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然視角
晏清姝死在了他的懷裡。
驗屍的仵作說,死的時候,他的妻子還懷有四個月身孕。
他幾乎是一瞬間崩潰,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異常,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虛假。
這幾個月來的變故太像一場夢。
柳朝然承認,當他在巡邊意外落入第戎人的陷阱中時,有萬念俱灰的絕望。
是端淑公主的出現拯救了他。
楚婉寧如神明降臨,帶援兵來救了他一命,他俯身跪拜,感激不儘。
冇想到,楚婉寧卻大哭著抱住他。
“你以為我救你,單單是恰好路過嗎?北境與京城千裡之遙,我打馬而來,是不希望你去送死啊。”
“柳郎,我喜歡你的好皮相,不在乎你的心,你有夫人我並不在乎,可我隻想做你一夜的新娘。”
望向公主炙熱的眼神,柳朝然頗為動容,冇有推開她。
公主雪膚花貌,玉骨冰肌。
那一夜,他佩服公主的嫵媚手段,情不自禁沉迷。
回京之後,他們也繼續保持著這種藕斷絲連的聯絡,在隱瞞夫人和駙馬之外,享受著偷情的刺激。
為表心意,他用軍功換來的紅珊瑚手釧,贈予了她和夫人一人一條。
柳朝然知道,拒絕了黃金千兩的封賞,必然會從其他地方補貼回來。
果不其然,公主的青睞讓他升官變得輕而易舉。
他漸漸迷上了這種走捷徑的感覺。
公主生性張揚,於床笫之上更加放得開。
從那之後,回家麵對夫人,他便難以激情起來。
但是表麵功夫仍然做的到位。
隻因他心裡還是愛她的。
他的妻子是樹梢上的明月,春山融化的雪水,高潔,不染塵埃。
是在他最少年意氣時遇到的最好的良配。
任憑外麵的女子再花枝招展,他的心就像紅櫻翠柳間停留的黃鸝,真正棲息的地方,還是家中的樹木。
後來晏府被抄家,他心知肚明有公主參與,隻為了奪他到身邊。
楚婉寧嬌羞萬分地對他說:“柳郎,你可知為何我如此心急?邊關去找你之時,我懷上了你的孩子。”
這時柳朝然纔開始恍然意識到,他已經逐漸陷入了公主的蜜糖陷阱。
他無法麵對自己的夫人,日夜苦痛折磨,不知道自己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他的心終究告訴他,他後悔了。
可他從未想過公主竟會如此狠心,逼死自己的妻子。
直到眼睜睜看著姝兒死在他的懷裡,仵作告訴他,他才知道清姝已經懷了四個月身孕。
那一刻,天塌地陷。
他對公主有了前所未有清晰的恨意。
幾個月後,楚婉寧臨盆之期,六個太醫會診,十二個穩婆和四十八名侍女侍奉。
可這依然抵擋不了公主難產的發生。
柳朝然冇有被任何人發現過,他刻意在公主的安胎藥裡加了開胃的藥材,並常常勸公主加餐,致使胎兒過大,更易難產。
“柳郎,這是我們的孩子……你一定要陪著我。”公主疼得上氣不接下氣。
柳朝然屏退了所有侍從,隻留下已經買通的穩婆,一個人進屋陪公主發力。
他溫柔地陪著她,在胎兒終於落地之際,當著她的麵,生生掐死了那嬰兒。
看著公主震驚又憤怒的眼神,他笑出了眼淚。
“公主啊,你高高在上,一定也要嚐嚐失去摯愛是什麼滋味。”
“我是背叛了夫人冇錯,與你這賤人無媒苟合,私相授受,是我咎由自取。可我從未想過讓姝兒去死。你隻在乎**之歡,可於心於情,她纔是我最愛的妻。”
“你,你竟敢誆騙本公主……”
公主急火攻心,又失血過多,當場昏厥了過去。
當夜,端淑長公主薨,死於難產,一屍兩命。
害死公主之後,柳朝然開始亡命天涯。
他本想前去亂葬崗偷偷運出屍身,安葬他的妻子,卻意外發現晏清姝的屍身不翼而飛。
他恍惚間想著,或許他的姝兒並冇有死。
即使浪跡天涯海角,他也要尋到他的妻子。
柳朝然一路流亡打工,風霜苦鬢。
直到數年後,南下前往汴城時,他看到一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小姑娘。
他情不自禁蹲下身,想追問她的名字,小姑娘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衣袂流轉間,他彷彿看見了妻子的童年。
後來,汴城發了時疫,他主動去幫忙。
最終不甚感染了痘疫,渾身潰爛而死,死的時候,五識儘喪。
可死的時候,柳朝然感到終於獲得瞭解脫。
他終於可以為自己的錯誤償還。
模糊間想起新婚那夜,他在夫人耳畔,指天立下的誓言:
“此生我必不負你,若有違誓,必遭天殃**,不得好死。”
……
“柳生,我心悅你,今生今世,莫敢相欺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