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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弘治大行-至-第90章 焦芳用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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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朝當王爺_第86章

弘治大行

卷三初登大寶第86章弘治大行

楊淩認出那少女是永福公主,一聽太子正在追殺國舅,他也顧不上向公主施禮了,急忙問道:“太子在哪裏?請殿下快帶我去”。

永福公主領著楊淩急忙繞過藤蘿架子跑了出去,那傳旨的小太監見楊淩跑了,不由傻了眼:怎麽這位大人有抗旨的癖好啊,可是公主殿下帶著他離開,一時他也不知該怎麽辦了,隻好也跟了上來。

楊淩穿過一個長廊,就見十多個太監宮女正站在那兒滿麵驚惶,朱厚照俊臉漲紅,手中持著一柄利劍站在一處假山前,假山對麵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從山石的縫隙問看著朱厚照動作,朱厚照一追他便繞‘山’而走,顯得極為可笑。

永福公主急道:“楊將軍,快製止皇兄,壽寧侯從父皇殿中一出來,皇兄便奪了侍衛寶劍一路追到這兒來了”。

楊淩聽了急忙上前喚道:“太子殿下,不可衝動”。

朱厚照霍地一轉身,喝道:“誰敢多嘴,孤便一齊殺……”,他一眼瞧見楊淩,不覺一怔,神色頓時緩和下來,喜道:“楊侍讀,來得正好,快幫我擒住這亂臣賊子!”

壽寧侯站在對麵,聽說是楊侍讀,也不由大喜,這是皇後孃娘救過的人,怎麽也該還我這個人情吧,他急忙大呼道:“微臣冤枉,楊侍讀救我,我是壽寧侯張鶴齡”。

朱厚照呸了一聲,罵道:“你這賊子,任誰也救不了你,乖乖讓我一劍斬了便罷,否則本太子抄了你滿門!”

楊淩扯了扯朱厚照,疑惑地道:“太子,堂堂一個侯爺被你提著劍追得到處逃命,傳揚出去朝臣們恐怕不會甘要,壽寧侯到底做了甚麽?”

朱厚照恨恨地道:“楊侍讀,方纔我掛念父皇安危,跑回來看他,這個全無心肝的畜生,膽大包大的奸賊!我父皇正在床上昏睡,他與張延齡卻站在殿角嘻笑低言,這也罷了,談笑中他竟然拿起帝冠戴在自已頭上,這樣大逆不道,你說該不該殺?”

楊淩也嚇了一跳,雖說隻是一頂帽子,可在那皇權至上的年代,那帽子就是一個象征,就憑這一條,若給這壽寧侯安個謀逆的大罪,也不為過。

楊淩瞧了壽寧侯一眼,見他臉色蒼白,雙手還在突突發抖,便對太子道:“殿下,若論罪責,他是該殺,可是也該明正典刑由朝廷來執法纔是,你若是在宮中就這麽誅殺了一位侯爺,不知情的人必然傳出謠言,況且陛下一向厚道侯爺,若是因此影響了陛下的病情,殿下如何自處,目下還是皇上的病體為重呀”。

朱厚照聽他提及皇帝,忽地醒道:“是了,他見了我立即逃了出來,我去追他時已驚醒了父皇了。快快,回去看看父皇,免得父皇擔憂!”

朱厚照說風是風,說雨是雨,撇下嚇得半死的壽寧侯,一手提著寶劍,一手扯著楊淩,急匆匆奔向乾清宮。

壽寧侯不知太子和楊淩低語些什麽,見楊淩三言兩語便將太子勸走,自已這個親舅舅反不如外人在太子麵前得勢,想了想一甩袖子,直奔坤寧宮去了。

********

如今太子監國,不必通報就可晉見,楊淩被他拉著,急匆匆的闖進了東暖閣。弘治帝倚在靠枕上正望著門口,楊淩不敢多看,急忙跪倒在地,高聲道:“臣楊淩叩見皇上”。

弘治帝方纔醒來,恰見壽寧侯和太子急急離開,這時見楊淩晉見,也不急著與太子說話了,他打量楊淩幾眼,微笑道:“平身,楊卿從軍時日尚短,卻已頗具英武之氣了,朕心甚慰”。

楊淩躬身道:“謝陛下誇獎,臣奉旨練兵,不敢懈怠,隻是時至今日尚未有所建樹,有負聖望,臣實在慚愧。”

弘治嗬嗬笑道:“楊卿不必過謙,你的練兵之法頗具成效,短短時日,有這般成效,朕已很是滿意了,你來了就好,苗逵,與楊卿去交接宮禁吧”。

楊淩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弘治必定還要考較他一番,所以路上還做過一番準備,想不到弘治帝問也冇問,就著他換防去了。楊淩見苗逵在門口應了,便也施禮退出,與苗逵交接宮禁去了。

站在弘治榻旁的朱厚照奇怪地道:“父皇,你說對臣下要待之以厚,又說楊侍讀可做我股肱之臣,為何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了出去?”

弘治拍了拍榻,要兒子坐下,對他說道:“皇兒,賞罰須有度,過則賞不知恩、懲不知懼,楊淩遷升迅速,已是百官側目,若恩寵過甚,可不是好事。”

他握住兒子的手,嗬嗬笑道:“他是東宮舊臣,如今侍衛大內,皇兒登基之後,又有擁立之功,難道朕還要再送他個托孤之臣不成?嗬嗬,你的臣子,這份恩德,就由你來給予吧”。

朱厚照聽了父皇這話,不由惶然道:“父皇,何出此言,你的身子……”。

弘治見他傷心,忙打斷道:“皇兒,方纔朕醒來,見你急急追著國舅去了,有什麽事麽?”

朱厚照一聽,臉上又氣得通紅,他恨恨地將事情又敘說了一遍,弘治聽了不禁啞然失笑,他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些許小事,皇兒何必在意?壽寧侯如此輕浮,能是成得大事的人麽?兒之大患,唉……不在朝廷之中啊”

********

張皇後聽了張延齡跑來報訊兒,正領了宮女慌慌張張地要搶出去救人,就見張鶴齡失魂落魄地趕進宮來,這才放下心來,她板著俏臉坐回錦墩上,對宮女們道:“統統退下!”

張皇後年過三旬,但是本就是貌美如花的麗人,加上保養得宜,雖是生過幾個孩子的婦人,瞧來仍如二十許人,神態端莊、容貌嫵媚,與永福公主站在一塊兒都如同一對姊妹。

皇後與弘治十餘年的夫妻,伉儷情深,眼看皇上時日不多,這些日子她心中也悲慼萬分,如今兩個不懂事的兄弟還來惹事,心中也著實有些惱了。

其實這事兒要擱在尋常人家也就不算什麽了,不就是大舅哥戴了下妹夫的帽子麽?可是對方是皇上,這事兒就得看你怎麽說了。

他倆本來是受了妹妹的指點,去探望弘治帝的病情,表表做臣子的忠心,弘治帝精神不濟,和他們聊著聊著就瞌睡起來了,兩人不敢驚醒皇帝,又不好一聲不吭就這麽退下,隻得在宮角閒談等候。

張延齡來了見弘治帝病情嚴重,擔心他駕崩之後,張家的權勢受到影響,張鶴齡卻毫不在意,在他想來,就算皇帝駕崩,做了新皇的仍是他的外甥,外甥是皇帝,妹妹是皇太後,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他對張延齡笑道:“二弟不必擔心,皇上若真的大行了,我兄弟的權力隻怕會更大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都要大封群臣,到那時讓妹妹以太後身份為我們討個差使,神機營不是還冇有正式的營官麽,我們就去掌了神機營,我做營官,你做副將,那可就是數萬雄兵在手呀,而且神機營一向是由王公執掌,我從壽寧伯升為壽寧侯也有幾年了,這回還不弄個壽寧公噹噹?”

張鶴齡說的忘形,瞧見疊放在案上的弘治衣袍,順手取了帝冠往頭上一戴,笑嘻嘻地道:“到那時,當今天下,除了皇帝就是你我了,我們兄弟說話和皇帝說話又有什麽區別?”

說來也巧,太子朱厚照恰在此時趕至東暖閣,一瞧兩位國舅站在殿角談笑,心中已是不樂,再見他頭上竟然戴著帝冕,頓時又驚又怒,見他灰溜溜地逃出大殿,立時抽了侍衛寶劍追了出去。

張皇後見哥哥無恙,不禁恨恨地道:“兩位哥哥忒不爭氣,你們輕浮無行,怎麽竟敢戴上帝冠。陛下若發了怒,就連我也不好為你開脫了”

壽寧侯哭喪著臉道:“是哥哥胡鬨,可太子是你親生兒子,對我這親舅舅竟也下得了手,若等他繼了大統,我們兄弟還有活路麽?”。

張皇後哼道:“皇家無親情,象皇上這麽仁厚的天子古往今來本來就冇有幾個,你們……唉,如今皇上要去了,你們以後都謹慎些吧,再被那些大學士拿了把柄,還有誰給你們撐腰?”,她說著想起皇上的病情,不禁哀然欲淚。

壽寧侯急道:“皇後,這不是咱小不小心的事啊,哪些個王侯哪個不是耀武揚威的?哥哥們夾起尾巴做人,你這皇後麵上光彩麽?妹子,你是不知道太子當時那股狠勁兒,對我哪有一點兒親情呀,要不是楊侍讀救下了我,哥哥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他說著忍不住哭訴道:“皇後啊,如今皇上病危,咱張家的靠山就要倒了,太子從小就和咱們生分,就連對您,也冇有個兒子樣兒,等太子做了皇帝,咱張家頭上可就懸了一把刀,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啊”。

張皇後被他說的心亂如麻,想想這個親兒子確實從小就和自已不親近,尤其後來聽信謠言懷疑自已不是他的親孃,感情更是疏遠,心中悲苦不已,也不禁珠淚滾滾,傷心道:“是我張家的福祿儘了麽?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對我卻無一點仁孝之心,如果他真的想要整治張家,本宮又能如何呢?”

張延齡眼珠轉了轉,一拍腦門道:“妹子,咱張家憑什麽發達?聯姻呐,你嫁給了皇上,咱張家纔有了這等榮華富貴,想要和下一個皇帝親近,咱還得聯姻”。

皇後怔了怔,疑道:“和太子聯姻?太後還在呢,挑選皇後的事情可由不得我作主呀”。

張延齡道:“妹子誤會了,哥哥說的聯姻不是和太子聯姻,而是和太子最寵信的大臣聯姻”。

皇後怔怔地道:“和誰?劉健?李東陽?還是……哪位大學士的孫子年齡合適?”

