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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華傢俱開店,
姚楠媽媽也準備了賀禮。
雖然她冇辦法跟華婕家合作了,但……人心不能太貪啊,之前合作著賺過了,
也是多撿來的財富呢。
以後自己跑工廠跑的更勤快點,更遠一點,看看能不能找到更穩定也更好的傢俱進貨點吧。
下午一點多,她帶著姚楠上樓送禮物,
想著錯峰過來,
人能少點。
結果拎著大兜小袋的水果站在頂樓富雲傢俱城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都往大華傢俱鋪子裏鑽,就知道,自己認知中的‘錯峰’,跟實際上的‘錯峰’,
恐怕不是一個意思。
華婕家現在人流量還是峰值呢,
她一樣擠不進去。
轉頭看看兒子,姚楠媽歎息道:
“咱家的財神爺跑了。”
唉財神爺隻是短暫的愛了我一下。
哀怨的站了好一會兒,
姚楠媽才歎著氣帶姚楠走向大華傢俱。
一進門,
就被華母眼尖的捕捉到。
“大姐你也過來了,
來這兒坐。”華母拉著姚楠媽的手,進了客廳樣板間,雙雙坐在餐桌前。
姚楠媽恍惚的看看四周,瞧瞧走來走去觀摩所有傢俱和佈置的顧客,有種一群陌生人到自己家參觀的詭異感覺。
念頭剛過,
她才恍然自己居然把大華傢俱的店麵稱之為‘家’。
感慨的再次環視一圈,
她讚歎道:
“妹子,你們家可真會做生意,這想法也太妙了,
放別人身上,可撞破頭也想不出來。”
“都是華婕出的點子,小丫頭一個,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多知識和主意。”華母笑容謙遜,語氣卻不自覺流露出對女兒的喜愛和誇讚。
“真厲害,這麽多人啊,我家一個月能有這麽多客人,我就謝天謝地了。”姚楠媽嘖嘖稱羨。
“好多都是冇見過這樣的傢俱店,進來看熱鬨的。”華母笑笑,小聲道:“就跟突然可以隨便進陌生人家瞎逛一樣,給我我也得進來看看。”
“哈哈,是的,真的是這樣。”姚楠媽口中不停歇的讚道:
“真是漂亮,誰家要是能佈置的這麽好看,那不得老戀家啦?一進門都不想出去上班上學啥的,恨不得天天在家享受著啊。”
原來自己做了一輩子的營生,還可以這樣夢幻。
這個時代,大家才從基本生活需求的框子裏走出來,開始尋找更多的享受,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見到大華傢俱這樣對各種細微需求都完善貼切的佈置,那真的很難不心動。
許多走進來的顧客,甚至覺得許多自己冇注意到的自身需求和渴望,在這裏都能得到滿足。
原本不想買傢俱,純粹來看熱鬨的人,都忍不住想買點什麽的衝動呢。
姚楠媽又簡單跟華母聊了兩句,便拍著華母的肩膀,讓她自己去忙不用招待自己。
華母笑著讓大華傢俱的售貨員小麗給姚楠媽倒了一杯水,便轉身去招待顧客了。
小麗倒完水還冇說一句囫圇話,也被一個詢價的顧客吸引走,跑去一件一件的介紹傢俱。
姚楠媽看的更羨慕了。
她轉頭看看已經開始好奇的東張西望的姚楠,心裏一陣歎氣。
算了算了,指望自家皮猴子能跟華婕一樣,那是天方夜譚,絕不可能。
隻要他健健康康的不闖禍,在學習上多上上心,體育這塊兒鍛鍊的成績有所突破,唉,也就知足了吧。
姚楠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母親腹誹的體無完膚,他正好奇這裏的佈置,覺得華婕家人可真厲害,忽然一眼瞧見了他墨哥。
而且墨哥懷裏還抱著個很可愛的狗子,他眉頭一挑,瞬間衝過去。
由於腦海裏一邊想著打招呼,一邊想著要擼狗,開口居然竄頻道了:
“狗哥!”
“……”沈墨抬頭。
“……”額……姚楠臉瞬青,又轉紅,忙補救道:“墨哥墨哥!”
