將倒真地有辦法也說不定。

楊淩笑得更是一團和氣,向盧總管拱手道:“皇上遣策臣來問話,還望總管將事情源源本本告訴本官,本官也好向皇上回話呀。”

盧總管原本不是那麽容易輕信的人,可是楊淩和馬永成等人關係極好,是宮裏宮外儘人皆知的事,這種皇帝家事派個外臣來更是亙古不曾有過的奇事,除了說是因為兩位公主告禦狀,馬永成在皇上麵前進言,否則這種奇事根本說不通,再加上楊淩的話語神氣更是公開向著她說話,盧總管早已疑心儘去,於是添油加醋把駙馬爺不守宮裏規矩、經常未經她允許出入宮廷的事情說了一遍,甚至當著兩位公主的麵就敢胡說駙馬進了宮借酒裝醉調戲宮女。

楊淩聽了暗暗冷笑:這位駙馬爺除非活得不耐煩了,宮外冇有漂亮女子了麽?好好不容易來見一回妻子,居然還會調戲妻子身邊幾個麵貌平庸的宮女?!

楊淩沉住了氣聽她說完。立即笑道:“原來如此,本官這就去向皇上回稟,不過盧總管儘忠職守,也得注意方法,皇上日理萬機,何等繁忙,朝政大事都處理不過來呢,這種事兒以後就不要再惹得公主大怒,讓皇上跟著操心了。”

盧總管會心地一笑。連忙道:“是是是,大人儘管放心。”

楊淩施施然轉過身,向永福公主飛快地使了個眼色,然後施禮道:“兩位殿下,微臣已經問明經過了,這就去身皇上回稟。”

永淳公主雖然滿腹疑惑,仍是聽得勃然大怒。她漲紅著俏臉道:“你問明個……個……,你就隻聽了她一麵之詞便去回稟皇兄麽?”

楊淩瞪了她一眼,又急著向永福公主眨了眨眼,歪了歪嘴兒,然後一副振振有詞地模樣道:“後上要微臣來查問此事。這查、問,自然是問公主府上的人,微臣還敢請寧清公主出來對質麽?如今侍候公主殿下的宮女太監都是人證,怎麽說是盧總管一麵之辭呢?殿下,皇上還等著微臣呢,微臣告退。”

楊淩說著便走出殿去,盧總管見楊淩對兩位公主不怎麽理會。心中更是得意。楊淩一出殿,她那秀麗商討的臉蛋兒便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似若恭謹地道:“公主殿下可要去見過寧清公主麽?哎喲,兩位公主一進門兒就興師問罪,奴婢這一著慌,都忘了給兩位殿下上茶了,快快快,不開眼的東西,快去給殿下上茶。”

這一下連好脾氣的永福公主也惱了。她一拂袖子,冷哼一聲,扯住妹妹手腕道:“我們走!”兩個人轉身出以工代殿,盧總管如行雲流水一般追到門口跪禮道:“奴婢恭送兩位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慢走。”

永淳公主氣得肺都快炸了,一出了十王府立即遊目四顧道:“那個混蛋楊淩呢?那個混蛋楊淩呢?”

楊淩倏地從一個月亮門兒後邊冒出頭來,笑道:“楊淩在此!”

永淳公主一把掙脫姐姐的手,奔過去道:“你剛剛跟姐姐擠眉弄眼地到底有什麽主意?快快說出來,你要是真敢幫那個盧總管坑我姑姑,本公主決饒不了你。”

楊淩探頭向她們身後瞧了瞧,這十王府住得不止一位公主,重門疊戶的,盧總管不可能派人跟出來窺探,但楊淩仍機警地道:“走,咱們邊走邊談。”

楊淩隨在兩位公主身邊,邊走邊道:“公主府上上下下的月銀用度都是盧管家掌管吧?嗯,難怪即能把闔府上下都控製在手裏。如今這官司,盧管家要人證公主府上下都是她的人證,可公主和駙馬卻連一個肯為他們說公道話的都冇有。盧管家又口口聲聲抬出祖例、先皇來,怎麽辦她?就算你們求情,讓皇上給公主府換個管家,你以為便能好過她?她們的利益本來就是建立在刁難公主之上的,在這一點上必然同仇敵愾。”

永福公主想起方纔盧總管名為恭順,實則囂張之極的態度,不禁一陣心寒,黯然道:“那……楊將軍何以揮手示意我們不要講話呢?”,她停住腳步企盼地望著楊淩道:“將軍一定有了好辦法是不是?”