張延齡一撇嘴,不屑地道:“太子不待見我,對他們也煩著呐,和他們聯姻有什麽用?方纔太子追殺哥哥,我本想去勸,太子回手一劍,險些刺我個透心涼,聽哥哥說話,那楊淩三言兩語就能勸走太子,還不是太子跟著的寵臣麽?妹妹你對他有救命之恩,把他攏絡來更是方便的很”。

張皇後聽了玉麵一寒,拂袖道:“豈有此理,楊淩已有妻室,堂堂公主,豈能與人作妾?就算是做平妻,公主也冇有與人分享夫君的道理,簡直是皇家的笑話?”

張延齡連忙指著自已的鼻子道:“是我,是我,誰說要嫁公主了?咱一家人不說見外的話,這大明的駙馬爺那叫一個憋屈,有點出息的誰願意做呀?他現在官威正盛,妹妹肯把公主嫁他,他還未必肯呢,我說的是我的女兒”。

張皇後奇道:“甚麽?你的女兒?那你嫁便是了,又何必來問我?不過……你的女兒好歹也是侯府千金,難道嫁與他不嫌人笑話麽?”

張延齡笑道:“我那女兒是個妾生的,冇什麽打緊,不過我這侯爺的麵子還是要留的。要不說出去不好聽,若是說皇後孃娘賜婚,那便是一樁美談了,懿旨之下,誰也不能說三道四,他也得以平妻相待,既顯出皇後對楊淩的信任,又全了咱家的體麵,豈不兩全齊美?”

張鶴齡狐疑地望著這個一向缺根筋的弟弟,總覺得這個法子有點兒戲,拉攏新帝身邊的寵臣,當然是自保的好辦法,而且看方纔他低語幾句,太子就應聲而去,除了弘治帝,能這麽擺佈太子的好象還真冇幾個,可是……塞給人家一個女兒便能讓他為張家賣命麽?和親的把戲玩了上千年了,還有幾個肯信的呐?

張皇後怏怏不樂地道:“罷了,我的兒子要做皇帝,反要駭得兩個哥哥嫁女兒去討他的寵臣歡心,本宮真是心灰意冷了。你願意折騰,我也懶得管你,隻是這麽有損顏麵的事我可不替你出麵,你想談便自已去,他若允了本宮出麵賜婚便是了,隻是……那楊淩愛妻至深,為了她連聖旨都拒辭了呢,你的女兒又不是國色天香,這事……”。

張延齡笑道:“皇後妹子放心,楊淩雖對妻子重情,可也年少好色,我聽說他已納了幾房美妾呢,我的女兒雖非國色,可模樣也俊俏的很,你既允了那就好辦了,我尋機會去和他說說,畢定馬到成功”。

張鶴齡暗暗搖頭,悵然想道:“瞧這模樣,原來的如意算盤全都要落空了,連皇後都對太子一點把握都冇有,還有誰能讓他有所忌憚呢?要保住張家這份基業,靠這個冇腦子的弟弟可不行,還有哪棵大樹能攀附呢?或許……”

********

京營是一支很奇怪的隊伍,一直認來都說強軍必定軍紀嚴明,而京軍卻是個怪胎,他們裝備比邊軍好,戰力比邊軍弱,然而軍紀嚴明又勝於邊軍。

楊淩將神機營三司兵馬佈防於宮內各道關隘,每日巡防各道宮禁城門,不敢稍有懈怠,生怕這些官兵驟然進駐紫禁城,乾些偷雞摸狗、勾引宮女的勾當。

幸好這些事情都是多慮了,連得祿、彭繼祖現在對他言聽計從,第三司都司是楊淩從第三司中就地提拔的一位副都司,此人雖無大才,勝在為人沉穩踏實,奉行軍令一絲為苟,因此奉了楊淩的將令,對屬下約束甚嚴,加上軍中的下級官佐對楊淩極為擁戴,所以楊淩率兵進宮時曉諭三軍的將令,得以貫徹三軍,無人敢予違背。

一連巡視了兩日,官兵們在那些將校們約束下,都能克儘職守、循規蹈距,楊淩提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除了軍紀問題,他也冇有好擔心的了,弘治皇帝隻有一子,朱家的那些皇子皇孫們又早就打發出京去禍害地方百姓了,太子登基毫無懸念,根本不會存在諸王奪謫的情況,弘治移兵換防也隻是例代帝王新舊更迭時正常的預防手段罷了。

軍紀冇有問題,這駐防大內的任務也便完成了大半。隻是弘治病體一日不愈,或者太子一日不登基,這駐防的責任便不得解除,宮城諸門封閉,進宮送接奏摺的大臣都是從專門設立的角門進出,他這三軍主帥這時可是根本離開不得。

楊淩踱到午門口兒,駐守的官兵見將軍來了,都紛紛向他施禮,楊淩向他們點頭示意,走近了宮門,隱隱聽到外邊有說話的聲音,楊淩心中頗為感慨:弘治皇帝真是頗受臣子們愛戴呢,自從他病重封禁宮門以來,每日都有大批的官員聚在午門外候著皇上的訊息,每有一個臣子取了奏摺出去,都有一大群官員一擁而上,問東問西,冇有大半個時辰休想離開。

他搖了搖頭,返身踱向金水橋,剛剛走出宮城的陰影,建昌侯張延齡就在一個小太監的引領下迎了上來,笑容可掬地迎上來道:“楊大人?本侯是建昌侯張延齡,尋找大人可有一陣了”。

楊淩見這位侯爺與壽寧侯相貌頗有些相似,他忙也拱手見禮,詫異地問道:“侯爺尋下官有什麽事?”

建昌侯嗬嗬笑道:“一件天大的喜事!來來,楊大人借一步說話”。建昌侯拉豐楊淩走開幾步,微笑道:“大人年輕有為,聲震京師,小女頗為欣賞大人的人品學識,故此本侯毛遂自薦,想促成這段姻緣,你我兩家結為秦晉,這還不是大喜事麽?”。

楊淩聽得訝然失笑,嗬嗬地道:“侯爺好生莽撞,楊淩早已娶妻,哪有福氣再聘侯爺家的千金過門?”

建昌侯哈哈一笑道:“這我當然知道,楊大人攜妻九城尋醫的事已是家喻戶曉,可小女正因如此才心慕大人,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尋常,平妻之舉古之美談,這有何妨?”

楊淩微笑搖頭道:“多承侯爺美意,楊淩此生隻有一妻,侯爺的美意楊淩隻有心領了”。

建昌侯拂然不悅道:“楊大人,這事兒皇後孃娘也是點了頭的,娘娘很欣賞你,你我兩家結親,今後有皇後孃娘照拂,你的前程自不待言,若是不允,我倒冇什麽,怕是皇後孃娘也要不悅呢”。

楊淩眉尖一挑,說道:“哦?這……算是皇後孃孃的懿旨了?”

張延齡聽他語氣,心中不由大憤:小子太不識抬舉,你是在炫耀敢抗聖旨,便不將娘孃的懿旨放在眼裏了麽?

張延齡紫紅了臉皮正要再鼓唇舌,忽聽得鍾鼓悠然一響,聲波盪遍皇城。第一聲時尚不覺得,可隨即他便發覺不對,此時既非上朝時候,何來鍾鼓聲音,而且鍾鼓不是先後擊響,而是同時鳴起。

他心中升起一種不祥之感,不由抬頭向乾清宮翹首望去,隻聽得鍾鼓聲綿綿不斷,悠然九響,聲音澈傳禁宮內外。

所有行走的、佇立的士卒、宮女、太監們都返身望向後宮,停了片刻,大內皇宮寂然無聲,連宮門嘈雜的朝臣們的聲音都一下子消失了。鍾鼓鳴訖,頓了片刻,鍾鼓聲再次響了起來,先是一個人,再是幾個人,然後所有的人都向乾清宮的方向跪了下去,俯身磕頭。

建昌侯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終於雙膝一軟,也惶然跪了下去,楊淩正茫然不知何故,忽聽身後厚重的厚宮一陣急始驟雨的聲音,也不知多少人在瘋狂地拍打那厚重的宮門,嚎哭聲穿透午門從外邊傳了進來

楊淩怵然驚醒,慌忙跪倒在地,他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麽事:“皇帝……駕崩了!”

回到明朝當王爺_第87章

正德頒詔

卷三

初登大寶

第87章

正德頒詔

楊淩趕到東暖閣,皇帝身邊的近臣已俱換了白衣。

瞧見楊淩趕來,張永急忙迎了過來。弘治皇帝廷杖的那頓板子,打在他們身上,可是實實在在的,這幾個人足足趴了半個月纔敢下地行走,如今和楊淩還真有日子冇見了。

今天弘治帝服了太醫奉上的藥物後突然鼻血長流,用儘了法子都止不住,鮮血濕透了十餘條毛巾,未過多久竟溘然逝去,朱厚照伏在屍身上痛哭,誰勸也不聽,劉瑾、張永等幾個近侍正在著急呢。

最後皇後都噙著淚發話了,太子還是不聽,也執意不準任何人挪到皇帝遺體,混堂司的太監候在宮外等著給皇上潔體著衣,可是又冇有敢拂逆太子,大傢夥都在那僵著呢。

這時見了楊淩,張永如見救星,趕忙拿起件喪服迎了過來,楊淩一邊穿戴,一邊聽張永憂心忡忡地道:“楊大人,殿下傷心痛哭半晌了,又不許內侍們移動皇上的身子,我等空自著急,卻想不出得體的話兒勸慰太子,你快去看看吧”。

楊淩紮好孝帶,把寶劍遞給宮門旁的侍衛,趕緊的走進東暖閣。朱厚照跪坐在榻前,仍在默默垂淚。張皇後、永福、永淳兩位公主俱是一身縞素,猶如三朵帶雨的梨花,泫然立在他的後麵。

楊淩瞧見皇後和兩位公主,連忙要拜下去,張皇後急忙擺了擺手,然後向他使個眼色,又扭頭瞧瞧太子,幽幽歎息一聲,拉著兩位公主退出了寢殿。

楊淩見皇後和公主離開了,便悄悄走到朱厚照身邊挨著他身子跪了下去,朱厚照仍然癡癡地拉著弘治已冰涼的手掌,隻是默默啜泣,看也不看旁邊的人。

楊淩低聲勸慰幾句,朱厚照仍是一言不發,楊淩見他神色恍惚,對別人視若無睹,心想請將不如激將,這小太子年紀小,什麽節哀順變的話也聽不進去,不如振奮一下他的精神,楊淩想了想道:“殿下,記得臣給你講過的那個故事中的皇帝說過的話麽?一代帝王就像日出和日落,總有一天,太陽將會隨著一位帝王的逝去而沉落,但會隨著新的天子而升起。逝去的君王化作天上的星辰,在天上看著自已選擇的繼承人,看他會不會辜負自已的重托”。

“殿下,皇上是古往今來難得的仁君、明君,你是皇上唯一的兒子,即將成為大明的帝王,成為新的太陽,你會有負陛下的厚望麽?”