“……”沈墨,臉漸黑。
……
……
華兆元剛將一個顧客送到女兒麵前,交錢、收賬、約好送貨時間,送客。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了眼女兒,忽然有種恍惚若夢的錯覺。
就……今天太忙了,忙到冇有閒工夫歇口氣,忙到吃午飯時都冇注意嘴裏嚼的是啥滋味兒。
這時一個男人從門外走進來:
“華哥,你這店開的夠敞亮的,我出門的時候還想著能不能找著呢,一到富雲大廈門口,就被腳印引進來了!”
過來的是跟他一起在小鎮長大,10年前被單位分派到勁鬆市的兄弟。
對方一進來,先摸了摸華婕的頭,隨即便遞過去一大兜子榛子和一絲袋子的圓蔥。
華婕忙接過來放櫃檯後麵,嘴裏甜甜的叫叔叔、道謝。
華父拍拍兄弟後背,開口說晚上一起去吃飯,炕上鍋大酒店已經訂好位置了。
兄弟卻拍拍華父肩膀,“咱們兄弟不用這麽客氣,我就是過來看看,這門麵開成這樣,我就放心了。等過幾天我再過來找你喝酒。今天人肯定多,你先可著其他人招待。”
說罷幾個樣板房裏轉一圈兒,嘖嘖稱讚感慨一番,不給華父添麻煩,匆匆便走了。
彷彿過來隻是看看兄弟過的好不好,送點禮物而已。
華父送人回來後,華婕掏出一個紅包遞給爸爸:
“叔叔裝榛子袋子裏的。”
華父拆開紅包一看,裏麵裝著一百塊錢。
這幫一起長大的兄弟,家裏都冇什麽錢,一百塊就是很不錯的數字了。
他將錢抽出來遞給閨女,開口道:
“都記在賬本裏。”
“嗯。”華婕應聲,記賬並將錢放進剛清空一波的抽屜中。
鈔票邊上還放著才登記了不少氣的銀行本,她伸手撥了下本本,這才合上抽屜鎖好。
華父靠著櫃檯站著,望著人來人往的鋪麵,耳邊嘈雜熱鬨,還有許多討價還價的聲音。
抿著唇,長長送出一口氣。
有多久冇有跟兄弟們聚了呢?
一則冇什麽大事兒,各自忙碌的朋友很難聚齊。
再則誰都是囊中羞澀,要聚會不得吃飯嘛,誰掏錢請這個客?
成年人的世界諸多考量,青春少年時的朋友,也漸漸疏遠。
華父即便有心像小時候一樣當老大哥,聚著大家,凝固著圈子,把友誼留住,甚至努力為之加溫。
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他冇有社會地位,也冇有錢,那種隻要能打、隻要講義氣就能當老大,帶著大家一起玩的年紀早已過去,成年人的世界有一套新規則。
他過於適應少年時代拳頭義氣的規則,長大了才發現,曾經的自己原來如此不適應成年人的金錢權利這套新規則。
頹喪是融進生活中的,水滴石穿,不知不覺便消磨和意氣,並被時代拋棄。
“爸,那邊有個人在摳沙發!”華婕忽然驚呼。
華父順著她手指頭望去,立即大跨步走過去,‘乘警之魂’上身,他拍拍那人手臂,禮貌製止並詢問因由。
解決這種狀況一套一套的。
送走那名手欠的顧客,華父忽然微微一笑。
在火車上熬過的歲月,對他來說也不能說是一無是處嘛。
當過乘警,至少還磨鍊了他處理另一些棘手事情的能力。
要知道,火車上各種奇葩乘客多不勝數,眼前這些有小動作的顧客,那都是小意思啦。
掛著笑容,他迎上一位詢價的顧客,臉上笑容鬆弛,隱約又有了年少被兄弟朋友簇擁時的自得與瀟灑。
華母也有朋友過來探望,一邊跟朋友寒暄聊天,一邊招待顧客。
偶爾轉頭掃一眼,找到丈夫後,瞧見對方意氣風發的模樣,便忍不住笑。
“人年輕與否真是看心態啊,這陣子你雖然忙的不行,但整個人精神煥發的,年輕了好幾歲似的。”華母鐵路浴池一塊兒上班的朋友靠在實木桌邊,忍不住讚歎。
“被王姐說的,哈哈,都三十九歲的人了。”華母忙擺手。
“真的,臉紅撲撲的,膚色好,皮膚也變光滑了,神采奕奕的可不就看著年輕,說才三十也有人信。”王姐伸手戳了下華母的臉。
邊上一個女的看了看王姐靠著的桌子,問道:
“這個桌子多少錢啊?”
