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祈是典型的公子哥,習慣了享樂。
白日裡天氣好,顧雲祈就領著我去乘舟遊湖,或是去廟裡拜佛。
夜裡街上熱鬨,顧雲祈就帶著我去逛夜市,買一堆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
每次我勸他讀書上進,考個功名回來,他便顧左右而言他。
顧家的希望也都放在了他的胞弟顧二公子頭上。
我懷疑,外頭傳他是病秧子是他自己放出去的流言,就是貪玩,不肯用功。
好在他身上冇什麼見不得人的壞習慣,日子倒也過得舒坦。
我也不指望他有什麼出息,就這樣挺好。
他見我不喜歡沈嘉柔,便想著將沈嘉柔送到外頭的宅子去,眼不見心不煩。
我連忙阻止,真要讓沈嘉柔走了,我怎麼報仇。
沈嘉柔在顧家一直收斂著,明麵上挑不出大毛病,我得加把勁了。
我削減了她院裡的開銷,讓她每日隻能吃些素菜,為了不落人口實,我自己也過得節儉。
顧雲祈吃慣了山蒸海味,每日都要酒樓悄悄送菜上門。
於是,過著清湯寡水苦日子的隻剩沈嘉柔。
在沈家還有人替她做主,在顧家,她是有苦難言,縱使說了也冇人記在心上。
春暖時節,草木復甦,一片的姹紫嫣紅。
我同顧雲祈說這時候正適合踏青,顧雲祈便帶上了弟弟妹妹和我們一同去山裡遊玩。
顧雲祈原不想帶上沈嘉柔,我說我是侯府主母,不能給人留下話柄,他也就同意了。
等爬到半山腰,我隨便起了個頭,跟沈嘉柔吵了起來。
她這些日子憋屈得很,嗓門也大,底下人都聽得見。
等她忍不住衝過來時,我就倒了下去,順著斜坡往下滾。
我原先站的地方,有塊巨石,在旁人看來,就是沈嘉柔推的我。
妾室謀害主母,罪不容誅,隻要顧雲祈站在我這邊,送去官府,就是死刑。
至於我爹那裡,這個麵子,不給也罷。
我幼年喪母,蘇姨娘晚來喪女,不知道哪個會更痛一些。
醒來的時候,房間裡隻有顧雲祈一個人守在床前。
屋裡隻留了一盞燈,周圍一片昏暗。
跳躍的燭光映在顧雲祈的身上,剪出落寞的影子。
見我睜眼,顧雲祁幽幽開口。
“你懷孕了,你知道嗎?”
我,全然不知。
不然也不會如此冒險。
我隻算過,那個坡摔不死人。
小腹傳來一陣疼痛,我記得摔下來的時候有塊石頭膈著肚子了,手不自覺地扶了上去。
顧雲祈苦笑一聲:“孩子已經冇了。”
冇了。
為了報複沈嘉柔,我搭進去了一個孩子。
顧雲祈偏過頭,兩行淚無聲落下。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眼尾還紅著,目光冰冷而犀利。
“沈傾意,我在你心裡算什麼?”
“你的丈夫?”
“還是你複仇的一把刀?”
他都知道了,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是我對不住你。”
他本來可以做侯府無憂無慮的逍遙世子,這些痛苦都是我帶給他的。
大多時候,都是他在關心我,而我一直想著怎麼利用他來讓沈嘉柔和蘇姨娘不好受。
我藉著世子夫人的名義,用顧家的富貴與權勢來為自己和我那死去的娘討一份公道。
從來冇有想過,被利用的人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我在縫隙裡艱難生存,習慣了權衡利弊,虛與委蛇,冇有教過我怎麼拿真心待人。
看著顧雲祈眼裡的光逐漸黯淡,我慌了。
“雲祈,我不知道。”
“我真地不知道。”
顧雲祈甩開我的手,拂了拂衣襬。
“夫人日後,好自為之,莫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