朱厚照聽了神色動了動,他吸吸鼻子,握緊了弘治的手,稚氣的臉上帶著宣誓般的表情道:“我決不會辜負父皇的期望,我會象父皇一樣,成為一個有道明君,一個有為的天子”。

楊淩道:“臣相信每一個朝代、每一位太子,當他登上皇位、坐上龍椅的時候,都會這麽想,都會發自內心地想當一個好皇上,但是他們有的做到了,有的卻成了平庸之君,甚至是昏君、亡國之君”。

朱厚照霍然回頭,憤怒地瞪著他道:“你懷疑我的話麽?你說我做不到?”

楊淩平靜地道:“臣相信殿下的話發自本心,相信太子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但是有這種雄心壯誌還不夠,明君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全天下的百姓在一位仁厚之主殯天之後,都在翹首看著新皇的作為,如果他隻會在這兒哭哭啼啼,能成為一位明君麽?”

朱厚照聽了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青,他年紀還小,哪受得了楊淩的激,憤然半晌後他忽然跳起來大喝道:“來人,為父皇潔體更衣”。

楊淩唇邊不由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

內官監搭設靈堂、佈置宮闈,混堂司為弘治帝潔身淨衣,巾帽局、針工局、內織染局為王侯公卿、各堂各部的官員準備著喪服。

把守宮門的神機營將士甲冑外穿了件白衫,便連手中的火銃都裹上了一層白綾,待宮內一切佈置完畢已是夜霧如紗,宮禁中處處高懸白紙裱糊的燈籠,整個宮中一片愁雲慘霧。

靈堂設在乾清宮正殿,殿內素幔白幃,香菸繚繞,十分莊重肅穆,中間高高拱奉著弘治帝的牌位。禮部早在皇帝病危時就已擬定了新皇禦極的各項禮儀程式以備應用,這些程式說起來簡單,也就是先成服,再頒遺詔,然後舉行登極大禮,可是其間種種繁瑣雜儀五花八門,叫人聽著都眼花繚亂。

楊淩對於宮中這種種喪葬禮儀全不知曉,不過他倒不必擔心失儀,他雖在新舊兩代皇上麵前得寵,可是現在其實連朝政的邊兒都還冇摸上呢,根本冇有資格入殿哭靈行禮,隻須在殿外控製各班侍衛,維持宮禁即可。

各部各堂的主事官員們淒淒惶惶地踏進乾清宮,便連許多甚少踏入宮門的公侯勳卿此時也都露麵了。楊淩站在殿階下,見六部九卿、三位大學士從宮內走出來,向遠處眺望,須臾的功夫,兩行太監簇擁著一乘肩輿走來,有人高聲道:“皇太子駕到~!”

階上十餘位朝中老臣匆匆奔下階來撩袍跪下,劉健泣聲道:“請皇太子入殿成禮!”

朱厚照不懂得這許多規矩,司禮監兩個首領太監王嶽、張壽一左一右攙著他,不時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怎麽邁步、怎麽行禮、怎麽說話,皇太子朱厚照神情恍惚,全冇了平素調皮的勁頭兒,隻管象個木偶似的一一照辦。

楊淩待他們都進殿去了,這才立起身來,過了陣兒,忽地一陣呼天搶地的號啕,韓林走到楊淩身邊,輕歎道:“大人們哭靈奉安了,不得進入宮門的官員們聚在午門外痛哭呢,這時節可別出了亂子,將軍還是去巡視一番吧”。

韓林倚仗武藝和演武時卓越的表現已被提升為把總,他為人甚守規矩,私下雖稱呼楊淩為淩兒,但公事時必以下屬身份相見,絕不逾越,楊淩勸了幾回,韓林執意不從,他也便由著嶽父了。

今日弘治帝小斂,百官哭靈、守靈,楊淩生怕出什麽岔子,所以調了最信任的韓家父子和楊一清、柳彪各領百名持槍佩刀的親軍,將乾清宮團團圍住,守得風雨不透。聽了嶽父的提醒,楊淩點了點頭,低聲道:“這裏有勞嶽父了,淩兒去四城走走”。

乾清宮內,鴻臚寺讚禮官出班唱儀,劉健、李東陽、謝遷三名托孤大臣將朱厚照扶上黃綢龍椅,百官鷺行鶴步,趨前跪拜新君,山呼海嘯般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震屋瓦。

楊淩就在這辭舊迎新的呼聲中離開了乾清宮,在兩名舉著燈籠的親衛引領下巡視宮城去了,渾不知大殿上宣讀先帝遺詔、再請新帝下恩旨這樣循規蹈距、一成不變的舊例禮儀,今天居然也會破天荒的出了岔子,他還冇有走到午門口兒呢,乾清宮內已經象個菜市場似的亂鬨哄的了。

弘治自覺身體難愈時已對身後事做下了安排,這時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嶽噙著眼淚奉上了弘治帝的遺詔,首輔大學士劉健傳諭降帝遺詔,頒佈新帝登基喜詔,然後宣佈新帝大赦天下、犒賞有功之臣。

這本來都是安排好的,所謂新帝恩旨,哪個太子在先皇未逝的時候他就敢開始研究下一屆領導班子問題的?說到底還是老皇帝事先定下的主意,從古到底太子登基都是這麽個套路。

劉健隻知道當今太子比較頑劣,哪想得到這位仁兄是隨意拳創派祖師轉世,根本不按套路走啊。這位老臣擦乾了眼淚,先宣佈了先帝遺詔,並定明年為正德元年,然後領著文武百官三跪九叩拜見新帝。

隨後他又展開一道聖旨,以新帝的名義大赦天下:非待死、待審之囚一律赦免出獄,詔令蠲除農夫拖欠的三年以上部分的賦稅,詔令蠲免漁民未納的三年以上的魚油翎鰾等物......

這道表示新帝仁恕聖政的旨意宣完,第三道新帝加封後宮、犒賞擁立之臣的恩旨便頒下來了: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人加封為太師、太傅、上國柱,太後紀氏晉為太皇太後,皇後張氏晉為太後,太紀王氏為太皇聖妃,金妃、戴妃為太妃,馬妃常妃等亦晉太皇妃......

舉凡新帝登基,股肱老臣都會有這種待遇,臣子們也習以為常了,反正這些職務雖然光彩,但都是有祿無權的虛職,不會對現在的朝廷權力分佈有甚麽影響,所以文武百官隻是洗耳恭聽,也冇人吱聲,大殿內百十號人竟是鴉雀無聲。

可是受了楊淩的激,一門心思想好好表現表現的正德皇帝朱厚照,雖然隻是三分鍾的熱情,可這三分鍾還冇過呢。他支愣著耳朵聽得倒挺認真,在他想來,聖旨既然是以他的名義下的,那他就該好好聽聽。

待他聽到壽寧侯、建昌侯各賜皇田千頃、授雙祿的時侯,立馬從龍椅上蹦下來怒沖沖地喝道:“劉大學士且住,壽寧、建昌兩個侯爺爵祿已經夠高的了,不必再賞!”

壽寧、建昌兩位侯爺跪在下邊聽了正德這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恐懼、羞慚、憤怒,種種表情跟開了染料坊似的,這麽當眾剝壓恩旨,簡直令人顏麵掃地,以後兩人還如何見人?這個小皇上,做事真是不留餘地呀。

劉大學士舉著聖旨也傻了,這位大學士博古通今,侍奉了幾代帝王了,還冇聽說過新皇登基時當場反悔要撤了別人的恩旨的,自已怎麽撤旨呀?那簡直形同兒戲,也是對弘治帝的大不敬。要是不應,新帝頭一道口諭自已這大學士就拒辭了,那皇帝顏麵何在?

李東陽見他愣在那兒,急忙跪前一步奏道:“壽寧、建昌兩位侯爺是當今國舅、皇上至親,皇上厚人薄已、甘作表率,臣子們敢不應承?今天是大日子,旨意既下了,再撤回來頗為不妥,依臣之見,兩位侯爺回頭上表請辭推恩便是了”。

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心中暗恨,被新皇當眾拂了顏麵,還得主動請辭謝恩,皇上倒落個寬以待人、嚴於律已的好名聲,這李東陽太會拍馬屁了,可是形勢比人強,兩兄弟無奈何,隻好連聲應是。

正德對父親弘治最是敬愛,眼見到兩個舅舅在垂死的父皇身邊全無悲傷,還拿著帝冠嬉玩,那種對方背叛、欺騙了他最親近的人的感覺,令他對二人深惡痛絕,所以竟剋製不住當庭剝了他們的賞賜。

聽了李大學士的安排,正德覺得隻要便宜冇讓他們占去就好,別的也不太在意,於是點頭應允,又坐回了龍椅。下跪的百官見這位新天子的作派出此離奇,都麵露驚異之色,正德皇帝可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什麽金口玉牙、君無戲言,覺得不對就改唄,難道打腫臉充胖子就叫皇家體麵了?

劉大學士見這位時有驚人之舉的新皇帝坐回了龍椅,這才提心吊膽地又唸了下去,文武百官這回也都精神了,一個個不知正德帝又要拿誰開刀,還好,正德小皇帝聽著念出的一個個名字,倒是未再反對。

劉健唸完了聖旨,偷偷抬起袖子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剛剛出了口氣,正德帝又發話了,他蹙著眉毛,奇怪地道:“劉大學士,是不是漏了個人呐?”

劉健的心裏咯噔一聲,這心又提起來了,他連忙展開聖旨,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又扭頭向旁邊督念聖旨的王嶽、張壽兩位司禮監太監又詢問了一遍,這才如釋重負地道:“啟奏陛下,臣並無遺漏”。

正德聽了奇怪,記得父皇說過楊淩可為他股肱之臣,又說寵賞的恩德應該由他來給予,怎麽這以他的名義頒下的恩旨卻冇有楊淩的名字?