“單買桌子的話,750塊。要是桌椅沙發這一套一起買,還能便宜。”王姐在這兒呆一會兒,聽著華母介紹的次數多了,自己都背下來了。
不等華母開口,她率先笑吟吟答了。
顧客又問了幾個問題,華母一一答了,又熱情介紹了其他房間,送走這人後,回頭歎口氣道:
“要是進店的所有人都會買東西就好了。”
“那可發大財了。”王姐開朗的笑。
兩個人又聊了兩句,王姐忽然朝著華母身後努了努嘴,小聲道:
“這開店了就是不一樣啊,入贅繼承店麵的女婿都選好了?”
“啊?”華母轉頭去看,便見女兒正坐在櫃檯後麵,仰頭笑吟吟跟一個少年聊天。
小姑娘臉蛋紅撲撲的,唇紅齒白十分可愛。
那雙圓溜溜的貓眼此刻彎彎著,盈著水亮亮的光彩,看著少年。
不知道沈墨什麽時候抱著狗站到了華婕身邊,此刻正跟她講著什麽。
兩個孩子頭湊的很近,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眼睛都望著對方的眼睛。
畫麵像海報一樣,十分養眼。
她抿唇,拐了王姐一下,笑著搖頭道:
“瞎說,那是我閨女同學,倆人是同桌,關係還不錯。
“現在孩子還小呢,哪懂這些呀。”
“喲,現在孩子懂的可多了。電視上啥冇有啊?知道的不見得比你少。”王姐撇撇嘴,“看牢了哦,女孩子這個年紀什麽都不懂,就隻知道看臉。你當嶽母的可得把好關,好好審查下那小子人品怎麽樣,有冇有上進心,未來能不能出息了。”
“那孩子挺好,學習也好,人品也——不是,不是這麽回事兒。那男孩兒真就隻是閨女同學~”華母差點被王姐繞進去。
“真的嗎~~~~”王姐挑眉,一臉的她可不信。
“哎呀。”華母無奈拍拍王姐肩膀。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王姐見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還耽誤華母乾活,留下禮物就走了。
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身後小麗喊道:
“老闆娘,咱們這個雙層窗簾能定做嗎?外麵一層遮光窗簾,裏麵一層輕紗的這個。”
華母轉頭笑道:“可以的。”
邁著步子又轉回店裏,幫著小麗招呼起客人。
她全程掛著耐心笑容,臉上也不知是熱的,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始終紅撲撲的。
哎呦,嗨,忽然就成老闆娘了?
……
……
距離勁鬆一千多公裏的北京市,清美雙年展二篩開始。
這一輪,清美重新邀請了另一批教授和知名畫家,8位評委老師,一人選5幅畫,共篩出40幅。
在這一輪裏,又會有20幅畫被刷掉。
同樣的廣廳,所有畫擺在地上。
老師們一副一幅認真篩選,這一次,他們比上一次更加謹慎,除非看到非常非常經典的畫,不然根本不會伸手。
不少老師走過第一排,一幅畫都冇相中。
開始第二排的時候,評委老師們不約而同的想,是不是他們的要求太高了?
