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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小說 > 規則怪談:不存在的都市傳說 > 第786章 凡人(二)

第786章 凡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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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偉忽然發現,自己內心不那麼恐懼了。

他開始用蹩腳的帝國語和她進行交流,漫長的夜班在這樣的交流中變得不那麼無聊了,因流言而起的恐懼也在夜複一夜的相處中逐漸消失。

她的名字音譯成天神州語,可以單從讀音上叫做唐雅·諾曼巴布。

按照她們族群的語言,這種字元組合意為勺子·海鷗歌唱。

唐雅在解釋這個名字的時候顯得很窘迫,手上的動作都狼狽了許多,漏了幾隻八爪魚出來,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工作失誤”。

“我是在母親拿著勺子舀湯的時候誕生的,我們家在海邊,她在生我的時候聽到了海鷗的叫聲,於是這些便組成了我的名字。”

他看著她因窘迫而微紅的臉頰,直愣的眼神略顯呆滯,手下的流水線上早不知流了多少八爪魚過去。

在向他解釋的時候,她特意說明,她所在的族裔並非外界所傳的“食人族”。

事實上,戴斯島上有著龐大的本土族群,他們由許許多多的族裔構成,彼此之間就像是魯克人和亞裔那樣的區彆,不但長相特征不同,族裔內部的習俗也各不相同。

而戴斯島上確實有食人族——人們通常說的食人族,是位於戴斯島東北部火山區的某個特定族裔,其他族裔都稱之為【坎尼泊】,意為“永墜無間暗獄的食死之徒”。

阿偉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這麼相信了她的話。

他今年二十多歲,已經不是能被人幾句話就騙了的小夥子了,但他就是願意相信唐雅的話,他覺得唐雅冇有欺騙他,這樣的信任連他自己都感覺十分不可思議。

在和她的交流中,阿偉逐漸知道了各種各樣島上的事:

戴斯島上第一批土著已經規劃了很多年,而且拓荒團能夠將島嶼開發成今天這個樣子,冇有第一批土著的幫助是不可能的。

機械蜂巢不僅僅是科技的產物,還有傳說中一些本土族裔的巫術幫忙,才能成為如今的奇蹟造物(阿偉本人十分迷信,立刻就信了這個說法)。

物流中心裡的高官有不喜歡戴斯島土著的存在,所以第一批土著即便為島嶼做了貢獻,能夠有所成就的人也很少很少,對拓荒團做出傑出貢獻並因此進入物流中心內部的更是鳳毛麟角。

土著們大多數都和唐雅一樣從事著最簡單的體力活。

土著們大都和唐雅一樣擁有和世界另一邊亞裔擁有相同特征的麵孔,大多數人對此很詫異,但冇人知道原因,也冇人去可以研究,僅僅是因為土著們更加深色的皮膚而對他們進行著毫無理由的排斥。

……

唐雅的帝國語很好,她告訴阿偉,帝國語是她們本族的語言之一,因為她們的族群曾經有一部分是海盜,在那個時代,要想在海上討生活——刀口飲血的生活,就必須掌握帝國語才行——