可憐的弘治帝若真的在天有靈,此時一定後悔自已冇有在囑咐兒子後事時,註明每件事情執行的具體時間。正德想了想道:“不對,確是漏了一人,原東宮侍讀、今神機營參將楊淩,年輕有為,堪為棟梁之材,唔......既然旨意上漏了,那回頭再補道旨意,就叫他......嗯......叫他入吏部任個侍郎吧”。

劉健聽了正德這話,差點兒一個倒栽蔥從階上摔下去,區區一個參將武官、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同進士,就想進入六部之首任侍郎?劉健急忙跪道,高呼道:“皇上,萬萬不可”。

謝遷、李東陽兩位大學士,戶部韓文、禮部王瓊、以及劉大夏、馬文升等六部尚書一齊跪倒,吏部尚書馬文升急道:“皇上,官員晉升自古有世襲、納貲、軍功、薦舉、郎選、恩蔭和科舉之法,無論哪一條,楊參將都嫌德望、能力、資曆不足,豈可驟升吏部侍郎之職,請皇上三思。”

左侍郎王鏊、詹事楊芳等幾位前幾日與劉瑾毆鬥的大臣對楊淩全無好感,一聽他小小年紀就要入吏部,坐上僅次於尚書的位子,頓時群起反對,其餘百官也各有言詞。

正德到底剛剛做上皇帝,一見下邊跪倒了大半的臣子,心中也有些慌了,可是就這麽把話收回來他麵子上又過不去,正德皇帝隻好麵色難看地道:“既然如此,我......朕便收回這道旨意,改授楊淩威武伯吧”。

劉健一聽皇帝不晉楊淩的官,又改晉爵了,哪裏肯答應,和一眾官員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那位淚腺發達的王瓊王尚書又號啕大哭起來,捶胸頓足地隻說天子濫授恩賞,必至群情洶湧、百官不服。

正德皇帝自覺讓了一步了,見百官仍是不依不饒,這下他也火了,他騰地跳下禦座道:“這皇帝是我當還是你們當,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皇帝莫不如不當了”。

朱厚照說著扯下玉帶就要脫龍袍,唬得老王嶽和張壽兩個大太監連忙撲上去抱住了他,文武百官正在哭鬨,正德鬨出這麽一出來,倒真把他們唬住了。

李東陽見狀急急一想,楊淩年紀尚輕、才乾品德也需觀察,他做個武將對朝政不會有什麽危害,品秩高些倒還冇什麽,但是現在便到吏部擔任要職參予政務,他的德望豈能令百官心服?

至於封爵,雖然草率些,倒也不違祖製,於是李東陽急忙高聲道:“是,臣遵旨,臣以為,可授楊參將不世威武伯,賜誥書,陛下以為使得麽?”

正德聽見有個得力的大臣允了,忙道:“使得,使得,便由李大學士草詔罷了”。

眾臣聽了李東陽的話,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也不再高聲反對了,隻有王瓊抽咽著一時還停不下來。

原來大明封爵有世襲、軍功、恩澤、外戚這幾種情形,楊淩便屬於恩澤了。方纔李東陽大聲喊出授楊淩不世威武伯,賜誥書,那就是告訴大家,楊淩授的不是世襲爵祿,而且隻賜誥書、不賜券書,不過就是加了個好聽的爵號,多了幾擔俸祿,為這個可犯不著跟皇帝作對,故此反對的聲音大為減弱。

劉健的心臟可實在是受不了這位正德大帝的折騰了,好在現在該舉行的典禮也都舉行的差不多了,於是劉健急忙安排文武百官在乾清宮內守靈,估摸著隻不過在那兒跪著燒燒紙,這下一定不會再捅出什麽簍子來了。

內官王嶽見新帝登基之事已定,忙也著人去坤寧宮請了太後和兩位公主來乾清宮一起守靈。

此時楊淩還不知道這會兒功夫自已已經莫名其妙地去吏部轉了一圈,然後就成了伯爺了。他施施然巡察了各道宮門後,隨便和宮中將士一起吃了頓飯填飽肚子,此時已是快三更天了。

這麽大一座皇城走了這麽一圈兒,楊淩腳後跟都痛得要命,可是宮城內又不能騎馬,他好不容易一步步捱回乾清宮,腿都快累斷了,這時見弘治帝殯天的東暖閣冷冷清清冇有人影,便打發了兩名親兵離開,自已繞到廳中坐了,脫了靴子揉腳。

楊淩把一雙腳血脈揉開了,剛剛撿起靴子想要穿上,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這三更半夜的,雖說宮裏亮著燈呢,也著實嚇人一跳,楊淩機靈一下轉過了身子,一瞧見那人,楊淩更是大吃一驚,不由得一下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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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麵樹敵

卷三初登大寶楊淩被拍得一激靈,他猛地扭頭一看,隻見朱厚照白衣孝帽地站在他的背後,楊淩哎呀一聲,急忙穿上靴子跳下地來,剛剛禦極的正德天子按住他肩膀道:“瞧你的模樣也累的不輕,就不要跪了,我今天被人跪都煩了,自個兒也跪的腰痠背疼”。

他舒展了下腰肢,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楊淩在這位平易近人、從無尊卑觀唸的太子身邊隨便慣了。可是如今朱厚照已是皇帝了。見了皇帝卻不施禮,他心裏還真有點惴惴不安,但朱厚照的手還按在他肩上,他也不好掙開。

楊淩隻好苦笑道:“臣巡視各道宮禁剛剛回來,皇上,如今你已是九五至尊,這稱呼上也該改一改了”。

朱厚照苦笑了一下說:“我……朕還不太習慣,反正不在百官麵前,你我還象在東宮時一般便是了。”

楊淩問道:“皇上,您不是在乾清宮正殿為先帝守靈麽?怎麽一個人來了這兒?”

朱厚照擺手道:“被那些人吵得煩死了,一個個象商量好了在演戲似的,隔一會兒就哭一陣兒,還總得叫我領苦,我就借著尿遁逃出來了”

他長吸了口氣,留戀地端詳著東暖閣內熟悉的擺設,輕聲歎道:“好想念父皇,剛踏進這屋子的時候,我就感覺父皇象是還在裏邊似的,在裏邊批著奏摺,見到我來了,開心地叫內侍端上蜜餞乾果……”。

他這一說,眼睛裏又溢起了淚珠道:“很小的時候,父皇抱著我,就是在這裏,親手教我寫字、教我畫畫,有時他批閱奏摺,就讓我在一旁練字。

記得有一次我趁他出恭的時候,拿了筆在奏摺上亂塗亂畫,等父皇回來,為了向大臣交待,隻好故意打翻墨汁把那些奏摺都染了,這才瞞過朝臣,就這樣子,六科給事中還是上了十幾道摺子責備父皇”。

朱厚照出神地道:“那一次,父皇頭一次對我發了脾氣,他罰我抄寫《三字經》三十遍,我隻抄了兩遍就不耐煩了,於是磨著劉瑾、張永幾個識字的太監幫我,他們硬著頭皮幫我抄了,我知道父皇一定看得出來,可是他還是故作不知饒過了我。如今想起了好生內疚,我真想讓父皇再罰我一次,我就坐在他旁邊,認真地抄書給他看。”

朱厚照說的泫然淚下,楊淩聽了暗自感動,從古至今宮闈間父子兄弟們勾心鬥角的事多了,象這樣的父子情深能有幾人?”

朱厚照說到這兒嘴角一撇,曬笑道:“我跪在大殿上,按著內侍的提醒該上香時上香,該磕頭時磕頭,該哭時才能哭,我也不知道這是思念先帝還是演給誰看的,吵得我昏頭轉向,有些人假惺惺的,偏哭得比誰都傷心,真是不耐煩守下去了”。

楊淩暗道:“這些排場禮儀本來就是做給別人看的,也難怪這個蔑視禮儀的小皇帝看不慣”,他靈機一動道:“皇上,你既思念先帝,又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不如今夜就在這裏秉燭抄書,把那《三字經》抄足三十遍,以慰先帝在天之靈吧,這樣悼念豈不勝過大殿上的三跪九叩”。

朱厚照聞言麵上一喜,讚道:“說的對,我把父皇昔年懲罰的抄書今日抄足,父皇在天有靈,看到我真心悔過,一定會非常開心”。

當下朱厚照磨拳擦掌,坐到了龍書案後。如今這龍書案上也鋪了一層白綾,楊淩從案旁瓷瓶中取出一捲紙來鋪在案上,用翠玉鎮紙壓好,輕輕研磨著硯台。

朱厚照拈起筆來,瞧見楊淩站在案旁,便道:“你也搬張椅子坐下吧,我知道你巡視宮禁一定比我還要乏得多”。

見楊淩搖頭不肯,朱厚照又道:“坐了吧,不必拘於臣禮,現在父皇去了,朕能說知心話的人也就隻有你一人了,自從第一眼見你時,我就感覺你與別人不同,你看著我時,既冇有畏懼之意,也冇有別人那種討好的眼神,我喜歡這種平常人的感覺,你也坐了吧,一邊研磨一邊陪我說話兒”。

楊淩聽他這麽說了,瞧瞧殿內冇有旁人,這才答應了,搬了把椅子坐在正德旁邊。正德認認真真地默寫著百家姓,楊淩在一旁研著磨,仔細端詳,正德倒真是寫的一手好字。

朱厚照四字一句,寫到“酆鮑史唐”時忽然停下了,他端詳著唐字半晌,猛地想起什麽似的抬頭對楊淩道:“對了,我纔想起來,唐姑娘在你府上可還好麽?”

楊淩見他瞧著唐字發呆時,心中已經覺得不妙,這時聽他出口詢問,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這幾日正德還一直冇顧上問他,如今看來是瞞不過去了,楊淩隻好硬著頭皮把鮑副將殺人滅口、唐一仙生死未卜的事對正德說了一遍。

正德聽罷悵悵地望著那個唐字許久不語,眼神迷茫茫的,一副若有所失的樣子。楊淩想起那天率兵搜到懸崖邊見到那沾滿鮮血的刀柄,又憶起初在蒔花館遇到的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孩兒,一時也心中傷憐,悵悵然的說不出話兒來,兩個人就這麽癡癡地坐在那兒,隻聽得燈花劈剝聲響。

朱厚照纔是15歲的少年,對唐一仙初見時產生的朦朧好感和情愫,還冇到不可割捨的深厚程度。可是這畢竟是他喜歡上的第一個女孩兒,今日弘治帝駕崩,他的心情本已悲傷到極點,再聽了這訊息,心中更加失落。

他倒冇有遷怒於楊淩,癡癡想了半晌,朱厚照麵上忽然浮起一片冷肅的殺氣,冷笑著道:“唐姑娘重傷墜崖!鮑儘忱……劉士庸……鮑、儘、忠,好、很好,我記住了”……。”。

朱厚照握筆的手一緊,使勁兒向下一頓,那枝衡水侯店特供的紅木狼毫啪地一聲斷成兩半,就在這時,殿門哐啷一聲,湧進一群人來,隨即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大聲道:“皇上……,你……你大膽!”

楊淩嚇了一跳,什麽人這麽大膽子敢斥喝皇上?他跳起來向外一看,隻見**個身著孝衣的大臣站在麵前,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位識得的大學士也赫然在內,當先厲叱的那位老大人白髮白鬚、老態龍鍾,正滿麵通紅,對他怒目而視。

楊淩這才恍然,方纔他與正德並肩而坐,不講尊卑的朱厚照不在乎,可這些臣子們看了會怎麽想?正德抬起頭來瞧見王瓊神情,不在意地道:“王尚書何必驚怒呢,是我……是朕要他坐著回話的,先帝敬重諸位老臣,私苑奏對時必茶座侍候,朕就不能體恤下臣子麽?”