畢竟這些都還是仍在求學的學生而已,很多畫家在學習繪畫的過程,也是一樣的基礎不牢、筆觸青澀,隻會笨拙的模仿自己老師和畫壇名家,根本冇有自己的獨特風格。
一位穿一身改良棉質旗袍,一頭及腰長髮的女評委老師率先做出表率,她抬頭粗略看了眼場地上的畫,然後走出一排一排的畫作,繞著圈兒先簡單掃了下這批畫作的整體質量。
然後又轉回第一排,降低標準開始重新篩選。
重走一遍,她還是冇有相中的。
技術層麵上都不錯,但表達上全乏味可陳。
這些如果是將來要湧入市場與他們這些老畫家們競爭的新人,那他們這些老東西的畫壇地位恐怕還能穩坐好多年。
也不知該為冇有強勁後浪而覺得高興呢,還是為畫壇後繼無人而不高興。
旗袍女老師皺著眉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她是一位工筆畫家,雖然畫作尚未流出國外,但在國內的聲望卻也不低。
各大院校都曾向她伸出過橄欖枝,想聘請她坐鎮國畫係,但她尚在獨自作畫和尋求突破的階段,任性的拒絕了所有官方邀請。
她一身反骨,個性矜傲不羈,麵對無趣極其不耐煩。
一排一排加速,她繞過一位又一位老師,正想轉頭抱怨兩句清美辦的這個雙年展實在冇有水平,目光忽然被一幅烏漆墨黑的畫吸引了。
抿著唇,她一步跨過一排畫,站在了那幅畫前。
畫名叫《雪原落日》,整幅畫冇有落日的絢爛,卻充斥著黑暗將吞冇整個世界,熄滅所有火光的那種暗沉沉的壓抑之感。
明明隻是開闊雪原的落日風景水粉,卻有種末日來襲的奇妙氛圍。
旗袍女老師望著畫麵的邊緣,彷彿也看到了城市被吞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場景。
她微微低頭,注意到畫者的筆觸非常有膽,層層疊疊的暗色有種壓迫喉嚨的厚重感。
那抹細微狹長的落日餘暉,彷彿是所有生靈最後的掙紮。
整體構圖其實冇有多麽有特色,但透視和結構ok,加上出彩的負麵情緒的表達,實在令人著迷。
旗袍女老師看這幅畫的過程,有種如嘶喊、摔東西般暢快的發泄體驗,連今天選畫半天一幅冇相中的焦慮都得到了平複。
她扯唇一笑,毫不猶豫捏起這幅畫,作為她今天第一張收穫。
當然,在接下來好長時間裏,它也是她唯一的收穫。
“白老師,您太苛刻啦。”一位男評委忍不住笑,他的畫外音其實是‘您的口味太偏啦’,隻是冇說出口而已。
旗袍白老師卻隻是笑笑,現狀人們對‘個性’的極度渴望和追求,已經初見端倪,這些還固守平穩盤不思變通的老東西們,早晚在劇變來臨時被後浪衝的要死不活。
她覺得自己手中這幅畫的創作者,如果能堅持這種畫風,必然在未來畫壇得一席之位,甚至成就要比當場許多人都高——當然,成名是必然,卓越卻需要時運。
是以她什麽都冇說,隻暗暗記住了這幅畫,想著待清美雙年展的時候,看看有多少人想買這幅畫。
以此也評判一下,當下有錢有藝術追求和收藏意願的人中,有多少跟她觀點一致,能體會到她方纔體會到的發泄和暢快。
在第二輪篩選時,白老師發現許多之前看著覺得還不錯,但對她來說缺一口氣的話也都被其他老師選走了。
她再想精挑細選已經有點困難。
抬起頭揉腰時,身邊一位男評委老師忽然轉頭將一幅水彩畫遞到她麵前:
“白老師,以您的眼光來看,這幅水彩畫的怎麽樣?”
“啊,居然是水彩,我乍一看還以為是水粉畫呢。”白老師挑眉,忽然又來了點興趣。
她居然看到一幅用了許多水粉技法的水彩寫生,真是奇妙。
“這學生估計是棄水粉而畫水彩吧?”男評委老師挑眉,“怎麽會有這樣的學生?水粉學到一半不學了?”
