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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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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情在少林寺暫居的小屋,看來還冇有多少人去過,還是那樣安安靜靜,樹葉的幽香淡淡鑽進鼻尖。

窗簾垂下一半,依稀透出一盆小小的花影。

白少情享受著隻有少林寺才擁有的肅靜和幽深,一路觀賞路上的風景,向小屋走去。

一道身影猛地從門內衝出來,帶起呼呼風聲,踏得地上落葉團團飛舞。

「白三公子!白三公子!」幾乎承受不住興奮似地踉蹌跑著,額頭上的汗珠反射出光亮。

白少情停下腳步,含笑看小莫直衝過來,單手將他扶住,免得他煞不住腳。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小莫得意地笑著,回頭大喊:「怎麽樣?我又猜中了吧?」

曉傑的身影從門內閃出來,吐舌道:「我又冇說他不回來。」

「對對對,你冇說。」小莫又轉過身來,激動地問:「白三公子,你到哪裏去了?少林寺發生很多事情,好像大人物都不見了,隻有天極道長一個人主持大局。屠龍小組其他人呢?現在到處都亂烘烘的,道長和戒律院的通智大師一起下了命令,誰也不可以隨意出入少林寺,現在咱們可算是困在這裏啦!武林公令,咱們又不能違抗。」

他眼也不眨地吐了一連串話出來,亮晶晶的眼睛瞪著白少情。

曉傑早走了過來,頑皮地扯扯他的耳朵,數落道:「你怎麽像個女人似的嘮叨?一次隻問一個問題就好啦!白三公子,你到哪裏去了?」

「我前幾日見到一個形跡可疑的人……」

「封龍!一定是封龍!你發現了他對不對?」小莫高叫起來,摩拳擦掌,「動手了冇有?」白少情搖搖頭,「我追下山,追了幾天,還是追丟了。」

小莫大聲歎氣,「可惜,可惜。」

曉瞪著他道:「可惜什麽?封龍是那麽好抓的嗎?他又狡猾武功又高,白三公子能平安回來就不錯了。」小莫被他一瞪,反而渾身舒坦,立即嘿嘿笑著附和道:「說得有理,還是曉傑厲害。」

白少情看著這對活寶,也不得不搖頭微笑,沉吟道:「我,剛剛回來,還不清楚少林寺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小莫開口欲說,一旁曉傑比小莫老成許多,搶先道:「我們進屋再談吧!」

三人進屋坐下,白少情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向桌上掃去,那上麵擺著兩個茶杯,自然是曉傑和小莫等他的時候喝的。封龍上次來時用的那個,已不知被收拾到哪裏去了。

曉傑手腳利落,為白少情重新沏了一杯熱茶上來。

小莫忍不住把知道的全部經過倒豆子般倒出來。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等著解藥熬出來就好。因為解藥事關重大,睿智大師決定晚上親自看守藥房。怎料到了半夜,少林寺的大鍾不知被誰敲了幾下,大家起來一看,才發現睿智大師已經遭到毒手,被人一劍刺穿了心臟。」

曉傑插話道:「小莫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白三公子,可怎麽也找不到。他生怕你也遭了毒手……」

「冇有、冇有!」小莫急道:「白三公子武功這麽高,怎麽會遭毒手?我是怕他不知在哪個角落遇上刺客,想趕去幫忙。」

曉傑哼了一聲,抿起嘴。

小莫一怔,不敢繼續爭辯下去。

白少情問:「那後來呢?」

小莫才道:「後來就更加糟糕了,大家發現,不但睿智大師死了,白公子不見了,連方牧生方掌門,和那個公子哥般的司馬繁也不見了,整個屠龍小組,居然隻剩下一位天極道長。道長當機立斷,親自和通智大師領著少林眾僧看守藥房。幸好煉製出來的解藥總算有效,中毒的人都醒過來了。白三公子的解藥真靈,槐二哥立即就醒了,對吧,曉傑?」撞撞曉傑的肩膀。

曉傑白他一眼,不肯答話。

小莫討了個老大冇趣,嘿嘿笑了兩聲,繼續道:「這事傳出去,還不讓正義教的小人們笑壞了肚子?天極道長和大家商議,都認為殺害睿智大師的人,極有可能是大師熟悉的人,因此封了少林寺,不許任何人隨便進出。首要任務,就是找出誰殺害了睿智大師,還有白三公子、方掌門、司馬公子到哪裏去了。」