掠劫時需要用帝國語來得知對方的身份,綁架時需要用帝國語來要挾以得到贖金。

阿偉立刻接受了她的說法,因為在他的家鄉,沿海地區的人們也是要學一些櫻國語言的,因為櫻國來的漁船太多了,無證偷渡販賣危險物品的櫻國人更是如覆原之蝗一般隨處可見。

甚至連阿偉這種身邊人和櫻國人冇有生意往來的,也多多少少會說幾句櫻國語言,雖然還冇達到正常交流的程度,但也不至於完全無法溝通。

在這樣的閒聊中,阿偉的帝國語突飛猛進著。

有一天,唐雅晚上冇來上夜班,阿偉詢問同事,才知道唐雅被一個族人叫走了。

他感覺不太對勁,來到她曾經提到過的住處,發現唐雅正蜷縮在地上,捂著腦袋做痛苦狀,一個和她臉型有七分相像的同族男子正她的櫃子裡翻找著什麼。

阿偉衝進門中,已經很多年冇有跟人發生過沖突的他竟然熱血衝上腦門,一腳將那男子踹翻在地。

男子手裡抓著一把零錢,在看到阿偉的麵孔時表現出了明顯的恐懼。

兩個男人對峙著,如同兩隻因爭搶領地而起了衝突的鬃狗。

片刻之後,唐雅的弟弟從地上爬起來,忍著恐懼惡狠狠的對著唐雅說了句土話,而後快速逃了。

阿偉收起了那副色厲內荏的凶狠姿態,把唐雅扶起來,給她包紮了頭上的傷口,並從她的哽咽聲中得知,那是她的親弟弟,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由於土著身份而不被機械蜂巢內的幫派接納,又不想工作,隻能依靠從親戚那裡借錢或是乞討過活。

阿偉也冇思考當地土著為什麼不自己組建幫派的原因,他隻想到了另一件事:

唐雅的弟弟對他表現出恐懼,多半是因為亞裔黑幫在機械蜂巢內的凶名。

阿偉在進入機械蜂巢之後,冇有成為一個幫派的正式成員,隻是按照居民區的規矩給某個幫派繳著保護費,受到幫派的庇護,而這庇護僅僅是“不會在下晚班之後回家路上被人捅死”,亦或是“購買特殊服務時不會遇到花柳病”而已。

如果成為了幫派的正式成員,就要幫助自己的老大管理一塊“陀地”——“陀地”也就是一塊特定的收保護費的區域,一旦成為了幫派成員,就必須為了管理陀地而做出他們這類人能想象到的最狠厲的手段。

盤踞在機械蜂巢裡各個陰暗角落裡的幫派各有特點,其中亞裔黑幫以凶狠著稱——最重要的是,各個亞裔黑幫的人數比其他幫派至少也要多出三倍以上,無論是冷兵器還是熱武器,他們即便拚人頭都不會輸——在熱武器達到一定殺傷力之前,人數是亞裔黑幫能夠展現充分的凶狠的底氣。

所以機械蜂巢內的各族裔人們在麵對一個亞裔的時候,首先就會考慮他是否擁有幫派身份——這關係到以後他們和這位亞裔之間的相處模式。

唐雅的弟弟把阿偉認成了幫派分子,阿偉覺得,這無論如何都是好事。

阿偉不知道怎麼想的,當時腦袋一熱,就對唐雅說:

“你看我怎麼樣,咱們一起生活,以後我保護你。”

唐雅竟然就這麼答應了。

或許是因為人們眼中的人命過於輕賤,或許是因為人們根本看不到未來的出路,所以當下如果有更好的機會,就必須要做出選擇。

唐雅跟著阿偉回了他那亂糟糟的蜂房,兩人按照阿偉家鄉的禮儀舉行了撿漏的儀式,她就這麼簡單的成為了他的妻子。

阿偉很激動,因為他完完全全擁有了一個女人,雖然這女人並不好看,身份是比較敏感的土著,也不會什麼專業技能……

但畢竟是個女人。

到了晚上關上燈,都一樣的。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並不是不把她當人看,也不是不尊重他——他腦袋裡根本就冇有“尊重”這個概念——他隻是作為一個無知的人而簡單的生存著,見了女人就會想要和女人睡覺,冇錢養女人了就會想辦法賺錢。

至於“為什麼要養女人”,他腦袋裡的想法就更簡單了——他們祖祖輩輩都是這樣的,想辦法找一個女人,生一個孩子,組建一個家庭,然後嘗試去獲得身份、地位和金錢。

冇有其他什麼更複雜的原因了。

阿偉開始做很多份工作,一天到晚把自己的時間排的滿滿的。

他這麼勤懇工作,並非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的妻子過上很好的生活,還因為他是真的喜歡錢。

錢能買到的東西,都是好東西。

唐雅也冇閒著,她是個勤快的女人,總是會找一些體力活去做,即便隻是日結,她也總能拿到一些收入回來。

她擁有作為女性的懦弱,也有作為女性的堅強。

在工作太過勞累時她會強迫自己堅持,在麵對自己凶狠的兄弟時她會因恐懼和悲傷而啜泣。

而當一切過後,她會再次恢複原來的狀態,該工作工作,和阿偉開玩笑時也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半分悲傷了。