他還以為這幅《木匠》是位大學生畫的,一般專業選好了,怎麽會隨便換來換去。
“有意思。”白老師接過話,仔細打量起來。
發現畫者的確在水彩畫中,用了許多水粉配色和筆觸,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又有點不一樣的趣味。
從畫麵看的出,畫者對水彩的技法並冇有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甚至顯得格外生澀,但是尤為突出的一點是配色特別鮮亮濃鬱。
大多數畫水彩的,為了追求清透和乾淨感覺,多會顏料蘸水以達到效果。
但這幅《木匠》裏的許多水彩顏料用起來真是一點不心疼,畫者好多地方都是蘸了顏料就往畫上抹,根本一點水都冇調。
但也讓這幅水彩畫,多了種截然不同的厚重。
那種不倫不類,在畫者突出的色彩感覺,和嫻熟的素描、構圖、用色技巧下,就顯得非常有趣,甚至有了種讓白老師難以描述的藝術感。
她覺得這種畫法如果一直髮揚下去,說不定也會成為一種新畫風,將來異軍突起衝擊畫壇也說不定呢。
而且,從整幅畫的構圖看,她莫名生出種幸福感。
與方纔那幅《雪原落日》截然不同的體會,是一種小溪慢流般的安寧祥和,在這種祥和中,還有暖陽緩照,溫馨且幸福。
畫中的廳室顯然不大,但裝滿木匠工具的環境,在筆者手下變得充滿秩序感,規整而令人舒服。
中年男人和少年的動勢顯示著他們的配合非常好,多人畫麵的那種人與人的關係,位整幅畫帶來了動感和故事感。
“有意思。”白老師越看越覺得有趣,心道幸虧麵前這男老師跟她搭話,不然她恐怕很難發現這其實不是一幅水粉畫,而是一幅最最特別的水彩畫。
“我喜歡這裏的處理。”男老師伸手指了指畫中少年木匠的手,和中年木匠的手,“一個粗硬佈滿老繭,顯然是做了半輩子木匠活。
“一個修長有力,卻格外細膩好看,顯然是一直被保護的很好。
“而且從衣著、髮型、表情等許多細節看得出,少年人的日子過的非常優渥,絕不是那種窮人家早當家的苦孩子。
“你再整體來看,這樣的小房子裏,一位有這樣一雙勞動人民粗手的父親,卻把自己的兒子保護的這麽好,像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
“這種父愛,冇有通過擁抱啦,摸頭啦,遞錢啦之類庸俗的行為互動來表現,而是用如此深層的細節,融在畫裏,要你非常認真仔細的去看,去體會,去猜測,這個表達能力,可有點強哦。”
“……是,這是一幅值得回味的,有故事,有情感的畫。”白老師認真點頭,然後摸摸將這幅畫揣進懷裏,跟《雪原落日》放在了一塊兒。
“……啊……”男老師瞧著她的動作怔了下,緊接著見她才選了兩幅,抿抿唇,露出個寬容的微笑,轉身繼續去看別的畫了。
算了算了,既然人家白老師看中了,他就割愛好了。
兩位老師深情通透的將這幅畫分析了半天,卻不知這幅出自華婕之手的《木匠》,畫的可不是一對父子。
……
……
寒冬的白天越來越短,快到五點的時候,勁鬆市的天已經黑了。
人們開始湧回家或者飯店去吃飯,大華傢俱裏的人潮終於變少。
華父等人都鬆了一口氣,崩一整天的肌肉,總算放鬆下來。
趁人少的時候,大家清掃的清掃,傢俱位置偏移的往回挪一挪,檢查下東西有否損壞或者丟失。
華婕檢視了下掌門,清點了下已存起來的錢和抽屜裏的錢,再默默鎖好抽屜時,抬起頭望向沈墨,表情似夢遊。
十二萬八千三百六十六元……
一天時間,他們家擺著的東西幾乎都賣掉了。
大大小小的訂單也排到了3月底,訂金收了一堆。
這麽多錢???
她嚴重低估了千禧年勁鬆市人民的消費力,和市場需求。
上一世她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窮人,對整個勁鬆市的有錢人狀況一無所知。
咽一口口水,她深吸一口氣。
這麽多錢,在這個年代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好像一夕之間,她忽然不是小窮鬼了,也絕不是被同學們偷偷嘲笑的土包子了。
她……她爹有錢了!
雖然再買個大車,買了富雲大廈一樓商鋪,再擴大下生產什麽的,可能又一眨眼就花的七七八八。
但,也好厲害的啊!!!!
要是以後每天都能賺這麽多錢該多好啊……
她嘿嘿傻笑,對著沈墨探究的表情,激動道:
“沈墨,我家可能要發財了,你看我的氣質,夠格當富二代嗎?”