楊淩微笑道:“殿下真是蘭心惠質,嗬嗬,微臣的確有了主意,隻是一時想得還不那麽透澈。”,他見永淳又要發急,忙道:“怎麽辦臣已經想好了,臣是還冇想好到時隔不久怎麽讓皇上知道,整這種貪利小人的法子臣還是有的……”

楊淩壓低了嗓門兒細細地說了一遍,然後笑道:“兩位公主本來就經常出入寧清公主府上,辦這件事最是合適不過,而且左右不過是個奴婢,就算露了餡皇上也不會生氣。”

永福公主秋波如水,眨也不眨地瞧了他半晌,忽地噗哧一笑,嫣然道:“楊將軍這法子還真是……真是……呃……一定有效。”

永淳公主臉上怒氣早已不見,喜笑顏開地點頭道:“不錯,不錯。惡人還須惡人磨,本公主現在開始相信張國舅對母後說的話了,你這傢夥真的是個大大的惡人!”大惡人楊淩幫大小公主出了個損招兒,誌得意滿地返回乾清宮,不料正德皇帝早把派他去調停公主家事的事兒給忘了,一見了他就興致勃勃地說出院自己的計劃,楊淩頓時聽得呆住了。

他凝滯了半晌,瞧瞧劉瑾四人眼紅紅得象隻羨慕的兔子。再看看正德天子鼻孔朝天,不禁驚疑地道:“皇上要微臣組建內緝事廠?緝事廠不是一向由內官司擔任麽?”

正德笑道:“不正是,不過那是永樂大帝靖難時內官出了大力,所以東廠才由內官把持,再後來組建西廠也便順理成章由內官出任廠督,但是朕偏要出陣易新、出人意料,這樣才能出神入化、出奇致勝。”

他得意笑道:“如果朕的內廠再由內官任廠督,豈不仍歸王嶽管轄?現在錦衣衛是親軍外臣,由司禮監的東廠督察,而同屬司禮監的西廠再督東廠。如今朕再調外臣建內廠,督司禮監,這便天衣無縫了。所以必須要用外臣,朕最信得過你,當然是由你來做,你不想做刑部尚書,朕準了,這件事可不許再推辭。”

楊淩苦著臉道:“可是臣……實在是冇有什麽經驗呀。”

他心道:雖然兩廠一衛的頭頭其實不得善終的並不多,可是廠衛的名聲可實在不怎麽好。再說錦衣衛聯合東廠這般力挺自己,就是怕失了聖眷,這可好,我現在居然脫離他們自立門戶了,張鄉和範亭肯吃這啞巴虧麽?

正德不以為然地道:“朕作皇上還冇有經驗呢,你瞧朕不是做得好好地嗎?有朕給你撐腰,你還怕什麽?”

楊淩吸了口氣,訕訕地道:“那……不知皇上要臣在何地組建內廠呢?這人手從哪兒來?開府建衙置房買地總得有銀子吧?戶部肯出麽?內輯廠的職責主要是什麽?”

正德聽得一呆,半晌才道:“這個……這個也要問朕麽?地方你自己選。人手你自己挑,銀子麽……”正德皇帝唆溜了一下,好像有點兒牙疼,“你想想從哪兒能扣出銀子,再說給朕聽,朕準你的奏便是。至於職責,主要一條就是替朕看著兩廠一衛,其他的……對了,銀子,司禮監的監稅權一定要收上來。”

“嗯……”,正德皇帝又認真想了一會兒,雙手一攤,道:“朕暫時就想出這麽多,你想起什麽了再跟朕說。”

楊半呆呆地看了正德半晌,才道:“那麽……微臣不是要參予主持皇上大婚麽,可否待皇上大婚之後再行籌辦,否則微臣恐分身乏術啊。”

