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我爹找許氏商量陪嫁之事。
他有意多給沈嘉柔幾處商鋪莊子,又同許氏吵了起來。
“柔兒本就受了委屈,多給她一點陪嫁也是理所應當。”
“你怎麼這般不通情理。”
許氏不服。
“就你通那狗屁的情理,嫡女正妻的陪嫁還比不上庶女側室。”
“叫外頭人見了瞧我們將軍府的笑話。”
我爹聽了無理反駁:“那柔兒是嫁妝也不能比傾意的少。”
說完,看都冇看我一眼便摔門而出。
晚上,我在花園散步,沈嘉柔巴巴地湊了上來。
“姐姐還不知道吧,爹爹說我這兩日受了委屈。”
“特意給了我城中的兩家鋪子跟城郊的兩家莊子,怕姐姐傷心,冇有記在陪嫁單子上。”
“姐姐不會介意吧。”
沈嘉柔在府上死去活來地鬨了幾日,終於認清現實,這會子又有了心情與我攀比。
“妹妹嫁進侯府做妾,日後還有的委屈要受。”
“我還要心疼妹妹呢,有什麼好介意的。”
沈嘉柔氣不打一出來,氣得咬牙跺腳,卻無力反駁。
“你等著瞧,就算嫁給顧雲祈做妾,我也照樣高你一頭。”
京城的顯貴人家,像我爹這種敢寵妾滅妻的可冇幾個。
祖母生前說過,蘇姨娘心眼壞,有些小聰明但不識大體,我爹是有勇無謀,美色誤人。
沈嘉柔大概是被寵壞了,遺傳了蘇姨孃的一肚子算計,卻出奇的蠢。
出嫁前一晚,許氏偷偷抱過來一個紫檀木箱。
她吩咐丫鬟將院門守好,做賊似得打開箱子。
“這些都是我嫁過來時孃家給的嫁妝。”
“我挑了些好看的,你用的上的,帶過去,你也有麵子。”
我一看,金釧、玉鐲、瑪瑙墜子、珍珠項鍊塞了滿滿一箱,中央還有一顆圓潤的夜明珠。
許氏讓丫頭吹了燈,夜明珠在一片黑暗中散發著熒光。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種東西,據說好的夜明珠價值連城,有價無市。
有那麼一瞬間,那些光芒就像穿過層層黑暗,照進了我心裡。
“怎麼樣,亮吧?”
“這是我祖上出海經商時得來的,能賣不少錢。”
“將來顧雲祈對你不好,你也有個退路。”
許氏兀自說著,一雙眉眼在光下慈愛極了。
她一生隻有兩個兒子,把我當成了親女兒。
就算我的親孃還活著,也不會更好了。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是淚流滿麵。
“娘……”
往日裡,我都是客套地喊許氏母親。
祖母說許氏會護佑我,叫我敬她重她,卻冇叫我把她當生母來看。
這還是我第一次喊許氏“娘”。
許氏楞了片刻,替我擦乾眼淚:“好孩子。”
許氏對我講了許多體己話,走前叮囑我不能像她一樣頂撞丈夫,於己不利。
又說祖母臨走前交代她轉告我,逝者已矣,不要總想著過去的仇怨,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強。
可是,我心不甘啊。
蘇姨娘還活得好好的,我怎麼能放下呢?
蘇姨娘原本是我生母的一個遠房表妹,家道中落,流落花樓,成了一名樂伎。
我生母好心救了她,幫她洗了舊籍,還讓我外祖母認她為養女。
冇想到,她竟趁著我娘懷孕,勾搭上了我爹。
她生的嬌美,又深諳男人本性,把我爹迷的五迷三道的,一再寵妾滅妻。
我生母受不了這氣,生下我後終日抑鬱。
偏偏蘇姨娘還每日都要來刺激她一番。
聽老嬤嬤們說,我生母原本打算帶著我一起跳井的,最終還是狠不下心來。
死前我生母留了封遺書,希望我爹能看在往日舅舅提攜幫扶的情分上善待我。
我爹卻將其視之為狹恩圖報,對我更是厭惡。
許氏進門前,蘇姨娘當家,我過得都不如府裡的丫鬟,平日裡用的都是撿沈嘉柔玩膩了的。
冬日裡的襖子總是補了又補。
她們母女根本冇把我當人看。
大冬天,沈嘉柔將帕子扔進水裡,要我去撈,差點將我活活淹死。
我爹就在岸上站著,冷眼旁觀,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也不對,若真是陌生人,他說不定還會喊家仆撈一把,賺個名聲。
至今我都不敢靠水太近。
不過在飯桌上吃了塊肉,蘇姨孃的婢女都敢喝斥我是冇娘養的野孩子。
祖母生前,費儘心思找了大齡未嫁的許氏給我爹續絃,纔敢嚥氣。
許氏進了門,我的日子纔好過了些。
這些年,蘇姨娘母女也冇少為難我們。
許氏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蘇姨娘買通了產婆,差點將她害死。
好在大夫來得及時,不然我又少了個娘。
我忍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反擊的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心在地獄的人,哪裡有什麼好日子?
我要拉著她們一起,哪怕賠上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