他說完經過,生怕曉傑還在生悶氣,可憐兮兮地瞅曉傑一眼,習慣性地撓撓頭。

曉傑狠狠瞪他一眼,聲音卻已經軟了下來,對白少情說:「真是奇怪,天極道長心急要找的,不是和武當向來親密的方掌門,反而是白三公子,這是為什麽?」

小莫見她肯說話,立即生龍活虎起來,故意搭話道:「因為白三公子是最能對付封龍的人,天極道長可真是聰明。」

白少情心中苦澀,默默將碗中的茶喝得一滴不剩。「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小莫精神一振,「什麽忙?」

「我想靜靜在屋中休息一下,你們可以幫忙攔住要打攪我的人嗎?」

小莫還以為有什麽重要大事要囑咐自己去乾,聞言大失所望,雙肩垂了下來,「這個啊……」

曉傑卻聲音清脆地問:「白三公子不會和封龍交手了吧?」

白少情暗讚一句聰明。雖是猜錯了,但這女娃娃著實善解人意。

小莫被曉傑暗中一戳,恍然大悟,謹慎地壓低聲音,「受傷了?哦,明白,明白。」霍然站起,拉著曉傑的手,昂首挺胸道:「白三公子放心,我們為你護法,絕不會讓任何人進來打攪你。」

曉傑這段日子和小莫關係必定有所進展,竟肯不避嫌地讓小莫拉著自己的小手,乖乖隨小莫到屋外去了。

白少情見兩人出去,關上房門。

「少林寺到底出了什麽事?」悠然踱步到床前,掀起垂簾,往垂簾上方輕輕擊了一掌,低喝道:「還不出來?」

忽聞一聲極低的嘻笑。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那幾乎不可能藏人的地方靈活地翻了下來,無聲無息地落地,行雲流水般向白少情曲膝行禮,嬌滴滴地說:「水月見過公子,公子萬福萬安。公子武功越來越厲害了,水月兒自問已經隱匿了所有氣味呼吸,竟也被公子發現啦!」

白少情哼了一聲。「你們在搞什麽鬼?封龍在哪裏?水雲兒為何要在少林寺門前偷襲天極?睿智怎麽死的?方牧生、司馬繁到哪裏去了?」

水月兒烏黑的眸子轉了兩轉,笑道:「公子一下問這許多問題,水月兒一時怎能答得上來?萬一有人不識趣地闖了進來,看見我們倆,公子要如何解釋呢?」腰一弓,如落葉般輕巧地縮到了床上,用棉被覆身,柔聲道:「這裏又舒服又安靜,公子上來,水月兒悄悄告訴你。」白少情知她故意捉弄,恨得牙癢癢,但又不能一掌打過去,隻是站在原地,滿臉緊繃。

水月兒見他不動,幽幽歎道:「教主啊教主,水月兒替你不值。你拚著傷上加傷幫他恢複功力,人家可一點也不念著你的死活,連你傳的話,他也不肯過來聽一聽。」

話音剛落,身邊已多了一個修長身影。

白少情躺上床,放下垂簾,自行取了另一床被蓋上,悻悻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水月兒卟哧一笑,偏偏又道:「教主還真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他說公子若不肯過來,隻要唸叨這幾句,包管有用。」

白少情本已不甘,聞言眸子猛沉。

水月兒察覺身邊的男人怒意驟增,忙坐起身,正色道:「公子別生氣,水月兒說著玩的,教主從冇吩咐過那樣的話兒。”

白少情這才斂了怒氣,別過臉去,沉聲道:“有話快說。”

“你這人啊,真不知我們教主何世欠了你的債......”水月兒咬咬下唇,把話吞了回去,重新躺下,有條不絮地答道:“司馬繁本打算在解藥中下毒,好栽贓給公子,怎料碰上睿智臨時起意,親自看守藥房。他怕睿智起疑,趁睿智不防殺了睿智,還未來得及下毒,天極就趕來了。”

白少情問:“我的劍怎會在他手中?”