正德笑道:“這卻是使得的,那便在朕大婚之後再宣佈成立內廠吧,你先回頭去禮部,聽說他們規矩我得是,你是朕親選的天子使臣,莫要給朕丟了臉麵。”

楊淩無奈地道:“是,微臣遵旨。”

楊淩離開乾清宮,剛剛走出幾步路,劉瑾就從後邊追了上來,一追楊淩就急道:“楊大人,組建內廠是何等大事,你怎麽不著急呀,給兩廠一衛知道了,說不定就要給你煽陰風點陰火下絆子,這事該抓緊了纔是。”

正德金口一開,點明瞭內廠就是為了督東西兩廠的內官,所以堅決不用內官,劉瑾也就死了心,萬幸的是這位新任內廠廠督可是自己的好兄弟,無魚蝦也好,總比外人當了強,所以見他稀裏馬哈的模樣,不禁大為著急。

楊淩瞧這正德皇帝做事毛毛躁躁,一陣風一陣雨的,心裏還抱著他大婚之後會打消建內廠的幻想,所以能拖就拖。至於防範兩廠一衛,純屬開玩笑,這可比不得弘治秘密開西廠,那是有司禮監地配合,以禦馬監為班底抽調精英組建的,所以能瞞過一時。

自己的要人冇人,要錢冇錢,要地方冇地方,一點基礎也冇有,隻要這邊一開動,風聲秘定馬上傳入兩廠一衛的耳朵裏,與其遮著惹他們猜忌,還不如非要開時大大方方地讓他們積壓物資。

楊淩想到這兒,忽地心中一動,起了一個念頭:錦衣衛的班底是當年的錦衣親軍。東廠曆史悠久,番子檔頭大多從民間招納,西廠卻是以禦馬監為基礎,如果真要組建內廠,那我親自帶出來的神機營五百親軍,甚至左哨軍全部人馬……

楊淩想到這兒心中一陣興奮,原本茫然不知所措,這時反而定下心來,如果以自己的親軍為班底,連人手帶地盤全都有了,說成立不過就是把現在的牌子翻下的事兒。

皇上不是說要人給人麽?雞鳴縣丞黃奇胤、錦衣衛不得意的千戶吳傑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官吏,卻又一直官場不甚得意。如果把他們弄進來,有他們出謀畫策,自己不就可以繼續混了麽?

楊淩想到這裏,眉開眼笑地一拍劉瑾肩膀,他頭一回這麽親熱倒把劉瑾給弄愣了。隻聽楊淩笑吟吟地道:“劉公公對楊某的關心,楊某心知肚明,不過這事兒瞞是瞞不過去的,就大大方方讓他們知道好啦,有聖上旨意,誰還敢搗亂不成?嗬嗬嗬……”。

楊淩此時心中霍然開朗,心想如果皇上執意要開內廠,不如提前把訊息放出去,以靜製動,看看兩廠一衛的反應。而且自己遲遲不動,必然讓他們以為自己能力有限、籌組吃力,即便真有人起了忌憚之心,也必因此有所輕視,那裏閃電般成立內廠,陰力必定減至最少。

楊淩放下心事,興高采烈地跑去禮部當婚禮司儀去了,劉瑾卻愣在那兒半天冇有省過神兒來。楊淩還不知道皇帝大婚,自己這個司儀要做些什麽,反正有禮部和內務府在,自己主要就是處理好大婚夜的點燈放火就行了。想不到皇帝大婚繁文縟節多如牛毛,他在其中雖作用有奶限,但是需要參予的事情也實在不少。

如今禮部尚書是王華,王華對他倒無歧見,尤其王華認為帝陵安楊淩冒死不奏,是為了天下蒼生,乃是一個熱血忠臣,對他極為客氣,禮部侍郎李鐸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炸,禮部上下的文官因此冇有一個敢刁難他的。

鴻臚官耐著性子跟楊淩講解了半天納妾、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地詳細步驟,冊後封妃的禮儀,以及同時新納宮女的三審方法,一套一套兒的,聽得楊淩頭暈眼花。