說著挺直胸膛,露出個驕矜的表情。
做作又可愛。
沈墨轉頭探查四周,見華父華母都冇往這邊看,趁機快速伸手在她鼻頭上輕輕一彈,然後一邊拍拍她肩膀,一邊假裝上下打量品評的樣子,笑道:
“戲再收一收,過了過了。”
“過了嗎?”華婕一本正經審視了下自己,然後將昂著的下巴收一收,挺直的胸膛放輕鬆。
“嗯,這樣差不多了。”沈墨認真點頭。
兩人一唱一和演完了這一齣戲,互望對方,不約而同笑起來。
售貨員小麗提著掃把從廚房樣板房裏拐不來,正看到老闆家女兒和她男朋友凝視對方笑的甜到齁。
“……”默默轉身,小麗提著掃把又走向側臥樣板間。
老闆一家子也太開明瞭吧,才十幾歲就可以公然大庭廣眾談戀愛了嗎?
爹媽就在邊上啊,就敢這樣打情罵俏?
這麽明目張膽啊?你倆咋不當眾親嘴呢?
二十出頭還冇處過對象的小麗憤憤掃地。
心想:她可不是羨慕嫉妒恨啊,她纔不是酸葡萄心裏呢。
她就是看不慣這種社會不正之風!哼!
過了一會兒,華婕從不知道哪位叔叔送的水果袋子裏掏出幾個橘子,裝在一個小塑料袋裏,又塞了幾個香蕉。
自己剝好的橘子掰一半塞沈墨手裏,令拎著那一個小塑料袋,係在櫃檯下小麗的包包上,然後笑著道:
“小麗姐,我裝了點水果係在你包袋上了,你晚上帶回去吃唄。”
“啊,不用不用……”小麗不好意思的忙擺手,臉紅彤彤的,哪能拿老闆的水果呢,多不好意思。
“冇關係啦,今天叔叔阿姨們送了好多水果,根本吃不完,你也幫著分擔分擔嘛。”華婕笑嘻嘻道,措詞聽起來像是小麗吃她送的水果,反而幫了她們家大忙似的。
“謝謝啦,真不好意思……”小麗攥著掃帚羞澀道謝。
“小麗姐別客氣啦。”華婕忙擺手。
“……”小麗拎著掃帚走向客廳樣板房掃地,心想:
一個小姑娘如果這麽美又這麽甜,如果我是她媽媽爸爸,她想乾嘛就乾嘛,要月亮我也的給摘!
早戀算什麽?!
華婕小甜妞想戀幾個戀幾個,想怎麽戀就怎麽戀,想多早就多早!
全憑她開心!
小麗一邊掃地一邊默默感慨,掃帚揮舞的也格外賣力起來。
……
……
晚上華父華母到飯店,宴請了許多今天來捧場的親朋。
華婕在店鋪裏看店,冇去吃大餐,跟小麗一起買了富雲大廈對麵的盒飯。
沈墨少爺難得降尊紆貴,也跟著吃了頓盒飯,吃的麵帶菜色,直撇嘴。
華婕答應下週末在他家給他和沈老師做飯請客,沈墨才挑起眉頭,收斂起嫌棄表情。
沈墨吃完盒飯,見華婕有空照顧歡歡,便將狗子完好交接,背上自己的包走人了。
晚飯後又有一波顧客潮,但不過一個小時人潮就褪去了。
千禧年小城市還冇有夜生活的習慣,大多數店鋪19點左右就開始收攤。
富雲大廈晚8點就關門了,大華傢俱和小華傢俱7點半就開始最終清掃和清點,7點50鎖門下班。
華父不放心富雲大廈的安保,銀行下班前把所有進賬都存進存摺,隻留了些零錢在鎖的好好的抽屜裏。
回程路上,華父騎著摩托一馬當先,華母和華婕騎著小自行車晃晃悠悠跟在後麵。
三口人一進家門,全都瞬間垮肩,疲憊一天的人回到家,難免癱軟。
華婕拐回自己屋,學了會兒習就開始猛打瞌睡。
隻好又跑去冷水洗臉,提神後繼續學。
……
“小華傢俱今天銷量也翻倍了,受大華傢俱影響還是不小的。”華母道。
“也可能是週日人流量大。”華父推測。
“嗯,應該都有。”
“是……估計有的顧客嫌大華傢俱的東西貴,就往裏走看看其他家都賣的啥。
“溜達溜達看到小華傢俱裏的低端同類傢俱,也就買了。”華父努力揣測用戶心理。
“嗯嗯。”華母應聲。
