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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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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隻憑大人差遣,不與他人為伍。”】

破舊木門被小心帶上,昏暗與沉寂重新籠罩屋內。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宴江疲憊地卸下力氣,腰身痠軟得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整個人軟綿綿地往後倒。

撤去鬼王弄來的奢華家居,他原本的家中連張帶靠背的椅子都冇有,這一倒,預想中是要連人帶凳子一起摔到地上去的,肩背卻意外地在半空中被一股冰冷的霧氣托住,隨後,一個懷抱湊了上來。

“就這麽往後倒,是在等本座抱你嗎?”

隻是宴江已經一整都冇有進食了,身體又累又虛,此時被抱進懷裏,除了一個不受控製的寒顫外,也調動不出更多的精力來應付這個調侃。他別無選擇地把重心往後靠,好稍微減輕臀腿間的負擔,側頭,滿臉愁苦地窩進鬼王懷中:“難受。”

時崤明顯一頓。雖然清楚人類冇有那個意思,但這樣的表情與語調,怎麽看都像是委委屈屈的訴苦,奇跡般地紮進他那顆不會跳動的冷硬的心裏,酥酥麻麻,怪陌生的。

短暫錯愕過後,臉上反而換上笑容,時崤食指與中指並攏,在空中畫了個小小的法陣,體內鬼氣便以某種特定的規律開始運轉,片刻後,鬼體竟慢慢升溫,有了活人的溫度。宴江錯愕,下意識想要坐起身,被他一隻手牢牢按住

“你那小竹馬倒是給本座演了一出好戲。”時崤換了個姿勢,把宴江更穩地攏進胸前,另一隻手去抱他的雙腿,把人整個抱離了凳子,“若是他知道你這副樣子,其實是昨夜被本座做狠了……”

黃泥牆變成白漆壁,灰土地變成黑石板,眨眼間寒磣的傢俱已經儘數消失,變回了來客前的氣派豪華。時崤小走兩步,把宴江放進自己慣用的躺椅上:“應該會屁滾尿流地逃出愛梅鄉吧?”

宴江瞪大眼睛,忙抓住手邊黑底紅紋的衣襬:“大人別!我……他隻是個無辜之人。”

“本座可不覺得。”時崤臉上浮出冷笑。卻也冇有甩開,反而順勢坐上寬大的躺椅:“憑他突然跑來,害我們阿浮吃不上飯這一點,就夠在地府接受百年審判了。”

說著話,他兩指間黑霧繚繞,憑空便多了一顆狀似珍珠的東西,不容拒絕地喂進人類嘴裏。

那東西沾了口水,瞬間就在宴江舌尖上化開,微甜,伴著溫和的熱意一路從喉管燒到胃裏,再散到四肢。大概是某種人間冇有的藥丹——宴江動動身子,極為明顯地感覺到身上難受的地方都緩解了許多,饑餓帶來的眩暈感也消失殆儘。

由此遲鈍地想到了什麽,忙抬起右手來看,掌心哪裏還有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甚至連疤痕都未留下。

固然來自地底深淵的力量永遠伴隨著恐怖與死亡,可不得不承認,它能辦到許多人類永遠在追求、卻做不到的事情。他愣愣地對著自己的手看了好一會兒,把目光移向鬼王,從躺椅上坐起,對鬼王道謝:“多謝大人。”

或許是潛意識裏刻意的逃避,他忽略了自己為這傷口所“主動”付出的代價。

那唯唯諾諾的樣子有一種別樣的可愛,時崤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拉過那隻手,尾指撓撓他白嫩的掌心:“這可是皇城裏的太醫都無法做到的事,本座對你恩情之大,豈是一句謝便能搪塞?阿浮合該磕個頭纔是。”

宴江便當真老老實實地爬下躺椅跪倒在他腳邊。時崤也不攔著,坐進椅子裏,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雙膝並攏,額頭輕輕觸碰地麵:“大人恩情,宴江無以為報。”

心安理得地受下這端正的一拜,才彎下腰,就著蜷成一團的跪拜姿勢把他整個端抱到自己腿上。

“自然有得報。”明明還是那具鬼體,卻不同尋常的溫暖,肩膀寬厚、胸肌結實,哪怕是半強迫的擁抱,也不會讓人類有除心理外的任何不舒適,“阿浮多跟本座親近親近,本座就歡喜得很。”

說著,手掌毫不避諱地摸了摸人類的後腰,像是故意向人類提醒昨夜的**,給隱晦話語蒙上又一層曖昧的色彩。

宴江有片刻不自在的僵硬,答則不願,不答又不敢,最後眼神隻得不自然地飄向一旁,又拐回了先前的話題:“立德所說的夢……大人可知是為什麽?”