弄到最後楊淩隻記得這些後妃都是知書答禮,身家清白的官宦小姐,光是鱗選項過程簡直就比舉子進京趕考還要激烈嚴格。

太監們對待選的姑娘不但要觀察容貌、聽聲音,還要派宮女仔細檢查她們的頭髮、五官、身體,有一處不順眼的全部不合格,二審時居然要拿著尺子量她們的手臂、腰腿和身材,不夠標準勻稱的亦不可。至三審時,由宮中女官脫衣檢查,什麽氣味呀、皮膚呀,身上有一處疤痕的也不行,在這基礎上再檢查風度、儀態,還要在宮中學習禮儀規範、宮中規矩,這過程睡姿不雅的又打發回去一大批,最後剩下的精英纔是由太皇太後、皇後和內務府進行斟選的人材。

楊淩聽得暗暗咋舌,這可比選港姐嚴多啦,那選出來的女人得多美啊。他不禁脫口問道:“如今可已選定了皇後人選麽?”

鴻臚官笑道:“是,如今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已選定了中這都督府都督同知夏儒夏大人的長女為後,同時還選定兩位京官的女兒為妃子。大”婚時同時入宮呢。對了,後天大人便要與下官去納采問名,大人想必不熟識這些禮節,你且把這書冊拿回去瞧瞧。”

楊淩接過厚厚的兩大摞東西,不禁兩眼發直地道:“這……這都是記的大禮的內容麽?”

鴻臚官道:“是,這裏麵是與大人你負責的有關的內容,大人一定要小心一些,作為天子使節,莫要失了禮儀。”

楊淩唯唯諾諾,捧著兩大摞東西坐著轎子趕回家去。他在轎中隨意翻開看了看,密密匝匝地小字兒都是豎著的,連標點符號都冇有,平時看些公文還湊和,年過東西本來就眼暈,轎子又一顫一顫的,楊淩看了兩眼便覺腦門生疼,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楊淩捧著東西回到府中,已經下午過半,他將書冊送入內書房,瞧見幼娘幾人都不在房中,一問婢女才知道又都去了後園,便換了便袍信步向後院走去。

這院落不小,圈進來足有三畝方圓的地,原本還冇怎麽動用,除了幾棵果樹,遍地都是荒草。如今經過楊淩吩咐,一進後園兒的地方已經平整出一塊土地準備用作演武場,鏟過草的地上還堆著幾堆黃土,看樣子還未完工。

再往裏右邊便是幼娘侍弄的菜畦。先是一排排的豆角架子,架起一人多高,再往裏卻是黃瓜架子,最後邊纔是各種蔥蒜蔬菜。

楊淩走過豆角地,剛剛走過兩壟黃瓜架,正瞧見一個人影兒半哈著腰在地壟裏侍弄著瓜秧,細瞧原來是幼娘。忙喜孜孜地鑽了進去,這片瓜地侍弄得非常好,結著好多水靈靈的黃瓜,頂上的黃花兒還開得豔豔的。

幼娘聽見枝葉掛動,扭頭一看瞧見是相公回來了,忙笑盈盈地抬起頭來道:“相公,你到地裏來做什麽?別弄臟了衣服。”

楊淩瞧見幼娘換了一身粗布衣衫,手裏提著把剪刀,想必正在給瓜秧剪枝,不禁笑道:“你呀,這麽熱的天,鑽到瓜地裏密不透風的,看把你熱地,如今相公可是王候身份了,你卻有福不享。”]

韓幼娘抬起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珠,笑盈盈地道:“閒著也怪難受的,相公現在是公爺,可不是王候,咱們在這兒說說冇關係,千萬別出去也這麽說,讓些小人挑你毛病。”

楊淩白了她一眼,嗔道:“我就是那麽個意思,不說王候難道說是公候、候伯?”說著他自己也不禁笑起來道:“我若真得升了公候,你豈不就是母猴了?”

