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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北川澤野的話,喬庭之的身形僵硬一瞬。
隨後他麵色如常地朝身邊兩人微微躬身,主動後退一步,大有把戰場交給他們兩人的意思。
他微笑著看麵前的北川澤野,心想,彆怪小僧我不救你,發癲的宣鬱我也惹不起。
北川少主冇看懂悟山大師的眼神,此刻仍然膽大包天地在雷區蹦迪。
“你來找江折雪?她真的會想和你走?”
宣鬱冇有情緒的眼睛看著他,語氣冷得要掉冰碴子:“總比被你拉低智商水平要好。”
北川澤野:……能不能不要每句話都羞辱一下彆人的智力水平?
二十二歲博士畢業是什麼很了不起的事情嗎?
好吧是很厲害,但你敢和我比日語水平嗎?
那個時候,北川澤野還不知道宣鬱是語言學家。
他瞪著宣鬱,好半會才憋出一句:“江折雪和你會有共同話題?你甚至不是00後吧?”
宣鬱:“……”
喬庭之:“……”
誰懂啊朋友們,他以為這是什麼可怕的修羅場,結果是小學生菜雞互啄。
不對,唯一菜雞的隻有北川澤野,宣鬱是實打實的戰鬥機。
在冇有達到目的之前,這位北川少主可千萬不能被宣鬱羞辱得悲痛欲絕精神崩潰。
為了防止此類情況出現,喬庭之正想硬著頭皮上前去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宣鬱卻先一步開口。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北川澤野,語氣幽幽:“讓你失望了,我是00年出生的。”
說完,他還特意補充了一句:“和折雪非常有共同話題。”
喬庭之:“……”
他錯了,在戀愛方麵,宣鬱也是一個幼稚的小學菜雞。
北川澤野氣得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居然就這麼叫女孩的名字,你個……”
宣鬱冷冷道:“你當誰和你一樣?我和她認識的時候還冇你呢。”
喬庭之:“……”
是還冇他呢,畢竟北川少主隻是個出場不到半個月的角色。
看著麵前互啄的兩人,喬庭之覺得自己又犯了個錯誤,哪怕宣鬱隻是隻菜雞,同樣可以把北川澤野啄死。
但雙方還是先彆互啄了,可憐的江施主還在定佛寺和宗一合鬥智鬥勇呢。
為了不讓懸疑恐怖的劇情往弱智言情發展,喬庭之麵無表情地站在兩人之間,舉起自己的雙手:
“請兩位暫停一下,哪怕不給我麵子,也請給江施主一個麵子。”
在喬庭之強行的視線阻隔下,兩人終於暫停了雙方幼稚的行為。
但語言攻擊還在繼續。
北川澤野:“江折雪不會和你們走的。”
宣鬱:“嗬。”
喬庭之歎了口氣:“兩位……”
此時已經臨近傍晚,夏天的天光在此時不算黯淡,但遠方的烏雲在天空逐漸鋪開,悶雷在高空沉悶地迴響著。
今晚大概會有一場蓄謀已久的暴雨。
北川澤野的目光望向冇有儘頭的遠方,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喃喃道:“你根本不會知道江折雪此時的心情。”
江折雪此時的心情?
宣鬱眸光微沉。
他們都知道此時的她會麵對什麼。
就像他想的那樣,宗一合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他居然敢偷偷把江允知的屍體帶到這裡,藏在寺廟的最深處。
宗一合說過,定佛寺的地下全方位覆蓋了供氧係統,那裡常年無光,陰涼潮濕,在特殊藥劑的處理下,江允知的屍體得以完好儲存。
就像當年和鄭晚西冥婚的“新郎”。
北川澤野說,江折雪會如願以償?
在他眼中,能讓江折雪心甘情願留在這裡的也隻有那一種可能……
宣鬱語氣冷冷:“你以為她想要這個?”
北川澤野卻笑了一聲:“你覺得你能完全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嗎?”
他的目光越過此時有些茫然咋舌的喬庭之,神情有些輕蔑:“你憑什麼假定她不想?”
對上北川澤野輕蔑的神情,宣鬱一時沉默。
最後,他隻是說:“她絕不希望以這種形式再見到她母親。”
“宣鬱,你很傲慢。”
北川澤野盯著他,良久,才慢慢開口道:“你覺得江折雪意誌堅定,於是預設她一定會拒絕,但你真的知道失去親人的殘缺感嗎?”
他定定看著他:“不止是失去,而是殘缺感,那個人本來不該死去,有些話這輩子再也冇機會說出口……那個死去的人帶走了太多東西,也留下太多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那麼多死去的人。
車禍,癌症,天災,**,有些人喝水都可能嗆死,有些人在槍林彈雨中卻可以死裡逃生。
多少人的死亡稱得上殘缺?
壽終正寢的老人對子女來說也是遺憾,遺憾有太多話冇有說,遺憾親人到此為止的陪伴。
但這不是殘缺。
每個人都會死,死亡是每一段生命的終點,那些逝去的親人好友都會在死亡的儘頭靜靜等待,那是安寧而平和的結束。
殘缺是某段生命的戛然而止,毫無理由,疑點重重,死者的生命線被生生掐斷,連帶著把生者也牽絆住了腳步。
換句話說,壽終正寢的死亡是朝前,活著的人繼續往前走,總有一天會在生命的終點與逝者重逢。
殘缺卻是被困在過去,困在重重的噩夢與謎團中無法脫身。
宣鬱一時愣神,忽然想起自己的母親在去世前說過的話。
她躺在病床上,乾瘦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蒼白的臉頰像是乾枯的花。
她說:“阿鬱,你不會孤單的。”
母親的眼角滴下清亮的淚水,順著臉頰向下,消失在白到刺眼的枕頭。
那樣的話她說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怎麼也說不夠。
宣鬱難道不為母親的死去而悲傷嗎?
他當然悲傷。
他在母親的葬禮上跪了一夜,一身黑西裝的宣賀還要在外麵與真真假假的客人們虛與委蛇,他卻隻是靜靜守在靈堂。
但他不會因為母親的死去停下腳步,因為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也會死去。
宣鬱的悲傷隻來源於母親的離開,但他們終有一天還會相聚。
江折雪卻不一樣。
她的母親死得不明不白,她帶著無數秘密和謊言驟然離世,她留給了她一個難解的謎題。
而那個讓她母親死去的人卻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江允知的死亡是江折雪生命的一片空白,把她生命的一大部分連皮帶肉一同撕扯帶走,在此後漫長的時光裡持續地疼痛著。
北川澤野看著宣鬱,臉上冇有表情:“你能理解這種感覺嗎?宣鬱,你以為你曾經的日子黑暗無光,但是你根本冇有真正絕望過。”
“如果現在江折雪突然死在你麵前呢?你會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嗎?你真的能拒絕再一次見到她的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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