或許是她的內心太過堅韌,或許是因為她天生就不會沉浸在悲傷之中,也或許是因為除了一天的工作和生存之外,她冇有更多精力留給那些令人不痛快的爛事了。

除了每個月花一點小錢去外麵吃一頓路邊攤之外,她唯二快樂的事情就是在不那麼勞累的晚上——這通常是週六——他們會很早就相擁入睡,享受作為人類的無差彆歡愉,這樣的夜晚甚至能夠洗去一部分疲憊。

他們像野獸一樣生存在鋼筋和高分子材料搭建而成的機械世界之中。

阿偉每天勞累一整天,下班回到家看到唐雅的時候,都會感覺自己很開心,他在來到機械蜂巢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會過上這樣的生活,像他這樣的孤兒這狗曰的世界上有千千萬,可討到老婆的卻是鳳毛麟角。

她成為了他的信心,成了他證明“生活是會變好的”這件事的核心證據,也成為了他的一部分動力。

他們很快攢下一些錢,換到了治安和環境都更好一些的蜂房區域。

在結過婚的兩年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在日複一日的時間裡發生了悄無聲息的變化,從不熟悉的伴侶到熟知彼此的夥伴,一起麵對一切苦難的經曆培養了他們之間的許多默契。

兩人商量著,再攢攢錢,說不定就能做點小生意,那樣他們或許能在機械蜂巢裡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蜂房,而不用再過現在這樣租住廉價公租房,夫妻兩人說個悄悄話都能傳到幾層樓外的生活了。

期間阿偉幾次逼退了唐雅的弟弟,甚至用上了比較激進的手段,他終於不再來騷擾他們。

日子就這麼越來越好。

直到有一天,唐雅告訴阿偉,她懷孕了。

阿偉在知道這訊息的時候,腦袋裡的情緒很複雜。

雖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他依然產生了複雜的感覺。

如果硬要形容這種感覺……他感覺眼前的整個世界彷彿不一樣了,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陌生了,衣服、房子、唐雅……

整個世界裡他唯一能感覺到熟悉的,竟然是唐雅肚子裡的小小生命。

他並冇有表現的很開心,甚至內心有些惶恐。

唐雅抓住他的手,於是他平靜下來。

既然有了,那就生下來——

這是他腦海之中唯一出現的想法。

他冇有考慮自己的處境,也冇有考慮孩子以後該怎麼辦,更冇有考慮該怎麼照顧唐雅,他隻是遵循著祖祖輩輩世世代代人的生命本能——

既然有了孩子,就要更努力的活著,至少給孩子一口飯吃,不至於讓孩子餓死。

也……至少給自己也找口飯吃,不至於讓孩子長大以後,和他一樣成了孤兒。

他懵懵懂懂,大概知道自己這樣想是對的,他未受過教育的腦袋裡無法生成很複雜的想法,隻是有些人類天生的本能在新生命出現的時候被表達了出來,好在阿偉表達出來的那部分本能是好的。

阿偉開始更努力的工作,並開始嘗試做一些自己的小生意——他辭去了八爪魚挑揀的工作,花費了一大半積蓄,製作了一台販賣炒河粉的小推車。

因肚子已經大起來而無法整日打工的唐雅會在每天白天下班之後幫他處理河粉,以便他能夠帶著這些河粉趕往日落大道上,趕上晚班之前的第一波通勤的人潮。

至於長時間接觸冷水會不會影響胎兒這件事,完全不在阿偉和唐雅的考慮範圍內,因為他們根本就完全不瞭解這個。

阿偉隻知道自己要掙錢,緩解他莫名焦慮情緒的也隻有掙錢,隻有在掙錢的時候,他纔不會去想唐雅那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纔不會去想機械蜂巢日益高昂的房租和地價,纔不會去想那令自己恐慌的、即將獲得的新身份。

如往日一般緊趕慢趕回到家之後,隨便吃了一些唐雅煮好的稠粥,阿偉就在妻子的囑托中出門了。

他推著滿載河粉的小車,在日落大道找到一個角落,繳納攤位費之後,占地的物管離開,他也支起了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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