“不為什麽。”時崤卻並不在意,在他眼裏,人類都是那樣不堪一擊,千篇一律,根本冇有資格讓他多花上半分心思,“或許是本座那時有傷在身,記憶洗得不夠徹底,又或者是他自己日有所思。”

他抱著這人間中唯一算得上特殊的宴江靠進傾斜的椅背裏,略外扒開對方領口,將臉埋進那溫軟的肩頸,陶醉地嗅聞那股越發勾人的魂香。

宴江敏感地縮了縮脖子,極力剋製自己掙紮的**:“可是立德他……”

“冇有可是。”

再抬起頭,時崤臉色已經恢複漠然。他稍微推開人類,語氣一旦平淡下來,便自帶了強勢的威嚴,是掌權者高高在上的姿態:“是不是本座待你太好了,連規矩都忘了,嗯?”

宴江的目光瞬間便變得惶恐,指尖都哆嗦起來。大概是最初某些恐怖的記憶在心中紮根得太深,他無條件地害怕鬼王,一麵結巴地告罪,一麵無措抱上對方手臂,做出討好的親近。

但實際上,時崤並未真的翻臉,見嚇到自己的人類寵物,也隻是挑挑眉,又重新緩和了語氣:“你這呆子哪來的膽子,勾了本座還不夠,要去勾引那樣的男人?”

“勾、勾引……?”

時崤嗤笑:“區區人類,也敢對我的人起那種心思。本座已經大度放他離去,阿浮若識時務,就不該繼續提起他,打擾了本座雅興。”

三言兩語,卻包含了巨大的資訊量,把宴江砸得頭昏眼花。他失神地與鬼王對視,臉上的難以置信維持許久,反應過來後,麵上逐漸褪去血色,變得蒼白。主觀上,他斷然無法相信這個說法,可理智卻知道鬼王不會看錯、也冇必要對自己說謊,再回想方纔立德一些列怪異行為,種種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立德於我隻是兒時同窗……”也不知是在自欺欺人,還是向鬼王解釋。

時崤卻步步緊逼:“既然知道了,那阿浮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宴江不傻,他知道鬼王想要聽什麽,閉上眼睛,內心翻湧著不願與不甘,意誌力最後還是屈服於鬼王越掐越緊的手中。他小聲開口:“浮生隻憑大人差遣,不與他人為伍。”

時崤這才頗為滿意地收回威壓,把人類往上托了托,獎勵般吻上他的嘴。

又是長長的一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唇舌不再冰冷,這個吻溫和極,也纏綿極,冇有一絲半點的侵略性,饒是宴江心理上再抗拒,卻還是不受控製地陷入這個繾綣的陷阱,搭在鬼王肩膀上的手攥進了他的衣物,似要推開,卻又不捨、沉迷。

兩個月來的強迫與調教,終於叫一個青澀的雛子也學會享受親吻。

窗戶大開,太陽羞於窺見這等畫麵,日光敷衍地掃過草屋,很快便收歸遠去,天地間迎來了再平常不過的夜。夜明珠也未亮起,讓兩個男子的親密變得更像是偷情,引誘生靈踏上倫理不容的禁忌。

可當雙唇分開的一刹那,這場錯覺也就碎了,一人一鬼之間,掀開和諧相處的幕布,本質隻有使用與被使用、命令與服從的關係罷了。

被取了兩分魂氣的宴江昏昏欲睡,時崤指尖勾起他一縷發漫不經心地把玩,看向窗外遠處蠢蠢欲動的黑影:“地府失控了。”

“阿浮身上沾了太多本座的氣息,從今夜起,無論白天黑夜,都必須待在這屋內。不許再去擺攤,也不許見客,否則本座也護不住你,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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