六部九卿的諸位大臣見楊淩如此逾禮,竟與皇帝比肩而坐,人人又駭又怒,朱厚照這番話雖抬出先帝來堵了他們的嘴,但楊淩哪能與弘治禮賢的老臣比資曆,況且那些老臣儘管受了賜座,也冇人敢跟弘治比肩而坐的。

王瓊平生最重禮教,仍忿然道:“皇上賜座,那是皇上的恩德,可是做臣子的與皇上並肩而坐,真是無父無君、有悖綱常,實乃禽獸也!”

怎麽兩句話不到,我就變成禽獸了?楊淩聽得莫名其妙,心中也有些惱火,可是瞧這位老大人白髮蒼蒼,年紀足以做他爺爺了,他隻好壓了壓火又忍了下來。

正德皇帝不耐煩地道:“王尚書,你到底有什麽事來見朕?”

他這一問倒提醒了王瓊,王尚書狠狠地瞪了楊淩一眼,轉身向正德拜道:“皇上,老臣請皇上移駕乾清宮正殿為陛下守靈”。

正德聽了蹙眉道:“乾清宮正殿人多嘈雜,朕實在不耐的很,先帝昔年曾在這裏親手教導朕讀書寫字,朕今晚想在這裏默撰文章,用以悼念先帝”。

王瓊聽了聳然變色,慌張地道:“皇上,人子儘孝,無論天子庶民,皆應儘心儘禮。先帝大行,皇上當率文武百官為先帝守靈,此乃聖人遺製、祖宗家法,豈可廢之?皇上居此悼思先帝,雖是用心良苦,但卻與禮不合,臣請皇上立刻赴乾清宮守靈,太後和公侯百官都等著皇上您呐”。

正德忍著氣道:“朕悼念先帝,自有朕的主意,你等且先下去吧。”

王瓊大怒起身,老態龍鍾的跨前兩步拱手施禮道:“皇上是天子,一言一行皆為天下人的表率,豈可擅改禮製?”

他一眼瞧見正德寫的字,雖是背向而視,仍認出是篇《百家姓》,心中更加恚怒,他一指那墨跡淋漓的紙張道:“這文字與悼念先帝又有何相關?”

一牽涉到聖人禮製,王瓊可不肯向正德妥協了,語氣立時變得咄咄逼人。他是禮部尚書,弘治大斂治喪的主持官,在這些問題上,便是劉健等三位大學士都得聽他的,是以旁邊站著的六部九卿雖不發一言,但神態臉色顯然與他同仇敵愾。

楊淩見這老臣咄咄逼人,弄得正德十分難堪,眼看又要小孩氣發作,有心替他們轉寰一下,忙道:“王大人,皇上思念先帝,因此纔來到先帝居住的暖閣。睹物思人,未嚐不是人子的孝心,大人不如先迴轉大殿,待皇上寫完這篇文章,便去殿上守靈罷了”。

王瓊聽了這番大逆不道、忤逆先帝的讒言,不禁勃然大怒,他攸地抓起桌上硯台向楊淩擲去,口中怒喝道:“你這佞臣賊子,先與皇帝並坐,目無君上,如今身為臣子不儘心竭力勸阻皇上,還要再進讒言,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指手劃腳?”

王尚書這一抓,順帶著連那篇紙也帶飛了起來,刮到正德臉上,尚未乾透的墨跡頓時在正德臉上留下兩道黑痕,楊淩向旁一閃,那硯台啪地一聲打在殿柱上碎成幾塊,汁水四濺摔落在地。

正德皇帝見王瓊口口聲聲什麽君臣父子,但是在自已這個皇帝麵前卻如此氣焰囂張,藉著維護什麽禮儀君臣,飛揚跋扈的不可一世,不禁氣得渾身發抖。

弘治待臣子極是優渥縱容,他自幼孤苦,為人又有些軟弱,臨政時日一久,這些老臣們也習慣了隻要占住個理字,就在他麵前慷慨陳辭,從來都是直顏犯上的,何況如今對著正德這個小皇帝?

謝遷見正德皇帝臉色鐵青,已似要大怒了,連忙跪倒在地道:“請皇上遵守禮儀遺製,立即移駕乾清宮”。

他這一跪,其他臣子都跪下了,異口同聲道:“請皇上立即移駕!”

六部九卿跪地促駕,那聲勢一時將正德也壓住了,他強忍了怒氣,隻得說道:“眾卿平身,朕……朕去便是了”。

劉健見他服軟,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不料正德馬上一指王瓊,問道:“王尚書,你口口聲聲講什麽君臣父子,如今在朕的麵前如此囂張跋扈,可算失禮麽?”

王瓊一怔,瞧見正德臉上墨痕,也覺的自已方纔過於孟浪,已經失了臣儀了,他便跪倒說道:“臣萬死,一時激憤,在皇上麵前失了為人臣子的禮數,請皇上治罪”。

正德冷笑一聲道:“豈止失了禮數,這墨跡都拍到朕的臉上了,還不是大不敬的罪過麽?”

王瓊直著脖子磕了個頭,昂昂然地道:“臣有罪,願受皇上懲罰,隻要皇上立即移駕乾清宮,臣萬死不辭!”

正德皇帝大聲道:“好,乾脆!你認罪便好,楊淩,立即把王瓊抓起來投入天牢!”

眾位大臣聞言紛紛跪地求情:“皇上恕罪,王尚書耿耿忠心,一時出言無狀,請陛下寬恕”。

楊淩也勸道:“皇上禦極登基的大日子,怎好囚禁朝中大臣?請皇上赦免了王大人吧”。

王瓊聽了冷笑道:“你這佞臣閉嘴,老臣對皇上不敬,自該受皇上的懲罰,你恃寵而驕、不守臣禮,鼓惑帝君,早晚必受嚴懲!”

正德聽了惱羞成怒,他漲紅了臉指著楊淩憤憤地道:“你也不奉朕的旨意麽?”

楊淩見他怒極,不敢再繼續勸解,隻得招過了侍衛,將王瓊押了下去。正德這才冷哼一聲,也不理會群臣,徑自一甩袖子跨出房門去了。

眾臣紛紛起身,看向楊淩的眼光,多有鄙夷憤怒之色。

李東陽瞧著楊淩,心中暗想:“這人身為小小侍讀時,就敢設計向先帝揭發外戚權臣的不法勾當,該是個耿直忠忱的臣子纔是,何以天子孟浪無行,他身為皇上寵信的近臣不出言勸阻反而予以縱容?若說他貪慕權勢奉迎皇上吧,憑他為妻子甘冒殺頭之罪抗拒聖旨的行為卻又不象,這人到底存的什麽心思?”

他故意慢騰騰起身落在最後麵,等群臣都走光了,纔對楊淩意味深長地道:“為官者當謹身修德、勤政愛民、時時自省已咎,你深蒙帝恩,當思忠君報國,且勿驕狂任性、自誤前程呀”。

楊淩無奈地道:“李大人,下官蔫敢媚君惑上?唉!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等回頭找到機會下官一定會為王大人進言的。大人不必擔心,莫非大人忘了大學士金殿持錘追打壽寧侯的事了麽?有此成例在先,王尚書寢宮奪硯飛擲楊參將算得了什麽罪過?”

李東陽聽他提起自已與壽寧侯大鬨金殿的事,不由微微一笑,深深凝望他一眼道:“如此最好,少年得誌,更該謹慎謙虛、忠君報國,楊大人千萬莫把自已歸入壽寧侯一流纔好”。

李東陽說罷轉身離去,楊淩瞧著他背影,想起方纔六部九卿諸位大人瞧著自已悻悻然的神色,不由苦笑一聲:“今日弘治帝駕崩,對我可是流年不利啊,先是得罪了外戚,現在又得罪了內閣,除了那位正德皇上,自已怕是已處處樹敵、危機重重了!”

楊淩正想著,門口兒人影一閃,一個人影兒閃了進來,一進門就向他諂笑道:“楊大人好本事,王瓊這老匹夫倚老賣老到處指手劃腳,咱家服侍東宮的時候,他就不隻一次向皇上遞摺子說咱們爺們誘導太子嬉玩,害得咱家和張永、大用等人屢受先帝責斥,如今他被關進大牢,這可真是大快人心啦!”

楊淩定睛一瞧,眼前站著的人滿麵春風,正是劉瑾。

回到明朝當王爺_第89章

劉瑾議政

卷三初登大寶5月18日,正德皇帝登上承安門(**)詔告天下,新帝登基。

他將秉國詔書放在一隻金燦燦的鳳凰口中,親手給金鳳凰係上黃綢絲帶,由司禮監首領太監將金鳳順著城垛放下,城樓下禮部官員跪在地上,雙手高舉用雲朵裝飾的金漆盤子接旨,然後飛馬送到禮部抄寫後加印遍告天下,正德正式成為大明天子,這就是“金鳳頒詔”了。

然後正德皇帝在百官簇擁下返回金鑾殿,登上龍椅,接受百官朝賀,此時諸藩王及四夷諸國的賀使和賀儀還在路上。

正德就位後,立即宣佈了秉國後的三道聖旨,各部各道立即雷厲風行地執行起來。

第一道聖旨是那位上崗頭一天就被投進大牢的喪儀總指揮、禮部尚書王瓊早就擬好的,“達天明道純誠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孝宗陛下殯天,要求舉國居喪。

臣民全部著孝,帽子上纏以白布。京官在新帝登基大禮後仍要一律披麻帶孝,不許穿著朝靴而代之以草鞋,摘去紗帽的兩翅而代之以兩條下垂至肩的白布。

大小寺院鳴鍾3萬響,晝夜不息。三日之內,各路四品以上官員分批整隊前往乾清宮舉行送靈,每人號哭15次,由禮部員外郎指揮,一時間全體參哭人員動作協調,一哭皆哭,一止皆止,乾清宮內有如在奏交響樂一般。

第二道聖旨是正德皇帝和三位大學士以及六部九卿幾番討價還價,最後以不當皇帝相威脅才定下來的,命令禮部左侍郎李傑、欽天監監副倪謙、司禮監太監戴義、工部左侍郎李鐸、神機營左哨軍參將楊淩提督監造弘治帝的泰陵工程。

雖然迫於正德皇帝耍無賴,內閣大學士們不得不屈服,將楊淩也排入負責督造帝陵的官員之中,可是在聖旨上卻故意將他排在了最末,不過胸無大誌的楊淩實在對不住正德皇帝對他這番苦心,他根本就不在乎。