韓幼娘羞氣地不依道:“相公又來說混話,總是喜歡取笑人家。”

她這一上前,楊淩怕碰到了瓜秧,腳下地壟又是鬆軟的,站立不穩,攬住她身子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土埂上,壓斷了一顆瓜秧苗。

韓幼娘不禁嗔道:“相公,瞧你,你呀天生就不是進莊稼地的主兒。”

楊淩已經坐在地上了,也就不著急起來,他一拉幼孃的手,讓她也坐在自己腿上,感慨地歎道:“唉,相公也知道,你在府上也冇什麽事做,可如今相公的身份,你漫說出去找活計,便是隨便上街也不容易,整天悶在府裏也真難受,幸好有玉兒她們幾個,要不你更悶了。”

他說著才省起還冇見到玉兒、雪兒、高文心兒人,不禁奇道:“她們人呢?”

韓幼娘道:|“她們不會剪枝,去前邊摘菜了。”

楊波嗯了一聲,在幼娘耳邊輕輕一吻,說道上:“如果我們早點兒有個孩子就好了,小孩子都是整天不讓人消停的,那樣我的媳婦兒就不悶了。”

韓幼孃的臉一下子紅了,心裏又有點兒不安,她有點兒泄氣地看了楊淩一眼,怯怯地道:“相公喜歡孩子,可是幼娘現在都冇……”。

楊淩見挑起她心思,忙安慰道:“不急不急,你還……”,他湊近了貼近幼娘耳朵道:“我們才同房四個月嘛,誰家娘子那麽厲害?都能一矢中的?嗬嗬。”

韓幼娘聽了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肩頭,有此不好意思了。楊淩見了她羞答答地表情,不禁為之情動,他瞧瞧四下無人,忽然貼著幼娘耳朵低低地唱道:“老婆老婆我近你,阿彌托佛保佑你,願你有一個好身體,健康又美麗。老婆老婆我愛你,阿彌托佛保佑你,願你事事都如意,我們不分離,我的愛,就是你,你知道我愛你……”

這樣的曲子在那時代保能當作鄉間俚曲,但那曲調歌詞,卻充滿了溫馨甜蜜的感覺,聽得韓幼娘雙眼發亮,她欣喜地握住楊淩的手,喜道:“如聽,這歌兒太好聽了。相公從哪兒聽來的這麽好聽的曲子?”

楊淩笑道:“好聽吧?老婆雖是粗俗人的稱呼,可我覺得卻比文謅謅的娘子更顯出相公對你的愛呢,隻要把這詞兒改成老……老……”

楊淩忽地醒覺老公好像也是太監的一種稱呼,忙改口道:“隻要把這詞兒改成相公,就是你唱給相公聽的,相公教你,你唱給相公聽好不好?”

韓幼娘羞窘地道:“相公,人家……人家冇唱過歌兒,怕唱得不好呢。”

楊淩難得和幼娘這麽親密地坐在一塊兒閒聊,也顧不得瓜地裏悶熱了,握著她的手道:“很容易的,來來,我先唱幾遍,你聽多了這曲兒就熟了”吃過晚飯,楊淩鑽進書房認真地看了半天,那兩大摞東西都是講的納采、問名、納征、告期的細節。每項活動什麽時辰舉行,要多少太監、多少宮女的儀仗,主使和副使誰持節、誰持詔等等瑣碎的事情,瞧得眼花。

楊淩看看這麽厚厚兩本,其中需要自己注意的並不是很多,如果摘抄出來加以記憶,就容易許多,便想出去找玉兒、雪兒幾個人來幫忙。

楊淩知道這幾人平時晚上喜歡在花園曲廊上納涼。他順著葡萄藤架走了幾步,忽地聽到曲廊折角後有個低低哼唱地聲音:“老爺—老爺我愛你,阿彌托佛保佑你,願你有一個好身體,健康又美麗……”。

楊淩聽了差點兒暈倒,下午在地裏怎麽逗弄,幼娘就是不肯武器啞唱,想不到這時倒跑來無人處學唱了,老婆改成老爺也就算了,還……健康又美麗……

楊淩哭笑不得地趕緊轉過去,見一個倩影兒坐在欄杆旁,拿著小石子無聊地丟著水池,嘴裏還在哼唱,連忙上前阻止道:“幼娘……”

那人影兒聽見動靜象中了箭的兔子倏地一下子彈了起來,嘴裏一聲尖叫,然後定了定神才哆哆嗦嗦地道:“老……老爺?”

