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裡的電話已經響了三秒，江折雪冷靜地眨眨眼。

她暫時從行李箱中爬出去，拍了拍衣服坐在書桌前，這才接通電話。

手機那邊出現的居然是宣賀。

宣賀坐在自己的書房裡，明明在家，還是一副打著領帶西裝革履的樣子。

他把手機放在書桌上，入鏡的還有一片紅木桌麵，視角上莫名感覺是老闆給員工視頻會議。

宣賀對著江折雪挑眉一笑：“江小姐，你現在怎麼樣？”

居然不是宣鬱。

江折雪原本緊緊抓著手機的手指慢慢鬆下來。

她頓了頓，說：“很好。”

“我也知道這是一句廢話，你看起來也冇缺胳膊少腿。”

宣賀聳了聳肩：“但我還是要按流程辦事，江小姐，為了防止你是在被人脅迫威脅綁架的情況下和我視頻，以下我會問你幾個問題。”

“好。”

“請問，你留了什麼在宿舍。”

這似乎是一個冇頭冇腦的問題，但江折雪能聽懂，這是她和宣賀第一次見麵時的小花招，放在桌麵的那個充電寶。

她答道：“兔子啃蘿蔔。”

這好像還是一個冇頭冇腦的回答，但邏輯其實很簡單，她的充電寶上正是兔子啃蘿蔔的圖案。

他們一個問得隱晦，一個答得抽象，真是……

“太傻了，我倆又不是接頭的地下黨，”江折雪說，“還是問點正常的東西吧，要是我哪天智商不在線，聽不懂你的暗示就完蛋了。”

“那能問什麼？”

“我在宣家頓頓吃了啥。”

宣賀很震驚：“你能記住在宣家都吃了什麼？”

江折雪也很驚訝：“我為什麼記不住？”

她想了想，又說道：“宣家不會連廚房每天的菜譜都不能保密吧？食品安全大過天。”

宣賀合理懷疑她這是挑釁。

他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前天吃了什麼？”

江折雪即答：“辣椒炒肉和宮保雞丁。”

“大前天呢？”

“碳烤鰻魚拌飯。”

宣賀：“……”

真是敗給吃貨了。

他歎了口氣，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對著手機這邊的江折雪連連擺手：“好吧好吧，江小姐，很高興看到今天的你安然無恙，明天再見。”

江折雪滿不在乎地挑眉：“好哦。”

說完，她一秒也不多留地掛斷視頻電話，看起來不想多看宣賀一眼。

宣賀看著被掛斷的視頻電話，抬頭看向靜靜坐在書桌後方的宣鬱。

“你的小菩薩似乎對我很有意見。”

宣鬱正閉目養神：“正常。”

“那你自己來和她打視頻。”

“她可能不想見我。”

宣賀似笑非笑：“我不知道她想不想見你，但她肯定不想見我，而且……”

他瞥了眼宣鬱放在桌上不自覺敲擊的手指：“你可太想見她了，隻分開一天，你已經開始出現焦慮的症狀。”

宣鬱：“……”

“我懷疑你有分離焦慮，要不用這個理由把江小姐叫回來？她對你一定會心軟的。”

這次宣鬱冇有接話。

他當然知道江折雪會心軟，她很善良，她對身邊所有人都抱著善意。

可她會對他心軟，也會對其他人心軟。

這不是愛，是憐憫。

宣賀打量著自家弟弟的神情，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麼。

最後他輕輕哼笑一聲，說：“那說一個你感興趣的，你知道江小姐借住的朋友是哪位嗎？”

宣鬱睜開眼，淡漠地盯著麵前笑意淺淺的宣賀。

“她姓喬，叫喬合沁。”

*

江折雪在樓下便利店買了些日用品，回到喬合沁家時，她正一個人坐在島台上喝酒。

“嗯？不是說給你帶酸奶嗎？”

江折雪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又把便利店的塑料袋放在客廳茶幾上。

喬合沁可能有些醉了，歪著腦袋看著她，含笑看著她把袋子裡酸奶拿出來，又走到島台坐在她旁邊。

“我一個人等不及了。”

島台桌麵散落著櫻桃和幾個玻璃瓶。

喬合沁自己調了一杯櫻桃朗姆酒，此前還百無聊賴地在嘴裡含了一片薄荷葉。

現在她歪著頭靠在桌麵上，眯起眼睛笑著看江折雪，像是誘哄小朋友：“要不要和我一起喝一杯？”

江折雪搖了搖頭，她拆了瓶酸奶，完全不為所動：“酸奶也很好喝。”

喬合沁早就料到她不會喝，於是自己又往杯子裡扔了兩顆櫻桃。

她打開了一罐雪碧，將整罐全部倒在酒杯裡，剛纔扔進去的櫻桃已經被撈出來了，喬合沁將嫣紅的櫻桃含在嘴裡，長長的頭髮隨便挽在腦後。

江折雪眼尖地發現桌麵上有一本書，書周圍靠著幾顆滾落的櫻桃，封麵素雅。

“那是什麼？”

喬合沁直接把那本書推到江折雪麵前，她把嘴裡的那顆櫻桃咬破，殷紅的果水沾染上嘴唇。

“《城南舊事》？”

江折雪翻動手下的書：“一邊喝酒一邊看小學語文必讀書目，看起來你興致不錯。”

“可我現在看不懂，眼睛什麼也看不清，”喬合沁可憐巴巴地拉著她，“你給我念一念好不好？”

“那你喝度數低一點點酒嘛，啤酒或者日本清酒。”

喬合沁輕哼一聲：“我最討厭日本清酒。”

喝醉的喬合沁小孩一樣纏人，於是江折雪隻能依著她的意思，翻開書給她念。

“駱駝隊來了，停在我家的門前。

它們排列成一長串，沉默的站著，等候人們的安排。天氣又乾又冷。拉駱駝的摘下了他的氈帽，禿瓢兒上冒著熱氣，是一股白色的煙，融入乾冷的大氣中……”

喬合沁哼哼唧唧：“不要這篇。”

喝醉了還這麼挑挑揀揀

江折雪隻能認命往後翻：“太陽從大玻璃窗透進來，照到大白紙糊的牆上，照到三屜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來了……”

喬合沁趴在桌麵上，認真地睜大眼睛聽她念著。

江折雪的聲音很低。

她自認為一點也不適合念這種童趣的兒童文學，但喬合沁聽得很認真，還不自覺來伸手扒拉江折雪。

她歪著頭，問：“你說我是瘋子嗎？”

《城南舊事》中的秀貞追問著英子，她是不是瘋子？

英子不覺得她是瘋子，秀貞那麼可愛，那麼可憐。

江折雪也覺得此時的喬合沁很可愛，她捏了捏她的臉：“你怎麼會是瘋子呢？”

聽了她的話，喬合沁像是定定地盯著她，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

然後她慢慢笑起來，重新閉上眼。

江折雪以為她快要睡著，於是想起身去收拾一下剛買的東西。

在她走到茶幾前，她聽見喬合沁帶著笑意的聲音：“小雪，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