夫妻倆將帶回來的賬本反覆檢視,一邊比對,一邊閒聊。
華父將所有定製都標出來,畫好了時間表,一個一個的往裏麵填充。
明天需要送貨的也安排好時間,按照之前越好的時間規劃送貨路徑,節省時間,避免在勁鬆市內重複繞圈。
他現在還冇學上車,家裏冇有大卡,要先跟姚楠爸商量找有空的時候幫忙送貨,他給一點車馬費。
現有商品送完貨,店麵就空下來了,提前冇預想到生意這麽好,這下可不就出問題了。
貨一送完,大華傢俱就剩個空架子……
華父撓頭,他得抓緊去把一樓的鋪麵盤下來,有了倉庫,才能儲備足夠量的傢俱。
然後大華傢俱鋪子裏的東西全當做樣品,隻供顧客參考,不售賣。
不過……要不要聽女兒的建議,把鋪麵買下來呢?
他又撐著腮陷入沉思。
幾分鍾後,決定明天詢價後再做打算。
接著又開始規劃所有訂貨的傢俱如何最快捷的製作完成,這可真是個大工程。
量太大了,他得一直做才能趕得上時間。
這真是賣不出去也鬨心,賣太多出去也著急。
人心真的是,難以平靜呢。
華父忙忙活活安排規劃間,華母一邊準備明天的早餐,一邊抽空發呆。
準備好了便坐在桌邊,時不時打開存摺看看,上麵的數字讓她格外恍惚,總忍不住去數小數點前麵到底有幾位。
真的是十幾萬嗎?
太不可思議了。
華父忙完放下筆,揉了揉眼睛,累的快要撲在桌上睡著,偏偏又覺得大腦亢奮。
他抬頭盯一眼自家傻媳婦,笑道:“數錢呢?”
“……嗯,你咋賺了這麽多?”她抬頭怔怔問,問完了又忍不住笑。
華父喝一口水,忽然想起晚上吃飯時候的事兒。
“你說時間過的多快,一眨眼這都多少年了。
“今天飯桌上,大強子喝多了,說我是異想天開,花那麽多錢開傢俱鋪子,不買樓不存著供孩子念大學……
“他過的也不順,之前給他媳婦開飯店,開一年都冇回本,裝修雇人天天燒錢支出。後來黃了,還欠了別人錢。
“他當年還跟我借過錢呢,咱家那會兒準備買房,也冇閒錢……
“想一想,如果不是女兒設計的那些傢俱,還有她賣畫那9w塊錢,我現在也還在火車上況且況且晃悠呢。”
“……”華母麵對突發感慨的丈夫不知道該說啥,伸手拍拍他手,抖著存摺又忍不住笑。
什麽多虧女兒啦,什麽別人過的好不好啦,什麽一晃眼多少年啦,這些她都冇空想啊,她腦袋裏就隻剩下存摺上的數字了,別的啥也顧不上了。
直到夫妻倆躺床上,華母還在幸福,她伸手掐住丈夫胳膊,“你說明天一睡醒,會不會像做夢啊?”
“抓緊睡吧啊,我明天還有一堆活呢,你也得去浴池上班……”華父一沾枕頭就有點困了。
華母也累,但大腦實在太興奮了。
她躺在床上,腦海裏不斷浮現今天一整天發生的所有事,想完了今天的事兒,她又開始想上週的,再想上個月的……
大腦就是平靜不下來。
對於半輩子存摺數字都冇超過四位數的女人來說,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刺激了。
2000年12月24日,對於這個平凡的女人來說,是個屬於奇跡的日子。
……
這樣的夜晚,華婕也有點睡不著。
不過,她不僅僅是因為白天家裏店鋪開張大吉大利而興奮,更因為她給沈墨準備了禮物,他明天就會看到並用到。
她好糾結。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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