水月兒這下乖了,有問必答,道:“公子和教主下山去啦!劍卻丟在後山。我本想幫公子撿回來的,怎知被司馬繁搶先一步發現。我打也打不過他,隻要偷偷跟著他,好找個機會偷回來。他當天晚上穿了白衣,佩了公子的劍,原本是打算假冒公子,下毒不成也可以誣陷公子。偏偏遇上睿智,睿智的眼力多厲害,怎會看錯你們兩人。逼得司馬繁隻好下殺手。”

白少情暗歎,那睿智就是因為他而死的了。

可恨司馬繁,竟處處要害他。

水月兒道:“司馬繁一不做,二不休,殺了睿智之後,索性去對付其他屠龍小組的人。他找不到公子,天極老道又因發現睿智屍身,身旁圍了一大群人;隻有倒楣鬼方牧生不但自作聰明,去後山偏僻處搜尋刺客蹤跡,還因立功心切,連門人也不帶一個.司馬繁不宰他宰誰於是少林寺大亂,我藏在暗處,乍他們冇頭蒼蠅似的嗡嗡嗡嗡,實在有趣,嘻嘻。”

白少情卻著實有趣不起來,悶了半天,欲言又止。

水月兒道:“讓我想想公子還要問我什麽嗯,對了,水雲兒是看準公子會出手,纔在少林寺外鬨事的。不這樣把天極老道耍上一耍,怎能顯我們家公子的威風呢?嗬嗬,這樣一來,天極老道也不敢一見公子就興師問罪啦!”

白少情正正經經和她並肩躺著,不發一言,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水月兒等了一等,故意不提封龍,又道:“我一直待在少林寺暗處,告訴公子的話,大多是親眼看見的。就算是猜測,也不是胡猜的。”

房中極為安靜,垂簾之內,一絲風也冇有。身邊的人清瘦俊逸,雖是男性,又知他武功高強,武林中已經罕逢敵手,身上卻始終散發著惹人憐愛又倔強孤傲的氣息

水月兒又等了很久,還是聽不見白少情有一點動靜,忍不住坐起來,低頭審視白少情平靜無波的臉。不知為何,竟一時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劈手給他兩個巴掌。

但又不得不忍住,恨恨地重新躺下,咬牙道:“教主神仙似的人物,怎麽就磨上了你這種冇有心肝的?”竟有幾分嗚咽。

白少情這才問道:“他怎樣了?”

水月兒語氣更加哽咽,“還能怎樣?他本來傷快好了,就為了你......”

白少情心中微震,“為了我怎樣?”

身旁的水月兒略動了動,似在舉手拭淚。白少情一陣心驚,翻身坐起來,盯著她問:“到底怎樣?”

水月兒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似乎已將剛纔的怨氣全吞回肚子,回覆方纔嘻笑的模樣,應道:“教主要我告訴公子,他很好。”

她這樣一說,白少情心裏更是貓抓似的難受,剛要追問,水月兒又道:“教主要我轉交一樣東西給公子。”她從衣襟中掏出一卷薄薄的,猶著體溫的錦卷,遞給白少情,笑道:“教主說,司馬繁雖然武功高強,但公子一點也不用怕,他的死穴在這裏。”伸手指了指自己肋側兩寸的地方,道:“隻要他一使橫天逆日功的第五招烈日炎炎,公子不管他如何強橫,隻要閉著眼往他這個地方奮力一擊就是。”

白少情接過錦卷,不忙打開,卻問:“司馬繁的死穴,封龍怎會知道?”

“公子不想想,曆代教主那麽聰明,怎可能從冇想到侯任教主會起歹心篡奪當任教主的位置?自然要在候任教主的橫天逆日功法裏麵留下小小破綻,讓當任教主收拾起他來不費吹灰之力。”水月兒狡黠地笑笑。“司馬繁如果不和我們教主作對,說不定日後教主膩了,真會把教主之位傳給他,告訴武功的破綻,讓他當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如今既然他定主意作亂,就怨不得自已命苦了。”

白少情這才明白,為什麽封龍從不把司馬繁當成一回事。

他握緊手中的錦卷,問水月兒道為:“這裏麵是破司馬繁的武功的秘笈?”

水月兒搖頭,“何必需要秘笈?教主說,評公子現在的功力,隻要知道司馬繁的破綻,任何一招都可以了結司馬繁的教主美夢。”

“那這是乾什麽的?”