對別人來說,督造帝陵不但是一件榮耀無比的事,而且對於以後的仕途升遷大有助益,楊淩卻巴不得由指揮一下,他隻要跟著跑跑腿就好。要他主持大禮天天奔波在陵園中,莫說他冇那個能力,而且心底裏也不太樂意。

大學士們這番刁難反而成全了他,現在楊淩隻是負責指揮從五軍都督府及三大營中抽調來的上萬名官兵供役,人員一到位,禮部、工部、欽天監就開始指手劃腳,楊淩幾乎成了閒人,人家懶得看見他,他也不用天天到場,倒是樂得逍遙自在。

第三道詔書正德皇帝就舉起了屠刀,把在文官身上受的窩囊氣全撒在了那些倒黴鬼身上。因為孝宗皇帝是服了藥物後突然流血不止死的,服侍孝宗皇帝吃藥的太監張瑜、太醫院院判劉文泰、禦醫高廷和被處斬,太醫院使施欽革職,太常寺少卿李宗周等相關官員貶官外放。

令群臣莫名其妙的是神機營副參將鮑儘忱、都司官劉士庸、采辦官鮑儘忠等大小十餘個待參的武將也被拉到菜市口陪砍。鮑參將和劉都司是從天牢裏押出來的,鮑儘忠卻是從錦衣衛要來的,監斬官給他驗明正身時還真的費了一番勁兒。

雖說錢寧對他十分體貼,抽腸、鍛鍊、懸脊、剜膝、刷洗那些要命的刑罰一概不用,也已被折騰的不成樣子了,連他的堂兄鮑參將都認不出他來。

當是時也,法場人犯皆麵無人色、,唯有鮑采辦興高彩烈、迫不及待地抻著脖子等著挨刀,一時博得圍觀百姓好一通喝彩。

苗逵奉了先帝秘旨,正在秘密探察那些購買槍火彈藥的人到底是哪位蕃王,此事關係重大,弘治帝囑咐他未曾查清前便連朱厚照也不要告知,所以正德根本不知此事。

等苗逵聽到聽到正德帝這道突然頒佈的旨意時,立即飛馬趕到法場想喊一句“刀下留人”,可惜等他到了那裏,隻看到死者家屬們在抬棺斂屍,往墓地送人了。

********

新帝登基,國事繁重,三位大學士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倒冇忘了關在天牢裏的那位同僚,但是多次求正德皇帝赦免王瓊不敬之罪,正德卻根本不予理會。

有六部九卿諸位大人的關照,王老尚書在監獄裏一點苦頭也冇吃,但是這麽一位老臣被關在獄中十多天,朝臣們難免議論紛紛,他們不敢誹謗皇帝,不免就遷怒於楊淩了,這些文官見到楊淩大多冷顏而過,弄得楊淩好生尷尬。

楊淩其實也幫王瓊多次說過好話,隻是正德一想起那老傢夥立在他麵前,噴得他一臉唾沫星子,那副囂張之極的模樣叫人恨極,誠心要給他個教訓,所以連楊淩的求情也不予允許。

此時,禦馬監剛剛奉旨調回皇宮,楊淩與苗逵交接了宮禁,自留下五百親衛暫留在皇宮之中,其他的官兵立時派遣到泰陵督建皇陵。一切處理停當,楊淩趕回乾清宮,剛剛走到殿門前,就見王鏊、楊芳兩位大人從宮中陰沉著臉走出來。

楊淩見了忙駐足拱手為禮,這兩人見了楊淩不理不睬,冷笑一聲拂袖而去。楊淩知道這些對自已有看法的大臣都是耿直忠貞的大臣,自已陰差陽錯,成了他們眼中的奸佞之臣,也隻能徒呼奈何,隻好搖搖頭苦笑一聲進了大殿。

小皇帝正在嘟嘟囔囔地批著奏摺,閱過的就隨手丟在一邊,劉瑾執著拂塵站在一邊,他瞧見楊淩不禁微微笑笑,抬手想要打招呼。

這些日子彼此都混得熟稔了,楊淩也知道小皇帝極隨和,因此豎指向劉瑾做出個噤聲的手勢,悄悄走到了正德身邊。

那硃批過的貼子正晾在桌上,楊淩看見一份上批著:“撥學銀便撥學銀,奈何要從三皇五帝絮叼至今?若是硯台紙張嫌太多了,送與朕吧”。另一份上批著:“此等小事地方官員儘可辦理,若也要朕批閱,要爾等何用?”

楊淩一瞧這摺子,密密麻麻寫的蠅頭小楷,楊淩早知不管誰上摺子,前邊儘是些讚美請安的套話,幾乎可以忽略不看,他匆匆向下一瞥,摺子大意是百越地區有民眾取安南水稻與我朝稻種結合,產出一種新稻,較之原稻種耐旱抗蟲,產量也有增長,請皇上予以推廣。

楊淩一瞧這份摺子,忙道:“皇上,民以食為天,若有新稻可增產量,哪怕一畝增十斤,全國田畝所增何止億萬?皇上不可輕視呀”。

正德一扭頭瞧見是他,不由喜道:“你回來了,朕正要著人找你,朕要將你的左哨營留在京師,大學士們不允,劉瑾出了個好主意,在京師附近圈出皇莊七座,你的人馬任朕的侍衛親軍,駐紮皇莊之內,嗬嗬,這下他們就冇話說了”。

楊淩聽了不由一驚,如此一來自已豈不更是眾矢之的了?圈出皇莊,皇莊內的百姓所納的錢糧要比普通百姓還要多出幾分,百姓苦不堪言,這份罪名也要算到自已頭上了。

他冇好氣地看了劉瑾一眼,劉瑾站在正德旁邊滿臉洋洋得意,還覺得自已給楊淩做了一件大好事,一廂情願地把楊淩這一眼當成了威武伯對他的感激。

楊淩冇歎了口氣,撇下這事兒不談,先就那份奏摺道:“皇上,這件摺子應該交三位大學士好好議一議,這稻米既然抗蟲耐旱可以增產,與大明百姓十分有利,應交發地方試種,若真有奇效,便廣而推之,百姓受惠,誰會不感念皇上恩德?”

他見正德聽了不是很在意,不由靈機一動,說道:“若這稻米真的好用,那便是皇上慧眼識珍了,介時臣請以皇上年號命名,稱之為‘正德米’,那麽千秋萬世,人們都會記得皇上了”。

這樣一說,正德帝果然大起興趣,他高興地道:“楊卿說的有理,那就這樣,著當地官僚士紳試種,每家不得少於兩畝,一旦果然優良,便予推廣”,他匆匆扯過那摺子,把批覆寫在上麵,立即喚過門旁小太監道:“馬上送與大學士們閱辦”。

這件事一下子觸發了楊淩的心思,記得在雞鳴驛時韓林曾經拿回幾隻蕃薯,北方人都以為稀罕物,現在已經是五月份了,這水稻效果到底如何,恐怕要後年才知道。

蕃薯等物自已可是知道一定多產的,劉瑾圈了皇莊雖是一件壞事,但是如果我能讓皇帝答應在皇莊內廣種此物,等人人都知道了它的好處,百姓處然積極種值,京師是天下根本所在,這裏的百姓廣種這種糧食,不消幾年就可傳遍天下了。

楊淩越想越是興奮,正算盤著如何開口,劉瑾已笑道:“楊大人,你的軍隊常駐京城,咱們就可以時常在陛下麵前相見了。嗬嗬,方纔楊芳、王鏊兩人拿了信陽水患的摺子來見皇上,聽說皇上要圈皇莊讓你駐紮京城,還讒言阻止呢”。

楊淩知道這是劉瑾向自已示好,不過一聽信陽大水的事還有人在上摺子,不禁嚇了一跳,這都多少天了,朝廷還不處理,若真的餓死了人,豈不是逼得百姓造反嗎?他連忙追問道:“怎麽信陽大災還冇發下賑糧麽?”

正德皇帝道:“劉大學士已下令調撥錢糧賑濟地方了,可是他們得寸進尺,還想要朕再免信陽三年錢糧,這水患嘛,是一時之患,大水退了便冇事了,何必要免三年錢糧?我方纔險些被他們哭天抹淚的給騙了,幸虧劉瑾提醒,纔沒上了他們的當”。

楊淩覺得有些不妥,說道:“皇上,河南多災多難,百姓大多手無餘糧,這賑濟隻是解決他們一時溫飽。況且大水之後必有瘟疫,百姓縱有些積蓄的也禁不起折騰,若是能減免一些錢糧,讓百姓有個盼頭,休養生息,於國於民都是好事呀”。

劉瑾臉上有些掛不住,說道:“楊大人宅心仁厚,憐惜百姓,可是損害朝廷、買好地方的官員實在不少,這個例子一開,以後不知要有多少官員藉口災荒要皇上免這個免那個,那朝廷豈不是入不敷出了?”

正德一聽點頭道:“不錯不錯,劉瑾說的有道理,我看他們說得過於誇張,一場水患便哀鴻千裏麽?不能縱容了他們”。

劉瑾又道:“朝廷盤查地方錢糧從來冇個定規、查的也不仔細,他們府庫中縱有錢糧,也常向朝廷哭窮。皇上年幼,可不能讓臣子們矇蔽了,老奴建議皇上定下規矩,每年都要派人巡查地方錢糧收入,自已心裏有本帳,纔不會被騙了”。

楊淩驚訝地望了他一眼,想不到這不學無術、隻知害人的劉瑾居然還有這番見地,後世通訊發達、製度健全,還有審計機關年年審計地方呢,這時的大明交通不便,訊息閉塞,若不加強對地方的財政管理,的確不利於朝廷。

不過這件好事若是委派內官的太監們去執行,隻怕他們還是討好皇帝、中飽私囊的居多,那時出現一堆張剝皮、李剝皮,好事也變了壞事。楊淩忙補充道:“這主意甚好,這對加強朝廷的控製和歲入大有好處,皇上應該著戶部定下規矩,由他們每年派員予以執行。”

劉瑾得他讚同,頓時滿麵紅光,他這時還冇想過要從中撈什麽好處,隻是想在皇上麵前賣弄一下本領,楊淩是天子近臣、威武伯爺、看過的詩書比他這隻識得幾個大字的人不知強了多少倍,楊淩能讚成他的看法,劉瑾頓覺自已不止會侍候人,還是有點真本事的。

他一時高興,立即又侃侃而談道:“奴才還以為,楊芳、王鏊如此為信陽儘心竭力,是因為他們是信陽籍官員,所以偏袒鄉裏,朝中官員尚且如此,地方官員則更為不堪了,為了防止裙帶關係和親人受賄,全國地方官員不應在本省任職,同樣的道理,漕運禦史不能由江南人擔任。”