楊淩一聽聲音,再仔細一看,這位祝自己健康又美麗的姑娘竟是雪裏梅,也不由得愣在那兒了。

雪裏梅下午在地忙得口渴,跑到瓜地裏摘了根黃瓜吃,恰聽到風壟地外老爺在教夫人唱歌,唱得忘形聲音大了,被她聽了兩遍就記了下來,這時閒著冇事隨口唱唱,居然被老爺逮個正著,不禁臊氣得滿臉通紅,恨不得一轉身乾脆跳進池塘淹死算啦。

遠處角亭中韓幼娘、玉堂春和高文心聽到尖叫都急忙跑過來,一見楊淩和雪裏梅站在那兒,雪裏梅還畏畏縮縮的,不禁狐疑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楊淩一看壞了,這幾個女子怕是要誤會,忙咳了一聲道:“我正有事要你們幫忙,走得急了些,想不到雪兒姑娘站在這兒,倒把她嚇了一跳。”

韓幼娘聽了這才釋然,玉堂春卻不肯相信,瞧了瞧雪裏梅在夜色中都似紅得噴火的皮膚,她纔不信那是嚇的,小妮子心裏不禁泛起一股酸味兒,老爺是不是喜歡雪兒比我多一些,難道……我不夠漂亮麽?

高文心飛快地掃了眼這幾位心思迥異的人一眼,襝衽施禮,文文靜靜地道:“老爺有什麽吩咐婢子做的麽?”

楊淩鬆了口氣,忙道:“是這樣,皇上令我為大婚天使,持詔去待選皇後府上納采問名,可是那禮節冊子實在太過雜七雜八亂,我想整理出其中天子副使需要做的事,需要注意的事,明兒一天記得熟了,免得臨時出了岔子。”

幾個女子一聽有事可做,頓時把方纔的事拋到一邊,隨著楊淩到了書房,那線冊子拆著容易,楊淩拆成四部分分給她們整理,自己沏了壺茶悠哉悠哉地品著等候。

過了陣兒,雪裏梅又是一聲驚叫,幾個人的目光不禁唰地一下集中在她身上,原本還有點兒不自然的楊淩不由大喜,嗬嗬,她就這毛病,這下玉堂春不會一邊抄書一邊象看特務似的看我了吧?

韓幼娘忍不住笑道:“雪兒,今天怎麽總是一驚一咋的,抄著書也會嚇著?”

雪裏梅紅了臉,訕訕地道:“姐姐,我……我隻是冇想到天子副使還……還負責這些東西,所以一時驚奇……”

韓幼娘和玉堂春、高文心聽了都好奇地湊過來,想不到隻看了幾眼,高文心就微微一笑,回到桌旁繼續抄她的東西去了,韓幼娘和玉堂春眨著眼睛瞧了半晌,也滿臉紅暈地逃了開去。

楊淩好奇心起,急忙站起身來,興致勃勃地湊過去道:“什麽事要我做的?我來瞧瞧。”

楊淩搶過書冊一瞧,隻見上寫“人倫篇:上以事宗廟,下以續後世。”然後竟是幾副春宮圖。

楊淩真刀實槍的a片都看過,這種玩意兒自然不放在眼裏,他不屑一顧地再望下看,下邊的活動內容卻是讓說宮中供奉有以機括牽動地歡喜佛,某月某日,大婚副使要陪同太子去供奉歡喜佛的大殿,由歡喜佛演示,副使講解**知識。

楊淩盾了不禁哈哈笑道:“原來是這些東西呀,嗨!我當是什麽呢,這有什麽好教的,誰不懂這個呀,記得我十三歲的時候……呃……”

“嗯?”四雙有著不同美麗風情的眼睛,刷地一下集中在楊淩身上。四雙妙目都充滿了好奇的求知慾。楊淩臉上一熱,板起臉拿出老爺的威嚴咳嗽兩聲,乾巴巴地道:“天色不晚了,閒事咱就不聊啦,我看大家還是趕緊抄書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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