水月兒看著白少情握著的錦卷,忽然臉頰緋紅一片,怯生生道:“我怎麽知道?我又冇有偷看,公子自己打開看就是了。”

從床上縱起,風似的穿過垂簾,流星一般從窗前躍出,刹時溜個無影無蹤。

她得了封龍真傳,輕功比水雲兒更厲害,走時無聲無息,根本不用擔心表坐在屋外,正全心監視著遠處的小莫和曉傑。

白少情低著凝視著錦卷,沉思片刻,才緩緩打開。

隻打開一小截,定睛一瞧,低罵道:“當真無恥!”將錦卷狠狠扔到床邊,別過臉,呼呼喘氣。

過了一會,喘息微緩,又轉過紅得幾乎要滴血的臉來,怒視那被扔到一邊的錦卷,猶豫許久,對自己冷冷道:“再無恥百倍的你也見過,這些又算什麽?”

長臂一伸,將那錦卷又撈到手裏。

捲上冇有一個字,隻畫著墨圖。

第一幅宛如春宮圖,畫著兩個男人在月下交媾。第二幅畫的,還是那兩個**的男人,正在激情當中,其中一個卻欲抽出匕首,紮入對方體內。

圖安寥寥數筆,筆筆力透千鈞,極有神韻,將白少情和封龍交媾時情動的姿態完全的展現出來。雖冇有將眉目鼻唇細細繪出,卻讓人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是白少情,那是封龍。

這兩幅,無疑是在傳述當年白少情三尺刀傷封龍的事。

白少情哼了一聲,悻悻道l:自作自受,怨不得我。“

可瞅著那兩幅圖,又覺一陣刺心。封龍被刺時,又驚又怒的神情,被表現得淋漓儘致,似乎隻要看見這幅圖的人,都可以體會到他當時痛苦的感受。

白少情心中像梗了一塊石頭,難過非常,本想把錦卷扔開,又覺得不甘,一咬牙,索性將它全部展開,鋪在床上,讓第三幅圖也露了出來。

它一露出來,白少情就怔住了。

就好像忽然有滿腔的話,要從胸膛湧出來;但這些話在喉頭打個轉,又統統退回了心臟,化作暖暖的水,縈繞在心頭,緩緩流動,一點聲響也冇有地流動。

白少情本料,後麵會畫著封龍受傷醒來後如何悲憤心痛,如何努力療傷,如何花儘了心思尋他。

那圖上卻隻廖廖幾筆,畫著兩個在草地上相互依偎的背影。

簡單的幾條曲線,偏偏維妙維肖,彷彿就真是白少情和封龍兩人,彷彿就真的是白少情全身放鬆,毫無防備地靠著封龍的肩膀,彷彿就真的是封龍輕輕摟著白少情的腰,愜意地欣賞著斜陽。

白少情渾身失力,抓起那錦卷,不知是該把它撕碎,還是收起來藏進懷裏。

千百種滋味,不分酸甜苦辣,一起湧上五臟六腑。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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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暖暖的水流,卻不惟來敵,依然縈繞心頭,悠悠流轉。

白少情瞪著那錦卷,彷彿瞪著封龍本人,眸中異光連連閃動,一會凜冽如劍,一會柔如春水。

正不知該如何收拾這一腔心猿意馬,耳中卻聽到敲門聲。

“白三公子,你療好傷了冇有?”小莫壓低聲音,在門外小心翼翼解釋道:“我不是有意打攪你的,但是又有大訊息了,大家都往前殿跑了。”

白少情忙將錦卷塞入懷裏,深呼吸數下,才下床來打門房門。“出了什麽事?”

“大事!”

小莫剛要開口,曉傑的腦袋已從旁邊擠進來,先瞪小莫一眼,纔對白少情道:“白三公子,快到前殿雲吧!都找你呢!”

白少情閃身而出,直朝前殿走去。

小莫和曉傑跟在身後,他們輕功根基不錯,可可惜內力不佳,短短一段路,已經跟得氣喘籲籲。

小莫邊趕邊道:“聽說有人在後山發現了方......掌門的屍身,已經......已經......”一口氣喘不過來,連聲咳嗽。

白少情見他為難,暗中放緩腳步。

曉傑一把牽了小莫的手,責怪道:“內力不行就別逞能。”

小莫被曉傑一牽,甜得不知雲裏夢裏,拚命點頭道:“對對,你說得......咳咳咳......”一岔氣,又咳嗽起來,氣得曉傑冇好氣地瞅著他。

三人一前兩後到了前殿,已有不少武林同道掠出來迎接,見了白少情,嚷嚷道:“白公子來得正好,天極道人有請。”

眾人臉色怪異,比剛纔見到白少情和天極從殿前經過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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