楊淩眉毛跳了跳,心道:這劉瑾自已不是好人,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別人都想的如此不堪,他當天下的官兒都是營私舞弊之徒麽?但是轉念一想,這種方法從一定程度上的確可以防止循私。

楊淩便道:“劉公公說的甚有道理,不過天下才子學士大多集中出於幾個地方,如果舉國官員皆不準在本省任職,那好多官員就不好安排了,不如規定富裕省份的官員為避嫌疑,不得在本省任職,這樣可供選擇的餘地也大一些。”

正德登基後,正想不出什麽卓見可以釋出詔書以顯示新帝的本事,一聽劉瑾提的這兩條楊淩都大表讚同,還予以補充完善,頓時來了興致,他提起筆來認真記下,把這當成自已柄國後釋出的頭兩道新政。

***************

正德初做皇帝,還有些認真勁兒,可是那些奏摺寫的又臭又長,內容又實在枯噪無味,批了一會兒便不耐煩,叫劉瑾陪著他去逗弄小猴兒去了。

楊淩獨自走出乾清宮,立在宮門下停了一會兒。現在禦馬監的四衛人馬已調回宮中,他已不必再常留宮中了,可是方纔回來皇上還冇有要他離開的意思,他也冇找到機會開口。

想想自從領兵進山再到進駐皇宮,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他和幼娘可謂咫尺天涯,同在北京城裏,走路也冇多少路程,彼此卻不得相見,心中實在思唸的很。

今日回不去,再過兩天也該能回去了,那小丫頭想我了麽?也不知她瘦了冇有。楊淩想著那嬌俏可愛的小妮子,身子裏不禁一陣燥熱,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去,把那嬌滴滴知情識趣的小娘子摟在懷中恣意親熱一番。

他正情思旖旎的望著院中的青藤發呆,一位文官走進宮來,瞧見他站在宮門前發怔,便逡巡著湊了過來,那人望了他一眼,橘皮般的老臉堆滿了謙卑的笑容,拱手施禮道:“這位可是威武伯楊大人?啊哈,果然是楊大人”。

楊淩愣了愣神兒,扭頭見是個有幾分麵熟的文官,這人年紀怕不有七十歲了,補服上繡著一隻錦雞,感情是位二品大員,楊淩忙拱手道:“下官失禮,大人是”。

那老大人嗬嗬笑道:“老夫吏部侍郎焦芳”。

楊淩忙道:“原來是焦大人,焦大人這是……想去見皇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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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芳用計

焦芳陪笑道:“是,隻是……王鏊,劉鈁兩位大人剛剛吃了閉門羹回來,老夫怕是也要铩羽而歸,楊大人是皇上麵前得力的臣子,有件事情老夫想請大人幫忙進言。”

楊陵心中一閃,恍然道:“大人也是為了信陽之事來的麽?不瞞大人,下官方纔也勸過皇上……”楊陵把事情源源本本對他說了一遍,輕歎道:“皇上年幼,尚不識民間之事,有些事未必能和皇上說的清楚,下官現在也冇有什麽辦法呀。”

焦芳這人不象王鏊,楊芳等人講什麽書生節氣,雖然年逾七旬白髮蒼蒼,他熱中名利的心思可是一點冇減,如今楊陵是正德皇帝跟前紅髮紫的人物,他早有心結交,所以他官位雖比楊陵高,對楊陵態度卻極為謙卑。

聽了楊陵的話,焦芳蹙著白眉想了陣兒,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從小住在宮中,不知道民間疾苦也在清理當中。不瞞楊大人,老夫是河南泌陽人,家鄉也在遭災之列,河南全境如今災民嗷嗷待哺,受災者豈隻一地。泌陽,信陽等地的親友上京相托,老夫怎麽也得在皇上麵前進一言呐。既然直諫不得,老夫想委婉相求,不過這事兒還得楊大人伸以援手,還望楊大人相助。”

“哦?若能對百姓有所助益,楊陵自無不允,不知道老大人有何高見?”楊陵忙道。

焦芳聽他答應,忙欣然湊上來對他低語一番,楊陵聽了詫然望了他一眼,心道:“雖說皇帝少不更事,可也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了,他玩心雖重,但是會欣賞這種小孩子把戲麽?”

不過這位老大人既然說了,不妨助他一臂之力。如果真能成功,那也功德無量了。楊陵點頭道:“這個好辦,卑職這就去,明日大人備好東西等著皇上召見便是了。”

下了早朝,正德皇帝擺駕中和殿,一進了殿門,他就打了個哈欠,對侯在這裏的楊陵發牢騷嫂:“天天起這麽大早,困死了。最可恨還是那種龍椅。要我說,製作龍椅的人一定和皇帝有仇,那椅子扳兒太硬,坐著難受。椅背太深,腰借不上力。兩邊的扶手又太遠,想扶一下都冇辦法扶,坐在上邊真是要多累人就有多累人。”

楊陵聽了有些想笑,記得大明曾有位木匠皇帝。可是印象中好象並不是他,聽他說的這般頭頭是道,莫非朱家子孫對木匠活都有天賦麽?

穀大用見皇帝說這些事情,忙把宮女太監們都打發了出去。劉瑾現在雖然是正德皇帝跟前的紅人,可現在職務還是冇有什麽變化,仍是鍾鼓司的掌印太監。這邊下朝,他在那邊指揮敲鍾打鼓,忙的不亦樂乎,這時是冇有時間趕來伺候皇上的,其餘馬永成、張永等人各有所司,皇帝身邊隻有穀大用一人伺候。

正德在龍書案後坐了,從桌子上錦盒中拿起塊酥脆的點心一邊吃,一邊含糊地道:“對了。你說河南多產寶,今日要著人進獻幾件稀罕物兒,快拿來我瞧瞧。”

楊陵微笑著對穀大用使個眼色,穀大用早得了他囑咐,連忙走到殿前,高聲喝道:“宣吏部侍郎焦芳進見!”

不一會兒,白髮蒼蒼的焦芳攏著袖子一溜小跑地從前殿跑過來。走到殿門前先呼呼地喘了一陣兒,才邁進門檻噗地跪倒,高呼道:“臣焦芳見過皇上。”

正德喝了口茶,笑容可掬地道:“焦愛卿請起,朕聽說河南多寶物,你可曾帶了來,快拿來給我瞧瞧。”

焦芳磕了個頭道:“啟稟皇上,河南這地方不產金,不產銀,不產珠寶玉器,所謂的寶物隻是些別的地方稀罕少見的活物兒,臣恐驚了聖駕。”

正德一聽大樂,什麽金銀珠寶,那種東西有什麽好玩的,一聽他說是別的地方少見的活物兒,更是心癢難搔,少年心性兒一起來,也不顧皇上的威儀了,他拍著桌子急不可耐地笑道:“快快,快拿出來給朕瞧瞧,朕就喜歡這些東西。”

“是,微臣遵旨!”焦芳抬頭看了楊陵一眼,楊陵笑了笑,微不可查地對他點了點頭,焦芳這才放心。

他今兒進諫,實也冒著極大的風險,若是皇上見了他呈獻的東西不喜反怒,那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弄不好他就得去天牢和王瓊王大人做伴,現在有楊陵點頭答應,一會兒皇上萬一發火,有他保著應該也不會有事了。

焦芳硬著頭皮從袖中摸出三個小盒子,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上,說道:“臣的家鄉別的寶物不產,所產者儘是這種稀罕物兒,請皇上禦覽。”

正德著急地道:“起來,起來,快拿過來給朕瞧瞧。”焦芳起身上前,將三個盒子放在正德麵前的龍書案上,焦芳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個盒子,輕輕向正德麵前一推。

正德睜大眼睛,隻見那盒子中一隻須爪顏色金黃,逞半透明的小東西,背上披著墨厚的殼子,長尾巴上團著一個勾子,好象威武的大將軍一般,不禁驚奇地笑道:“這是什麽?好生雅趣!”

他說著就要伸手進去撫摸,楊陵連忙一把拉住他道:“皇上小心,這東西叫蠍子,身有毒性,若被她尾上的勾子蟄了疼痛難容,且莫碰它。”

正德喜道:“原來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就是蠍子,長得很是威武漂亮,五毒之名朕是聽過的。可惜卻冇有見過,改日把這些毒物都湊在一塊兒,叫它們咬咬看,朕看它們誰更毒些,那盒子中還有什麽,也拿出來瞧瞧。”

穀大用拿起盒蓋將那盒子蓋好,又打開一個,裏邊盒中一個軟軟趴趴的東西,黑乎乎的。在盒子裏飛快地打著轉轉兒。正德看了不喜,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什麽?”

焦芳道:“回皇上,這東西叫錢串子,河南百姓生活窮苦,身無餘財,瞧這活物兒一節節的如同串錢的串子,便以它來打趣。盼著有朝一日家境也能富裕些。”

正德‘喔’了一聲,不感興趣地道:“這個錢串子不好玩,第三件是什麽?”

焦芳又打開了一個盒子,盒蓋一掀,隻聽嗡地一聲,一件小東西從裏麵呼地一下飛了出來。在殿裏胡亂轉了兩圈了,一聲鳴叫飛出殿門去了。

正德皇帝瞧地目瞪口呆,他大驚小怪地笑道:“這是何物,是鳥兒麽?怎地飛走了?”

楊陵見這麽尋常的東西正德皇帝讀冇見過,瞧著還真是可憐。不過想想曾經有都市的孩子到了鄉下,居然不認識玉米苗,還奇怪這種雜草為什麽長得那麽整齊。那麽這位皇子不認得這些東西也就不足為怪了。

楊陵笑道:“皇上,這東西叫蟬,又叫知了,因為它的叫聲象是‘知了’二字,這東西餐風飲露,以樹汁為食。”

焦芳雖然是一身的學問,可是自古人都以為蟬是喝露水長大的。還有人專門賦詩讚美蟬的高潔,吸取樹汁他也是頭一次聽說,不禁看了楊陵一眼,隨即對皇上附和道:“楊大人說的對,河南一地這些年不是旱就是澇,地裏都不長糧食,連鳥兒都快餓死了,隻有這種不需要吃東西地活物兒才能活得下去。”

正德聽了不敢置信地道:“河南地方如此貧瘠麽,那兒所產地寶物,就是……。就是這蠍子、知了、錢串子麽?可憐!好生可憐!”

焦芳趁機跪倒道:“皇上慈悲,先帝和皇上治下,本來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的,奈何河南連著幾年天災不斷,所以百姓日子過得甚是貧苦,雖然還冇有易子而食的慘聞,但許多百姓已經三餐難斷。臣前兩日遇到幾個逃難出來的鄉親,才知道故鄉災情之重。

臣雖是河南人,同樣也是皇上的臣子,所以不敢誇張此事驚聳聖聽,同時也不敢知情不報欺瞞皇上,所以冒昧上奏天聽,請皇上為河南的百姓做主。”

正德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瞧了瞧那桌子上的盒子,失笑道:“焦侍郎好手段,罷了,朕這就準了你們這些河南籍臣子的摺子,免了河南的錢糧。既然給了恩德,要免就多免些,朕就免……河南五年的賦稅,我看如何?”

焦芳一聽大喜若狂,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把頭磕的咚咚直響,連呼皇上聖明,那讚美的詞語滔滔不絕如同洪水氾濫,連正德聽了都覺得吃不消,他誤著嘴兒哈哈笑道:“罷了罷了,你且下去吧,一會兒午朝時朕就下旨就是了。”

正德轉眼瞧見楊陵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不禁含笑裝怒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莫得意,今日朕本來以為有稀罕物兒玩呢,卻是大失所望,這件事著落在你身上,三日之內,你要尋件好玩的事兒給朕做做。”

楊陵笑嘻嘻地應了聲是,陪著吏部侍郎焦芳磕頭謝恩,一同退出了大殿。焦芳拉著楊陵的手連連道謝,興奮的語無倫次。

楊陵聽他說河南人氏必對他此番義舉感恩戴德,不禁笑道:“這也未必呢,朝中大臣多對下官有所誤解,恐怕……就連同為河南籍的楊芳、王鏊兩位大人對我也視如敵寇呢。”

焦芳一擺手不屑地道:“莫理他們,百姓隻認得誰給他們飯吃,誰讓他們活命,至於那班知禮不知行的書蠹,莫去理會。”

焦芳是天順八年進士。弘治初年移霍州知府,四川提學副使,調湖廣。不久,又遷南京右通政,厚又遷禮部右侍郎,直至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

他為了顯示自己才華,常常上書奏事,針對朝廷和地方的事情提出自己的見解,希望能引起弘治帝的重視,能夠重用他。

可惜那時官員多少都有些地域情節,他先後任職的禮部、吏部,尚書王瓊、馬文生二人對朝廷忠心耿耿,但是私德上也不能做到儘善儘美。焦芳的奏摺常被他們壓下不報。這些官員大多是南方人,所以焦芳對南方官員極為仇視。

如今朝中除了大學士劉健,柄權的人大多是浙江、湖南、江西一帶的才子,所以這朝中他能看得上眼的官兒也就冇有幾個了。

楊陵來自雞鳴,是北方同鄉,又是天子近臣,而且剛剛慨然幫了他的大忙。使他能對家鄉父老有所交代,焦芳心中自然感激涕零。

聽楊陵說他手朝臣歧視,焦芳想起自己所受的排擠,不免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當下拱手道:“楊大人今日善舉,救活河南百姓數十萬。今後大人若有所遣,隻須知會一聲,老夫但能力所能及,無有不允。”

楊陵笑了笑,向他謝了一聲,拱手恭送這位大人離開了。他現在隻想在有限的生命裏儘可能活的開心一些,能做好事時就順道做一些。雖然機緣別人一輩子求也求不到,他卻冇有什麽大誌,所以這位中組部副部長惡毒話全冇往心裏去。

午朝散後,正德鬆了口氣,他回到乾清宮三了儀仗,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叫小太監去把馬永成幾個人喚來。再尋些新鮮花樣解悶兒,這時外邊有人揚聲道:“武英殿大學士劉健、瑾身殿大學士李東陽、華蓋殿大學士謝遷求見皇上。”

正德皇帝啊了一聲,慌慌張張地趕緊一掀簾子,把蜜餞盒子塞了進去。上一次他冇有在意,接見劉健時桌子上擺了一盒乾果,被劉健看見了,頓時慷慨陳詞一番,責備皇上不注重龍體,胡亂進食,不按時辰進食,弄的正德倒了歉發誓以後不再亂吃東西,劉健這才罷休,今兒若被他們看到,三個大學士一齊開口,那還能活麽?

正德藏好了蜜餞盒子,才端然坐好,說道:“請三位大學士進殿。”

殿門外三個老頭兒應聲走進殿來。這三位大學士今日聯袂趕來,為的是一件大事。新君繼位,六宮無主,雖說皇帝年紀不大,可是這事兒也得儘快安排了。

當然,納後的事正德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他們前來,也隻是禮節上征求皇帝的同意,隻要他一點頭,自然有人全程操辦,皇帝隻要等著進洞房就行了。

選立皇後,作範中官,敬稽典禮,那是何等大事,重要性雖不及皇帝選拔繼承人,但是透明度卻高的多,正宮之主,必須由內務府謹慎選擇,挑選出候選人內官,內閣陪同太皇太後,太後來進行商榷決定,選擇的人模樣還在其次,必須是官宦家的女兒,身世清白,賢良淑德,堪為天下之母。

此時的承德帝,除了對唐一仙有些朦朧情愫,對於男女之情還懵懵懂懂的,床第間的事更是擀麪杖吹火,一竅不通,所以令三位大學士喜出望外的是,這幾天商量點什麽事兒都讓他們頭痛不已的正德皇上,居然出奇的配合,冇有提出任何意見。

三位大學士本來端著肩膀,一副戰鬥臉,隻要正德反對,立即便展開口水大戰,一見正德皇帝如此配合,三個老臣子喜滋滋的告辭,直奔內務府談鱗選皇後的事去了。

正德皇帝還不太明白給自己選老婆意味著什麽,他從桌子底下掏出蜜餞,拈起一塊兒咬了幾口,趴在桌子上邊想了一會兒,還是冇覺得這事兒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等他抬起頭來,看到楊陵站在麵前,正德皇帝忽然一拍腦門道:“朕纔想起來,你好象也很久冇回家了吧?今天就不必守在宮中了,回家去吧,反正你不用早朝,明兒也不用來得那麽早。

嗬嗬,我記得父皇散了朝都是和母後在一起的,去的次數少了母後就不開心,你離開這麽久,幼娘姐姐一定也不開心了,叫她不許怪我呀。喏,這盒子蜜餞你拿回去吧,當我送給幼娘姐姐賠禮的。”

楊陵一聽正德放他回家,喜得周身三千六百個毛孔都張了開來,他也顧不得再和正德皇帝客套,急忙興沖沖地謝了恩,拿了那盒子蜜餞,先跑去見了柳彪,囑咐他好生約束官兵,不日就要移兵駐紮皇莊。

然後他要了一匹快馬,一出皇宮就翻身上馬,歸心似箭地直奔護國寺而去。這時滿城百姓生活如常,隻是衣著都穿成了素色,頭上纏著白巾,一路上隱隱聽得寺院中悠揚的鍾聲飄蕩過來。

王瓊這個大小寺院鳴鍾三萬響,晝夜不準休息的規定。到今天恰是第三天,估計敲的次數也快並不多了。雖然冇有人提他們數著,那些和尚敲地倒用心敬業,一下也不敢馬虎,據說有些寺廟已經敲壞了好幾口鍾了。

楊陵飛馬奔到護國寺街,一進了自己宅子的衚衕兒,就看見一頂小轎迎麵而來,兩個青衣家仆隨在轎旁擦著他身子過去了。

楊陵翻身下馬,牽著馬兒興沖沖地走到自家門口,伸手一推,那院門兒冇關,楊陵立即推開院門牽了馬進去。

他一進院子,就瞧見雪裏梅彎著腰站在院角兒。她秀項纖細,肌膚凝玉,僅是側麵望去那道倩影就說不出的高雅迷人。

隻是這位氣質不俗地美人兒此刻穿的是布衣,係著藍圍裙,頭上纏著一道白綾,纖腰上頂著一個小簸箕,正在向院角柴枝紮正的小角落裏撒著雞食。

聽見聲音,雪裏梅悠地一扭頭,瞧見是他,頓時又驚又喜,她雀躍地擱下簸箕,興沖沖迎上來,張嘴喚道:“大……”,楊陵馬上噤了她聲,悄聲笑道:“不要叫,幼娘在裏邊麽?我偷偷進去。”

雪裏梅臉上喜悅中帶著一絲羨慕,她忙不迭點了點頭,嬌聲道:“恩,姐姐在呢,方纔有人來拜會大人,見你不在家,他還說這兩日新帝登基大禮已成,大人很快就會回來呢,幼娘姐姐和我們聽了都開心死了。嘻嘻,想不到他前腳剛走,大人就真的回來了。”

“哦?”楊陵一邊將馬韁係在大槐樹上,一邊隨口問道:“是什麽人找我?找我何事?”

雪裏梅溫順地跟到樹旁,掠著額邊散落下來的秀髮抿嘴笑道:“那位公子似乎滿懷心事,卻冇跟我們說,隻說他是禮部尚書的三公子,叫王景隆,還說明日還來拜會。”

“王景隆?”這名字好熟悉,楊陵忽地想起王景隆不就是曆史上玉堂春地真命天子麽。王景隆上門,不用說,是因為老王瓊被關了十多日,三位大學士求情皇帝還是不允,王家沉不住氣求到他門上了。

想不到王景隆和玉堂春他們到底還是見了麵,如果說這就是命,不知道這本來夙命中註定的情人,是否仍有緣在一起。楊陵可記得那個故事中的蘇三和雪裏梅最後都嫁給了王景隆,成了他的寵妾。

楊陵心裏想著,用怪異的眼神打量了雪裏梅幾眼,雪裏梅不解其意,見楊相公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瞧,這一仔細打量,多日未見的楊相公瞧上去又多了幾分成熟,威武的男人味兒,她的芳心不由一跳,眸中冇來由地泛起一絲羞意,白玉似的俏臉騰的浮起一抹嫣紅。

楊陵醒悟過來,這些事情想了也冇用,反正明日王景隆還會來,如果蘇三和雪裏梅命中註定和他有緣,那也不妨玉成其事,王家家宦世家,書香門第,也不會委曲了雪裏梅她們。

楊陵想透徹了,便拋開心事,將馬鞭遞與雪裏梅,向她笑了笑,躡手躡腳地走向自己房門。房門半掩,迎麵撲來一股肉香味兒,楊陵的心裏充溢著見到心愛的人的幸福感覺。

他悄悄探頭兒向裏邊看了一眼,隻見韓幼娘背對著他坐在灶前,她穿著月白色裙子,內襯想必已經拆了,所以單薄的衣衫襯得嬌小的身子比往昔又瘦了些,纖腰婉約一束,小翹臀卻仍是那般豐盈。

楊陵心頭熱乎乎的,他倏地跨進門去一把將幼娘攔腰抱了起來,大手在她屁股上一拍,在她的驚呼中哈哈大笑道:“相公回家,不來迎接,為夫執行家法,先打三十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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